51.露水
周冷翘觉得自己真的以貌取人了,等申遥星下去接宣流的时候,她问了一句身边坐着的宣鸿影。
“你妈跟申遥星平常怎么相处的啊?”
周冷翘虽然是个自由职业,但自由职业等于弹性上班,基本没有下班,她平时也很少出来。
跟申遥星上次见面还是在孔九缪的婚礼上,也就是平常线上唠嗑比较多。
已婚人士虽然不在乎另外一个已婚人士不自觉地秀恩爱行为,但今天亲眼见到,还是觉得很惊讶。
宣鸿影已经喝完了一扎玉米汁,别人都是一桌和一扎,就她们这桌点了三扎,服务生还特地来问是不是点错了的程度。
她豪迈地擦了擦嘴,“就申老师宠着我妈。”
周冷翘啊了一声。
宣鸿影撑着脸,夹了配菜的卤鸡爪,双层牛蛙铜锅已经开了,香得要命。但是申遥星非得等宣流,差点没把宣鸿影给馋死。
“真的假的?”
刚才周冷翘的老公洪先生过来接孩子,带着孩子去爷爷奶奶家,周冷翘乐得自在,干脆请申遥星吃了饭再走。
“真的啊,别看我妈看上去很可靠的样子,也就是学历高,没别的。”
宣鸿影说完又觉得在外人面前给自己监护人一点面子,“不过也是申老师人太好了,她做饭很好吃,她来了之后我终于不用吃猪食了。”
周冷翘:这孩子说话怪逗的,怎么还能把自己骂进去。
申遥星跟宣流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周冷翘被宣鸿影逗得不行,满脸笑意,申遥星问:“笑什么呢?”
宣鸿影咬着筷子:“聊你俩呢。”
申遥星啊了一声:“你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这个餐厅每个座位都有隔板,半开放式。宣流把外套脱了,她里面蓝色抓绒的毛衣使得她那种出尘的气质更加突出,但是周冷翘就觉得绷不住的好笑。
有点像她家老太太最近爱看的那本《冷面教授俏护士》的小说,虽然说年纪对不上,但总感觉宣鸿影说的宣流爱耍赖蛮像的。
宣鸿影:“哪有啊,我夸你们呢。”
申遥星跟周冷翘都买了不少东西,宣鸿影的鞋也买了,她今天高兴得不行,嘴也甜。
“夸你和我妈天生一对啊。”
申遥星:“差不多得了。”
宣流哦了一声:“展开说说。”
铜锅的热气上饶,宣流低头,摘了眼镜。她这人没有耳洞,浑身的气质特别干净,看过来的时候眼神纯净,在周冷翘看来那是顶级的美女,美中不足就是不能走路。
但是在宣鸿影眼里屁个澄澈,她只觉得恐怖。
“你、你想怎么展开?”
宣鸿影咬了一根鸡爪,她跟祁荔关系好,还学会了对方那种吃鸡不吐骨头的习惯。
宣流笑了笑:“都行。”
申遥星看了她俩一眼,跟周冷翘眨了眨眼,示意对方吃饭。
“就、你跟宣老师长相也配啊,你看你这假装温、不、不是,你这温文尔雅,宣老师又钟灵、钟灵什么玩意来着……”
她那贫瘠的词汇量啊。
申遥星听不下去了:“行了,吃饭吧。”
宣鸿影如蒙大赦,挥筷如残影,“妈,你也吃呗,牛蛙可好吃了。”
宣流点头。
这不是周冷翘跟宣流第一次吃饭,但第一次这么几个人一起吃。
她还挺有压力的,主要是宣流看着就很正经,斯斯文文的,吃相也是。
“欸宣老师,遥星前几天说你身体不舒服,看过了吗?”
周冷翘本来就一大咧的个性,她跟申遥星倒是什么话都说,“我老公同学是……”
宣流笑笑:“看过了,好得差不多了。”
周冷翘这么一提,倒是让宣流想到自己拿到的快递。
三个月一疗程的六味地黄丸,补气治肾虚,是她亲爱的老婆给她买的。
在过年快递要停了的最后一天送到,宣鸿影给拿回来,她也没拆,给宣流了就自己进屋玩游戏了。
申遥星在房间里画画,她的名气比从前高了一些,再加上一些日常插画的活跃度,找她约稿也多了。
不过她基本只接商业的,工期稍微长一点,她的时间刚好。
准备年货差不多了就忙那点私活。
申遥星写的收件人是她的名字。
宣流还以为是陈卦给她寄的报告,没想到拆出来一条中成药。
也不知道申遥星是哪个药店买的,还友情赠送了左归丸以及乌鸡白凤丸。
这倒也没什么,学校的同事老师也有在吃的,但是在这个时候送就显得奇怪了。
宣流很难不多想。
她在客厅沉默了很久,思来想去,自从那一天她们做了以后,就没停下来。
申遥星经常到一半就累得睡着了,这还不行吗?
那她是要怎么样?
可是我现在吃了抑制药,确实跟不吃的时候差很多,能稍微控制鱼尾,但渗黏液很难控制。
当年……当年的发情期那么久,申遥星也确实是因为她的黏液才受到影响,也没有被她弄伤的。
我还做的不够么。
宣流看着那一盒盒的药,不知道问谁。
她长到这个岁数,在人类里也是个中年,当初的同学基本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了。
宣流也没朋友,亲爹是个男的,还是被她妈上了的那种,不具备任何参考性。
哪怕宣流把自己跟宣鸿影的亲子鉴定甩给宣其品,对方依旧认为是人鱼的诈骗行为,跟尤嫚一样,存在欺骗青春的行为。
宣流隔了好半天,才去阳台给祁荔打了个电话。
祁总出差回来,又去了宁湾,接到宣流电话的时候以为对方接到了自己每年的皮毛披肩,“宣流,收到快……”
“祁荔,问个问题。”
年龄成迷的红毛狐狸从来没听过宣流这么凝重的口吻,她也收了自己的老不正经。
把下巴靠在自己腿上的少女打发走了。
“出什么事了?药失效了还是有副作用?”
宣流:“不是。”
祁荔哦了一声:“你吓死我了。”
“我想问的是,你对象给你寄补肾的药,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祁荔重重地啊了一声,“我没对象啊?”
“等下,补肾是什么意思?宣流你吃这个药确实是性\\欲时有时没的,这个你妈……”
宣流艰难地从喉咙憋出一句不是。
祁荔噢了一声,尾音上翘:“我知道了。”
“你可爱的老婆要跟你做是吗?”宣流没回答。
祁荔:“那就是已经做了呗,恭喜啊,回头我亲自给你煮一份红豆饭,你二十八岁第一次发情期我都没来得及送你礼物。”
宣流:“免了,你以后送鸿影吧。”
祁荔欸了一声:“你跟你老婆都……她都知道了吗?”
宣流:“没有。”
祁荔:“哦,忘了你那尾巴也时有时没的,这都没发现啊,申老师有够心大的。”
宣流的声音通过手机传到祁荔耳朵的时候有种意外的纯情:“她晕了。”
祁荔:“这有什么的,我们这种有一半血统都天赋异禀。”
宣流懒得搭理她的自吹自擂,“问你问题呢。”
祁荔:“这还要我回答吗,你自己不都知道吗?给你寄这个不就是委婉地提醒你再给力一点?
你们人鱼出了名的猛啊,别丢人了,你妈当年可是把你爸直接搞糊涂了的。”
宣流:“我知道了。”
祁荔:“你是复读机吗?不是,你都吃了药了确实是差点火候,不难受吗?我劝你还是人鱼形态的时候交尾最好,别胡闹了。我是半妖,你又不是,我怕人妖殊途你怕什么,顶多老得慢点嘛。”
祁荔这人的声音特别成熟,宣鸿影曾经怀疑她是之前动画片的九尾狐。
但是祁荔给她数过尾巴,就一条乍看蓬松底下秃了的尾巴,成天网购生发水。
宣流:“不行,她会不要我的。”
祁荔叹了口气,“你抑制状态总归有点影响,但是对付人类绰绰有余啦。反正你第一次发情期以后腿就好多了,如果你们人鱼的传说是真的,那你可能真的能痊愈,我劝你还是趁早做打算。”
宣流:“她心里有别人。”
祁荔本来想说这有什么的,但想到这特么可是人鱼。
奇怪的种族,当年的尤嫚就是这样,尤物一个,那么多人追求她,她却找了个毛头小子。
说是气味吸引。
最要命的是气味吸引跟人类的处女情结没差,要求的是身心都只有那个人。
就是心理障碍嘛,非得要人全部放下才可以。
祁荔觉得挺麻烦的,人类生命短暂,感情是向前看的,放下了还有痕迹也很正常,但是人鱼要的是所有。
只有所有,她就愿意交付一身。
宣流顶多算半头人鱼,骨子里的洁癖倒是挺严格的。
祁荔又唉了一声:“这只能慢慢来了,人类嘛,喜欢温存,你一点点把她心里的人挤掉就好了啊。”
她笑了一声:“补肾的药别吃,我怕跟你的抑制药相克。”
狐狸的笑声妖媚又缠绵:“她前任是个人类,你肯定比人类好吧。我回头给你发个文件,你可以参考一下。”
宣流当晚就打开了那个文件,祁荔这只狐狸在某方面藏书丰富,看的宣流都有点耳热。
她本来就处在发情期,哪怕药压制了她的欲望,却依旧不可能根除,晚上申遥星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又开始了。
以至于她脑子什么都记不住。
周冷翘这么一问,申遥星也想到了这茬,早知道就不买了。
花了我那么多钱不说,最后还都浪费了!
药丸颗粒晃荡的声音,宣流含着药丸和她接吻的时候都是苦味。
还甜……
甜个屁!
她那点羞恼蔓上来,前几天她还欲求不满,现在是纵欲过度。
好烦……
宣流得到了一勺配菜,一个牛蛙都没有。
宣鸿影被上面辣的那锅,吃得斯哈斯哈,瞥见宣流碗里的渣渣,幸灾乐祸得不行。
分明是小妈生气了。
周冷翘:“申遥星你干嘛呢,不给你家宣老师肉吃。”
申遥星喝了一口玉米汁,一只手在桌下掐了一下宣流的腰,从对方宽大的毛衣下摆伸进去的。
宣流面上不显,也任由她作弄,像是逆来顺受的媳妇。
申遥星才委屈,她愤愤地说:“她是平时肉吃多了。”
周冷翘压根不明白小两口晚上到底是怎么打架的,以为是真的,看了宣流一眼:“没想到啊宣老师,我看你还以为是喝露水的。”
宣鸿影:真会夸啊。
把宣流给得意的。
宣流露出一个笑,那双眼都荡起缱绻。她在桌下的手把申遥星的手拉开,学申遥星刚才对自己干的那样,只不过申遥星是往上,她是往下。
“是啊,遥星泡的露水最好喝。”
申遥星脸色爆红,咳嗽不止。
周冷翘:“你咋了,你不是很会吃辣吗?”
申遥星:“呛到了而已。”
“说起来宣老师不吃辣,要是回你老家,准备的都是辣子鸡风味的鸡屁股可咋办啊?”
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申遥星都不想跟宣流说的,这个让人无语的风俗。
宣流嗯了一声,尾音上翘:“什么鸡屁股?”
周冷翘哦豁一声,还挑了挑眉:“宣老师不知道啊?遥星老家结婚的话,上谁家户口那谁就要吃一盆鸡屁股的哦。”
作者有话要说:宣鸿影:代吃鸡屁股,一个1000!
【申遥星最近做的一道食物】:饺子皮蛋挞;
【宣鸿影最新买的东西】:茅台保温杯;
最后因为过于仿真,被学校政教处没收。
宣流对此表示:活该;
申遥星:“我给你再买个别的!”
宣鸿影:“_……”
A・谢谢!
B・妈——
C._______
🔒52.她哪里好
宣流对吃屁股没有意见,但申遥星似乎觉得很过意不去,在她们出发的早上还一直跟宣流澄清。
“宣流你放心,我已经打电话跟我舅舅说过了,肯定没有鸡屁股的。”
她们早上的飞机,宣流现在在检查行李,一边嗯了一声。
申遥星强调了一遍:“真的啦。”
宣鸿影戴上帽子,脖子还挂着降噪耳机,她拉起宣流的行李,“没事啊,有的话我会吃的!”
她说着着都馋了起来,还舔了舔嘴唇。
宣流用还没收起来的折伞打了她一下,“你是狐狸吗?”
宣鸿影:“我是不是狐狸你不是知道么?”
申遥星也拉着一个行李箱,“什么狐狸?”
宣鸿影:“我妈老怀疑我是狐狸。”
申遥星笑了一声:“起码是狗吧,鸿影很像小狗狗。”
宣鸿影不太乐意,“我才不要当狗。”
宣流看了她一眼,宣鸿影哦了一声:“行吧,当狗我也是最可爱的那只。”
申遥星看着垂眸的宣流,觉得宣流跟宣鸿影真的一点也不像。
宣鸿影像小狗,宣流白天像猫,晚上像狗,这都连续几天了,我特么都要快走不动路了。
昨天夜里下了雪,申遥星靠在宣流肩头,手往下探,去摸对方的小腿。
宣流站起来其实挺高的,她的腿很长,但是因为常年缺少运动,格外纤细。
宣流任由她摸,屋里没开灯,但是天光还能让她们看清彼此的轮廓。
宣流垂着眼,这张成熟的脸写着乖巧,像是一只随人搓弄的小猫咪。
只有申遥星知道这个人现在的乖巧只是片面的。
等真正的开始,再特别的温柔都变成了凌迟。
“宣流,你的腿有再看过医生吗?”
她们窝在被子里,电热毯已经关了,彼此的体温在摩擦后加深,申遥星浑身又酸又软,带着洗完澡后的惺忪。
又像是从身到心被填满的满足。
“看过。”
宣流抓着她的手,她的长发垂落,跟她苍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申遥星每次在床上仰头看她,都觉得她像个妖怪。
怎么有人看着那么正儿八经却那么色。
“真的不能……”
她说了一半又意识到自己过于失礼,刚想说句抱歉,又被宣流捏住了皮肤,啊了一声。
“不要道歉。”
宣流转身,侧过身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只能说希望不大,我也会去做定期检查的。”
宣流的口气很平静,申遥星越是和她待久了,就越觉得这个人内心很强大。
就像徐觅双说的那样,中学时期无所谓被人的抱团,也无所谓被人当面口头欺负。
从前是个不爱搭理的人的高冷同学,现在是一个看着温柔的平易近人的老师。
申遥星总是不由自主代入自己去想,如果是我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呢。
“希望不大说明还是有希望的嘛。”
申遥星的手被宣流拉住,她忍不住去蹭了蹭宣流的眼,外面朦胧的天光透过窗帘进来,她刚好能看到宣流的眼。
挺少见的,申遥星长这么大就没怎么见过混血,国画院倒是有不少留学生,但很少有这样的眼睛。
象湖国际学校高中的外教有一个是混血,眼睛是蓝色的,但是申遥星不太喜欢他,因为对方太过严肃了。
宣流不算严肃,但也不算活泼,不知道怎么的,就卡在申遥星喜欢的范围里。
像是不偏不倚,让她碰到了。
在这样的时候申遥星看着宣流,还是会蹦出自己记忆里那个非人类的脸。
这两个人的轮廓有点像,但完全不一样。
那头人鱼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时候,脑子还不太好使,所以除了做\\爱以外的反应都很慢,偶尔申遥星使唤她拿点东西还跟听不懂中文一样。
申遥星说英语她也没什么反应,但好像都能听懂,也不知道是什么物种入侵导致的。
她片刻的失神被宣流捕捉,宣流好像有点难过,她轻轻地去吻了吻遥星的唇角,“遥星希望我能站起来吗?”
