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遥星知道宣流跟伏芷兰有联系。
她之前心里那点疙瘩早就被宣流强硬地揉开了，只是喜欢偶尔调侃一句。
以前没谈恋爱的时候她设想过，谈恋爱要完美无缺。
可惜人都没有完美无缺的，更别说感情，不支离破碎就很好了。
宣流那点「大事」申遥星压根插不上手，她在这点上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比如她跟周冷翘再好，也不会跟她说自己老婆是人鱼。
当年半开玩笑地跟孔九缪说都被对方当成上学上傻了才对待。
不过宣流倒是挺爱和她说的。
比如自己上学研究那点事，比如目前来说人工培育合成鱼苗的概率是多少，在申遥星一脸茫然的表情下讲得滔滔不绝。
申遥星连一知半解都够不上，她捧着脸，看上去听得认真，多半是在欣赏宣流的颜值。
拿眼神狠狠地调戏宣流。
宣流也不会说完，说着说着她自己就笑了，然后去拉申遥星的手，然后讨一个亲昵的十指交缠。
现在申遥星被她看得忍不住去戳她的下巴，在海洋公园的春天裹着郁金香香气的风中，戴上一副痛苦面具：“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还很难受啊？”
中学时代的申遥星班上的同学谈性色变，其实私底下言情小说照看不误，是好奇又害怕的态度。
申遥星也看，看完了也想过，但是她没有仔细去设想以后的那个人长什么样。
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也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像妈妈那样囫囵结婚也不好，不如算了。
等真正来了一场昏天暗地的交缠，她的人生都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体质改变，也学着去适应，到现在频繁得她都不好去网上求助。
多半会被说你好有福气之类的。
这种福气多了也是甜蜜的烦恼。
“不是……”
宣流勾起她的手，她的唇角还有奶酪，申遥星拿湿巾给她擦了擦，“你别支支吾吾的，好烦人啊，一天变八百张脸，你是不是学过啊？”
申遥星这人脾气其实有点直，那点圆滑并没有进化完全，也可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多少带点个人风格。
在亲密爱人面前更是，如果学生看到，都会讶然。
“你很喜欢你床头那个人鱼盲盒玩具吗？”
宣流这段时间体内的激素紊乱，三根毛的秃头医生把她的体检报告翻来覆去地看，血氧量都要反复验。
本体是一只小浣熊表面是个正常人的医生最后还是倾向于外物，在申遥星去帮宣流付钱的时候，问了宣流一句：“你最近有接触什么东西吗？”
“长期接触的，可能每天都碰到的，你们人鱼那种草说的好听那是猫薄荷效果，但控制不好可是会出事的。跟赌一样，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啊。”
小浣熊医生在地下医院工作多年，这种非人的工龄都很长，宣流毕竟不算完全的非人类，很多还是接触不到。
她之前听祁荔提过一嘴，这帮人也是有组织的。
当然和宣流无关，毕竟人鱼统共就没怎么上岸过。
宣流回去的时候想了很久，申遥星上班的时候她就在家琢磨。
人每天吃饭睡觉，宣流白天上班，在学校基本是晚上才回来的，除非周末很少在房间里看书。
那只有睡觉的时候……
可是跟申遥星睡觉，也没别的啊。
这个房子都是临时搬的，家具和一些配饰全是宣流的主意，多的东西就是申遥星带过来的。
最后宣流把注意力放到了床头的那个人鱼玩具。
申遥星参加插画比赛得到的奖品，是她微博置顶炫耀的东西。
申遥星甚至说这是人鱼是她的福星，让她现在副业的收入都超过了主业，如果能倍杀，她就辞职不干了。
宣流不是很信，毕竟申遥星哪怕跟宣流在一起了，也没放弃自己存钱买房的心愿。
可能人就是这样，非得找个盼头才有干劲干活。
申遥星的插画灵感来自她跟宣流的奇遇，所以这个独一无人的定制版比宣鸿影抽到的新年限定要的大许多，还有独立的空间，几乎是完全按照申遥星的画来做的。
申遥星自己都能看很久，毕竟创作者差不多都这样，对自己创造的东西成为能摸得到的东西而美滋滋。
甚至要摆在床头，每天醒来不看宣流，先看看这个。
宣流还好没泯灭人性，不然还会吃一个玩具的醋。
“喜欢啊。”
这个季节的阳光都特别舒服，申遥星感觉自己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跟宣流结婚以来，她好像哪里都变得顺利了，不仅是学校的事，还有自己爱好的提升。
都在一点点变好。
唯一不好的就是一家人都挺忙的，要抽个时间出去玩都得先安排一下。
宣流这学期还有学生的论文要盯，学校的消息很多，基本也是全程看手机。
这样的闲暇，虽然不至于是偷来的，但也足够让申遥星放松了。
她的手肘靠在宣流轮椅的扶手上，“怎么了？你不会连玩具的醋都要吃吧？”
申遥星笑得眯起眼，日光下她的睫毛都像是被涂了一层金粉，如同扑闪的金色蝴蝶，点亮了宣流曾经灰败的世界。
宣流：“我有这么酸吗？”
她的眼镜被申遥星拿走，学生都集合去了，老师宣布等一下去看海豚，小朋友都在欢呼。
队伍边上的家长有点拎着书包也在鼓掌，宣鸿影跟人换了位置到了队尾，发现自己的监护人压根不自己，旁若无人地在秀恩爱。
真是的，到底谁春游啊，别人爸爸妈妈都全程跟着嘘寒问暖的。
你们呢！
申遥星戴着宣流的眼镜，撅起嘴，“有啊，之前觉得我们宣老师那是宰相肚子里能撑船的级别，哪能想到小肚鸡肠，连玩具都不放过。”
她倒打一耙的本领很强，宣流说不过她，直接说：“借我一天，我拿去检测一下。”
申遥星愣了一下，突然紧张地拉住宣流的手：“怎么了？那玩具有毒？”
“宣流你没吓我吧？不至于吧？你是身体真的出问题了没告诉我？？”
申遥星慌了，要不是还估计现在是大庭广众，估计都要对宣流进行全身检查。
宣流被她的架势吓到，哭笑不得地说：“没有，我想检测看看有没有别的东西。”
这种加工制品的成分不一定好找，宣流打算送到专门的质检中心。
申遥星就紧张起来了，她喃喃自语：“是哦，这是沃森眠的盲盒，就算定制也是……你之前就怀疑沃森眠在搞什么奇怪的研究，还有那个很像真人的……”
她一着急就咬嘴唇，宣流：“遥星。”
申遥星还在思考，“不对啊宣流，那我这个都摆床边好久了，早知道不摆了……你说他们不会是故意的吧，故意让我参加比赛拿奖，然后……”
宣流的眼镜还在申遥星手上，她来就是戴着遮一遮，申遥星就老爱玩。
这个时候申遥星被这双眼看着，最后回看过去更慌了。
她想到医院里那三根毛的医生，那一句四十多年。
还有之前在宁湾有天祁荔喝多了说的那句人鱼活个百年没问题。
那我呢。
宣流像是看穿了她的担心，笑着说：“你想太多了，就算有什么，我不也是好好的吗？”
“这几个月，也不过是和你频繁……”
她咳了一声，这张脸看着实在有股弱了吧唧的感觉，不戴眼镜的秋水感更浓。
不过颜色不太对，又显得不伦不类了。
申遥星给了她一拳，宣流的轮椅都往后退了一些。
打人的这位叹了口气，站起来，推着宣流的轮椅跟前方学生部队去馆里。
“那个什么草，会让你发狂吗？”
申遥星问得很认真。
宣流没有很认真地回答：“我对你发狂都是在该发狂的时候。”
她的嘴角噙着笑，虽然申遥星看不到，但也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揶揄。
申遥星努力忍住不踹轮椅的欲望，声音像是从齿缝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今晚不准。”
宣流啊了一声，仿佛是恍然大悟：“原来今晚可以吗？”
申遥星不搭理她了。
等到一群小孩因为看到海豚发出欢呼，申遥星还是不太想搭理宣流。
她还要点面子。
菱草是什么，申遥星知道，但那玩意到底什么味道，宣流也很难描述。
申遥星更无从而知。
难道是因为我的味道像菱草，所以免疫？
申遥星不由自主地皱眉，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发呆。宣流转头假装看着海洋生物，余光还是在看申遥星。
宣鸿影对看海洋生物其实没什么兴趣，她主要是不想坐教室里。
特别是这帮人人类小孩看个海豚都咋咋呼呼的，真的好没见识哦。
我还和鳄鱼打过架呢。
宣鸿影一脸鄙夷地穿过大呼小叫的人群，然后朝她残疾老母和她娇妻走去。
都怪康子美，又给她分享一本连载小说，竟然有点像宣流和申遥星。
但是这本小说的台词写得特别咏叹调，还很洗脑，以至于宣鸿影现在看宣流，总觉得她跟申遥星说话，会冒出那种噢我亲爱的老婆这种口气。
太可怕了。
春游到下午三点结束，因为是周五，宣鸿影想去吃个火锅，还没走到宣流和申遥星身边，就发现这俩人都不说话。
平时黏在一起就缠缠绵绵。
又是哪出啊。
宣鸿影觉得自己像个金牌老娘舅。
她又往那边走了几步，听见宣流说：“我会还给你的，你怎么还生气？”
不是吧，宣流，你居然问你老婆借钱？
申遥星：“这无所谓，万一真的查出来有，那怎么办呢？”
宣流：“总不能不要了吧？毕竟对我们也很重要。”
宣鸿影一脸问号，她很难不想歪。
申遥星是很喜欢那个玩具没错，但是一想到威胁到宣流的安全，还是决定忍痛割爱。
没想到宣流居然没事人一样，觉得没什么伤害。
搞什么，你不会满脑子黄色思想吧？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有病治病才是最重要的吧？
申遥星刚想数落她几句，顺带念叨一下危害，菱草这种刺激人鱼的玩意，万一你那跟姨妈一样的发情期卷土重来，那咋办。
她还没说，就听到宣鸿影狗狗祟祟地凑过来，她满脸的兴奋都要抑制不住了。
申遥星被宣鸿影的满面红光吓了一跳，觉得在这蓝色场馆里显得特别诡异。
宣流：“你干什么呢，笑得这么猥琐。”
宣鸿影拍了她一下：“你还骗我。”
宣流抬眼，申遥星也很茫然。
宣鸿影抱住申遥星的胳膊，亲昵贴了上去，踮起脚小声地说：“申老师，你不要听宣流这个人渣的话，怀孕很辛苦的，千万不能不要小孩了。”
申遥星：？
作者有话要说：宣鸿影：《我真傻，真的》
宣流：《调情》
申遥星：《节制人生从我做起》-
宣其品的婚姻状态；
未婚……-
祁荔为什么会开相亲公司；
红白喜事，白事有人承包了。
祁荔第一次跟尤嫚还有宣其品吃饭，尤嫚去拿酒，就剩她和宣其品。
祁荔：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宣其品：好人。
祁荔：然后呢？