申遥星:“那当然了,我希望你好啊。”
宣流:“我现在就很好,有你在我身边。”
申遥星的脸都烫了,她下意识地夹了夹腿,却忘记宣流的另一只手在那里,卡了个正着。
申遥星:“你、你干嘛啦,突然又说这种话,怪难为情的。”
宣流:“遥星不喜欢听吗,那我不说了。”
申遥星舔舔嘴唇,“也、也还好吧。”
她低下头,又叹了口气,伸出双手去搂宣流的脖子:“宣流,我现在在你身边还是希望你能好啊,起码对你来说方很多,去哪都是,以后陪我回家,也不用这么辛苦啦。”
申遥星这人不爱撒娇,她从小就没地方撒娇,家庭教育对她无形的影响就是自给自足。
爸妈给不了你想要的,遥星要什么,就自己去努力吧。
撒娇也没有用,哭闹也没有用。
哪怕是谈恋爱,被对象误会,申遥星那张嘴都蹦不出解释的话来。
这个时候她尾音绵绵,是温存后带着旖旎的口气,是情人的耳语,夜间私话,“你不要觉得我是嫌弃你麻烦啊。”
宣流:“难道不是吗?”
申遥星发现宣流才是那个会撒娇的。只不过教授包袱还在,撒娇撒得得不太明显,但是跟她平时的样子比就已经让人足够新鲜,申遥星不止一次忍不住去亲她。
申遥星:“哪有,你怎么老是这样想。”
宣流:“我习惯别人这么认为我了。”
她的口气倒是听不出难过,反而像是一种陈述事实。宣流知道每次她这么说,申遥星就会心疼,然后又亲她,或者让自己摸摸她。
申遥星:“反正不准。”
宣流噢了一声,又低头,蹭了蹭申遥星的胸口,蹭开了对方本来就没扣好的衣服,理所当然地枕进一片绵软里。
好像狗啊,申遥星闭上眼想。
所以这俩人都是狗。
坐上飞机的时候申遥星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宣流在看杂志,宣鸿影百无聊赖地看手机,之前下好的小说她一目十行,就等着发飞机餐。
“申老师,你每年都自己一个人回家吗?”
宣鸿影看不进小说,转头跟申遥星说话,“你老家有什么东西好玩吗?”
申遥星:“以前当然是一个人了。”
她知道宣鸿影行李箱塞了不少零食,唉了一声:“真的没东西玩,你去钓鱼倒是可以。”
宣鸿影啊了一声:“最讨厌钓鱼了!”
申遥星:“你钓过吗?”
她在家倒是看到渔具过,是宣流的,但是住在一起这么久,也没见对方出门。
“我才不钓,一次只能钓一条好无聊,我直接撒网最方了。”
申遥星抽了抽嘴角,“那宣流呢,以前是她带你去钓鱼的吗?”
宣鸿影点头。
心想:还顺带去考察,看看有没有族群的痕迹。
“宣流可无聊了,一坐能坐一天,她屁股肯定都坐平了。”
后半句宣鸿影说的贼小声,因为她知道宣流耳朵没她灵光。
余光里申遥星边上的宣流拿着杂志,看得认真。她长得好看,因为是坐轮椅的,上来的时候还有人要帮她,被她拒绝了。
“应该不会吧……”
申遥星干笑两声,想到自己床上抓的,那还平啊,那我不是平底锅了。
下飞机是中午,她们在机场吃了一餐就直接去坐火车,等到申遥星家所在的市区就已经天黑了。
宣鸿影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宁湾,离b市开车也不到俩小时,高铁更快,哪能想到现在这么折腾。
宣流一直管着宣鸿影,连给这孩子的手表都是定位的,生怕宣鸿影又突然失踪。宣鸿影觉得孤身去宁湾还不如跟宣流回老婆娘家。
当火车穿过夜晚的农田,下车后宛如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火车站映入眼帘的时候,宣鸿影还以为自己穿越了。
她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这样的场景。
“申老师……还没到吗?”
宣鸿影推着宣流的轮椅,恨不得自己坐上去,她的老母亲抱着一个行李袋,看上去非常自在。
那当然了,宣流你还不如去演戏。
申遥星在给自己表妹打电话,这个火车站人来人往的,她们仨在人群里也没有特别起眼。
过年的气氛在哪都很明显,特别是出站口那红了吧唧的灯笼人。
宣鸿影觉得自己的审美遭到了荼毒。
“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吧,不去隔壁坐大巴了,我舅舅开车来接,都快到了。”
申遥星担忧地看着宣流:“你还好吗?”
宣流的嘴唇很干,刚涂了唇膏,她冲申遥星笑,“我没事。”
宣鸿影生无可恋地嚼着口香糖,全景拍了一张照片,发在朋友圈——
全世界最可爱的我:下乡探亲【图】【图】
还加了个持续更新的小尾巴。
宣其品在下面评论:委屈我们小鸿影了。你妈也真是的,我这边叫个车送她就好了还不肯,有没有晕车啊,爷爷给你的红包记得收下啊。
宣鸿影卖惨成功,收获了一笔价值不菲的转账。
她的小金库非常可观,觉得离家出走也不成问题。
没过多久车来了,来接申遥星的是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短头发小眼睛,带着帽子,看到申遥星大喊了一声表姐。
“关宜,你来了啊。”
申遥星笑着说,对方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女人,伸出手打了个招呼:“宣老师好,我要怎么称呼你?也是表姐吗?”
现在结婚无论男女,有些称呼也没那么重要,宣流点头,跟她握了一下手:“你好,都可以。”
宣流戴着眼镜,打扮跟土不沾边。虽然申遥星看着也不土,但是关宜小时候跟她都一起栽过田,彼此的糗样都了如指掌,难免不能一视同仁。
“这个妹妹就是宣老师的小孩了吧?”
宣鸿影喊了声阿姨。
宣鸿影长得很甜,但是打扮得贼酷,也没想对现实对自己这个酷女孩那么惨,申遥星的舅舅开了一辆皮卡。
副驾驶坐了一只狼狗,据说是路上捎的。后面那排堆满了进城的年货,鸡鸭鹅就不说了,各种干果啥的,都快年三十了好像还没备好年货的样子。
也只有宣流能坐,一个位置。
宣鸿影跟关宜还有申遥星坐在后面车斗。
她内心无比凄凉,觉得自己像一直翻滚的咸鱼,围巾包住脸,在滚滚的沙尘里去参加变形记。
关宜坐在申遥星身边,小声地问:“表姐,宣老师好看是好看,但喜欢不能当饭吃啊,你喜欢她哪里啊?她还有个那么大的孩子……”
申遥星也压低了声音,完全不觉头披着围巾的样子有点鬼鬼祟祟:“哪都好。”
关宜夸张地噢了一声,申遥星觉得她好像想歪了。
作者有话要说:“宣鸿影和祁荔的聊天。”
宣鸿影:我连狗都不如(图);
⚹一张狼狗坐在副驾的照片。
祁荔:车斗挺好,敞亮,空气好。
宣鸿影:我都没毛,很怕冷的。
祁荔:你要是也不能走路,估计还能坐在里面。
祁荔:软座。
宣鸿影:你好恶心,宣流绝对会让我和狗一起坐的。
祁荔:所以还是坐后面吧,还有申老师陪你。
宣鸿影:我现在不叫宣鸿影,我叫变形记・宣鸿影。
祁荔:怎么,年后是打算做网红了吗?
宣鸿影:我这种绝世神颜,怎么可能只是网红。
祁荔:差不多可以睡觉了,嗯嗯。
【宣流收到了新消息】
祁荔:【图】
祁荔:鸿影为了你的爱情都参加变形记了,赶紧给她买新的盲盒吧。
⚹图片是宣鸿影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的自拍,还有个头戴围巾宛如东北媳妇的申遥星。
宣流保存图片,裁了宣鸿影,存进了自己的手机【love】相册。
宣流:知道了。
——后来这张照片会变成——
A・宣流的头像;
B・申遥星的头像;
C・宣鸿影手机表情包之一;
D.______;
🔒53.试探
这一路车多,路也不好开,就算抄了小路到了也九点多了。
车斗上堆满了东西,申遥星看了眼身边的宣鸿影:“鸿影,你还好吗?”
宣鸿影还睡了一觉,她的脸被冷风吹得有点僵,手上揣着申遥星给她的暖手宝。
车斗上有一个棚,但是能看到外面广阔的地,村庄点了灯,宣鸿影揉了揉眼睛:“到了吗?”
申遥星嗯了一声,跳下去拉了宣鸿影一下。
她到前面把宣流抱下来,关宜看着申遥星的动作,跟抱着宝贝一样。
关宜跟申遥星从小一起玩大的,申遥星家里多难过关宜当然知道,姨夫跟小姨本来就相亲认识,感情一般。
男人酗酒又爱打牌,经常出现在村口的小超市。关宜记得又一次申遥星被小孩子欺负,头破了个口子,小姨又不在家,她就是在牌桌上找到的人。
申遥星脾气很好,头上都流血没等来亲爹就自己骑自行车去卫生院了。
还是同村的人不忍心,送她过去。
在关宜心里,表姐过得就很不容易,哪怕他们是一家人,也不能时时刻刻关照到。
表姐一定很喜欢这个人。
关宜也不是见过申遥星的前任。在她刚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孔九缪跟申遥星还没分手。
关宜去申遥星的学校看展,申遥星带她去外面的餐厅吃饭,她没提前说,都在路上了才说的。
那天孔九缪可能本来要跟申遥星出去,只能一起坐下吃饭。
申遥星对孔九缪也很好,但是孔九缪的态度不算好,关宜后来再见申遥星,都提前报备,生怕撞见孔九缪。
太大小姐了,吃个饭摆脸色,谁看了心情好啊。
关宜想:表姐这么好的人,没必要这么周到地谈恋爱吧。
也没看那个女的对表姐多好。
不过那时候申遥星跟孔九缪感情稳定,都说要结婚的程度了,关宜哪敢抱怨,在家里也说表姐跟对象好着呢。
没想到申遥星突然闪婚,还换了个对象。
一开始看朋友圈的结婚照关宜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两个美女,自己从小觉得贼好看的表姐竟然还稍逊一筹。
主要是这个宣老师长得实在太斯文了,一般来说混血都带点外国人的感觉。
偏偏宣流身上这味不太浓,顶多是鼻梁高挺,戴着眼镜看上去书卷气很重。
当天亲戚群就炸了,申遥星简单介绍了宣流的情况后面也没再介绍别的。
直到外婆生病,申遥星电话打过来,聊了几句大家才知道她的对象走不了路。
又不能接受了。
年前申遥星说带对象回来,舅舅家才开始张罗。
关宜也第一次见到宣流,但是她有关注申遥星的微博,哪怕申遥星没发照片,但是也看到转发里的宣流的照片。
再搜就都有了。
名校毕业,高材生,校级教授,才貌双全。
唯一不好的就是不算正常人。
还有个那么大的女儿。
前面所有的加分项都能扣光的水平。
关宜更怕自己表姐这个性格掏心掏肺给人骗了。
申遥星就一敞亮人,喜欢人的时候无微不至。关宜往阴暗里想,加上娘家人思想作祟,总觉得是这个宣教授勾引表姐的。
现在被表姐抱到了轮椅上还要拉个手。
这个眼神含情脉脉,表姐你居然还愣了一下,实在是没出息!
好吧,确实很美丽啦。
饭点早过了,宣鸿影因为带的零食充足,也没饿死。屋里早就做了一桌菜,等申遥星带着宣流进去,一道女声响起来:“星星回来了啊,饿了没有?”
女人头发星白,长得特别和蔼,看到宣流,愣了一下,关宜喊了声妈她才移开目光。
申遥星大大方方地介绍:“舅妈,这个是我对象,宣流。”
宣鸿影还背着书包,她一只手拉着行李箱,打量着这个农村的砖瓦房,特别新鲜。
“舅妈好,我是宣流。”
宣流冲女人一笑,对方哎呀一声:“第一次见,人比照片好看多啦,都来吃点吧,赶了一天路,特别是小宣,很辛苦吧?”
“欸这个是小宣的女儿吧?叫什么名字啊?这闺女长得真标志。”
申遥星舅妈的声音有点尖,带着乡音,但听着并不难受,宣鸿影冲对方笑,但是压根不知道叫对方什么。
好烦啊人类,怎么这么多称呼啊,烦死了。
宣鸿影拿脚尖踢了踢宣流的轮椅,宣流:“舅婆。”
宣鸿影鹦鹉学舌,还稍微嗲了几分,她本来就长得很讨喜,加上活泼,谁看了都心生喜爱。
申遥星自己都有点累了,吃饭的时候一边接舅舅舅妈的话一边打哈欠。
“这么累啊,你们吃了都先去休息吧,房间给你腾出来了。”
申遥星说了声谢谢,然后跟宣流解释:“以前我回来都是跟关宜一起睡的。”
宣流知道她跟家里关系不好,也没问,反而是宣鸿影又给自己添了一碗饭,问:“申老师你都不回你自己家睡吗?”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宣鸿影本来顾忌在外面吃饭就比较收敛,但依旧比平常人饭量大,这个时候难得浮上来几分尴尬。
茫然地看向宣流。
这个平房新盖了没多少年,但室内也没怎么装修,也就添了一些家具,但是胜在宽敞明亮。
旁边还有一个灶台,都是宣鸿影没见过的东西,她在陌生的环境其实有点拘束,但是第一次见她的人依然会觉得她很活泼。
宣鸿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刚想道歉,就听到申遥星说:“我现在不是有家了吗,跟你们一起睡。”
她饭量小,吃了两口卷饼,唇角沾了酱汁,拍了拍宣流的手,让她给自己抽一张纸。
神态自然得很,看的关宜觉得这俩人压根不像新婚,像是认识很多年了一样。
老夫老妻味好重啊。
宣鸿影感动得不行,可惜她这人泪点很高,只能吸了吸鼻子,看着申遥星夹到她碗里的鸭脖,然后狠狠咬了一口。
“遥星啊,三十外婆也来咱家吃,你明天去接一下,开舅的车去就好了。”舅舅跟申遥星说。
申遥星噢了一声,她外公死得早,外婆把孩子拉扯大的,也就两个舅舅,剩下的幺妹是她妈,也没了好几年了。
宣鸿影:“很远吗?”
申遥星:“不远,开三轮车十来分钟。”
宣鸿影:“我能开吗?”
申遥星:“你太小了,不行。”
宣鸿影沮丧地哦了一声。
但她又很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宣流,满眼写着你也不能开。
宣流:……
这有什么好伤心的。
估计是觉得申遥星这一路来辛苦,舅舅舅妈也没问别的,吃完饭就赶她们去休息了。
老家的村子多半都盖了新房,一般都两三层,顶上晒苞米。
房间倒是有,以前多年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
关宜跟着把行李放进房间,本来二楼有客房,但是顾忌到这个表姐夫的身体,只能让关宜上去睡了。
“谢谢啊关宜。”申遥星把行李放进去,对关宜说。
“表姐你客气啥啊……”关宜跟申遥星站在门口,门外是院子,抬眼能看到星星。
“早点睡呗,明儿我和你去接外婆,大舅那一家子也过来的,很热闹的!”