宣其品：要我保护的人。
祁荔想了想尤嫚那恐怖的战力，觉得这男的脑子有坑。
刚成年没几个月的宣其品问祁荔：她是不是喜欢我啊？
祁荔：啊？那你俩啥关系？
宣其品看了眼自己的新手表：她说她刚回国，让我做她小弟。
祁荔：？这什么跟什么？
宣其品（脸红）：是那个意思吧？
祁荔：？
宣其品超小声：就先婚后爱啊。
祁荔：……
有病吧，没见过这种人鱼，到时候你怀孕了别哭。
宣流后来听尤嫚说了正版爱情故事，
问申遥星：你觉得呢？
申遥星：所以你爸哭了吗？
宣流点头。
申遥星：反向少女漫了。
能给我上章补个评吗？？
🔒82.吃大醋
申遥星不知道宣鸿影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她无语了好半天，然后狠狠地敲了这倒霉孩子脑门一下。
宣鸿影哎哟一声，委委屈屈地说：“打我干嘛。”
申遥星无奈地说：“你想象力真丰富，能不能用在我布置的作业上啊，每次我给你写评语都很痛苦。”
学生们眼里无论怎么样都温和可爱的申老师在家人面前也是有点小脾气的，宣流忍不住笑了笑。
宣鸿影瞥到，哼哼两声：“宣流，我理解得有错吗。”
她凑过去，压低声音说：“反正奶奶都能让爷爷生下你，我想要个妹妹怎么了？”
申遥星：“别以为我听不到啊，我才不要。”
申遥星自己长大就足够磕绊了，她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不被生下来才是最好的，毕竟她妈的一生太痛苦了。
况且哪怕她现在已婚，也没觉得自己有那个责任心，能承担起一个孩子的长大。
做家长如果真的要考试，我还不一定能及格呢。
宣流估计也差不多，也就是鸿影不是人，糙点也能过，才让她这么拉扯长大了。
宣鸿影看了申遥星好几眼，“真的不是吗？我听错了？”
申遥星：“你成天想什么。”
宣流伸手就把宣鸿影的耳朵捏了一下，在宣鸿影宛如杀猪一样的叫声里眼神示意她识趣点。
“赶紧跟你同学参观去，别周末又边抠脚边写作业一边流泪。”
她这张漂亮脸蛋形容宣鸿影写作业的状态实在是太过生动，还自带馊味，宣鸿影自己都嫌弃无比，“烦死了你。”
她转身之前又问：“那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申遥星：“大人之间的事。倒是你，一直挂着玩具，别给老师看到上课你也在玩啊，被没收了可是期末才还给你的。”
申遥星说得轻飘飘的，宣鸿影却捂住了自己心爱的玩具，“知道了，不会的！”
她小跑着跟上自己班的队伍，申遥星低下头，被宣鸿影猛地打岔，自顾自笑了起来。
学生队伍一走，整个场馆就空荡了许多，申遥星推着宣流，“那你尽早去拿吧。”
宣流：“你觉得我能拿走鸿影的那一个吗？”
申遥星啊了一声：“不会吧，你觉得鸿影的玩具也有？”
宣流不是很确定，因为宣鸿影这倒霉孩子行事一向充满弱智味，当初被宣流带回来养的时候还干得出抱着鱼干睡觉的蠢事，导致宣流直接把床扔了。
“鸿影一向能吃，多吃总比少吃好吧？”申遥星想了一会，这么说。
宣流：……
她迟疑了一下，“那我先检测你的。”
b市的海洋公园去年翻新，多了很多新场馆，有些纪录片也很有意思。
馆内都模拟深海的环境，加上两边都有真的海洋生物在游动，一向是很多的看展的选择。
申遥星跟宣流看了几个纪录片，室内观影的人屈指可数，投影仪在整个室内投出的海洋的光影，光都是斑驳的。
申遥星好几次被质疑自己是不是怀孕，险些神经错乱，她小声地问宣流：“你有没有想过我真的会……”
她又不好意思说了。
宣流侧头，声音含着笑：“偶尔会想，但觉得太辛苦了。”
“又庆幸还好我不是纯种的人鱼。”
深海纪录片里都是摄像机录制的画面再剪辑，能看到很多美丽的海洋植物，也有一些放一些让人无语的海洋生物拉屎的视频，居然还有一帮人看得津津有味，还要拍照。
申遥星噢了一声。
她来b市这么多年，也有很多地方没去过。海洋公园之前没翻新，设施都很老旧，加上申遥星因为某海洋生物有点深海ptsd，连水球社团都退了。
现在她看得还算新鲜，宣流偶尔看一眼，然后低头回消息。
伏芷兰跟她联系得比较频繁，一方面是她刻意接近，另一方面是伏芷兰被人要求接近宣流。
有点心照不宣地碰头。
除去伏芷兰青春期那点小遗憾，她跟宣流其实没有什么冲突。
宣流现在的工作稳定无比，伏芷兰的方向跟宣流完全不一样。
她既然都被上头要挟了，人也生出了几分豪赌的意思，想要踩着这份履历，去更上的层面。
宣流跟她周旋了好几个月，勉强达成了共识。
伏芷兰在业务能力上一直不如宣流，而沃森眠研究方面的部门比较看重考核和实操。
伏芷兰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不会倒数，她就是写论文比较痛苦，特别是读博时期跟宣流还经常在图书馆见到。
伏芷兰在为论文挠得秃头的时候，宣流神清气爽地写完，捧着咖啡走了。
对比强烈，让人头更秃了。
恰好沃森眠每年春季是小组考核排名的时候，伏芷兰升了一级别，特地给宣流发了个红包。
先口头感谢了一下-
LAN：宣流，我进核心组了，谢谢你的指点-
LAN：【红包消息】
宣流没点红包，说了一声恭喜。
但下一秒伏芷兰发的语音让她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LAN：【语音消息】
转文字：宣流，我觉得我选错了，沃森眠一直是我们之前团队的梦想，包括我的导师，都是温的狂热粉丝。
我也一直敬重她，以她为目标，可从普通组进入核心组，我从没想过人类有这么残忍的一面。
她这条消息马上就撤回了，隔了一会发了一条：改天我休息咱们面谈吧。
宣流回了一句好。
沃森眠这个国际公司所从事的行业格外分散。可能对宣鸿影这样的小朋友来说，她知道沃森眠，是因为街头店铺的盲盒，是同学都一起讨论的玩具。
对于宣流的同事，一个办公室的另一个老师，她对沃森眠的印象是化妆品。
还大为赞叹，今年寒假结束宣流去上班，还收到了对方送的一个化妆礼盒。
来自深海的礼物。
这是沃森眠的广告标语，代言人也是目前炙手可热的女明星，广告在各个街头的led屏、地铁等等投放，加上效果确实不错，是目前市面上护肤品排行的top。
宣流收到的礼盒就算是最小剂量的，也价格不菲。
申遥星上大学的时候刚学护肤化妆都被推荐沃森眠，只不过她对这些兴趣不大，以为自己不会掉进这个坑，结果掉了盲盒坑，也是躲不过。
现在她出行的时候包里还有沃森眠的护手霜。
“宣流，你怎么了，还发呆呢？”
申遥星看宣流半天不说话，反而是自己嘀咕好久，活像个傻子。
宣流回过神来，噢了一声，“在想事情。”
申遥星：“等会鸿影就结束了，她刚说想吃火锅，我们在家里吃还是去外面吃呢？不过我没买底料，像丸子倒是还有……”
宣流平静地说：“出去吃吧，周末了。”
宣鸿影一周也都在学校食堂吃，吵吵嚷嚷很久要去大悦城新开的火锅店搓一顿。
宣流基本当时不鸟她，其实都默默放在心里。
学校的队伍在海洋公园解散，老师在安排家长接送，没有家长接送的小朋友由校车统一送回。
申遥星接到了徐觅双的电话——
“申老师，有件事我想麻烦你一下。”
徐觅双跟申遥星倒是时不时聊天，这人岁数跟宣流差不多大，但申遥星跟她还挺有话题的。
多半是因为徐觅双也追一些乱七八糟的剧，不像宣流，跟申遥星一起看个古偶都能歪头睡着。
电视上的男女主角虐得肝肠寸断，宣流在下面批论文，本来挺时髦的眼镜都能被架成老花眼镜。
横看竖看都写了四个字——不解风情。
“你说。”
申遥星其实能猜到。
“我还在出差，子美本来是由她爸爸带的，但是这个狗男人现在就跟小三……”
徐觅双长得柔弱，但是骂人的气势倒是很足。申遥星耳膜都要被震碎，觉得此人要是真的跟小三斗可能未必能落下风。
但是徐觅双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选择离婚。
申遥星琢磨了半天觉得这也不太妥，但到底是别人的事，就没掺和了。
“你八点多到是吗？没事，那子美跟我就好了，我晚上带鸿影去吃火锅，你们子美吃不吃辣的啊？”
宣流就坐在一边，在别人眼里，她像个展示品，完美得有点不像活人。
宣鸿影闻着味找到亲妈，听申遥星那仔细的问题，突然有点酸了，跟宣流说：“我怎么觉得申老师对我们都没这么仔细啊……”
宣流眼皮都没掀，她在微信上回了学生的一个蠢问题后说：“子美情况特殊，不像你，什么都吃，有什么好忌讳的。”
宣鸿影哼了一声，偏偏跟在她后面的矮个小妹妹还噗嗤笑了一声。
宣鸿影：“你笑什么笑！”
康子美这傻孩子本来就反应慢点，在这种时候也慢。
她足足笑了一分钟，才啊了一声，煞有其事地回答宣鸿影的问题：“鸿影，你真好笑。”
宣鸿影：真是废话。
她一方面觉得康子美麻烦，一方面又觉得康子美可怜，觉得自己跟这样的小傻子计较也有点毛病，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往前走。
宣流对康子美说：“子美，跟阿姨去吃饭吧，你妈妈晚一点会来接你的。”
刚走了两步的宣鸿影脚步顿了，心里那点酸卷土重来，心想：宣流都没对我这么温柔说话过！气死我了！
申遥星挂了电话，牵起康子美的手，笑着说：“子美，你妈妈说你吃火锅喜欢吃虾滑和蟹仔包，等下阿姨给你来一个油面筋滚虾滑好不好，很好吃的。”
宣鸿影那点酸已经不是小酸了，她自己都快被淹了。
宣鸿影杵在原地，宣流和申遥星带着康子美经过她的时候她还不肯走。
申遥星转身：“鸿影，你愣着干嘛，我们去抓娃娃啊。”
宣鸿影宛如猪崽哼哼，还抱着手抬起下巴：“你们抓啊，反正这个家已经没我了。”
宣流看她的神态笑了一声，“你不是想我和遥星有个小孩吗？这还没有，你就已经气炸了，还只是带个你同学而已啊。”
宣某人不仅阴阳怪气还火上浇油：“我看宣鸿影你气量很小嘛。”
宣鸿影破罐子破摔地吼道：“干嘛啦，我就是小气鬼！你和申老师不许对别人好，只能对我好！”
申遥星快笑死了，她看着懵懂的康子美，摸了摸小朋友松软的长发：“子美，鸿影和你是好朋友，你以后要多多找她玩啊，鸿影这个人，没什么心眼的。”
宣鸿影：“谁说的！我心眼很小的！还是个小气鬼！”
康子美看了眼宣鸿影，似懂非懂地点头——
“鸿影，你好像一只烤熟了的火鸡啊。”
宣鸿影更生气了，上车的时候还要把康子美挤到边上去，“我才不是鸡！”
我是最美丽的人鱼欸！
作者有话要说：申遥星：我和宣流受过专业的训练，不会轻易笑出声的。
——
从前宣鸿影对美丽人鱼的定义是：宣流（人鱼形态）；
后来改成了：尤嫚；
再后来，又改了。
申遥星：所以你到底要什么样呢？
宣鸿影（哼哼）：追我的人排到法（第四声）那种吧。
宣流：又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申遥星喷了。
🔒83.旧物旧识
申遥星平时也上康子美她们班的课。
初中的孩子皮的占了大多数，性格文静一些的屈指可数。饶是申遥星上课上出了些经验，还是经常会被这帮青春期小孩气到。
但又不好发作，通常化悲愤为厨力，回家烤甜点去，然后关上门，连宣流都不搭理，画画去了。
她对康子美的印象就是安静的小姑娘，看着是玉雪可爱那一挂的，乍看跟正常孩子没什么两样。
但和康子美多说几句话，一开始这孩子还能跟上，再过一会，小朋友就一脸茫然，像是根本没听懂。
象湖国际学校初中部身体不好的小朋友也有几个，但像康子美这样的就一个，是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
她学习倒数那是必然的，但很神奇的是从来没倒数第一过。
连宣鸿影这样的都有幸取得过倒数第一的成绩。
一般课间，申遥星路过初一的楼层，基本也看不到康子美跟别人玩，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看书。
如果没人招惹她，她能这样待一天。
但小孩哪能不招惹，初一一学期下来，徐觅双就拔了好几根白头发。
她在一塌糊涂的婚姻和孩子教育上心力交瘁，偶尔跟申遥星聊天，都很怕自己英年早逝，没办法照顾孩子一辈子。
申遥星都会说：子美很乖的。
确实比宣鸿影看上去端庄多了，跟聒噪完全不沾边，去商场的路上宣鸿影还在抗议自己的家庭地位。
以前都没见她有如此高的家庭荣誉感，坐在副驾的宣流都被她逗得笑出声。
时间还早，申遥星把车开到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就带着俩孩子去了电玩城。
宣教授长这么大压根没来过这种场所，只能被申遥星推着，在震耳欲聋的声音里皱着眉看宣鸿影跟进了米缸的老鼠一样撒欢。
申遥星：“你玩吗？我去兑几个币。”
她看上去也不像是常来的，宣流狐疑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来过？”
这就是要追溯到申遥星上一段恋爱了，她咳了一声：“也不用问这么清楚吧？”
宣流：“不这么清楚我也知道是跟谁来的。”
她刚才还说宣鸿影小肚鸡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看申遥星有备而来地从包里掏出一张前年电玩城的单据，还是积分制度，打到什么程度能兑什么奖品，也没过期。
宣流：“你想要那个炖锅我们直接买一个不就好了？”
宣流从来没为了一个东西这么大费周章过，人生里最煎熬的可能就是披着马甲骗婚了。
申遥星：“你懂个屁。”
宣流闭嘴了。
电玩城倒是没有年龄限制，还能看到头发白了一半的大爷在跳舞机前搔首弄姿，申遥星笑得不行，推着自己老婆去投篮了。
宣鸿影在教康子美开赛车，可惜战队合作遇上康子美这个小傻子赢实在太难了，她气个半死，之后只能围观自己的残疾老母偷懒。
为什么宣流这个老瘪三都能全中啊，她的轮椅是不是有定位功能啊！
黑科技，绝对是黑科技……
宣鸿影嘴巴都气歪了，感觉自己今天就没顺利过，抓娃娃到最后也一个没抓到。
反而是康子美对着摇杆一通乱拉，最后给她按到，拿到了一个歪脖子尖叫鸡。
虽然长得丑，好歹是凭本事拿到的，宣鸿影哼了一声。
隔壁她那亲爱的监护人坐在轮椅上，柔弱得像是从精神病院越狱的，噙着笑看着老婆为自己夹娃娃。
申遥星技术相当好，一连抓了好几个，每次抓到宣流都亲她一口，都分不清是谁占谁便宜。
到兑奖的时候宣鸿影一连阴沉，申遥星拿到了自己前年就想要的多功能炖锅，刚拿出手机拍了照，就看康子美忍痛把自己抓来的歪脖子鸡递给宣鸿影：“鸿影，这个送、送给你。”
宣鸿影啊了一声，活像个聋子，可能是被气聋的。
“为什么给我啊，你自己留着呗。”
“像你。”
康子美这孩子也老实诚了，申遥星快笑吐了，她伏在宣流轮椅上浑身颤抖，宣流也笑。
宣鸿影恼羞成怒：“你们有没有大人的样子啊，笑什么笑！”
她把那只丑得只有一根鸡毛的鸡塞回康子美的怀里：“你自己留着吧。”
宣鸿影悲从中来，愤怒地跑出去买了一个超长冰淇淋，企图消消火。
申遥星推着宣流出来的时候，宣鸿影又被一个坐在玩具车的小孩给撞了，那只舔了一口的冰淇淋掉在地上，像是宣鸿影破碎的心。
她平生第N次痛恨自己哭不出来的体质。
申遥星也觉得这孩子太惨了，看差不多到了火锅店的取餐号点，赶紧带人上去了。
可惜这顿饭气氛不怎么样，宣鸿影苦大仇深地坐在宣流边上，申遥星跟康子美坐在一起，让小朋友点菜。
看着和和美美，像是一家人。
宣鸿影愤愤地灌了一口冰酸梅汁，撑着脸看着申遥星手腕露出的红绳，问宣流：“申老师的那根红绳都旧了，你还不给她换，宣流，你好抠啊。”
她这分明是撒气，宣流顶着抠门的头衔面不改色地给她倒了一杯特酸酸梅汁。
“又不是我不换，是你申老师不肯，那是她妈妈给她编的。”
之前宣流就提过，申遥星拒绝了。
这跟红绳上面编着碎玉，一看就是很多年头的老物件。当年宣流第一次见到申遥星，对方就挂着这根红绳。
这么多年，申遥星都舍不得换。
康子美爱吃的也就那几样，剩下的都申遥星做主点了。她对宣鸿影跟宣流的口味了如指掌，下单之后说：“这块玉是我摔碎的，在碎之前都挂脖子，摔碎之后……我都不敢告诉我妈。”
宣鸿影很少听申遥星提起她妈，这个时候问了句：“申老师的妈妈，很凶吗？”
申遥星：“还好吧，但你把东西弄坏，多少会害怕被骂的。”
她还举了个例子：“比如你把宣流的笔记本打湿了。”
宣鸿影一脸痛苦：“不不不那我会死。”
宣流看了她一眼，宣鸿影讪笑一声：“妈，我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申遥星笑着说：“但是瞒不住，好在我妈没怎么说，就给我编了这么一条，是不是也挺好看的？”
就算碎了，也能看出这块玉材质上乘，价值不菲。
申遥星：“我妈说是以前有人送她的，我觉得是她日记本里的那个叔叔……”
宣鸿影：“叔叔？”
申遥星把果盘推到康子美面前：“毕竟妈妈在做妈妈之前，也是小姑娘嘛。”
申遥星提到她妈就一脸怀念，“不过我妈的相册还有个很漂亮的阿姨？就是老照片糊了，看不怎么清楚，但看身段就是美女。”
今年过年的时候申遥星回老家拿的，那天宣流也在，只不过申遥星拿回来没第一时间看，前几天休息才掏出来翻了几眼。
宣流：“多美？”
这问题怪难回答的，不过申遥星心里没鬼，“比你年轻。”
轮到宣鸿影噗嗤笑出声了，她撞了宣流一下，“老宣头，你不行啊。”
申遥星撑着脸笑：“鸿影你别老挑拨离间。”
宣鸿影把上了的菜下到麻辣那一格，舔着嘴唇说：“我哪有啊，是宣流自己小心眼。”
康子美只听到这句，啊了一声：“鸿影，你不是说、说你才小、小……”
宣鸿影破罐子破摔：“是啊！我是小心眼，我妈也是，我们是母女欸。”
宣流神色平静中还带着笑：“是吗？”
宣鸿影狗腿地接话：“不是，只有我小心眼，我太不是东西了。”
宣流：“我很老吗？”
申遥星心想：又来了。
宣鸿影嘿嘿一笑：“不老，我怕我老了你还长这样。”
申遥星想到自己妈妈那老相册里的照片，亲妈年轻的时候和死前的样子在她脑子里变换，以至于她骤然被火锅熏上来一点小忧伤：“到时候我人老珠黄，宣教授再娶一房，真是人间喜事。”
康子美更听不懂了，她认真地捞走了宣鸿影麻辣锅的芝士年糕。
宣鸿影拧着眉忧郁地想：要论阴阳怪气，谁比得过申老师啊。
真是个阴阳人，灿烂的时候好得无法挑剔就算了，现在连阴宣流都如此大快人心。
这种送命题，我看宣流你怎么回答。
宣教授气定神闲，把浮上来的牛肉放进来申遥星的碟里：“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我就算有新房，那也是遥星你要的房，两层半小别墅，过云山舍的，你觉得怎么样。”
申遥星那点忧郁一扫而空，“真的？可是我只买得起一个厕所。”
宣流哎呀一声，她摘下被热气缠得遮住视线的眼镜，“我都是你的了，又怎么可能只买得起一个厕所。”
宣鸿影心想：这怎么学啊，学不来此等话术。
申遥星的话题被带偏了，最后还被宣流哄得打开了手机，给宣流看自己前阵子扫描的亲妈的相册。
宣流心想：什么美女，申遥星钦定的美女只能是我一个。
她其实也好奇，申遥星小时候的照片，那个相册还挺多照片的。
宣流一边搭话，一边翻着申遥星的扫描件。
在看到申遥星说的那张照片的时候，宣流愣住了。
坐在申遥星妈妈边上的，分明是尤嫚。
宣流的失踪多年的母亲。
当年还是个气质斐然的演奏家，照片底下的时间正好是宣流出生的那年。
大概是宣流沉默了很久，申遥星又看了一眼照片：“怎么样，我说是美女吧，虽然这张照片进了水有点花了，但是依稀……”
“宣流，你怎么了？”
申遥星看她脸色不对，宣流却凑了过来，问道：“遥星，你妈妈有没有说过，那块玉是哪里买的？或是谁给她的？”
申遥星愣了一下，她仔细地回忆，一只手摸着那条红绳。
记忆里的妈妈给她做手绳的样子历历在目，是申遥星初三的时候。
女人絮絮叨叨，还是有点埋怨，一边又怕申遥星摔下来疼，叮嘱申遥星去抹红花油。
“都让你小心点了，上下楼不要蹦蹦跳跳的，还好只是碎了玉，腿脚没事就再好不过了……”
那年的申遥星一脸忐忑：“妈妈，很贵吧，对不起啊。”
她妈摸了摸碎玉：“很贵，是别人给妈妈的，她说希望妈妈我啊，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好好生活。”
房间的塑料台灯都褪了色，当年关曼梅曾经也如同崭新的台灯，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但是外面不好混，她的努力被岁数折磨成了父辈催她的诅咒。
她还是回来了，就再也没走出去过。
萍水相逢的人随手送她的一块玉，像是她曾经五光十色的希望。
被她寄托在了女儿身上。
“谁啊，这么有钱。”
申遥星当时觉得是假的玉，只是第一次见，谁会送贵重的东西。
冤大头么这是。
但是她不敢说，因为她妈哭了，抓着申遥星的手：“你要努力啊星星，妈妈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申遥星当时说好。
现在申遥星想了想：“应该是照片里的这个美女阿姨吧，我妈没说，但感觉也没别人了。”
她看向宣流，“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是对你有什么影响吗？那我以后不戴……”
“遥星。”宣流突然喊她。
申遥星差点喊到。
“那是我妈妈。”
申遥星啊了一声，“这么……这么巧啊……”
宣鸿影吃得腮帮子鼓起，满嘴辣油还不忘点评——
“感情你俩是娃娃亲。”
作者有话要说：此时的宣鸿影给康子美发消息。
宣鸿影：你怎么吃我下的菜。