关宜比申遥星小好几岁,但小时候一直跟着申遥星,感情很好。
“要不明天还是我去吧,留姐夫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好。”
申遥星:“外婆肯定希望我去接她的。”
关宜点头:“也是,三轮车太冷了,还是开我爸的皮卡吧。”
申遥星唉了一声:“我本来打算开车来的。”
关宜拍了她一下:“得了吧,开九个多小时,一个人你得累死。”
外面齁冷,屋里暖气倒是烧得旺盛,关宜打了个哈欠,“我先上楼了,冻死我了,热水也有,姐你看着点表姐夫啊,浴室有点滑。”
申遥星嗯了一声。
她笑着转头进去,发现宣鸿影跟宣流因为谁睡哪张床吵架了。
也不算吵,顶多是宣鸿影单方面的瞎嚷嚷——
“我不管,我要睡大的,这一米的床你跟申老师也能睡啊,凭什么要我睡啊。”
宣流:“你有老婆?”
宣鸿影:“宣流我警告你不许人身攻击啊!我还小,要老婆干嘛。”
宣流:“所以你睡小床。”
宣鸿影哼了一声。
屋里两张床,一张是关宜自己的,一米的床,另一张一米的折叠床是吃完饭舅妈拿来的,因为宣鸿影不肯跟关宜睡。
“我不!”
宣流:“那你跟关阿姨睡。”
宣鸿影吸了吸鼻子:“宣流,你真的很恨我。”
申遥星关上门,“鸿影,你妈妈本来就腿脚不好,你体谅一下可以吗?”
如果宣流真的腿脚不好,宣鸿影照顾残疾老母当然义不容辞,问题是宣流她又不是不能走路!
可恶!还不能说!下次宣流站起来我绝对要录像!
宣鸿影咬着嘴唇,可是了半天,最后恨恨地去睡小床了。
刚好关宜屋里有两「顶天立地」挂着窗帘,刚好能隔出点个人空间。
宣鸿影蹲在地上翻行李,气鼓鼓地说:“我去洗澡了。”
申遥星看着她的背影,“鸿影平时挺懂事的,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她真的是个小小小朋友。”
宣流弯腰去开行李箱,申遥星过去帮忙。
宣流当然知道宣鸿影为什么那么生气,她笑了笑,嗯了一声,“挺可爱的。”
关宜的房间很简单,床、衣柜、桌子、书架,汉语言专业的参考书就多得要命。
房间的窗帘拉着,床单枕套都是新欢的,申遥星给宣流拿出换洗衣服,一边去拿自己的。
“遥星,如果……”
申遥星抬眼,“怎么了?”
她的眼神倒映着宣流影子,像是只看得到宣流一样。
“你觉得……”
宣流很少有支支吾吾的时候,申遥星觉得挺新鲜的,她拿着衣服,看着宣流,歪着头,眼里含着笑。
专注得不得了。
宣流却垂着眼,手指对手,屋里的灯光不算亮,却显得宣流的侧脸都带着朦胧的清丽。
申遥星觉得自己疯了,又想到昨晚,又想到前几个晚上。
她居然开始把宣流和那头人鱼做对比。
到底哪个让她更舒服。
“觉得什么?”
宣流抬眼看她:“你觉得人鱼这种生物怎么样?”
申遥星的心漏了一拍,紧接着是急速跳动的心跳声,她不知道自己是心虚还是别的,此刻笑得勉强起来。
宣流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嘴唇都颤了,她觉得自己想得没错,申遥星对自己人鱼的样子很恐惧。
“你怎么突然这么……”
申遥星不敢看宣流,她觉得心虚,像是精神出轨被当场抓获。
“原来你买了玩具啊?”
宣流低头看,行李箱被衣服半遮着的人鱼玩偶被申遥星拿起来。
“宣流,你好可爱啊,还喜欢这种玩具。”
作者有话要说:“宣流连续五年的音乐年度报告。”
【我信】
——2022年12月28日——
——是你听第100次的纪念日——
这一年,你一共播放了它889次;
或许没人比你更爱她-3——
施工完毕——
——
谢谢给我补分的读者——
感谢在2021-12-27 19:58:21-2021-12-27 20:1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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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4.不准
第二天申遥星跟关宜去接外婆。
宣鸿影本来也想去,但看自己老母亲就孤独地坐在门口,结合这农村小平房的大门槛,有一股一种浓重的留守老人味。
宣鸿影仅有的良心被申遥星发现,于是派她跟宣流在家剥山药。
宣鸿影在申遥星走之前还试着开了一下三轮车。
撺掇申遥星给她拍视频,更新自己的变形记第二期,收获一些长辈的新年红包。
比如祁荔的大规格转账,可以包了她明年的所有盲盒费用。
关宜觉得这小孩挺好玩的,等车开出这条路口,她问申遥星:“姐,宣老师为什么会领养鸿影啊。”
宣鸿影今年才上初中,当初被宣流收养也就是上小学的年纪。
关宜自己代入了一下,觉得自己就到三十岁也不太想领养小孩子。
自己都养不活自己吧。
申遥星开着皮卡,她穿着工装羽绒服,帽子扣着,脸都被遮了一半。
齁冷的天她都不想开口,吸鼻子吸了半天才说:“她说鸿影是她路上捡到的。”
具体的申遥星也没问,感觉宣鸿影提到以前都很不开心,要么支支吾吾地说是我都记不清了,反正是宣流捡的我。
申遥星还偷偷问过祁荔,祁荔的回答是:这孩子当年受伤呢。
也没下文了,申遥星想象的宣鸿影是被家里人扔掉的可怜小孩,在雨夜里被好心的教授撞见,送到了医院,后来也顺利收养了。
怎么预设,宣流在她心里都是很好的人。
关宜哦了一声:“那宣老师还挺好的。”
申遥星:“对我也特别好。”
村里年味很重,还没像城里已经禁了鞭炮,鞭炮声噼里啪啦由远及近,一重一重的。
这皮卡的声音轰轰,关宜本来就爱跟申遥星唠嗑,又跟她聊别的,最后在车开到申遥星外婆家的时候问了句:“那你见过宣老师那边亲戚了吗,是不是还要去她们家走亲戚啊。”
申遥星把手套摘了跳下车,一边说:“不用。”
“啊?”
关宜跟着申遥星,她长得就是邻家小妹的模样,从小到大都觉得自己基因歪了。
姑姑就长得好看,而自己爸跟姑姑就五分相似。自己半点没捞到漂亮,反而是申遥星,在一堆土妞里清新脱俗。
“她家亲戚不多,而且爸爸过年不在家,所以她跟我。”
申遥星进屋大喊了身外婆,亲亲热热地抱老人家。
被留在家里宣鸿影剥山药剥得手痒,申遥星的舅妈就没让她剥了,赶她去看电视。
宣流就坐在屋里剥花生吃,她一双手修长纤细,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
宣鸿影也不太想看电视,听说房子后边有个池塘,就叫宣流跟她出去溜达。
走之前还顺了一裤兜的开心果。
“小宣你要出去啊,小心点啊。”
申遥星舅妈特别热情,宣鸿影在人类社会这么多年,压根没体会过这种亲戚感情。
跟宣流的每一年都很无聊,冷清,凄凉,然后在宁湾泡澡。
宣流做她的研究,一些仪器乱七八糟,追踪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找到答案。
到目前为止宣鸿影还挺兴奋的,她推着宣流出了门,还跟路边的大黄狗打了声招呼。
然后就不推了,宣流轮椅反正是电动的,外面好冷,她一点也不想露出手指。
宣流也随便她。
这个小村子过年很热闹,路上还有放炮的小孩,宣鸿影一直在城市里,也没体验过乡下的生活。
她看见鞭炮都很新鲜,路过小超市的时候自己去买了一盒,边走边摔。
“宣流,你玩吗?”
宣鸿影问宣流,她发现宣流的兜里鼓鼓囊囊的,欸了一声:“你藏什么好吃的了?”
宣流掏出一个玩具。
宣鸿影无语地啊了一声:“你多大啦,这么丑的东西,还没我俩的尾巴好看呢。”
她昨天洗澡回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老母亲跟小妈有点不对,但是俩大人又没有说的意思,她只好躺上床玩手机了。
以前宣流压根不管她玩手机,结果还说她屏幕光太亮让她关了。
有没有搞错啊,你老婆去洗澡了你就借机教训我了。
宣鸿影特别生气,坐起来想要跟宣流吵架,却发现宣流在发呆。
宣流生气的话宣鸿影是闻得出来的,她明显感到宣流那种不高兴。
所以也没惹她。
“宣流,你跟申老师吵架了啊?”
宣鸿影虽然看上去懂得很多,不过还是懂个皮毛,对感情压根没开窍。
也不知道大人难过是什么,哪怕宣流跟她解释。
宣流也不想解释,问她:“你摸摸这个。”
这人鱼玩具在宣鸿影眼里很丑,但是在市面上卖的很好。
沃森眠公司涉及很多领域,海洋生物、餐饮、玩具等等。因为美术做的很好,餐饮宣传片风格都很特别,还出了一系列海洋生物的动画,所以粉丝挺多。
这次的美人鱼就是她们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玩具。
但不是成人向的,仅限于收藏。
高级用户能获得更高规格的玩具。
宣流手上的是中级的,跟陈卦见面后的第二周对方寄给她,跟宣流一开始收到的初级也不一样。
宣鸿影摸了摸,“怎么了?”
她俩在田埂间走着,宣鸿影边走边摸,隔了一会我草一声,“我怎么觉得跟我的皮肤那么像,凉凉的,还有点……”
宣流:“你也发现了是吗?”
宣流拿走那个玩具,在真的人鱼眼里这个玩具有些拙劣,比较像人类构想的。
不过沃森眠目前为止出过一尊最大的一仿真人鱼雕塑,放在德国总部,没有摄影照片,网上有随便拍的那种照片。
跟以往人鱼雕塑拜访的格局差不多,都是喷泉的中间位置。
那张照片可能是光线抓得也很好,那个女性人鱼像是真人一样,让人觉得皮肤细腻,表情温柔。
宣鸿影捧着手机,她看着宣流投送到她手机上的照片,是沃森眠那尊的室外人鱼。
宣鸿影:“这个好看,不丑。”
她看了又看,特别新鲜:“鳞片也很细腻,比这个玩偶好多了,肯定很贵吧。”
宣流没说话,她想到自己邮箱里的那份邮件,是伏芷兰邀请自己参加沃森特国内分部新品发布会的邀请函。
伏芷兰在那天之后依旧在联系她,倒是没聊工作的事情,像是一个老同学,时不时唠嗑。
但是宣流把她屏蔽了。
“宣流,你能买到大的吗?”
宣鸿影放大了又看,照片里的女性人鱼相貌也好看,五官艳丽,熟女的风味。
而宣流盯着眼前的池塘在发呆,冬天的小村子田里都有点荒,远处是雾蒙蒙的,但是村里的热闹依旧能传过来。
电柱上挂着广播,播着全国各地的准备过年的新闻。
“宣流!”
远处有人喊她,宣流还在发呆,宣鸿影戳了戳她,宣流才抬眼。
远处有一个人在挥手,申遥星穿着米色的外套,正朝这边走来。
宣鸿影大喊一声:“申老师!你回来啦?”
申遥星小跑过来,她外套的帽子都是毛茸茸的,跑的时候被风吹起,她拉起宣流的手,被冰到了。
“真是的,你这段时间明明体温都高了一些的,怎么现在又这样了。”
申遥星觉得是南北的温度,北方室外风大。
“我给你的手套呢?”
“鸿影,你兜里什么呢,那么一大包。”
“哎呀这边很危险的,掉池塘要冻死了。”
申遥星絮絮叨叨地给宣流捂手。
她的手暖呼呼的,宣流一把拉起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申遥星哎呀一声:“你干嘛啊,很重。”
宣流:“不会。”
宣鸿影走在后面,心想这轮椅续航能力也太好了,真的代步工具,我都没坐过。
前面的俩女的腻腻歪歪的,烦死个人。
宣流的外套很大,整个人裹得像个充气人,申遥星觉得自己坐上去这人就瘪了。
“你跟鸿影怎么上这溜达了,路边还挺宽的,非得踩在土里是吗?”
申遥星被宣流搂着腰,也懒得挣扎了,她玩着宣流的手,抱怨着。
宣流:“之前你和我说老家有个鱼塘,鸿影说要来看看。”
宣鸿影在后面玩摔炮,一摔一声,像她此刻愤怒的心声:屁咧,分明是要来看老婆的鱼塘。
得了吧你老婆的池塘也只有你这么一条人鱼。
“我舅舅在打理,也没几条鱼,最大的草鱼今晚要吃的。”
申遥星的手摸到了宣流的那个玩偶,她拿出来看,手指在美人鱼的鱼尾摩挲着,“你真喜欢这个啊?”
宣流没说话。
申遥星以为她不好意思了,像昨天一样。
“连出来都带着。”
宣流问她:“遥星相信世界上有人鱼吗?”
她贴着申遥星耳朵说,宣其品给她的轮椅就跟自动驾驶的车没区别,全自动模式压根不需要操作。
任由它去就好了。
申遥星觉得自己浑身都烫了起来,她想着自己也不是老房子啊,为什么一点就着啊。
可是人鱼……
她闭了闭眼,想到从前跟那条人鱼纠缠,对方带着倒刺的舌头像是要卷走她所有的氧气,攫取的时候粗暴得像是要捅穿她一样。
是野兽发情期的那种恶劣,强烈的生殖欲望。
让申遥星觉得自己几乎要怀孕了。
她的沉默让宣流难过。
隔了半天,申遥星才说:“相信的。”
宣流:“那如果世界上有人鱼,你喜欢什么样的呢?”
宣鸿影听得白眼直翻,她实在不懂这俩大人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
宣流就是沾染了这种陋习,看上去跟死了老婆一样,问题是她老婆还在她怀里啊。
真是奇怪。
“我?”
申遥星干笑了一声,她也就见过一条人鱼,从此影视剧里人鱼温柔的形象碎了个彻底。
她憋了好久,才支支吾吾地说:“喜欢温柔的,听话的,体贴的那种,跟上次我们看的电影那样的。”
她说的是去年圣诞节在家里看的那部外国片子。
柔弱的小美人鱼被传教士发现,抱上了岸,下半身化作人身,娇弱黏人,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宣流:……
果然很讨厌我,一个都没沾边的。
宣鸿影此刻从她们身边快速经过,夸张地哇哦了一声:“那申老师好喜欢我妈哦。”
她还啧啧两声:“可惜我妈不是美人鱼。”
申遥星脸色爆红,猛地从宣流身上下来,被宣流拉住手。
宣流看着她,申遥星眼神躲闪。
两人都没说话,隔了半天,申遥星破罐子破摔,蒙住宣流的眼睛——
“不准这么看我,是喜欢你,不然干嘛带你回家。”
宣流被留在原地,她觉得自己的心都掰成了两半。
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志怪故事的妖怪都想要做人,明明那么痛不欲生。
如果我只是宣流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某次祁荔跟宣流and小鸿影吃饭。”
宣鸿影:世界上除了你这种狐狸,还有别的吗?
祁荔:有啊,大鹅啊。
宣鸿影:我去!那会说人话么?
祁荔:她是打铁的,不用怎么说话。
宣鸿影:那她多少岁了?
祁荔:秘密啦,有些都四位数了。
宣鸿影:为什么要做人啊,还要读书。
祁荔:你问你妈呗这种问题我不回答。
宣鸿影:我妈早就不做人了!!
宣流:……
祁荔:你能不能尊重一下你妈。
宣鸿影:她昨天跟我看聊斋还说这帮妖怪好傻。
祁荔感觉自己被针对,看向宣流:人是会变的。
当年的宣流非常笃定:我不会。
祁荔心想:那你还偷偷去那个女大学生的学校。
呵……
——
宣流最近一条搜索记录——
“不是老婆的理想型该怎么办。”
高票回答:离婚。
宣流当时非常生气,不小心拉黑了正在群里狂发表情包的宣鸿影。
宣鸿影:?
🔒55.余生
申遥星舅舅家一大家子人,宣鸿影从来没想到过个年而已能出动如此多的人马。
她刷社交软件还以为社恐是小题大做,但是在脚踏入门槛的时候,实打实感受到了那种害怕。
原来申老师大舅舅这么能生啊。
宣鸿影站在宣流身边,跟宣流一起做一尊雕像,申遥星像个销售,挨个地给长辈介绍。
“对,是我对象,b市人。”
“也是老师,不……不是,她是大学教授。”
“这个是她女儿……叫鸿影,上初一,刚好是我教的。”
“没有没有,她就是天生气色不好,实际上还是挺有力气的。”
申遥星自己也头皮发麻,主要是大舅舅孩子比宣流还大,结婚早,孩子满地跑,最大的都上初三了。
但是这边的亲戚对申遥星还算不错,即便她上大学虽然是自己用的助学贷,可是舅舅们多多少少也给了一些。
也经常给她寄一些老家的特产。
就是……
熟悉的三姑六婆环节,中午随便吃点还好,没聊再多。孩子在院子里打闹,宣鸿影从原来围观这帮小孩打游戏,到觉得这帮人菜得要命选择自己亲自指导,就没再管过她那个坐轮椅的老娘了。
申遥星看宣流一个人坐在屋檐下,她这个人气质太特别,长得也跟村不搭边。
虽然看上去挺礼貌的,但是并不是很能聊的样子,显得干巴巴的,最后就一个人了。
长辈们边聊天边擀面,剁馅儿的剁馅儿,洗菜的洗菜,屋里的电视的都是新春的节目。
申遥星把水果洗了切好端进去,跟外婆说了一声,然后走到宣流身边:“走吗?”
宣流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连发呆的时候都特别好看,早上关宜还感叹了句——
如果宣老师能跑能跳的那得多少人追啊。
申遥星觉得自己真的挺占便宜的。
倒不是谈自不自立的问题,结婚比恋爱考虑的很多,财产范围内的门当户对那不要太多。
以她微末的存款,压根不能跟宣流这种人匹配到,更别提对方家里那个财产了。
“去哪?”
宣流抬眼,很自然得去牵申遥星的手。
申遥星看着自己无名指的戒指,想到那枚还在制作中的戒指,有点着急。
要是能早点拿到就好了,马上就情人节了。
不过客服给的时间也没这么快。
“去一下我爸那。”
申遥星一般都大年三十下午去她亲爹那,顶多就是逛逛,后妈在她上大学就不太想留她吃饭了。
那个家甚至没自己的房间。
但到底是亲爹,舅舅舅妈都说别撕破脸,申遥星还是忍了。
大学期间她向来是在b市打工到年二八二九,然后在老家吃顿饭,正月初一晚上就回去了。
火车长长,她想着这种日子的兼职工资都是翻倍的。
宣流:“远吗?”
申遥星:“不远,走过去就好了。”
虽然是隔壁村,但是这个乡镇的村落离得很近。申遥星记得小时候妈妈跟父亲吵架,就是沉默着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回来的。
可是外婆不愿意留她。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在这个偏远山村的女人,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家的。
申遥星想留在b市,除了她妈的愿望,也有被妈妈遭遇揪起的痛恨。
宣流说了句好,她能闻到申遥星身上散发的气味,也能闻到对方的情绪。
不耐烦……
宣流:“要带什么吗?”
申遥星:“一条烟就得了。”
她给舅舅一家和外婆都准备了礼物,给她爸的烟却是在小卖部买的。
宣流坐在轮椅上,被申遥星推着在村道上走,申遥星手腕上挂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条软中华。
“我小时候都在这边玩,那个小卖部我爸就很喜欢在那里打麻将,刚好是两个村子的中间。”
宣流对申遥星的了解一开始只是她的气味,清新的草木香,像是淡淡的松烟裹挟,在鼻尖留下悠长余味。
当年她发情期结束什么都忘了的时候,却还依稀能感觉到这股味道。
后来入梦,梦里她咬着那片入云般的柔软,吮出凹陷里的珍珠,能闻到更盛的草木香。
像是她误入一片丛林,和梦中人一起翻云覆雨。
申遥星现在就不高兴。
“我爸就是个烂人,也很懒。不干活,就知道打牌,搓麻将,还说是为了给我赚学费。”
申遥星握着轮椅的扶手,声音都愤愤起来,“我妈之前犁地都闪了腰,他还不管事。”
在第一次记起自己跟申遥星发情期间片段的时候,宣流试着想象过对方的从前。
可能有个不算美满的家庭,会为了一点伙食费抠抠索索,也可能只是单纯地想要勤工俭学。
但是她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家庭出身,因为申遥星的性格太好了,其实很难找到缺点。
唯一的缺点可能是太体贴。
这条路不长,水泥路会因为摩托车经过扬起灰尘,申遥星给宣流掖了掖围巾,一边抱怨:“开那么快,真是讨厌。”
塑料袋窸窸窣窣,申遥星的声音也絮絮叨叨,她其实很少有这么抱怨的时候。
很多时候没法说,说多了怕别人烦,所以在开口之前还要加一个前提:“你不要烦我哦。”
但是这次她没有加,她觉得宣流不是别人。
申遥星在心里已经接受了宣流,甚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在这样的一个寒风午后,她说起自己的童年。有才华的却自暴自弃的母亲,总是攒不起钱的家庭,一无是处还要出轨的父亲。
说起这烦人的血缘关系,最后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的,想到宣流的从前。
“我觉得我要是生早点,也遇不到你的。”
大多时候申遥星都很乐观,跟宣鸿影嘻嘻哈哈能闹一下午,宣鸿影就跟宣流说:“申老师好像每天都很开心。”
这个时候她的不开心只展现给宣流,“真是奇怪,我怎么会遇到你呢?”
申遥星的出身、成长、学校、专业都跟宣流毫不相关。
哪怕她考到b市,上的也是她想上的学校,依旧没有遇到宣流的可能。
宣流除了必要的交流不出门,出门也是去学校,她的课哪怕很火爆,也不会火到申遥星眼里去。
哪怕她被学生偷拍上了素人美女安利bot,但是申遥星一刷而过,不会点开九宫格最后一张的加号,去看第十张的宣流。
她自己也想过很多次,觉得太神奇了。
像是命中注定。
宣流:“我们可能早就遇到过了。”
申遥星还来不及细想,他那大年三十还在门口晒太阳的爹就看见她了。
“你回来了啊?”
男人络腮胡,个子还算高,头发白了不少,跟申遥星看着不是很像。
申遥星喊了声爸,看上去态度冷淡,直接把烟递了过去。
男人看到宣流:“这就是……”
申遥星的介绍也没在舅舅家那么详细,她甚至没打算进去坐坐。
后妈在屋里烧菜,她就打了个招呼,茶也不喝,还真的就是带回来给人看看的程度。
“你这孩子……”男人说了一句,又看向宣流:“小宣b市人啊?上次打电话没怎么聊,是教授的话年薪应该挺高的吧?”
申遥星才问后妈自己的行李在哪,出来就听到她爸问的这么一句,那点火突然就攒上来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直接站到了宣流前面,像前面是刀枪剑雨一样,“宣流就普通一老师,你以为多有钱呢。”
申遥星其实很少发火,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懂事,她爸讪讪一笑:“我就问一下,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申遥星:“挺好的。”
宣流:“年薪的加起来的话还没遥星高,但是时间相对来说充裕一些。”
宣流的声音很温和,也没有任何被冒犯到的感觉,她只是拉着申遥星,让申遥星往后。
“哦,我还以为多……”
申遥星瞪了自己亲爹一眼,男人收敛了一些。
又问:“你是b市有房的对吧,家里干什么的?”
申遥星白眼都要翻天了,她拎起一边老旧的木箱,直接就推着宣流走。
“诶!你个丫头!怎么跟你爸说话的呢,那么急着走干什么,给你舅送钱啊?”
申遥星刚才才知道后妈的小孩把自己有本相册给打湿了,本来就窝火。
“是,给舅舅送钱都不给你送!”
申遥星气呼呼的推着宣流走了几百米才停下来。
宣流:“我给你拎吧。”
申遥星:“不用,很重的。”
宣流:“我还以为你只是来送东西。”
申遥星:“我才没这么好心,每年都送,每年都藏着我妈妈的东西,今年就剩这么一个包了。”
她摸着上面的纹路,珍惜得很。
隔了一会,申遥星说:“宣老师,你可以啊,明明年薪比我高还说低,骗人还这么正经。”
宣流微微抬眼:“没有骗人,你加薪后我的到手工资就没你高了。”
申遥星:“还算得这么清楚。”
她哼了一声。
宣流:“我的工资卡交给你你又不要。”
申遥星咳了一声:“会被人说闲话的,本来我就是借着假结婚的名义图你家产的人设了。”
宣流莞尔:“我不介意。”
申遥星:“我介意,我可在乎这些虚名了。”
宣流笑了笑,只觉得这暮色里的鞭炮声都炸到了她心里,像是以前很难理解的那些人类感情顿时都回来了。
把她从人和非人的界限彻底拉到人这一边,红尘的纷扰把她缓缓浇醒。
宣流看着她,“那我的名分是什么?”
新年的锣鼓都从村广播传出来,气氛都变得特别喜庆,申遥星却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喜堂,被问得面红耳赤的。
我原来这么纯情的吗?
她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
“老婆。”
我的余生。
申遥星跟宣流回去的时候正好宣鸿影出来,跟申遥星撞了个正着。
“鸿影,去哪?”
跟宣鸿影一起的还有申遥星大舅家的女儿,比宣鸿影大点。
“我跟小悦去买饮料,舅婆说不够。”
宣鸿影一只手还拿着手机,俩小姑娘不知道玩什么游戏,一直在嘀嘀咕咕的。
宣流:“钱够吗?”
宣鸿影讶异地看了眼自己监护人,说了句够的。
大概是被宣流难得的关怀感动,她认真地说:“宣流,你吃不完的鸡屁股我可以帮你解决。”
宣流:“……”
小姑娘哼着歌走了,申遥星耸耸肩,小声地说:“没有那么鸡屁股,基本是白切鸡肉。”
宣流:“很多吗?”
申遥星:“不会很多的。”
事实证明申遥星也低估了自己亲戚对宣流的「热情」。年夜饭八个小时后开席,除了那几百个饺子外一桌的菜里最瞩目的就是那一盆鸡肉,表皮金黄,还炸了。
宣鸿影坐在宣流边上,也被震惊到了。
她小声地说:“这也太大盆了吧。”
宣鸿影自己食量很大,但是能被她说多,的确代表了这一盆的数量可怕。
这满满一桌子人,在电视背景音里吃饭,申遥星也喝酒,这次也没给宣流挡着。
她在家的时候也偶尔跟宣流喝点,申遥星自诩酒量不错,但也没比得过宣流。
“来,小宣,这些都是你的,我们这啊结了婚的第一年都得吃。”
申遥星的外婆头发花白,但是身体硬朗,她对宣流倒是挺满意的,之前一个劲地夸她标志。就是不喜欢宣流的眼睛,像个外国人。
全桌的人都看着宣流,小孩们早就见识过这种在阵仗了。申遥星小时候也是这么看过来的,一顿饭能吃到入夜,旁边都是起哄的人。
最近是感觉宣流胃口好了些,但是这么吃还是会积食啊。
“我可以帮我妈吃吗?”
宣鸿影问,她跟申遥星的堂妹坐在一起,小孩馋葡萄酒,自己也有一小杯。
旁边是一杯果汁。
“不可以哦,你妈妈和我们遥星结婚,这是我们这的习惯,毕竟遥星都上你们家户口去了。”
申遥星的大舅年纪虽然大,但是长得挺斯文的,家里开糖厂。
宣鸿影:“我也是一个户口的嘛,所以我吃也应该的。”
她的理由听起来非常靠谱,让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算了,本来就是惠美多杀了两只鸡,吃吧,不就是走个过场。”
大舅妈笑着说,她看向宣流:“小宣,你们一家都是女娃,你又不好走路。我们遥星会辛苦很多,你要体谅一下啊。”
“日子过得有点摩擦是很正常的。”
宣流点头,敬了对方一杯酒,自己仰头喝下,说:“我会照顾好遥星的。”
关宜撑着脸看着宣流,又注意到申遥星的眼神,感动得泪眼婆娑的。
在心里叹气。
堂姐就是这样,很容易感动,以前一个代课老师她都能挂在嘴边好久,就因为对方送了一本书。
关宜当时虽然年纪小,就很怕申遥星在外面被人骗了。
哪怕申遥星在其他方面挺仔细的,就是感情上比别人被骗的概率高。
太容易感动,太容易觉得对方是好人就放下心防。
这个宣教授条件没话说,行为举止也很有风度。而且看着一点都没因为自己的身体而感到自卑,反而让别人要提都觉得尴尬,也很神奇。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表里如一的好。
关宜还是觉得这俩人的进度有点太快了,哪怕宣流比孔九缪好很多,她依然担心申遥星会受伤。
一桌的亲戚有些不清楚情况,而申遥星也跟关宜说过烦恼,比如宣流的家底和自己家差距太大之类的。
现在压根不兴什么草根嫁入豪门,况且申遥星也不是图这个的人。
但成长环境不一样,各种价值观也就不一样了。
宣鸿影吃得很开心,她本来就胃口大,再加上今天是年三十,宣流也没不让她喝果酒。
她很喜欢葡萄酒,听一桌大人唠嗑也挺有意思的。
宣流一边吃还要一边回答亲戚的关心,这样的氛围里,申遥星都被打趣了很多次。
“遥星,我们明天就回去吗?”
小朋友吃到一半就出去放鞭炮和烟花了,大人还在桌上。
申遥星一年就回来一次,难免很多可聊的。
她的成长也就她妈苦苦支撑,等亲妈一走,亲戚的关怀就像破布缝起来的袈裟,悲悯大于爱护,但至少比陌生人强。
申遥星有些微醺,她嗯了一声,靠在宣流肩上:“明天晚上的火车,你忘了吗?”
“我明天要去看看我妈妈。”
宣流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声好。
舅妈看申遥星这样,笑了一声,“难得看遥星这样。”
宣流抬眼:“她以前什么样?”