康子美没看手机，还在认真地蘸酱。
宣鸿影在桌下踢了她一脚。
康子美抬眼。
宣鸿影抬起下巴示意她看手机。
康子美问她：鸿影，你中、中风了吗？
宣鸿影：……
好烦啊这个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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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好腿时效
这顿饭吃得最没心没肺的大概只有康子美了。
宣鸿影还得分神去听自己家俩大人那点旧事，一边好奇一边又觉得这也太神奇了。
有点像祁荔挂在嘴边的缘分。
缘分呐……
宣鸿影这点鱼脑子连语文课文都装不下多少，更别提这种牵扯到什么陈年旧事上一代的东西。
思考了一阵之后，又陡然羡慕起坐在对面吃个虾滑都能烫嘴的康子美。
这才是真的无忧无虑啊，被人欺负也不知道，被人夸就笑，还有饭吃。
宣鸿影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好像也没那么开心了。
晚上徐觅双来接这边接自己女儿，发现自己高中同学和她老婆的表情都不太好，还以为是被小孩烦的。
她不好意思地说：“给你俩添麻烦了。”
申遥星：“没事，子美很可爱的。”
小姑娘的刘海剪得特别平，跟樱桃丸子似的。就是比蘑菇头长了一些，跟宣鸿影那稍有不慎就会爆炸的海藻头比能称得上黑亮平直，跟人偶娃娃一样。
就是眼神稍微呆滞一些，但是不妨碍看着可爱。
申遥星才夸这么一句，宣鸿影就酸了。她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站在宣流边上，冷眼觑着康子美拉着申遥星不肯松的手，心想：真不要脸，这可是我小妈欸。
但她到底做不出的把人推走的事，只能臭着一张脸，对着康子美依依不舍的眼神憋出一句再见。
康子美瘪着嘴，还有点不乐意。
徐觅双总觉得这俩口子心情不好，也不想多待，寻思着改天再请她俩吃顿饭。
奈何小孩子不肯松手，又去抓申遥星衣服，把申遥的T恤抓得老长。
申遥星笑了一声，弯腰低头看着康子美：“子美先回家吧，明天休息，后天我再带你和鸿影出去玩好不好？”
她这话一出宣流和宣鸿影都不高兴了。
大的是因为难得的周末，跟老婆贴贴都来不及，小的那个察觉自己的身份受到威胁，颇有些看家大鹅的心态。
康子美消化了一下这句话，最后点点头，松了手，甘心跟妈妈走了。
宣鸿影差点没鼻子出气，心想这还脑子有问题，机灵着呢。
徐觅双有点尴尬，尴尬的同时又有点感动，“小申老师对不起啊，子美以前不这样的。”
她拉着女儿的手，这些年的婚姻鸡飞狗跳，压根没给孩子一个好的家庭环境，她知道女儿羡慕宣鸿影。
宣鸿影虽然单亲了很多年，但是性格活泼。现在宣流又结了婚，申遥星这人开朗活泼又招人喜欢，开个家长会，全年级的老师评选，高票第一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就是申遥星。
申遥星摆了摆手：“没事。”
康子美一步三回头，宣鸿影坐上车的时候终于爆发了——
“这个康子美，太狡猾了，自己又不是没妈妈，老粘着申老师干什么，讨厌死了！”
“申老师你都不知道，她其实没你想得那么要照顾的，我在学校看欺负她的人都讨不到好处的……”
“刚才吃那最后一块羊肉本来是我的，她就假装要哭看向申老师，然后……哼！”
宣鸿影一张嘴叭叭的，诉的苦都很难被超度，还要抓一个见证人，“宣流，你说是吧？”
宣流对小孩之间的摩擦不感兴趣，更何况康子美这种情况在学生里比较特殊。
一晚上下来她觉得这孩子反应是慢，但明显是被锻炼出来的聪明，不被欺负那估计也是这些年经历的多了。
宣鸿影这人一个直肠通大脑，是非常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成天咋咋呼呼，吵得要死。
现在还无师自通地修了一副酸鸡嘴脸。
“那是她讨人喜欢，你少说几句效果比她更好。”
宣流突然唉了一声，难得涌上几分家长的忧愁，半开玩笑地说：“你这样的智商，长大了可怎么办。”
虽然是难得的关心，但宣鸿影依然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愤愤地说：“你没脑子的时候都能遇到申老师这样的，那我当然能遇到更好的了。”
申遥星差点笑死，这俩斗嘴每次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白白便宜申遥星开怀。
“那不一样啊，宣流是半人鱼，鸿影你发情期又不会降智，不要想太多。”
宣流：“她平常都跟别人降智一样。”
宣鸿影怒了：“宣流，你是人吗？学历高还这么没素质，人身攻击我！你再这样我要离家出走了！”
她说得悲愤欲绝，但体质天生不掉眼泪，红着眼眶都像是演的。
宣流噢了一声：“离家出走干什么？你卖艺都填不饱肚子。”
宣鸿影闭嘴了，她觉得自己现在是独生女都没什么家庭地位可言，更别提万一申遥星有孩子这假设，太可怕了。
……
虽然宣鸿影极力抗议，但是康子美就好像赖上她一样，周末还能来她家串门。
每次都跟田螺姑娘回家搬家一样，送来很多好吃好喝的，搞得宣鸿影又有点不好意思拒绝。
她又不是那种没见过大场面的人鱼，身上还有爷爷给的黑卡。
但康子美给的零食都特别眼生，还挺好吃，俩小孩周末在家一起写作业，宣流不出门，就在家呆着围观。
申遥星在节日调休之后抽空跟宣流去了一趟宣其品那边，让宣其品帮忙品鉴一下自己亲妈相册里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尤嫚。
结果目睹了当爹的嚎啕大哭，差点没申遥星吓死。
反而是宣流从善如流地把申遥星带到花园，让她喂会鱼休息一下。
“你爸……情绪真的很……”
申遥星手上拿着一包鱼饲料，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在游泳池里养鱼。
还有金色的锦鲤。
“他就这样，碰见我妈的事就爱哭。”
申遥星觉得自己对男的印象都在宣其品这里不断更新。
跟人类社会大部分的夫妻关系都不太一样，好像反过来了，尤嫚当年不会觉得宣其品很烦吗？
下一秒申遥听到宣流问：“万一有天我不见了，你会哭吗？”
申遥星迟疑了一下，手上的鱼饲料倒是没停下来往下面撒，池面泛起涟漪，她心里爽了几分，颇有些快乐地说：“会吧。”
你这听起来像是能马上再结婚的。
宣流有点恨自己一时嘴快。
申遥星叹了口气，她盯着游鱼，侧着的脸依然能看出点神情温柔：“和你认识到现在，跟做梦一样。我有时候都怕我是跟精神病人，或者是像楚门的世界，这只是一场实验。”
宣其品的房子在闹市区，但不是那种老城区的热闹，反而是高门大户的没人情。
很适合他的身价和如今的地位。
但也有种凄凉的孤独。
“但我想开了。”申遥星看着这鱼一群群夺食，又一群群散开，仿佛是人和人的合群，孤独也好，结伴也罢，少和自己的就可以了。
“是梦也不错，这想象力很丰富。”
她还笑了一声：“是真的，怎么都是奇幻爱情，也能算……我走运吧？”
说完她把摸过鱼饲料的手在宣流衣服上一擦，无视宣流下意识蹙起的眉，去拿她兜里的湿巾：“你成天想什么呢，我和你现在两情相悦，最好。”
“死了也没什么损失，你可以再找，我也不会有那种所托非人的遗憾。”
申遥星把鱼饲料扔到宣流手上，转身说：“我去看看你爸。”
宣其品的家都带着一股阴间味，尤嫚早年在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气，只不过纸媒的时代，想要抹去一个人的踪迹很简单。
尤嫚跟宣其品甚至都没结婚，毕竟这两个人认识到在一起都没多久。
宣其品从堪堪成年到彻底成年，直接步入有了的地步，跟尤嫚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加起来，压根不算长。
但是感情就是不讲道理，也毫无预兆。
宣其品愿意用一辈子去践行当年他跟尤嫚在一起许下的承诺。
但是一方面他又很自责，没保护好宣流，女儿的腿都能算他搞残的。
又愧疚又痛苦又渴望亲近，以至于每次见宣流来都不像个长辈，反而像宣流孙子。
尤嫚的很多曲谱或者手记宣其品还保留着，申遥星今天都翻了一遍，这些都是宣其品翻烂了的东西。
人的想念无处安放，连一撇一捺都能思之如狂，申遥星问个日期，他都能给你背出来。
尤嫚还写过怀孕日记，申遥星发现宣流也没看过，这个午后她自己坐在另一边，看得认真。
申遥星想：我和妈妈起码相处过那么多年，宣流却从来没有。
也能理解宣流为什么在同学眼里是那个死样子的，只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尤嫚的日记不太像日记，只是偶尔记一下，有些看得申遥星还挺不好意思，因为像恋爱日记。
好像是跟宣其品认识的第二年开始写的，有时候就一句。
比如“小其今天穿得很可爱”，申遥星忍不住想了想，男的哪里可爱了，不懂。
比如“傍晚去琴行试了新琴，又去商场看了家具，以后孩子出生，要买个结实的摇椅，我的孩子可能力气会比别人大……”
是真的，力气大得家里的瓷砖都得批发，当然那是之前申遥星的印象，她到现在都没重温旧梦。
甚至有点期待宣流下一次的发情期。
“又去了商场，今天碰见一个小姑娘，好像心情不好，坐在试用的藤椅上太久，被店员说了几句，还哭了。”
申遥星的心突然产生了坠感，她想：这是我妈妈吗？
但是尤嫚写日记实在太散了，又跳脱，最后总能拐到她家小其今天怎么怎么，看得人牙酸。
申遥星又翻了翻，快到最后的时候才看到姑娘两个字。
“又碰到了，原来她是因为父母的不理解难过，我送了一个礼物给她，希望她能天天开心，……
（黑色涂抹痕迹）能让人鱼快乐，也能让人类心情舒畅，就当是我给孩子结下的善缘。都怪祁荔天天念叨，我都开始相信这种了……”
申遥星的手都抖了，她喊了一声宣流。
“真的是我妈妈。”
申遥星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她以前只觉得有些因果只是杜撰出来的牵强附会，却发现时间的脉络早就埋下了种子。
会开在几十年后的时光，把她想要的未来，交到她的手边。
尤嫚可能也没想到，因为当年自己的好心，使得命运拐了个弯，变成了齿轮拼合的天作之合。
宣流无话可说。
她看着申遥星，在今天，头一次看到了自己被如此深厚地爱着。
毕竟宣其品不怎么提这些。
他给宣流塑造的尤嫚，是神女，但是写这些的尤嫚，分明是凡人。
可惜她家的老东西还在抽抽噎噎，桌上的纸巾即将告罄，宣其品这个爹从来没什么爹样，像是被时光定格在跟尤嫚热恋的少年时期。