饺子上了一盘又一盘,各种馅儿的,宣流到底是个南方人,哪里见过这么多花样。
她也觉得新鲜,更新鲜申遥星的从前。
“堂姐很少撒娇吧?”
关宜吃了口油渣的,“反正挺要强的,生病了也扛着。我比她小五岁,上初中的时候她就高三了,忙着高考,发烧了也不说,晕倒了都。”
申遥星身体还好,不怎么生病,只不过高二母亲去世以后在饮食上没人顾忌她了。
周末回家吃饭也没什么好吃的,后妈不待见她,亲爹更是不管,也没零花钱,有点低血糖。
“哪有晕倒……我那时候醒着的。”
申遥星坐直了一些,屋里暖和,饭菜热乎。大家就都没穿外套,宣流就穿了一件圆领卫衣,申遥星靠着她的肩,起身的时候鼻尖擦过宣流的脖颈。
宣流昨晚又吃了好几颗药,但她悲哀地发现,自己依旧对申遥星有不可名状的冲动。
哪怕喝下抑制药之后体温下降,她发现有些欲望是心底冒出来的蠢蠢欲动,根本不是药物可以浇灭的。
关宜:“得了吧,我课间休息看你被老师背去医务室的,就是嘀嘀咕咕什么我还能学。”
宣流笑了一声。
申遥星打了她一下:“笑什么,很好笑吗?”
宣流:“很可爱。”
关宜突然觉得自己蘸的醋太酸了。
申遥星哼了一声:“真的?”
宣流忍住去吻她的欲望,点头。
她那双眼漾着无与伦比的温柔,申遥星觉得自己都快溺死在里面。
“好吧,信你了。”
关宜:“差不多得了啊堂姐,别秀了。”
申遥星一脸茫然:“我哪有啊。”
关宜:“行吧,你说了算。”
她觉得就宣流这颜值,被她多看几眼都很难不自作多情,实在是太容易陷进去了。
她催促宣流:“堂姐夫,吃呗,鸿影给你解决了一半,老婆可是你的,不吃不行吧?”
申遥星:“吃多了积食。”
关宜:“我看你就是偏心,也不担心我吃多了积食。”
申遥星:“你不是一向胃口好么。”
她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宣流就静静地听,有提到她她就回几句。
申遥星的醋碟没了她给即时倒上,周到无比,搞得关宜都想谈恋爱了。
老人家吃完饭在看新闻联播,大人在一边打麻将,小孩趴在沙发上玩狼人杀,手边还是吃饭时的杯子,都是饮料。
申遥星吃得有点多,在院子里走了两圈。
宣流坐在屋里窗边,她被迫参与小孩的狼人杀凑人头,无奈地看着窗外,看着跟堂妹消食的申遥星。
关宜:“你们谈恋爱的一刻不看着对方会死吗?”
申遥星:“哪有看啊。”
关宜撞了一下申遥星的肩,“喏,宣老师跟眼睛黏在窗户一样。”
申遥星的笑容都快止不住了,“她看我好看。”
关宜哦豁一声:“现在又那么自信了,之前不是说自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吗?”
申遥星歪理上来:“我在宣流眼里是闪闪发光的人就好了嘛,我难道不能骄傲吗?”
关宜:“你又不是萤火虫变的。”
申遥星夸张地自吹:“我是萤火虫也是最亮的那颗。”
关宜哎了一声,“明天带宣老师去看姑姑吗?”
申遥星嗯了一声,“今天我还跟我爸发火了,他又问东问西的。”
关宜:“反正你都这么大了,不用理他,他问你要钱你也别给太多。”
申遥星:“我知道。”
申遥星的手揣在兜里,关宜抱着她的胳膊,像小时候那样,申遥星想到以前,她们聊起理想型。
“你大学了还不谈恋爱啊,没人喜欢你?”
关宜:“屁咧,我虽然长得没你好看,但也算小有姿色,也是有人追的。”
申遥星:“试试呗,工作了谈恋爱就更麻烦了。”
关宜:“找不到喜欢的,有些谈恋爱直奔上床,也太快了。”
申遥星老脸一红,觉得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我记得你以前说你想找个会无条件支持你的人,宣老师是这样的人吗?”
申遥星点头,“是啊,她很尊重我的爱好,也支持我的工作。”
关宜:“要是咱们家有很多钱就好了,这样你可以直接去做美术生了。”
申遥星:“也还好,我觉得每一天都比昨天好,我妈尽力了,我也尽力去完成就可以了。”
她刚说完,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申遥星往里看去,关宜拉着她往里走。
宣鸿影倒在地上,脸色煞白,她喊着宣流的名字。
宣流伸手去拉她,申遥星跑过来,问道:“怎么了?”
宣流:“她可能吃坏肚子了,遥星,你扶她起来,去卫生间就好。”
宣流的神色很冷静,她知道宣鸿影没这么快变鱼尾,只是有点疑惑,晚上也没看到宣鸿影喝汽水,只是喝了一杯葡萄酒而已。
宣鸿影都快站不起来了,靠着申遥星,蹒跚着去了卫生间。
关宜啊了一声:“这孩子不会鸡肉吃多了吧?”
宣流:“我去看看她。”
宣鸿影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喝的红酒味道不一样。
是被小悦掺了雪碧。
宣鸿影进了卫生间就要关门,但整个人又摔了。
她的裤子都被撑开,鞋也掉了。
宣流过去的时候听到砰的一声,她以为宣鸿影已经处理好了。
没想到申遥星仓皇地跑出来,看到她的时候整个人俯身,抓住宣流的手——
“鸿、鸿影怎么是……”
宣流抓住她的手,企图安慰对方:“遥星,怎么了,你是不是喝醉了?”
申遥星抱住她,浑身颤抖地说:“鸿影怎么是人鱼?”
宣流拍她背的手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这章突然想到之前有读者说这本没啥代入感;
特别是宣流跟申遥星好像很不合适hhhhh;
她俩确实很难产生交集啦!
如果只是普通的都市文她们根本不会认识……
我个人还是很喜欢这种命中注定的!
🔒56.异常
申遥星的心跳得很快,她俯身抱着宣流,浑身都冷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激动还是亢奋,或者是害怕。
仿佛一瞬间过去所有明的暗的记忆都如同浪潮一般朝她打来。
宣流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淡淡地说:“我去看看。”
申遥星拉着她的手,眼眶都是红的,甚至身体都微微颤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宣流点头,她的神情没带着慌张,只是平静地把申遥星垂下的长发别到耳后,“吓到你了吗?”
申遥星半天说不出话来。
宣流看了眼里面的热闹:“遥星,你可以帮我跟他们解释一下么?”
宣流伸手,抚上了申遥星的侧脸。申遥星还颤抖着,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站起来要走,又忍不住回头问:“要我帮忙吗?”
申遥星压根不知道她现在的脸色多难看,宣流摇头。
因为房子是新盖的,卫生间都是干湿分离的格局,宣流离得近了,就听到了水声。
她敲门:“鸿影。”
里面传来宣鸿影闷闷的声音:“我没锁门。”
宣鸿影瘫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尾巴。
她跟宣流不一样。宣流是半人鱼,因为发情期还吃了药,就算变成鱼尾,上半身也依然是她人类的形态。
只有泡到水里才变成人鱼的样子,和宣流平时人类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但宣鸿影现在就是她平时的样子,她低着头,“对不起。”
宣流锁了门,问:“变不回来了?”
宣鸿影摸了摸自己鳞片,显而易见地慌张。
现在的互联网关于美人鱼的照片都是一些影视记载,都是一个样。
但是她模糊记忆里的人鱼族群,大家即便都是红尾,也是各种亮闪闪的好看。
她的鳞片红得还有点不均匀,祁荔之前说她就是锦鲤变异,宣鸿影生气了好久。
宣鸿影闷闷地说,压根不敢看宣流,那声音颤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会哭了:“我不知道我喝了多少。”
宣流垂眼:“是我的错,我也没注意到。”
她现在回想起来,也应该是红酒里掺了雪碧,桌上好几个人这么喝的。
宣鸿影说要喝,宣流也没拦着,毕竟她是人鱼,之前也跟祁荔喝过,没什么反应。加上过年小孩要沾点家长也不管,都凑到一起去了。
宣鸿影却诧异地看了眼宣流,压根没想到她会道歉。
“你不骂我啊?!”
要不是场合不对,自己的形状不对,宣鸿影都要看看宣流是不是被掉包了。
宣流:“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花洒还在冲着鳞片,水声里宣鸿影烦躁地揉了一下头发,“我要是变不回来怎么办?”
宣流还有闲心开玩笑:“遥星有鱼塘,你就住那里好了。”
宣鸿影:“那好脏的。”
她还挺嫌弃,这个时候控制不住一摆尾,打在一边的洗手池,肉眼可见裂了一条缝。
宣流:……
宣鸿影冷汗都要流下来了:“我不是故意的……”
宣流叹了口气:“我没工夫管你,你自己泡着吧,衣服我等会给你拿过来。”
这一层有两个卫生间,宣流还算庆幸,她更头疼的是,她要怎么跟申遥星解释。
宣鸿影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咬着嘴唇,憋出一句——
“宣流,你说申老师会报警吗?说你骗婚什么的。”
宣流:……
“刚才申老师都吓哭了,但是我觉得我一点也不吓人的,你看。”
宣鸿影又显摆了她那漂亮的鱼尾,跟宣流如月光的尾巴不同,有点像黄昏时刻的光芒。
宣流冷冷地提醒:“你忘了祁荔之前的女朋友是怎么死的了?”
宣鸿影哦了一声:“吓死的。”
之前她听说的时候还以为祁荔是聊斋里的狐狸。
“可是申老师没被吓死啊,她还扶我起来,就是把我按在马桶盖上,好疼。”
宣鸿影继续冲着自己的鳞片,如果是鸡,可能已经能拔毛了。
她满脸写着烦躁,“宣流,申老师不会跟你离婚吧?”
宣鸿影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自己好像把事情搞砸了,“那申老师现在购房资格批下来了吗?没批下来还能晚点离诶。”
宣流都不敢想申遥星跟自己离婚这事。
但是骗婚俩字实在太可怕了。
室内热气缭绕的,雾蒙蒙一片,宣流的眼镜片都蒙住了,她摘下眼镜。
宣鸿影看现在的宣流也很可怕。
“宣流……对不起啊,你不要管我了……我被抓去做研究也没关系的……”
宣鸿影唉了一声,颇有些儿大不由娘的风味:“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老婆,可别吹了。”
宣流没接话,自己转身出去了。
宣鸿影有点伤心:“也不安慰我一下哦,果然小妈就是后妈,有后妈就是后爹。”
她突然觉得分外凄凉,调了调温度,却发现调得太烫,自己的鳞片都泡出来一片。
宣鸿影哭不出来眼泪,只能呜呜呜地悲鸣,活像被请去吊丧的群演。
申遥星回到客厅解释了一下,舅妈马上就去找药了。
“可能是吃多了,积食闹的,遥星也真是的,说这孩子本来就吃得多。”
“闹肚子了吧,喝个午时茶就好了。”
申遥星点头,她说:“那大家去另一个卫生间上厕所好了。”
她也没心情再看电视了。
但晚上的鞭炮声就没停过,时不时响起烟花的声音。申遥星回了房间,发现宣流在翻宣鸿影的行李箱。
她的背影看上去很瘦弱,海藻一样的长发披着。周冷翘还问申遥星过,宣流用的是什么洗发水,为什么头发看着那么多。
宣流说是天生的,还因为太凡尔赛被申遥星捂嘴了。
申遥星走过去,不知道要说什么,反而是宣流转头:“我去给鸿影送衣服。”
气氛一时间有点僵,申遥星拉住宣流的轮椅:“我去送吧。”
宣流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害怕吗?”
申遥星挠了挠头:“毕竟鸿影是家人,她应该也很害怕吧。”
宣流点头。
隔了一会,她问申遥星:“那你会跟我离婚吗?”
申遥星啊了一声,她低头,像是很惊讶,又勉强地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和你离婚?”
宣流垂着头,像是不敢抬眼。申遥星就蹲下来,看着宣流:“宣流,你不会不喜欢我了吧?”
这么问好像有点太突然了,申遥星咳了一声:“你之前不是……”
宣流逃避申遥星的眼神,声音低了几分:“因为我没告诉你鸿影……”
申遥星呃了一声:“我是……我是挺惊讶的。”
她的手因为惊吓过度导致温度流失而凉凉的,碰到宣流的时候还是宣流的更暖和一些。
“但是……但是生物多样性嘛。”
申遥星抿了抿嘴,努力想凹出一个理由:“就很……很惊讶。”
她已经词穷了。
宣流嗯了一声,她还是移开了目光:“我先给鸿影送衣服。”
申遥星也觉得这个时候不好说,她换了个话题:“鸿影还能变回去吗?”
她想到之前自己遇到的人鱼,一开始是泡在浴缸里把她日了个死去活来。
后来还能爬床,腿和尾巴收放自如,上一秒在浴缸里被自己骂了很久的太重,下一秒就变成腿夹住她,让她动弹不得差点窒息。
感觉是挺随意的啊,鸿影之前也看不出来一点鱼样,为什么会突然变回来?
申遥星觉得自己现在又想别人有点缺德,不自然地移开目光,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也从宣流的掌心抽出来了。
宣流握了握拳,又散开。
“要点时间。”
申遥星噢了一声。
外面的鞭炮声声,申遥星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我给她送吧,我说呢,鸿影之前为什么老泡澡,原来是缺水啊。”
她笑了一声,接受程度快得让宣流短暂地诧异了一秒,又说:“等会我去问问舅妈有没有浴桶。”
宣流嗯了一声。
等申遥星拉开门,外面的冷风隔着挡风片吹进来,宣流突然喊了她一声:“遥星。”
申遥星回头:“怎么了?”
宣流那句如果我也是人鱼又咽了下去。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胆小。
“没事。”
没想到自己那么贪恋这点温柔和欺骗来的依偎。
宣流从前嗤之以鼻的人类感情在这个时候像是深深地反噬了她,让她和宣其品一样,深陷其中。
以前宣流觉得宣其品实在太过重情,重情得不像个人类。
另一方面她看那些书,杜撰出来的才子佳人山盟海誓,都是润色过的爱情,那些同学在表演过后却好像很久没能走出来。
唯有宣流觉得不过如此。
她是个割裂的生物,一半是人,一般是非人。
如同站在灰色地带的无人认领的可怜虫,却在那个潮湿的台风天被吸引,跟一个人紧密交缠。
甚至痛她所痛,为对方流下了眼泪。
“要是当初,我没忘记就好了。”
宣流低着头,喃喃地说。
宣鸿影孤独地坐在卫生间冲鳞片,申遥星敲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摆着尾巴玩拖鞋。
申遥星觉得她像一条像狗,嗯……之前那头人鱼也像狗。
是海狗吗?
啊怎么想到奇怪的东西去了。
“申老师,你不害怕我吗?”宣鸿影看到申遥星,都没看她,丧了吧唧地问。
室内热气蒸腾,申遥星开了排风,把宣鸿影的睡衣放到一边衣架:“不怕,我就是很惊讶。”
宣鸿影哦了一声:“好丢人啊。”
隔了几秒,“好丢人鱼的脸啊。”
她的头发都湿了,一缕缕的,申遥星从一边柜子拿出一个折叠桶,“你试试这个。”
申遥星刚问舅妈,刚好去年买了个折叠浴桶。
宣鸿影眼睛都亮了,“那我能泡进去了。”
申遥星点头,“什么时候能变回来啊?”