他还泪眼朦胧地看向申遥星，问道：“宣流妈妈是不是人美心善，像个仙女？”
申遥星感觉被雷得不行，但又品出了点辛酸，点点头。
宣其品：“宣流身体还好吧？”
宣流抬眼：“怎么了？”
申遥星突然警觉：“叔叔，我真的没那个能力。”
宣其品哦了一声，“我知道，我想问的是祁荔说她这腿还有救。要发情期的时候治，我知道是真的，但你俩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宣流还要小申抱上抱下的。”
申遥星：……
还不是因为你女儿跟灰姑娘一样，人家灰姑娘是水晶鞋有时效，宣流是好腿有时效。
烦死你们人鱼了。
宣流噢了一声，轻描淡写地回道：“这是我们的情趣，不用你管。”
宣其品：“这样啊，那辛苦小申了，这个是我买给你们的新房，知道最近有人老跟着你俩，你们赶紧搬过去吧？”
申遥星眼睁睁地看他从桌下拿了个文件袋，推过来申遥星一眼就看到了小区名。
我做梦都没想过住全国人民都想住的小区啊！！
宣流倒是没客气，说了声谢谢。
然后稀疏平常地礼尚往来，看了眼又恢复正常的宣其品：“最迟年底，你就能见到妈妈了。”
“不过没百分百把握，你不要太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恋爱日记。”
申遥星：你会想写这种吗？
宣流：不会。
申遥星其实也不会，但真的听她否定又有点不高兴。
结果下一秒宣流轻轻地补了句——
可以有做……
申遥星：闭嘴！！我是纯情派！
——真正的纯情派——
A･祁荔；
B･尤嫚；
C･宣其品；
D.____；
上章评论笑死了，拉娘拉得好认真55555；
两位直女而已（强调！））
🔒85.你孩子跑了
申遥星开车去跟自己的猴孩子见面依旧难以忘记宣其品那张脸。
天气逐渐变热，黄金周的b市格外拥挤，申遥星看了眼进去林道的车，叹了口气：“你爸好不容易。”
宣流的腿上还放着宣其品给她的购房合同。
宣其品这人跟一般的父亲不一样，颇有些早年知音风味的失足少年味。
也可能是一次恋爱误终身的感觉太强烈，哪怕是笑着，都让人觉得他带着点伤感。
宣流嗯了一声。
申遥星跟宣流刚相亲认识的时候知道宣流跟家里关系不好。
现在反而觉得这点有待商榷。毕竟在这之前，从宣流跟宣其品吃的几次饭申遥星看得出宣流也没什么怨恨宣其品的意思。
湖面的风吹进车窗，前面是红灯，申遥星停下车，她问了宣流一句：“你还恨你爸么？”
不过申遥星也没办法替宣流原谅，她自己代入一下残疾的原因是因为父亲，也心情复杂。
宣流摇了摇头：“不知道。”
毕竟家不成家，宣其品对宣流一直若即若离，想亲近又有怕自己做不好。宣流可怜他，也没想亲近他。
她的感情观在小时候没被好好塑造，以至于在无法行走之后更是没心没肺，对别人的讥讽无动于衷，也无所谓一些正常人的感情。
哪怕她什么都懂，却失去了需要理解的那一环。
更何况她也不想主动去理解。
申遥星叹了口气：“感觉你爸挺神秘的。”
她不知道怎么表达，至少在宣流说找到了尤嫚的踪迹后，宣其品哭得反而没那么凶了。
宣流笑了笑：“他就是一个普通有钱人。”
宣其品性格其实担不成大事，能把公司开到这个地步，给宣流提供研究的场所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毕竟宣家也是普通家庭，宣其品顶多是个父母大龄生下来的幼子，占尽了宠爱。
换做以前申遥星一定会说这话听着未免太凡尔赛，可知道这些故事后反而心觉沉重。
“真的要搬家吗？”
申遥星想到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人，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猥琐的尾随犯。
但宣流说她也遇到过，还让申遥星先别报警。
宣流：“是沃森眠的人。”
她的腿上放着的不止是宣其品给她的购房合同，还有尤嫚的那些手记。
她妈的痕迹都在这上面，宣其品甚至没来得及跟尤嫚领证，也没来得及办一场婚礼。
宣家人也从来没见过宣流的母亲。
这俩人的爱情仿佛蒙着一层迷雾，当事人以为什么都会好，其实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申遥星也有数，“你妈妈不会真的……”
宣流点头，她通过跟伏芷兰的接触拿到了证据，宣其品也查到了消息。
只不过沃森眠内部很难进入，各个部门之间分工明确，核心部门门槛更是高。
加上一些特殊管制条例，也不是能摆明面上处理的。
宣流没告诉宣其品，也没告诉申遥星，她收到了伏芷兰发的照片。
乍看都会让人觉得是什么电影的剧照，血腥又癫狂，光看照片都能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铁锈味。
饶是伏芷兰之前实习去过渔场，也没想过能看到如此惨烈的实验现场。
梦寐以求的沃森眠核心员工胸牌挂在脖子上，伏芷兰却呼吸困难。
感觉自己进了万劫不复之地，从前跟宣流暗自比较的心都没有了。
她只想逃。
但宣流没在照片里看到尤嫚，但光是那些数量非常的人鱼，被浸泡在立着的容器里，就足够让她毛骨悚然。
沃森眠的潮玩盲盒只是一个引子，背后却是一个隐秘的产业链。
上古有传闻鲛人浑身是宝，可是人鱼和鲛人的区别宣流自己都没搞明白，却有人抢先一步，要猎杀取利。
伏芷兰每天上班真的上成了坟，觉得自己是屠宰场看门的狗，跟宣流发信息每次都秒撤，还都是下班以后换账号换手机发的。
她一开始等着宣流承诺的东西，自己也想着以沃森眠为跳板，去更好的平台。等真的进去了，才知道这风险太高了。
宣流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她对尤嫚这个母亲很陌生，她看向窗外，隔了好久才说：“但愿她还在。”
宣流说完，又想到自己那天在研发会看到的那双异瞳。
“往好了想吧。”申遥星叹了口气，这事也没法安慰，她能做的也只是陪着宣流。
“鸿影给我发的位置不太准，你再帮我看看，这孩子不是说去坐船吗？”
今天吃完午饭申遥星把宣鸿影送去跟康子美会和，徐觅双调休，还要去上班，她跟丈夫还在离婚冷静期，等着解脱。
宣流点开位置共享，看导航又重新规划了路线。
“今天人多，湿地那边也一样。”
宣流想到宣鸿影最后的食量，也有些堪忧。正好这个时候学生陈卦发了一份报告给她，是宣流之前送过去检测的那个玩具。
里面果然有菱草的成分，甚至更纯粹，剂量很大，也不知道为什么宣流没有发狂。
宣流盯着申遥星看了好一会，又低头看尤嫚的日记。
申遥星本来都被她看毛了，正想骂她，余光里的宣流又翻着申遥星熟悉的那一页。
申遥星不知道怎么的脸就红了。
难免想到宣鸿影那臭丫头口无遮拦的娃娃亲。
也不知道尤嫚当初随手送的一块玉能让她身上沾染了菱草的味道，间接地吸引了宣流。
搞得好像当初被人鱼袭击是我自作自受是的。
申遥星暗骂了一句贼老天。
宣流又点开自己那份体检报告，三根毛医生还在末尾写上了自己的看法。
针对宣流的腿，建议宣流用鱼形多跟配偶，毕竟有些野兽也有的疗伤的先例，还给宣流举了个言简意赅的例子，非常不医生，很掉价——
就像现在小说里写的那种双修嘛，就是对你老婆没啥用就是了。
宣流若有所思，眼神又没忍住往申遥星身上瞄。
但是我不到发情期不会变成人鱼啊。
要不是在开车，申遥星真想一巴掌扇过去。
忒下流了这眼神，从头到脚，搞得人特别不自在。
“要坐船吗？反正两个小孩还在排队。”申遥星忍住自己想骂宣流的冲动，问道。
车开进停车场，节假日哪里都挤。人多还吵闹，这边的船比其他进去的游船还便宜一些，很多看了攻略的游客也爱来这边。
这片绿荫环绕，倒是没开过来那么热，申遥星把自己家假装残疾的老婆抱下车，都习惯了别人的打量了。
“我给鸿影打个电话。”
申遥星一只手推着宣流的轮椅，一边张望，这边蚊虫也多，她还特地在宣流的轮椅下塞了驱蚊片。
宣鸿影还在排队，她背着挎包，康子美站在她前面，就差被宣鸿影挂一根防丢绳了。
小姑娘戴着帽子，那一头浓密的卷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依然跟爆炸一样。
反而是康子美的蘑菇头黑亮平直，一双眼黑白分明，讨人多看几眼。
“申老师，我们还没排到呢，你从那个导览台过来就好了。”
宣鸿影不在学校一向喜欢奇装异服，头上还夹着一个螃蟹，隔着老远都能看到那大红螃蟹无风自动的蟹钳。
大人们顶多看两眼，小孩是馋，已经好几个来问宣鸿影哪买的了。
申遥星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宣鸿影在卖这玩意，她居然还自己打了收款码，这种行径实在让人无话可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很穷。
连康子美这个小傻子都品出了几分不忍直视，想离她远点。
申遥星推着宣流：“你女儿真是商业奇才啊。”
宣流觉得自己出门该带把扇子，好遮着脸。
宣鸿影其实是给康子美准备的，她嘴上说讨厌这个黏人的小傻子，但也没那么抗拒。
毕竟她这人没什么心眼，但天生臭美，在学校合不来的同学很多，讨厌她的女同学那就更多了。
这么点大就弯弯绕绕的，宣鸿影不喜欢这套，觉得还不如跟没脑子的康子美一起。
偏偏康子美再没脑子，也知道丢人。
宣鸿影拿到了钱，又去烦康子美：“等下吃刨冰么？”
康子美看了眼她脑门那随风挥钳的沙雕玩意，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站如针毡，因为旁边的人都看着这边。
可是宣鸿影一双眼眨巴眨巴，分明是你不去也得去的眼神。
康子美哦了一声，她的目光落在宣鸿影斜挎包挂着的那个玩具，心想：她怎么这么喜欢这个东西。
都两个月了还这么喜欢，也不给我摸一下。
小朋友刚抬眼，就看到人群里推着轮椅的申遥星。
康子美挥了挥手，宣鸿影歪了歪头，也转身看去。
申遥星：“好丢人啊。”
宣流：“我们要不去吃点什么吧，比坐船了，热。”
申遥星：“好的。”
眼看这来人转身要走，排队的宣鸿影急忙跑过来，大喊一声妈。
惊起路人的眼神，在看到宣流的时候都有短暂的失神。
申遥星看她大步流星，跑起来那双马尾跟狗耳朵一样飞起，伴随着头顶的螃蟹晃晃悠悠，喜剧效果拉满。
更别提那号丧的一嗓子妈。
宣流深吸一口气，觉得好生丢人：“这孩子别要了吧。”
申遥星难得附议，真要转身，宣鸿影拉住宣流的轮椅：“干嘛啦，看到我就走了。”
一船坐六个人，因为节假日还取消了包船服务，申遥星觉得以宣鸿影的大嗓门必然要叽叽歪歪，不如清净一些。
“我和你妈决定去那边吃点东西，有点累。”
宣鸿影眯起眼：“真的吗？”
宣流：“一趟也就二十分钟，我在这边等你，你想要吃什么，手机点上就是了。”
申遥星点头。
宣鸿影满意了，“那我和子美坐船去了，你俩等我啊，取餐号我发群里。”
她又跑了，宣流观察了一圈周遭，没看到可疑的人。
况且宣鸿影虽然大大咧咧，但是警惕心还是有的，宣流就放心地跟申遥星去一边的水榭餐厅了。
下午的阳光像是碎金一样洒在湖面，莲花还没开，但是已经冒出了尖角。
申遥星吃了一口甜点，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对宣流说：“我们相亲那天，你也点了这个。”
宣流看着远处的游船，宣鸿影的船只在她的视线里，似乎在拍照。
作为人类的快乐，在人群里嬉笑。
宣流不确定宣鸿影是不是习惯了这样但是生活。
多年的寻找很可能成空，宣流也不敢跟孩子实话实说。
“你以前说想吃，觉得很贵。”宣流看着申遥星，笑着说。
申遥星却气了个半死：“屁咧，那天我们是AA的！你忘了？”
宣流：“这样你才能记得我啊？”
申遥星：真不要脸。
但她一方面又觉得幸福，想着这东西真好吃，等会再点一份，让鸿影尝尝。
结果她没等来宣鸿影，等到了康子美的电话，小朋友磕磕绊绊的——
“申、申老师！鸿、鸿影下船后自己跑、跑了，我找不到她！！”
🔒86.勇闯天涯
康子美的声音都带着哭腔，申遥星急忙安抚她，“子美你先不要哭，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申遥星一边催促宣流给宣鸿影打电话。
康子美背着书包，就站在下船的那片空地。
她的发型本来就是一颗圆润的蘑菇头，加上哭蔫蔫的，总是惹眼。
申遥星很容易就找了康子美，一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康子美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一边吸鼻子一边靠在申遥星怀里：“鸿、鸿影都不理我，直接就走了。”
宣鸿影那孩子实在显眼，申遥星找一边游船管理中心问了一下。
宣流没打通宣鸿影的电话，刚开始还能打过去，现在是直接关机了。
作为一条半人鱼，宣流的鼻子没宣鸿影灵敏，如果是宣流丢了，宣鸿影估计还能找到点踪迹。
但是现在反过来，加上这边人多，宣流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她牵起康子美的手，问她：“鸿影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康子美虽然在学校被同学孤立，也不过是个脑子反应慢半拍的小傻子，顶多是输入能力差了点。
她听懂了之后看着宣流，摇了摇头：“鸿影说、说下船要去找你们吃刨冰。”
是宣鸿影的口气，宣流叹了口气，但那家伙分明不是往吃饭的地儿跑的，她又问：“是看到什么人了吗？”
康子美眼眶红红鼻子也红红。明明跟宣鸿影一个年纪，却好像小了好几岁，幼齿得不行，哪怕宣鸿影的婴儿肥没褪去，都能时不时嘲笑康子美的圆圆脸。
小朋友摇头。
宣流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的，别担心。”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看上去漂亮得过分，康子美一直听妈妈说这个宣鸿影的妈妈以前就很厉害，但是康子美有点怕她。
虽然爱来找宣鸿影玩，她都是跟申遥星说话的。
“阿姨，我和鸿影吵架过。”
康子美想了想，还是选择告诉宣流。
宣流当然能看得出康子美是真心喜欢跟宣鸿影一起玩。
宣流自己没什么童年玩伴，她这样也没法跟人撒欢，都喜欢一个人待着。
但是宣鸿影跟她小时候完全不一样，给根杆子就能顺着往上爬，活像是个泼猴而不是条人鱼。
不过但即便这样，也很难交到朋友。宣鸿影大多的时间都花在打游戏、看游戏直播、看美丽up的其他直播上。
交朋友也得看缘分，不过就宣鸿影那瞧不起人类小孩的拽样，一般的同学也懒得跟她废话。
顶多就是凑凑热闹，新鲜劲过了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宣鸿影虽然是个爱玩的，看着还蛮主动的类型，内里是一个需要别人主动的货色。
“吵架？什么时候？”
申遥星去监控室看监控去了。
宣流好像看着没那么担心，反而耐心地询问起原因。
康子美站在宣流的轮椅边上，看着宣流从自己包里拿了张纸，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折纸。
“上次在、在海洋公园就吵、吵架了。”
康子美蔫蔫地说，还出了个鼻涕泡，自己拆开纸巾狠狠地搓了搓：“刚刚在船上也是。”
小的游船就坐六个人，除了她们俩初中生，还有四个大学生情侣，坐在船的另一边。
康子美本来在拍照，她看宣鸿影从书包里掏出盲盒的玩具看得认真，有点不高兴地说：“鸿影，你今天老看这个干什么？”
宣鸿影没搭理她，康子美就伸手去碰，结果被宣鸿影一推，差点掉下去。
康子美胆战心惊，宣鸿影像是才回过神，说了声对不起。
但康子美都快委屈哭了，也不拍照，就盯着宣鸿影。
宣鸿影唉了老半天，才小声地说：“我感觉这个玩具在叫我。”
康子美从小到大都被人取外号，从傻子呆子智障应有尽有，骂人的话她哪能听不懂，很多人根本没意识到她只是反应慢而不是听不懂。
康子美也习惯了，一般不计较，她就是什么也要思考一下，这个时候看了眼宣鸿影很宝贝限量盲盒玩具，更生气了，觉得她唯一的朋友鸿影都拿她消遣。
宣鸿影很认真地说：“真的。”
康子美气鼓鼓的，也没空欣赏着湖面下成群的鱼，“那、那它说、说什么了？”
宣鸿影面露难色，沉默了半天，又叹了口气：“它叫我走。”
康子美更生气了，觉得宣鸿影就是骗她：“我不要理你了！”
结果宣鸿影真的没跟她再说话，她就摸着那个玩具，盯着湖面发呆。
俩人都是没长开的黄毛丫头，康子美看上去更小，但这不妨碍她觉得宣鸿影长得漂亮。
现在网络发达，小孩对美丑的概念还是很单一，初一开学就开始暗暗评比什么级花。
宣鸿影在基本是从象湖国际小学升上来的初中部显得很面生。
她虽然个子不高，但好看是自然的，而且特别生动，跟谁站在一起，都会率先吸引别人的目光。
人也咋咋呼呼，特别好玩。
康子美跟她交朋友，但是没怎么见过她安静的时候。
大部分的时候，宣鸿影都是聒噪的，吵吵嚷嚷，还爱斤斤计较。
但在这艘游船上，俩小孩吵了之后宣鸿影就坐在船舷上不说话了。
二十分钟的单程线，宣鸿影就看着湖面一言不发。她那一头乱毛被光描出毛茸茸的轮廓，婴儿肥没褪的脸上显露几分不符合她年纪的哀愁，那一瞬间，康子美居然觉得宣鸿影有点像宣流。
倒不是哀愁，是她周身的气质。
有点遥不可及。
可我们分明是好朋友了啊，为什么感觉我离鸿影那么远呢？
康子美又不知道怎么跟宣鸿影搭话，最后别开脸，哪能想到下船这人就跑了。
宣流听完康子美带着哭腔的描述，笑了一声，和她猜的没什么出入，就是那个玩具。
她本来还想今天让宣鸿影给她拿走检测一下的。
人家先一步下手，直接把宣鸿影拐走了。
申遥星的那一个就有大剂量的菱草，那宣鸿影那个必然也有，可能还有别的。
那个人铁了心要带人，申遥星去翻监控也是徒劳的。
宣流：“子美，没关系的，鸿影不会生你的气。”
康子美吸了吸鼻子，宣流把刚折的一个蝴蝶给她，她包里装着上次宣鸿影让她买的彩纸，买多了，一直没拿出来。
蝴蝶栩栩如生，康子美说了声谢谢。
宣流的声音格外温和：“等我和申老师找到鸿影，再让她给你道歉。”
康子美低着头，手指点着纸蝴蝶，小声说：“我、我也有错的，我太贪、贪心了，我那么想要鸿影关……关心我。”
小朋友就是这样，宣流的笑声从喉咙溢出来，反而有些欣慰。
庆幸这个兔崽子终于找到朋友了。
“这很正常，是个人都会想要别人关心的。”
申遥星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宣流如此温柔地跟康子美说话。
是宣鸿影看到会爆炸的程度。
看到申遥星，宣流说：“我给徐觅双打过电话了，她忙完就来接子美。”
申遥星总觉得很怪，她盯着宣流看：“你不着急的吗？”
宣流点头：“着急啊。”
她看上去实在不像个妈，申遥星拍了她一下。
在康子美含着泪的注视下，宣流把申遥星拉下来，说了一句悄悄话。
申遥星：“你认真的？”
宣流：“不认真。”
她的轮椅都被申遥星踹了一脚，人倒是没飞出去，就是吓了康子美一跳。
直到康子美被送上匆匆赶过来的亲妈的车，她还处在有点迷茫的状态。
徐觅双加班加得昏天暗地，平常她加班，孩子要么在亲爹那要么就是在家里，毕竟康子美也没有朋友。
好不容易能跟宣流的孩子一起玩，徐觅双高兴得不得了，听说宣鸿影跑了，还颇为紧张地问：“要问问班主任吗？指不定去谁那了。”
宣流推了推眼镜，摇着头有些无奈地说：“也可能是离家出走。”
徐觅双到现在还是不太习惯这个老同学时长挂着的笑容，总觉得别扭。
不可否认宣流长得好，以至于这种笑在路人眼里格外赏心悦目。
这话也不好接，徐觅双带着康子美走了。
康子美也没再苦，就是还红着眼，她依依不舍地看着申遥星：“申老师，鸿影要是回来了让她给我打个电话啊。”
申遥星：“会的。”
但是我好没底气啊。
看着徐觅双车开走，站在马路边的申遥星才收起笑容，她看向宣流，冷冷地说：“你给我说清楚。”
湿地公园大得很，公园里的马路都很宽，申遥星无心看湖看鱼，在跟一条半人鱼纠缠。
“你刚什么意思，鸿影被人抓走了？”
申遥星那股火气蹭蹭蹭往上冒，“为什么你是这个态度啊？你是她的监护人啊，这等于孩子被人绑架了啊！法治社会！我要报警！！”
宣流嗯了一声：“是，但有我这样的生物，也很奇怪啊。”
她的眼神好像在说你当年也没报警。
申遥星无法反驳，她沉默了半天，又急眼了：“那怎么办，抓走鸿影……那肯定是知道鸿影不是人了，那怎么办啊！不行，我快急死了！”
申遥星来回踱步，微风吹起树叶，头顶的树枝哗啦作响，还掉了一片在申遥星头上。
远处的热闹并不影响这里的安静，空气清新，密林安静。
宣流站起来，替她拿掉了发上的绿叶，她也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的伴侣解释经过，最后说：“鸿影是故意去的。”
申遥星啊了一声。
宣流拉着申遥星坐在一边的座椅上，申遥星的手被宣流抓着，人的精神还紧绷着：“你早就知道鸿影会走？”
宣流摇头又低着头，她抓着申遥星的手，长睫颤颤，即便是知道，即便她向来冷静，依然会又片刻的担心。
她的手指勾着申遥星的手指，一边说：“那没有，我顶多会以为她离家出走。”
申遥星沉默了一下，离家出走确实像是宣鸿影干得出的事。
“是那个玩具？”