宣鸿影:“我也不知道,宣流都生气了。”
申遥星:“有吗?”
宣鸿影点头:“她都跟我道歉了。”
申遥星笑出了声,把宣鸿影包进去后假装很自然地问了一句:“鸿影,你有人鱼朋友吗?”
申遥星无可避免地想到那条靡丽又粗暴的人鱼,难道这是有个组织的吗?
散落各地的人鱼之类的?是拼在一起能召唤是人鱼皇后吗?
宣鸿影摇头:“没有。”
申遥星噢了一声,她看了一眼宣鸿影的鳞片,也和当初那条不一样。
成年的人鱼在体型上都有差别,看一眼就觉得充满力量。
真是奇怪,那条人鱼穿衣服挺瘦的,脱衣服反而是精瘦的类型,哪里都很有力气,地板都能被她的鱼尾敲裂。
这个时候申遥星刚好转头,看到了裂开了一条缝的洗手台。
她沉默了。
想到自己之前惨痛的遭遇,又想到宣鸿影这让人瞠目结舌的食量。
宣流好不容易啊,之前我养那条人鱼两个月就身心俱疲钱包空空了,她怎么会收养鸿影的?
“鸿影。”
水放满之后宣鸿影非常幸福地泡在里面,她嗯了一声。
“宣流说你是她捡到的,那你的家人呢?”
宣鸿影支支吾吾了半天:“我也不记得了……”
申遥星好像欲言又止的样子,宣鸿影看了好几眼,大方地说:“申老师你有话就问吧,只要不是和宣流离婚跟谁这种问题我都会回答的。”
申遥星笑了一声:“你们人鱼有发情期吗?”
作者有话要说:“此刻。”
宣鸿影:她好单纯。
宣流:她真好还要安慰我。
申遥星:呵呵。
🔒57.怀疑
宣鸿影没想到申遥星会问这个问题,她挠了挠头,小声地说:“有的。”
我为什么如此心虚啊!肯定是宣流的错!
申遥星噢了一声:“有很长时间的吗?”
宣鸿影到底还小,她趴在浴桶边沿,眯着眼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一般来说是一个星期。”
这么短的吗?
申遥星愣了一下,“是所有人鱼都是这样?”
宣鸿影低下头,叹了口气,热气氤氲了她的脸,她看上去像被泡熟了:“我没见过其他人鱼。”
宣流!都是你的错!还要我帮你撒谎!
还好现在开着浴霸,还要温度很高,还好我这么撒谎不会很明显。
宣鸿影心想:宣流,你以后要是坦白了,要帮我说说好话啊。
申遥星:“你还这么小。”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着眼,又叹了口气。
宣鸿影觉得申遥星有些难过。
申遥星没再打扰宣鸿影。
她也没回房间,出去跟小朋友们打牌去了。
等宣鸿影半夜变回了腿回来,发现宣流躺在床上,像一个独守空房的望门寡妇。
“宣流,你不会跟申老师吵架了吧?”
宣流:“没有。”
没有个屁,你的味道好恐怖啊,感觉能杀人了都。
“我看客厅还有电视的声音,申老师应该还在那边吧,你去找她呀。”
宣鸿影穿这个睡衣,变回来的腿踩着拖鞋,双腿白嫩,完全看不出来那小红鱼尾的鳞片。
她发誓以后喝东西都自己看着怎么倒的,气泡水虽然好喝,下场简直难受死她了。
为什么宣流喝了就不会啊,真是讨厌。
宣鸿影在这个时候又羡慕起宣流来。
结果看坐在床上的宣流又端起床头柜的水杯,拿起几颗药就着水喝了下去。
“宣流,你还没好啊?”
之前每一年宣流的发情期宣鸿影都觉得度过得挺快的,除了点外卖双份不够以外都挺好。
现在她看宣流面无表情地吃药,又觉得做半人鱼不好了。
脸都抽搐了。
宣流:“快好了。”
她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手机的震动声嗡嗡。就算再没什么朋友的人多多少少也会受到新年的祝福短信,宣鸿影趴在床上看手机,说:“爷爷给我发红包了。”
宣流:“你的红包我放在你枕头底下了。”
宣鸿影哇了一声:“我还以为我今年没有呢。”
宣流:“你十八岁了我就不给你了。”
宣鸿影:“那还早着,但是我十八岁还没找到族群吗?那也太惨了。”
她还是很好奇族群的人鱼都是怎么样生活的。
宣鸿影离群的年纪很小,加上被宣流的钩子勾到的时候本来就是受伤的,她还住了很长时间的非人医院。
祁荔跟医生是好朋友,跟宣流说的时候都说这小人鱼命大,不被钓上来估计也得死了。
屋里开着夜灯,宣流听着宣鸿影又唱跑调的歌,想到当年这个鱼苗奄奄一息的样子。
她从来没怀疑过宣鸿影的离群是因为袭击。
但是她没忍心告诉这小孩。
宣流同样怀疑尤嫚的不告而别是因为遭到了攻击,可是这些年毫无线索。
宣其品看上去保养得当,其实内心早就疲惫不堪,他怕自己一生都找不到尤嫚,就算死,也想见到对方最后一面。
哪怕是遗骨。
“宣流,你好抠门啊,才给我这么点!”
宣鸿影扒拉出红包里的大钞,“还有钢镚,我这都用不掉的,还是转账好。”
完全被人类社会电子支付荼毒了的小人鱼叽叽歪歪,觉得监护人给的太少,不如爷爷的8888来得吉利。
宣鸿影又从红包里倒出钢镚,发现了好闻的味道,她捡起那根草,“你哪里找到的菱草?”
宣流:“祁荔给我找到的种子,送去实验室培育的。”
宣鸿影闻得欲仙醉死,宛如猫遇上猫薄荷。
人鱼也有完全抵抗不了的植物,菱草只生长在深海里,但是没有任何海腥味,清清香香。
“我突然发现!”
宣鸿影一屁股做坐起来:“申老师的味道跟菱草有点像!”
她活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从床上探出脑袋跟宣流说。
宣流:“你才发现啊。”
她的手指点在伏芷兰发给自己新消息,除了拜年短信外,还有单独的一条。因为那封邮件,宣流又没屏蔽伏芷兰了-
宣流,我们公司年后有个新品研发会,你要来参观吗。
电子请柬她也发过来了,还是限量的,每个人有单独的验证码,伏芷兰给的就是内部的码。
宣流:为什么邀请我呢?
伏芷兰:当年是我不对,但是我听说你现在做的研究也是这个领域的,所以才邀请你。
宣流知道她有另外的心思,但她对沃森眠公司也很好奇,还是答应了。
伏芷兰发了个高兴的表情,又发了个应景的新年红包。
微信新年红包都是小额的,一些吉利的数字和贺词。
宣流说了声谢谢。
伏芷兰:你新年还是一个人过吗?
她家境一般,但是属于读书改变命运的类型。父母沾光,也从老城区搬了出来,就是操心她的婚姻。
在这个团圆的节日,伏芷兰对宣流还是有几分挂念的。
毕竟她们做了三年的同桌,每年的新年,宣流在班级群打卡,也都是一张孤零零的餐桌。
在一群年夜饭里格格不入。
后来这个固定的班级打卡活动就被取消了,毕竟有些离异家庭的小孩心思敏感。
但是宣流的照片在一众的年夜饭里实在可怜,伏芷兰还给宣流打过电话。
甚至邀请过宣流出来玩。
当年的宣流都拒绝了,她少年时期冷漠疏离但不失礼数,没想到三十岁以后反而温文尔雅,看着如沐春风。
但是伏芷兰觉得挺假的。
她对宣流的印象始终是那个孤独背影,是她在留学期间实验室楼下看到的灯光。
华人同学聚在一起包饺子,唯有宣流还在实验室。
宣流:我和我的家人一起。
伏芷兰那颗心到底还是坠了下去,她发了个祝福的表情,又叮嘱宣流年后要按时到场-
有重要的展品,是你喜欢的人鱼。
宣流:谢谢。
礼貌又生疏。
宣鸿影也很忙,同学群的红包多得飞起,家里条件好的也在乎这种运气,抢得不亦乐乎。
外面的爆竹声声,没过多久申遥星端了药过来,直接走向宣鸿影:“鸿影,把药喝了。”
宣鸿影啊了一声,她有点不乐意。
“我能不喝吗?”
申遥星:“怕你感冒,喝吧,不苦。”
宣鸿影觉得气氛又尴尬起来了。
不会吧不会吧这俩人真的吵架了啊?难道真的是因为我?
宣鸿影喝完眼巴巴地看着申遥星:“申老师,你不会因为我跟宣流吵架了吧?”
她说得小声,还是宣流能听到的范围。
申遥星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没有。”
申遥星也没再去客厅,将近三点,大家都上楼睡觉了。
宣鸿影哦了一声,乖乖地缩回被窝戴上耳机,伪装乖巧。
宣流看着申遥星躺上床,下一秒申遥星靠过来,“你怎么还没睡?”
宣流:“外面很吵。”
申遥星:“我看你一直在玩手机。”
宣流给申遥星看自己的微信界面,一水的学生祝福。
宣流的备注也很强迫症,学生一杠后面是名字,一排下来整齐滑溜。
祝宣老师新年快乐,婚姻美满,和师母百年好合。
申遥星:“现在大学学生这么明目张胆吗?我大学加了老师过年也不会发消息。”
宣流:“为什么?”
“我觉得很打扰别人。”
申遥星靠近宣流,去嗅对方身上的味道。因为宣鸿影占了位置,她和宣流都去另一边洗的澡。
沐浴露是一样的,但是申遥星还是觉得自己隐隐能闻到点别的味道。
一直以来都是,她觉得宣流身上有酒味,若隐若现的那种。
她没问宣流,就像她对宣流的固有印象。
宣流在她眼里是一面无风无波的水面,太平静了,她们相亲、领证、同居到现在跨越协议婚姻的状态,都太顺利了。
周冷翘之前跟申遥星聊天,复盘的时候都觉得她俩成功得像是安排好的。
小说都没你俩丝滑,感觉屁点波折都没有诶。
申遥星点头,她捧着脸,马尾扎成鱼骨辫垂在左侧,头上的发带使她看上去有点乖。
“所以我觉得是我倒霉了那么多年,很走运。”
周冷翘感慨归感慨,但还是觉得她俩这样发展不错。毕竟周冷翘的老公洪先生当年都是别人介绍的,即便大多数人都觉得别人介绍的都不好,但那也是缘分问题。
很多相遇都是一定的缘分催成的。
她觉得申遥星也是。
“反正宣流挺好的,大家已经不是那么激情的岁数了,慢慢相处再喜欢上也正常,你俩能协议越说明你们对彼此第一印象就很好啊。”
当时申遥星点头如捣蒜。
第一印象真的很好,宣流相貌好,学历高,家庭条件好。
哪怕是个揣残疾证的,公交卡都会报爱心卡的人,是个有上初中女儿的年纪不小了的女人。
都比申遥星相过的其他人好太多了。
彬彬有礼、待人温柔、做事靠谱、事业有成。
申遥星跟她在一起很舒服,没有跟孔九缪那种拉扯的疲惫。
但就是因为太完美了,她觉得失真。
宣流很自然,但是申遥星还是觉得有一点点的刻意。
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
比如她混血的身份,比如她恰好有一双蓝色的眼眸,比如那套让申遥星觉得离谱的房子。
比如自己总醒不来的梦,第二天微微湿润的那里,比如同事提醒她的,后颈微红的印子。
宣流有秘密。
宣鸿影在帮宣流遮掩的秘密。
申遥星本来想装作不知道,因为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条件,除了她妈妈的爱。
相亲则更现实。
她跟宣流的等价交换是她给的更少。
但是那似有若无的好感申遥星作不得假,她也隐隐感觉到宣流的真心。
可是彼此都有隐瞒。
我们都有秘密。
宣鸿影的秘密在这个寒假揭晓,申遥星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宣鸿影是人鱼,她算不上人类。
那收养这条人鱼的宣流,是不是人类呢?
申遥星挨着宣流,抱着对方的腰,很细的腰,仿佛自己能完全掌控。
申遥星假装无意地蹭她,宣流还在继续申遥星的话题。
“那我是别人吗?”
宣流的领口开着,申遥星的脸颊贴在上面。
她的声音都带着困:“当然不是。”
宣流笑了笑:“睡吧。”
申遥星嗯了一声。
心想:你会是当年那条狠狠打开我的人鱼吗?
但为什么长得完全不一样呢。
🔒58.湿吻
第二天宣鸿影都没能起来,外面的鞭炮声一夜没停,宣流也睡不好,早早地醒了。
她发情期的欲望被药物压制,但依旧无可避免地凭借着本能去靠近申遥星。
申遥星早早地就在整理东西,一大家子人做个早饭都要话很长时间,等吃完饭,宣鸿影才慢悠悠地出来。
她监护人和小妈都准备出门了。
宣鸿影的头发乱糟糟的,她裹着外套,问宣流:“你们都不困的吗?去哪啊?”
申遥星:“去看我妈妈。”
宣鸿影瞬间清醒了,啊了一声。
被申遥星弹了弹额头:“你就在家玩吧,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宣鸿影哦了一声,她看着宣流。宣流坐在轮椅上,新衣服是申遥星买的双排扣羊羔绒外套,里面是一件花瓣领的内搭中领毛衣。
申遥星摸清了宣流气质的那种清泉风味,给宣流选的内搭颜色都很白色系。
宣鸿影也不是没见过这件,毕竟是她陪着申遥星去买的。
看宣流这个三分得意七分显摆的样儿,把她给高兴的,像是昨晚洞房花烛夜一样。
宣流有很多裙子,今天这件在光下甚至泛着微光,有点像鳞片。
宣鸿影快羡慕死了,趁申遥星去开三轮车的时候站到宣流身边说:“你这裙子好漂亮啊,我之前都没见过。”
她还伸出了手,被宣流一巴掌给拍掉了。
宣流:“遥星早就给我买了,没给你看到。”
宣鸿影阴阳怪气地哦豁一声,酸溜溜地说:“有老婆了不起吗?”
宣流点头:“我老婆天下第一。”
宣鸿影无话可说,狠狠地踹了一脚这头人鱼的轮椅轮子。
宣流顺势往前,正好是一个小坡,那边的申遥星刚把东西放到车斗,就看到宣流的轮椅往下滚。
“鸿影,你干嘛呢!”
申遥星拉着轮椅把手,看向宣鸿影。
宣鸿影啊了一声,挠了挠自己乱成鸡窝的头发:“和我妈聊聊新年愿望而已。”
申遥星把她赶回去了。
“鸿影真是的,头发怎么能睡成这样啊。”
申遥星一边推着轮椅,等轮椅到了车边,很自然地俯身去抱宣流。
宣流被她抱到车上,一边说:“她天生的。”
申遥星坐上车,一边开电源,一边说:“那你呢,我感觉你俩都是天生卷发。”
正好是中午的点,远处有用土灶的人家烟囱都冒着烟,新年的气氛在时不时的爆竹声里绵延。
太阳高挂在头顶,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第一次见到鸿影,觉得她跟你还是有点像的。”
申遥星笑着说,“没想到她居然是一条小美人鱼。”
宣流坐在右侧,电动三轮车刚好可以坐两个人,车轮滚在泥地里,颠簸着车斗,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吓到你了吗?”