申遥星看着宣流，这个时候才惊觉宣流其实也心神不宁，她的声音柔了几分，小声地问：“鸿影自己知道？”
宣流点头：“她估计早就感觉到了，我在她小时候就给她灌输过很多被研究的下场，让她凡事都小心一些。”
说到这里，宣流苦笑了一声。
她想到伏芷兰发来的那些触目惊心的照片，她遍寻不见的族群。
早就被温问旋一网打尽，那些半成品甚至在她眼皮子底下传播了那么多年。
宣流自己抽屉里就一盒小样。
人鱼浑身是宝，就有人物尽其用。
那尤嫚呢？
宣流跟宣其品说他会见到尤嫚，但没说是死的还是活的。
这种程度的无声交锋，怎么看都是身处劣势的宣流会一败涂地。
况且宣流本来就没什么特别的能力，就算祁荔是个有用的人，宣鸿影被她保护着，这么多年养出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连这种大事，都不愿意跟宣流商量，颇有些单刀赴会的意思。
宣流打开手机，给申遥星看宣鸿影给她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妈，我要去做勇闯天涯了。
申遥星：“什么天涯？把自己片了吗？”
她气得要死，靠在宣流肩上使劲地捏这人手臂上没几两的肉：“你就不怕出事啊。”
宣流别开眼：“祁荔说死不了的。”
申遥星：“死不了？”
她的声音都尖了不少：“那可是你女儿啊！宣流，就算鸿影不是你亲生女儿，多少还是你养大的吧，不死要是残了怎么办？”
申遥星没想到她这个半人鱼配偶铁石心肠，还有空拿自己的经历安慰她：“像我一样，遇见这么好的你，指不定还能恢复如初呢。”
申遥星服了她了，又明白宣流是在安慰她，“那你说重点。”
宣流噢了一声：“祁荔是非人类研究中心的成员，简而言之，就是非人类的铁饭碗，她说温问旋现在人在国内，地点也设在国内，她只要联系上她老大，就能结束了。”
申遥星：“啊？”
什么东西啊，你们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宣鸿影：真的没问题吗？欸我会见到我的奶奶？
祁荔：理论上没问题，尤嫚也不认识你啊。
宣鸿影：你说得我好害怕。
祁荔：你不是要长大？总要看看世界什么样吧？
宣鸿影：那为什么不是宣流去啊！
祁荔：那我和她说，现在也来得及。
宣鸿影：no！！我要去！我可以做人鱼王！
祁荔：……
什么玩意。
说合家欢就是合家欢大家都在的合家欢；
一些《宣鸿影历险记》
啊看评论说血腥……
有吗？？觉得有的话忍一下（？）写都写了（？）
🔒87.真会问啊
宣鸿影长这么大就没怎么离开过宣流。
一开始被钓上来她在地下医院住了一阵，是祁荔陪她的。
刚从海里上岸的小美人鱼是个柔弱的鱼苗，说话声音都不大，一副下一秒就要嗝屁的样。
那会的祁荔因为要把这个黑户给重新上户口本来就够忙的了，结果宣流还不见了更让她头疼。到现在都说她尾巴秃了有一半是你们人鱼的锅。
可惜黑心人鱼那捞不到钱，这么多年祁荔花下去的还不少。
毕竟非人都在她的看护范围，所任职的单位也不知道成立了多少年。
建国后不能成精的条例历历在目，但是里面那帮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多多少少都有人类的血统。
少点的可能是八分之一血统，多点的二分之一，是个半妖，岁数往上数，爹妈是妖的也是建国前的事了。
这也不算违背条例吧。
尤嫚的失踪祁荔这些年也在追踪，只不过每次查到一点线索就断了。
而且她这个单位实在很鸡肋，就是不能跟纯人类掺和，也有什么属地原则，里面又细分了很多条例。
审批周转，等下一步估计都能等上几年，反正都不是人，活得也很长。
宣流当年也有幸见这个组织的一员，不难看出全员酒囊饭袋，应该没救了。
靠这帮人找亲妈，还不如自己努力。
事实证明她的努力方向也是有点用的，只不过钓到了宣鸿影，干脆从宣鸿影的族群出发。
人鱼太稀有了，作为唯一一条人鱼苗苗，宣鸿影基本是被祁荔宠大的。
她收到的好处也不少，除了吃的还有玩的，也有防身的。
宣鸿影没学什么乱七八糟的格斗术，她这个人有点懒，觉得有人要是追杀她，她就跳海跳湖。
哪能想到现在科技发达，实验室都有湖海，她这么被半催眠地带到陌生的地方，就被一股浓重的香味给呛到了。
宣鸿影的眼睛被特殊的布蒙着，人鱼的实力能穿透都没什么用，不知道这块布用了什么材质。
她只觉得空气很冷，她敏锐地嗅到了不详的气息。
有点后悔自己孤身一人过来了，为了祁荔那点奖励鬼迷心窍，还不如跟把玩具交给宣流检测的好。
这奇异的香味让宣鸿影有点恶心，加上向下电梯的失重感。她才被带进来没多久，就差点把自己吐成了酸味。
她迷迷糊糊地被带入了室内，拉着她的人松了手，宣鸿影刚要去摘眼罩，又被人按住了手。
“别摘呀。”
这声音怪腔怪调的，听起来就不是好人。
宣鸿影愤愤地想要自己扯了，却发现这玩意纹丝不动，旁边的人就按着她，可用力了。
“你是谁？”
祁荔让宣鸿影顺势跟人走，宣鸿影也照做了，但是她现在被人盯得寒毛直竖，有人凑得很近，像是要贴在她脸上似的。
“这么快就清醒了？”
这声音宣鸿影没听到过，宣流其实是有印象的。
但是宣流不在，宣鸿影的声音都颤颤巍巍的，“你是谁啊，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要回家！”
这个万能句式还是祁荔让她背的，结合现在宣鸿影身临其境的害怕，的确效果异常。
这道女声听不出年纪，但肯定不算小，在宣鸿影说完之后笑了笑。
宣鸿影到底还是个没见过市面的小人鱼，她不争气地抖了抖，等到那只手掐了掐她的脸的时候，宣鸿反而松了口气。
是热的，是活人。
祁荔阿姨没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啊，虽然追祁荔阿姨的那个小姐姐说是有的。
我这么可爱的人鱼变成鬼还泡不了水，未免太惨了。
“小朋友，多大了？”
宣鸿影感觉这个人不算高，就是声音听上去怪凉的。
不过再坏的人手也是热的，不像宣流，冰冰凉凉，也不知道我这种羊入虎口的大英雄行为有没有感动到她。
宣鸿影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开了小差。
对方却以为她吓傻了。
“带下去吧，放在一号浴缸。”
宣鸿影：什么浴缸啊？不会要抽血吧？？不要啊，祁荔阿姨给我喝的玩意到底管不管用呜呜呜。
我好害怕，我想宣流了。
救奶奶这种事，为什么要我这么弱小的未成年鱼苗来承担啊。
宣鸿影在祁荔面前那一腔热血顿时化为乌有，在被带下去的时候又问了一句：“你们是谁啊？”
抓着她的是个两个人，宣鸿影一抓，只抓到和她此刻心情一样凉的防护服。
虽然是法定节假日，但这个地方好像人依旧不少。
这帮研究人员都是温问旋手下的精英成员，每年的考核都很严格。
伏芷兰二十出头的时候干劲满满，觉得像自己这样的天才就应该为了伟大的项目鞠躬尽瘁。加班什么的不在话下，只要钱管够就行。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头发的日渐稀少，伏芷兰在工作上的乐趣已经被焦虑填了差不多，哪怕她在大多数同学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成功人士。
即便还是要相亲找对象，找的也不是跟普通同学一个层面的。
但是年龄越大，换工作就越发谨慎。伏芷兰没想到去年今日的自己还是个不满足于做组长的野心家，今年就已经恐惧上班了。
以前还调侃别人上班如上坟的胆小。
哪能想到她现在真的在上坟。
这堪比电影CG的基地，哪怕她不在最核心那一层，质检科透明的玻璃也能看到楼下那一个个透明玻璃浴缸里的非人类生物。
人鱼啊……
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人鱼啊！
伏芷兰觉得自己真的入贼窝了。
明明去年年底，自己还是个只要把宣流拉入沃森眠就能升职加薪的普通组长。
今年就因为宣流提供的那一份报告让自己飞升到核心团队，核心研究团队，真是长了见识了。
这个基地在b市郊区，她甚至不知道温问旋这个老板是怎么操作这些玩意的，空运的吗？
还是原本在b市就有这个项目，往下看去，最底下的池子都是深蓝的，闻起来像是特殊的香料，只是太浓重，很容易头昏眼花。
伏芷兰才进来没多久，人就瘦了不少，钱是加了很多很多倍，但是精神被受折磨，还差点斑秃。
她连下午茶都没心情吃，把手头的数据传给同事，喝了一口咖啡，往下看了眼。
正好看到透明的电梯有人下来。
这个基地的人都穿一样的工作服，除了偶尔来办公的老板穿得不一样，几乎见不到其他颜色。
怎么带着一个小孩来了。
因为是背对着伏芷兰的，但那个身形明显就是小朋友。
伏芷兰也不想管，她收回目光。但下一刻，电梯门开了，停在她下面一层。
那个小孩的脸转过来，居然是宣流的孩子！
伏芷兰一下子紧张起来。
她以前对宣流是嫉妒和爱慕揉在在一起，现在完全不敢有半点爱慕。
这个从前高冷的天才同学骗术了得，善于利用她那点工作捞女心态，直接把她忽悠进了核心组。
伏芷兰要是猜不到她跟人鱼有关系就见鬼了！
不过她没想过宣流是人鱼，哪有坐在轮椅上的人鱼的。
现在也不用猜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宣鸿影在下一层被灌了药剂，直接塞进了大型的浴缸皿。
被推进去的一瞬间，人类小孩的腿化为了漂亮的鱼尾，那种亮闪闪的光泽差点把伏芷兰闪瞎。
怎么看都比边上那十几条的人鱼看上去漂亮。
但尾巴都都带点红，像是一窝生的。
伏芷兰才看了两眼，就察觉了对面站着的人，她佯装低头喝咖啡，心想：宣流到底什么来路，我现在是无间道吗？
她垂眼的时候又扫了眼那个容器，其他人鱼都在沉眠，平时采血取鳞片都毫无反应，像是死了一半。
这个小孩在进去之后还在拍着容器，看上去依旧很有活力。
伏芷兰有点担心，她怕宣流不知道。
整个下午伏芷兰都提心吊胆的，期间还问了一嘴同事，为什么楼下的浴缸器皿颜色不一样。
组里跟她关系还不错的同事是个混血，金发碧眼的亚洲相貌，操着一口流利的东北腔，“颜色纯度越高，代表老板越重视。”
伏芷兰抽了抽嘴角，想到温问旋那一把年纪还如此年轻的相貌，突然有点恶心。
虽然想要青春永驻是人都想过的梦想，但正常应该都做不出这事。
更何况还搞这种非人生物研究。
到底有没人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鱼啊，还尾巴颜色各种各样的。
谋杀野生动物怎么也得吃牢饭的吧？
这个时候伏芷兰又深深地忧心，怕自己也进局子。
宣流，真有你的。
自己不来，把我推进来，是怕东窗事发被关进去吗？