宣流顿了顿,“感觉你接受得很快。”
申遥星看着前方,她妈的坟在这两个村联合公墓。正月里都有给先人上坟的习俗,申遥星往年都一个人来,一来就待好几个小时。
这是她一年里最安静几个小时。
但是今年她多带了个人。
申遥星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人。
“有吗?”
申遥星好几年过年没买新衣服。妈妈死后,她的零花钱也跟没有一样,平常穿校服,过年的钱也舍不得花,就穿旧的外套,反正学校开学得早,反正她也就去舅舅家吃顿饭。
读大学的话衣服也买,都挑一些经典些的,好搭配。周冷翘跟她同学多年,一直感叹申遥星脸好怎么穿都好看,倒是不愁这个。
但是申遥星知道自己谈恋爱很会花钱。
虽然这个花钱也是在可控的范围里,是孔九缪吵架冷战之后骂她的抠门。
是她每次餐厅吃完饭有剩下还要打包回去的那种穷酸。
虽然申遥星自己不觉得,她认为光盘行动人人有责,孔九缪觉得丢人。
就像她和宣流住在一起,偶尔也会给对方买点什么,杯子、雨具或者别的。
宣流的围巾是申遥星自己织的。在冬天的客厅里,在下班后的时间,在宣鸿影被迫背书的背景音里,织成的蓝灰色围巾,她觉得像宣流的眼睛。
也像她第一次看到宣流的时候,对方佩戴的那枚美人鱼胸针。
其实有很多细节,申遥星忽略过,警觉过,最后都放过了。
觉得是自己生性多疑。
现在她笑着看着前路,香芋色的外套材质不错,穿起来并不会臃肿,也很暖和。
她的头发也没有长得很长,只能在脑后扎一个小揪,从前面看还是短发。
“因为鸿影是个很可爱的小朋友。”
路边有拎着保健品去走亲戚的,有摩托车载着人开过,也有汽车转弯,扬起尘埃。
申遥星叹了口气:“也不是接受得快,我也确实被吓到了。”
“但是鸿影变成美人鱼也挺小的,可可爱爱,不会吃人。”
申遥星说着就笑了,“宣流你知道吗?之前我看的电影里的人鱼都特别凶猛。”
“鸿影像个玩偶。”
申遥星突然想到昨天微博刷到的沃森眠新出的人鱼等身摆件预告,“我是不是没给你看过,我之前网上看到的,做的概念人鱼,和鸿影的体型有点像。”
申遥星:“你掏一下我的口袋,点开微博,我还转发了。”
申遥星想到宣流拿八百年不上这些社交软件的习惯,“你不是特别关注我了吗,不应该有提醒的?”
宣流一句话不敢说,生怕出错。
是特别关注了,可是有时候确实没注意。
特别是申遥星老发一些宣流看不懂的内容。
宣流点开申遥星的微博,往下拉,申遥星还在给她介绍:“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鱼啊……宣流你怎么……”
宣流找到了那一条,下一秒一个微信消息弹出来,在宣流上滑的瞬间打开了——-
孔九缪:【图片】]【图片】
拍的是几个纸箱。
申遥星转弯之后侧头,却发现界面切成了微信。
宣流看着她,这个人本来就长得好看,眼尾上挑,这种角度特别可怜。
“你怎么开了我的微信?”
申遥星坦坦荡荡:“我问孔九缪要点东西,之前我和她住一起,搬走的时候还落了一箱。”
宣流噢了一声。
申遥星调戏她:“宣老师吃醋了?”
宣流:“没有。”
申遥星摇头晃脑,开车倒是满稳,“真的没有?”
宣流摇头,又切回了页面,点开申遥星转发的微博。
是一个营销号,发的是沃森眠公司的最新研发,名字叫沉睡的美人鱼。
区别于静态雕塑,和寻常雕塑材质的区别,依旧主打真实感,看上去栩栩如生。
但是只有概念图。
可是光这个概念图就足够让宣流觉得触目惊心。
因为她曾经在宣其品的相册里见过这张脸,相册里的那个人跟这张脸有四分相似,却也足够让宣流在这一瞬间毛骨悚然。
这条微博还凑了很多其他无关的图片,宣流往下啦,却猝不及防在评论区看到孔九缪的点赞。
申遥星还开着车,她摸了摸脸:“再看要收费的啊宣老师。”
宣流:“有的。”
申遥星还没反应过来,三轮车突突突往前,愣是开除了摩托车的音效。
“什么?”
宣流:“吃醋了。”
申遥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好几声。
她这人调戏别人的时候心平气和,但一点对方回点,就不淡定了。
纯粹的有花花公子的架势没花花公子的德性,到底还是个纯情货色。
“看个模型你吃什么醋?”
宣流:“不是说把她拉黑了吗?”
申遥星:“啊?什么?”
宣流:“你前女友。”
宣流平常的声音都温温柔柔的,在床上的声音特别性感。
特别是含着的时候,申遥星看一眼她的脸都忍不住干坏事。
但是一方面申遥星也知道这人冷的时候很冷。宣鸿影怕宣流有时候是条件反射,熟也熟,怕也怕,一股封建大家长带封建纨绔的风味,仿佛稍有不慎就要家法伺候。
“你说她啊……现在出了个功能把人拉黑了她看我主页是看不到的,那段时间我不是参加比赛么,也互相看进度,她就打电话给我了。”
在没发生年前那事的时候,申遥星在对方婚礼大仇得报,也不太计较。
现在就很尴尬,她分手还有东西在前任那边,得讨回来,更尴尬了。
其他东西不要也罢,但是那一箱,是她大学时候存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前申遥星觉得不重要,但是现在为了证明点东西,她觉得挺重要的。
“可以开小号。”
宣流认真地说,虽然这段跟申遥星的感情并不是全部的她,可是感情日渐丰富,宣流也知道了什么是嫉妒。
以前这俩字对她来说顶多是名词解释。
申遥星:“我那会忘了,迷迷糊糊的,也不想和她多说话。”
宣流:“那我现在可以拉黑她么?”
她问得一本正经,彬彬有礼。就像她俩第一次在家做的时候,申遥星都特别被扒光了,这位小腿一下的没知觉的教授大人跪在她两侧,认真地问她我可以舔你吗一个口气。
有些事情真的不用这么讲道理的啊!!
申遥星一开始觉得宣流是那种什么都游刃有余的社会人,后来发现她连孩子都带不好,再后来发现她在学校居然是学生嘴里的秋名山轮椅精教授。
同学会知道宣流是个孤僻高冷被口头霸凌的可怜学霸,再到她们做了又做,发现宣流这人只是披着温柔皮的进攻犯。
而且在感情方面反应都很让人哭笑不得。
“可以啊,你是我的老婆,我的什么都任你处置哦。”
申遥星难得说出一句自以为满分的情话。
宣流拉黑了孔九缪的微博,又把这条微博分享到了微信。
然后把手机塞进申遥星的兜里。
“前面怎么封路了,我都不知道,得换条路。”
申遥星的车停下来,正好是个小土坡,这样的春节时分竟然已经开出了小花。
一簇簇蓝白的花,好看得不得了。
申遥星刚要拿出手机拍,就听到宣流认真地问她:“遥星,那我现在可以吻你么?”
申遥星的手一抖,刚要说话,又听宣流说:“湿吻。”
烦死了,问个屁,还要人家主动凑上来。
这个人真是虚伪!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人看着和善当没事人一样其实_______;
宣鸿影后来回忆起来前半生最爽的一天;
【当然是在下坡把那个老家伙的轮椅踹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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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扒了你
宣流一直在教导宣鸿影要融入人类社会,其实她自己都没有做到。
她光看申遥星给妈妈上坟都很茫然,都是申遥星做一次,她学一次,还有点笨拙。
申遥星:“你之前没有去祭拜过故去的……”
宣流摇头:“没有这么……”
宣其品是家里的幺子,母亲有他的时候都是高龄产妇了。宣流记忆里的爷爷奶奶很慈祥,但也走得很早。
宣其品大学毕业,父母就先后去世了。
那年宣流也还很小,爷爷奶奶短暂地带了她几年,最后宣流就一直由专人照看。
至于她的母亲,失踪了那么多年,很多人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让宣其品再成家就好了。
宣其品一直独身,他也想等一个答案,冥冥之中的感言也给他尤嫚还活着的错觉,更不肯立什么衣冠冢。
这个小村子的坟墓做得远没城里墓园那么好,管理也很松散,申遥星没怎么说话,宣流就看着她。
申遥星长得跟墓碑上的女人很像,对方的照片挑的是年轻时候的,跟墓前的申遥星看着像姐妹一样。
“妈妈,我结婚了。”临走前,申遥星说。
她勾着宣流的手,宣流回握,等车开到村口,宣流拉了一下申遥星的袖子。
申遥星侧头:“怎么了?”
宣流:“能买盒小烟花吗?”
昨天吃完晚饭之后小朋友在院子里玩了个爽,宣流就坐在门口看,宣鸿影还给宣流递了一根,但发现对方好像不感兴趣,就自己拿走了。
申遥星:“给鸿影买的?”
宣流沉默了好半天,才说:“是我想要。”
申遥星笑了一声:“你昨天还一脸嫌弃。”
宣流看着申遥星:“我没有。”
申遥星把车停在路边:“好吧,宣老师要什么样的?”
宣流:“一闪一闪的。”
申遥星:“好啊。”
宣鸿影中午又玩了两局狼人杀,申遥星出门的时候还告诉她火车晚点了,时间会有变动。
她倒是不着急,因为一旦回到b市,她就面临作业危机。
最好就是逃到宁湾找祁荔。
宣鸿影又吃了一盘猪肉白菜饺子,等到太阳都快落山了,自己的监护人和申遥星才回来。
宣流看上去没那么不高兴了。宣鸿影没想到自己都被发现是人鱼了,吓到的是申遥星,居然还要申遥星去哄自己家这个老宣头。
宣鸿影巴巴地凑上去,喊了声妈,又看看向申遥星:“买什么好吃的了?”
申遥星那些贡品都带回来了,给宣鸿影看了自己买的小烟花,好几盒奇形怪状的。
宣鸿影一言难尽地看向申遥星:“申老师,我们都要走了,你还买烟花,又不能带走。”
申遥星:“你妈说要放。”
宣鸿影喔了一声,特别大声:“不会吧不会吧!我亲爱的妈妈居然要玩这个啊!”
她大年初一就阴阳怪气,宣流垂着眼,默不作声的,看上去好不可怜,活像是残疾老母被好大儿欺凌现场。
申遥星弹了宣鸿影一指头,“你干嘛呢。”
宣鸿影拉住申遥星的手,笑嘻嘻地说:“申老师,我看到你给我的红包了,还有盲盒的兑换码,我好喜欢啊!”
宣鸿影脸圆圆的,申遥星捏了一下。余光里的宣流就盯着她俩,宣鸿影吓得火速松手,退开半步:“如果没有那本数学练习题就好了,申老师你也真是的,大老远还带过来。”
申遥星笑着说:“是啊,就是为了让你惊喜一下。”
宣流的眼神都像是要喷火了,宣鸿影顺势问了一句:“那你给我妈什么礼物了?”
宣流的眼睫都颤了颤,她别开脸,盯着院子里趴着晒太阳的黄狗:“没有。”
“没有?”
宣鸿影啊了一声,夸张地说:“怎么会没有呢,我们亲爱的申老师那么爱你诶。”
申遥星笑出了声,“你威胁谁呢,大人的事你少管。”
她刚伸出手,被宣鸿影往宣流那边拉,点在了宣流的鼻尖:“喏,申老师你就教训你老婆好了啦,我进去和大家联机跳舞去。”
她跑得飞快。
申遥星正想抽回手,却被宣流一拉,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对方身上。
宣流的手扶住申遥星的腰,她仰头看着申遥星:“我的新年礼物呢?”
太近了……
而且不是在家里。
申遥星有点窘迫,虽然她们在郊外都亲了个水光四起,但不代表在这个场合就能旁若无人。
申遥星想站直,宣流却不松手,这个姿势申遥星也很熟悉,但凡在家里,宣流的手可能就放在别的地方了。
“宣流……你先松手。”申遥星小声说。
宣流:“我没有礼物吗?”
她的声音都委屈了几分,镜片下的眼神像是要把申遥星吃了。
申遥星心想:她是装的吗?其实也不温柔吧?
还人模人样的。
申遥星:“有的,但不是红包。”
她拉着宣流的手,哄着说:“你先给我松开。”
宣流:“那你告诉我是什么?”
宣流的嘴唇还有点肿,她们不久前还在三轮车上唇舌交缠,申遥星那股气其实没地发,她需要知道答案。
但暂时又不想问。
她想自己找,一步一步,把这个人的温柔皮扒掉。
申遥星:“回去你就知道了。”
红包我也有发啊,999诶,搞了好久才的数字,现在的限定红包还要买。
宣流:“火车票,能改签吗?”
申遥星有点无奈:“都晚点了。”
这个人果然不怎么用公共交通吧,也不知道她出差是怎么弄的,不会学校还给她整了个助理?
待遇也太好了吧?
那暑期实习是都跟学生在一块吗?
申遥星难免又有点酸。她自己上学的时候学校也出过老师跟学生恋爱的事,但算丑闻,却又屡禁不止。
她知道宣流的为人,可也有学生毕业和老师结婚的先例,申遥星难免发散,整个人都像是被泡进了醋缸。
如果我学校有这张脸的美女教授,我也会选她的课吧。
宣流上课,是什么样的啊?
突然传来一声口哨声。
申遥星下意识地抬眼,宣流也松开了手,二楼的关宜靠在栏杆上,一只手拿着苹果,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俩:“表姐,你们不会是在接吻吧?”
申遥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挺想拿个东西砸过去的。
火车晚点,她们还是要早点赶到火车站。
在黄昏的时候,申遥星带着宣流出去放小烟花了。
远处是不知道哪家放的小烟花,昨晚宣鸿影还吐槽跟窜稀的声音一样,把关宜给逗得喷饭。
害得申遥星现在掏打火机都一直在笑,手抖啊抖的,宣流伸手拿走她的打火机:“我来吧,你小心笑岔气。”
申遥星:“就是觉得鸿影每次的比喻都很奇葩。”
她蹲在宣流边上,抬眼看着宣流,欸了一声:“宣流,你是从哪捡到的鸿影啊?”
宣流:“去宁湾考察的时候。”
申遥星:“我是不是问过这个问题,那换一个,那时候鸿影就是人鱼的样子吗?”
宣流嗯了一声。
申遥星:“你不害怕吗?”
宣流:“她那时候浑身都是伤口。”
申遥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这个时候宣流点的呲花都亮了,光像线一样,缠成一团。
像是宣流此刻的心绪。
“这样啊,那你还见过别的人鱼吗?”
宣流没看申遥星,黄昏的时候夕阳铺满大地,呲花的光像是星子,让宣流的面容都显得渺远起来。
申遥星一直觉得宣流身上有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她什么都好,像是一桶怎么都不会翻的水。
可是哪有人是这样,无悲无喜,像是根本没什么能惊扰她一样。
申遥星到现在都很清醒,也记得自己第一眼看到宣流冒上来的那股熟悉感。
无法溯源的熟悉感。
宣流脸眼底都漾着这样的光亮,她应该是第一次玩,有种小孩一样的欣喜。
“没有。”
这是真话,除了鸿影,宣流没见过其他人鱼。
但她跟鸿影,也不能算是同类。
祁荔说她分得太清楚,血统一半的人鱼又怎么了,你这人真是无情。
宣流只是觉得鸿影迟早会回到她的家去,这作为人类收养的几年,不过是人鱼漫长一生里的弹指一挥间。
所以她也不是很想根本宣鸿影建立起什么感情。
而且宣流的目的也很明确,鸿影是她在宁湾捡到的,她需要鸿影,在宁湾去寻找线索。
这是等价交换,远离族群的人鱼被她收养,条件就是这个。
连宣鸿影这三个字都是宣流取的,一旦对方离开,这三个字也毫无意义。
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赋予罢了。
在这个瞬间,申遥星突然觉得宣流自顾自涌上了一层雾蒙蒙的孤独。
格外寂静,甚至有些灰败。
她抱住宣流:“鸿影变成人鱼的样子和她现在的样子是一样的。”
宣流嗯了一声,她还盯着那簇簇燃烧的小烟花,呲呲呲的声音,像是她现在的心情。
我又有点害怕了。
宣鸿影会离开,那申遥星呢?
我会变成宣其品那样吗?表面看着是个正常人,其实早就被日复一日的煎熬给捅穿了。
明明一开始,只是欲望而已。
交尾的快感,日常的投喂,可是吸引力太强了。
一半人鱼的血统带来的欲望依旧足够吞噬宣流的理智,而那一半人类的感情宣流本来就没有及时学习。
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本能患者。
喜欢申遥星,是从生理到心里的本能。
到现在害怕,也是本能。
“那宣流,你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那种特别凶猛粗暴,好像会把人吃掉的人鱼啊?”
申遥星的声音响在宣流的耳边,她俯身揽住宣流的肩,拆了另一盒小烟花,就着宣流的手点燃。
宣流推了推眼镜:“是吗?”
“目前还没有资料记载过人鱼会吃人。”
她的声音一本正经,如同正儿八经的科普,但跟上课又不是一个调调。
宣流有些无奈:“食人鱼和人鱼并不是一个物种,不要听鸿影乱说。”
申遥星笑了一声:“我以前做过一个梦。”
她的呼吸声都喷在宣流的耳廓,像是胭脂染红了宣纸,宣流抿了抿嘴,心跳都剧烈了起来。
“什么梦?”
“我梦见我被一条银白的女性人鱼吃掉了。”
宣流手上的小烟花燃到了尽头,噗得灭了。
宣流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申遥星把自己那根小烟花塞进宣流的手里,“是不是很吓人?”
宣流点头。
申遥星握住她的手,心想:好冰啊。
她在心里倒数——
五、
四、
三、
——二——
……
“人鱼,真的不吃人的。”
宣流果然解释了。
作者有话要说:“宣鸿影的名字怎么来的。”
祁荔:你捡的你自己取吧;
宣流:随便。
祁荔:宣随便?
宣流:也不可以。
祁荔:喂!正经一点啦。
宣流:那你取吧。
祁荔:红尾巴就红尾吧。
宣流:也行。
但最后宣流还是改了字。
捡到宣鸿影那天她先是感受到了头顶一片云飘过,巨大的阴影。
再低头,看到了被钩子勾住的红色鱼尾。
她觉得宣鸿影像红色的影子,扫开了她的无望。
如同宣流的人生,也从那天起开了新篇。
她会有一个完整的家,也会有一个很爱的人。
一切才刚刚开始。
祁荔:你这不是挺有文化的。
宣流:反正以后她可以自己改。
后来的申遥星问成年的宣鸿影:要改名吗?
宣鸿影:不改,我都那么有名了。
新的一年!!(希望俺的预收可以涨涨让我完结后火速开下一本55555)
谢谢大家的投喂!!希望大家身体健康!!
感谢在2021-12-31 10:37:06-2022-01-01 10:4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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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鹿、ly、赵、噜啦啦噜啦啦、不易、兔子且吃饭62 5瓶;拖延症晚期、天山童老 3瓶;Thyme 2瓶;
nawa21、浮光吃茶不喝酒、⊙ω⊙、5571755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0.【五年前-04】
申遥星周末不上班也不怎么闲,她那堆学生自从加了她的社交软件就没事爱发消息给她。
申遥星这年也不大,跟这帮猴子顶多差两岁,不知道为什么就没共同语言。
好不容易聊点电视剧都仿佛不是一个年代的。
申遥星的电视剧仿佛都停留在台偶时代,再加个最近热播剧,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所以这种没话找话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她一般选择不回答。
天气太热,她也不怎么想出门。
b市的景点在大学一年她也没走完,虽然这个城市不算特别大,她除了学校要求的考察也宁愿在宿舍待着。
周冷翘就说她这人太宅了,下床掀开申遥星的帘子一看,哦豁,这孩子在学画画。
顿时又觉得自己太没上进心,虽然不是专业的,好歹也得啃点什么。
可是她屁股都没坐热,新看对眼的男朋友在宿舍里下喊她,也忘了要和申遥星中午一起去二食堂吃饭的约定,就这么走了。
可惜这个暑假申遥星依旧不是一个人。
屋外热得要命,三伏天的那股烫能把衣服迅速烤干,整套房子好像只有卫生间是最凉快的。
可惜里面泡着一头人鱼,周末晌午的安静就衬得这玩意玩水的动静更大,哗啦哗啦的。
申遥星还在给写公司的实习报告,有几个学生的作业她都没改。
作为一个是块砖哪里都能搬的暑假工,她又被指派去给低段小朋友辅导考级作业。
可惜这帮孩子平时的练习很多都是惨不忍睹,带回去的话还要申遥星给改改。
她来不及,干脆带回来了。
申遥星的调动在同事眼里稀疏平常,但是她这人天生人缘好,哪怕就教了半星期的高中班,依旧有学生找她唠嗑。
她在嗡嗡嗡的电风扇里接起了电话,那边的女孩声音特别响亮:“申老师!我给你点了个外卖,你拿一下呗!”
说话的女孩申遥星能听得出来是谁,她上个星期才拒绝了对方让自己参加生日会的邀约。
这周申遥星就被调了,没想到这孩子还是喜欢找她。
“什么啊?别乱花钱。”
申遥星手上的笔顿了顿,她问了句:“你哪来的我地址?”
“张老师给的。”
这个公司说是公司,其实不太正轨,顶多是个大点的画室。
张老师是管暑假工的,申遥星就是她招过来的,跟这位范芙樱还是远亲关系。
申遥星哪能不知道这个学生在想什么,她心想:张老师是不是被骗了。
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套出来的。
“哎呀,申老师你就吃呗,不贵的,就当我请你啦,前天我还留你改了那么久的画。”
申遥星基本功还算不错,她人又好说话,学生的要求她也不会拒绝。
毕竟是讨口饭吃。
“我都点了,都送出来了。”
对方又说,申遥星无可奈何,说了句谢谢。
范芙樱笑了一声:“那申老师下周出来吃烧烤呗,我也快开学了,申老师是不是要开学了啊?”
申遥星说了声对。
难免东拉西扯几句,等申遥星挂了电话,外卖的电话下一刻就打过来了。
幸福里小区不太好找,外卖员转悠了很多圈,还是给申遥星打了电话。
申遥星:“我出去拿吧,您稍微等一下。”
她挂了电话又冲卫生间喊:“零六!我出去一下啊!”
回答她的还是拍水声。
八月末的日头狠毒辣,申遥星虽然过得糙,但还是撑了把伞。等她走了那么多路拿回炒酸奶,这玩意都快化了。
申遥星没吃过炒酸奶,她在学校不怎么花多余的钱。
因为亲爹一年给的钱还不够交学费。申遥星扣扣索索,出去搓一顿都要瞻前顾后,很多时候都是周冷翘照拂她的。
她也有点好奇,回家之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
范芙樱点的是双拼,杯子大得跟桶一样,化开了一些,但是味道不错。
申遥星提溜着去了卫生间,这段时间下来,她已经习惯了在厕所吃东西。
因为浴缸里有个经常变不出腿的人鱼。
还好这边通风,又开着排气,加上中间还有半堵墙和防水帘。
申遥星掀开帘子进去,看到零六怏怏地躺在浴缸里。看到她也没有很激动,掀了掀眼皮,又合上了。
这两天天气热得有些过分,申遥星走路去上班都能把头发给打湿。
这个租来的房子没有空调,顾忌这货可能会被热死,申遥星还把大的电风扇放到了这边,自己用小的。
但无济于事,昨天她就发现零六没什么精神。
“你怎么了?”
到底是见不得裸女,就算对方泡着,申遥星也让她穿上胸罩。
心想得亏是人鱼,正常人这么泡着肯定出事。
她的手伸出去,想碰碰人鱼的额头,却被对方拉住,在脸上蹭了蹭。
“怎么这么烫?”
申遥星慌了,她伸手摸了摸水,好家伙,也是温的。
“你生病了还是太热啊?”
她又问,浴缸中间的木板跟小饭桌一样,那桶酸奶放在上面,甜味诱人。这条玩意都半死不活了却身残志坚,非要去舔一口。
申遥星:……
你是不是死了也要在墓碑上刻上死了也能吃啊?
她无语地给对方拿了一片,也顾不上脏不脏了。因为这货的舌头平时吸别的挺厉害,但是吃不到。
手指湿热的触感让申遥星脸红,她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一下。
“给你换个水。”
她发现最近这头人鱼不怎么会兽性大发了,像是经过了短暂的禽兽期,现在变成了正常的禽兽。
那条人鱼扒拉着浴缸,抿着嘴唇,似乎在回味那种甜。
这张脸长得实在太好看,烟灰蓝像是海上的迷雾。申遥星多少次意情迷乱地看进去,仿佛都被狠狠裹挟。
对方难得看上去这么乖巧,倒是让申遥星担心了。
“你不会真的生病了吧?”
“那怎么办,看兽医?”
“还是找水产专业的啊?问题是你这样……人家会说你是妖怪的。”
申遥星嘀嘀咕咕地放了水,又重新把浴缸用水灌满,自己还吃了一块炒酸奶,“好烦哦,我会被抓起来的吧?”
她这人的碎碎念一向很聒噪,人鱼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被申遥星狠狠一拍。
“你安静点!要是再裂了,补不起来了!”
这个浴缸有些年头,虽然坚硬,但也架不住如此大力的拍打。
在某天申遥星和这条人鱼干不可描述的事情时候过于刺激,搞得鱼尾拍裂了浴缸,第二天申遥星顶着腰酸背痛补了俩小时才补好。
也葬送了她的周末,彻底瘫在床上了。
那条尾巴耷拉在了浴缸边沿,这个浴缸给申遥星那是绰绰有余。
但这玩意实在很长,每次都很委屈一样,申遥星宁愿她变成人腿,好歹没那么有劲。
水换了以后温度就降了下来,申遥星又去捏她的脸,喂了一声:“你是大小姐吗?还要我服侍你,你自己不会放水?”
对方还是不怎么会说话,但是喊老婆倒是喊得很利索。
申遥星一度怀疑她只是不想说,可是每次要追责,都被忽悠过去了。
算了,只是普通智障而已。
对方还是一脸潮红,申遥星又去摸了摸她的脸,最后去外面拿了个小药箱。
是公司发的,谨防中暑药箱,还有中草药香囊,申遥星就没打开过。
她自己身体倍儿好,完全没这些烦恼。
大概是人和人鱼的体质完全不一样,测温枪一放上去,直接爆表,发出了警报声。
申遥星:……
她自暴自弃地把箱子一扔,琢磨着这货就算是生病自己也没办法拖出去,死了也只能烂死在浴缸里。
她叹了口气,有点哀愁,这马上就要开学了,怎么办呢?
房子一只租倒是没关系,学校也有人大一就搬出去了,问题是我没那么多钱啊。
这个暑假工来钱挺快,但也是有时效的。如果不是摊上这条丑东西,我还能净赚不少,现在收入都砍半了。
申遥星第一次感觉到了沉没成本给人的痛苦,她千算万算,甚至就坐在浴缸边上一边吃炒酸奶开始算钱。
助学贷款是多少来着?
下学期就要下乡了,还要交点社保。
不交又害怕,交了感觉无事发生又有点亏……
那盒包装就好看的炒酸奶一看就不是申遥星会买的东西。
窝在浴缸里的人鱼半眯着眼,盯着浴缸,又盯着人。
发情期的潮热在逐渐褪去,她那点迷蒙的状态都消去了一些,一天有几分钟是头脑清醒的。
可是情潮也没有完全散去,在体内流窜,也不知道下一次冲上来是什么时候。
这短暂的几分钟清醒也没让宣流的本性完全回笼,那一两分的理智都拿来思考这盒东西是哪来的。
饲养她的这个人好像很穷。
结合这段时间对方的行事作风,根本不会花钱买包装精美的甜品。
上个星期那个非常好吃的小蛋糕,是学生送的。
啊……是老师吗?
可是她看着好小。
刚才她是在跟人打电话吗?
半人鱼第一次的发情期来势汹汹,根本不讲道理。每一次的渴求都像是在要把人吞吃入腹,宣流片刻的清醒却没让她去干点别的。
后来她回想起来这天,只觉得自己分明有机会打电话给祁荔,却完全忘了。
她的注意力都在申遥星身上,前所未有的占有欲在她清醒的时候也盘旋不去,变成极为缓慢的一句——
“谁……”
申遥星百忙之中抬眼,她的手机是比较古老的智能机,而且计算器的系统音关不掉,,机械的女声在报数。
“什么?”
“给……你……的?”
这条好看得像是自带柔光滤镜的人鱼看着她,自带黑色指甲的手指了指那盒炒酸奶。
申遥星愣了一下,她之前也教过这货说话,实在太难了。
最流利的就是「我好饿」。
那还不如不说呢。
她这个瞬间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感动,深吸一口气,“我学生。”
宣流听得到她打电话,她歪了歪头,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胸前。
胸罩还是申遥星买的菜场大妈款,超聚拢蕾丝,沟那还垂一条土了吧唧的珍珠。
人靠衣装是假的,衣装靠人差不多,胸罩都难逃此定律。
不大还⚹凹陷的申遥星有点小嫉妒。
“她……是不……是……喜欢……”
这玩意喜欢了好半天,申遥星急得不行,自己接了:“喜欢我?”
“不可能,才多大啊,就是有钱小孩屁事多。”
申遥星非常爽快地排除了。
然后给这条人鱼喂了一口炒酸奶:“闭嘴吧你,别打扰我算账。”
“你是不是真的感冒了啊,好烫,问题是你本来就是泡水的啊,没泡发都很神奇了……”
申遥星皱着眉,看着人鱼。
宣流的理智才维持了几分钟,紧接着她又被淹没了。
哪怕是发情期的尾巴,哪怕没必要天天「进食」,这种本能冲动依旧难以压制。
轰隆一声,申遥星被拉近了浴缸,她已经麻了,熟练地把手机扔到一边脏衣篮,还不忘捧着炒酸奶,一边骂这条人鱼——
“能不能吃完再发情啊?!”
“靠啊太冰了不要靠过来!”
“日⚹⚹你⚹⚹⚹不准舔那里!不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是九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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