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宣流没想那么多，她摆了伏芷兰一道也没亏待对方，画的大饼也不是假的。
沃森眠在业内那么有名，里面的技术人员都是猎头的最佳选择，怎么可能找不到下家，升职加薪是基本操作了。
因为沃森眠正式身败名裂是不可能的，毕竟有非人类单位兜着呢。
“遥星，别捏了，很痛。”
祁荔听到宣流这么一声，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由得抬眼看向申遥星。
知道宣鸿影真的走了，祁荔给这两口子发了个定位，等人到门口了再把人带了进来。
申遥星全程保持神游状态，崩塌了的世界观在重新启动。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包容了，但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为人知的非人类保护单位。
还能在一条老街口穿墙而过，来个大变活建筑。
太可怕了。
这个世界不会真的有鬼吧！！
“小申老师你怕什么，人鱼你都降服得了。”
祁荔笑了一声，把茶杯往申遥星面前推了推：“上好的毛峰，压压惊。”
申遥星深吸了一口气，颇为忧郁地说：“下次有个人告诉我她是神仙我都要考虑一下。”
祁荔：“那没有，我们都是无神论者。”
申遥星：……
你还好意思说啊。
她把目光看向大屏幕，这个八十年代风格的办公室有这风格不搭的屏幕，像是隔了一百年的科技碰撞。
“鸿影在这里。”
地点是b市四环的一个工业园区。
宣流：“我早就知道了。”
祁荔啧了一声：“本来想让你去的，但感觉你去可能直接白给。”
宣流：“……”
申遥星问了句：“为什么啊？”
她脑子乱糟糟的，总觉得自己像是什么奇幻电影的配角，脑子里全是问号。
祁荔还有心情笑：“因为她是尤嫚的孩子啊，鸿影又不是。”
宣流：“她猜的。”
申遥星啊了一声，她对温问旋的印象还是百科里的照片，跟尤嫚又有什么关系？
总不会是什么旧情人的狗血剧本吧？
祁荔撑着脸，那火红的头发跟她胸前的工作标牌格格不入，很难看出一丁点的根正苗红。
“喂了鸿影点东西，没什么大问题。我估计那人找她，也不会是为了加工吧？”
祁荔叹了口气，捋了捋自己的假毛：“那地方不好进，有点像我们去的医院，上面下面分开了。”
她颇为头疼地挠了挠头，“以前的基地应该不在这里，明显是新转移的。”
祁荔看了眼宣流，问了句：“你爸有没有和你说你妈的事啊？”
祁荔跟尤嫚的关系没到密友的地步，顶多是非人类的交情，尤嫚在认识祁荔之前，就在人类世界待了不少年了。
跟祁荔这个土著狐狸不一样，尤嫚是从国外回来的。
宣流抬眼：“什么事？”
祁荔抿了抿嘴，有点烫嘴：“就……你妈在你爸之前有没有前女友或者前男友之类的。”
申遥星想到宣其品那娇花模样，觉得以婆婆的口味，这样的人还挺难找的。
宣流：“没吧，没看手记有写。”
祁荔：“别是你爸给撕了。”
宣流沉默了片刻，非常笃定地说：“不会吧，他是那种我妈写了废话都要收藏的人。”
祁荔：“那我问你，如果小申老师写了好几本和前女友的恋爱日记，你收藏吗？”
申遥星哪能想到这种火能烧到自己身上，却发现宣流眼神游移，噢了一声：“那肯定烧了。”
祁荔笑了一声：“我看那位温老板的来历，你爸未必不知道。”
申遥星想：这八点档吗？沃森眠老总的岁数跟宣其品差不多大，是真的有点什么，婆婆的口味也很专一啊。
就爱嫩草。
一脉相承的口味。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晚上双更——
鸿影没啥事啦，天选人鱼王（xs）；
鸿影の奇妙冒险（？）；
这本主cp还不够好吗！
好像也没副cp的样子……
——本章评论随机小红包8——
——春节预热一下——
🔒88.霹雳人鱼
申遥星这个休假基本是在目瞪口呆中度过的，宣流和她说话的时候她都老发呆。
主要是担心宣鸿影，生怕胃口这么大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的。
宣流安慰她：“祁荔还是有点本事的。”
申遥星：“那你呢，你这个当妈的就不能为鸿影做些什么吗？”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算了，我根本帮不上忙。”
口气更沮丧了，宣流有些好笑，“我倒是想。”
申遥星这个时候倒是没什么飞醋吃了，一边在校讯钉上给宣鸿影编请假理由，一边拽着宣流的衣服不松手：“那你那个同学呢？”
宣流坐在她边上，拿着鼠标看学生交上来的实验报告。
家里没宣鸿影这个叽叽喳喳总是冷清，申遥星吃饭都没什么胃口。
宣流的衣领都被她拽得皱巴巴的，不得不把人凑过来，把申遥星的手从自己的衣领拿下来，一边说：“她也很忙。”
伏芷兰前几天给宣流打电话说她见到了宣鸿影，口气活像快吓死了。
当初在同学会上得意洋洋的一些感言气势荡然无存，深刻诠释了进了狼窝的恐惧。
“宣流！你女、女儿……就那爆炸头的小女孩，怎么……”
伏芷兰这辈子都没这么失态过，她从小到大都觉得自己死鸭子里的白天鹅，活该出类拔萃。
可惜白天鹅人生中那点早恋苗头被高傲掐死，多年后还上了初恋的贼船，进了深渊。
伏芷兰一个下午大气不敢出，下班之后火速换了号码给宣流打了个电话。
却没想到当事人家长好像根本不带着急的。
伏芷兰压低了声音，避免自己在假期的人潮里显得像个尖酸刻薄的催债人——
“你疯了吗，你孩子是……是……不是人！你居然还……”
伏芷兰如果那天跟申遥星交流一下，可能会发现她俩还挺有共鸣的。
都只有一个感想——这个世界完蛋了。
宣流：“没事，麻烦你看她几天了。”
伏芷兰悲从中来，又觉得这孩子未免太惨了，到底是领养的，指不定宣流就是不怀好意。
“你就没想过报警吗？”
伏芷兰压低了声音，她在夜晚湖边走着。长堤上人很多，她人外形本来就俏丽，是个很有风味的熟女，站在路灯下打电话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宣流：“我要怎么说？”
伏芷兰的话都被堵死了，她代入一下确实很有道理。
宣流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压根不担心她那个都被关进去的崽子，“这个公司这么多年了还能这么开得这么红火，你没点数吗？”
伏芷兰闭嘴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好天真。
这些年书都读到屁股上去了，搞这块的有些的确很没心眼，能搞出点自己研究的成果都能乐半辈子，弯弯绕绕根本不是擅长的，唯一的勾心斗角可能都放在论文上了。
饶是伏芷兰觉得自己心眼挺多的，这个时候也只能哦一声。
心想：凭什么啊，宣流看着一声不吭的脑子转得还挺快。
真无情啊。
“如果可以，拍张鸿影的照片给我吧。”
宣流还是说了一句，说不担心那是做给申遥星看的，宣流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在没摸清温问旋的底之前，还有理由，她总觉得不止为了利益。
至少她那素未谋面的母亲，跟温问旋还是旧相识。
伏芷兰：“那你回头给我指点一下……”
她还没说完，宣流就答应了。
真烦啊，以前上学的时候爱答不理，问个题目都像是要跪下来求她一样，现在那么好说话。
伏芷兰感叹了句：婚姻果然坟墓。
一方面有点羡慕，连宣流这个死人脸都能找到老婆还有个孩子，还挺热闹的。
宣鸿影长这么大就没断网过，她被宣流钓上来之后休养好了就无缝进入了互联网世界。
被塞进这类似浴缸的器皿的时候她是昏过去的，但这种剂量的药对她没什么太大的作用，没一会就醒了。
这一层这样的设备多得让人密恐犯了，特别是每个超大的培养舱里都有一条人鱼。
宣鸿影一开始以为这些没反应的红尾人鱼都不是活的，还很难过。
她从来没看到这么多的人鱼，可惜都不在海里，在这个电饭锅一样的地下建筑，一点儿活气都没有。
明明大家的鱼尾都那么好看。
大概是宣鸿影醒得太快，专门负责她的工作人员还以为自己开错药剂了。
又去伏芷兰那个科核对了好一会，最后站在培养舱外盯着宣鸿影看了好一会。
老员工也不是没见过人鱼，当年参与捕捞的人是见过海底的人鱼群的，温问旋亲自下的手，把这些人鱼运回来。
但她也很多年没见过新的人鱼了，好像就没出现过新的族群，一直是红尾。
以至于这些年提取细胞活力也越来越低，这个系列的护肤品都炒成了天价。
这一层培养舱的人鱼都跟死了一样，就宣鸿影最活泼，她拍着玻璃，还冲那个工作人员招了招手，活像要点菜。
工作人员包得跟僵尸一样，宣鸿影觉得有点像她前几天看的up打的那个游戏。
唉我最爱的up主渡酱，一天不打赏我就好空虚哦。
可是我又不是什么游戏女主角，宣鸿影沮丧地垂头，又指了指嘴巴，示意对方给自己点吃的。
针对她的全套研究还没开展，顶多是采集了一些口腔细胞，下一步就要切一片鱼尾的鳞片。
工作人员没看懂她的意思，以为她嘴巴疼，给了她一颗药。
培养舱不算全封闭，有个小开口，宣鸿影觉得这种给法实在她屈辱了，喂鱼吗？
她还来脾气了，不搭理对方。
等下午看对方拿着刀要来割鳞片的时候宣鸿影差点吓死。
人鱼的鳞片坚硬无比，又不是毛绒动物的毛那么容易掉，出生有多少，长大就多少，而且被刮了基本重新长要很久很久。
重点是很痛。
宣鸿影之前看了哪吒的故事试着给自己拔了一下，我还不是龙呢，就差点痛出猪叫，那抽筋刮鳞得多疼啊。
但是宣鸿影挣扎不得，这帮人手段太多，她在心里泪流满面。
骂完了宣流的祖宗十八代，无所谓自己是不是被骂进去了，那脏话别开生面，从脑壳到，骂得精彩纷呈，楼上的都能听到她这高昂的骂声。
跟伏芷兰同组的同事也新来的，比伏芷兰还好奇，拿着试剂往下看了一眼，唉了一声，嘀咕了句造孽。
伏芷兰不敢看，她的心都揪起来了，哪怕宣流说没事，但这都这样了，小孩要是没了可咋办。
结果宣鸿影那骂声停下的瞬间，下面围着她采集的工作人员都被电晕了。
“卧槽，这是电鳗人鱼吗？”
同事震惊地说，伏芷兰也看了一眼，发现楼下那层地上的工作人员还在抽搐。
培养舱里的小姑娘挣扎着要爬出来，可能是发现自己变不回腿，只能回去了。
噗通一声，里面的营养液还溅了一滩在地上。
当事人一脸得意，但发现砸不坏宛如加盖浴缸的培养舱玻璃，只能开了盖子自己去拿一边的桌上的零食。
按理说基地是没这些的，但是宣鸿影的书包还在桌上。她那手实在是短，够了好半天没够着，还把自己摔出来了，拍着尾巴就着这个姿势打开了自己包，以一种瘫沙发的姿势点瘫在地上吃零食。
还跟巡逻一样往上看了几眼。
同事：“牛啊这小人鱼。”
伏芷兰默默地想：果然不是宣流亲生的。
一方面她又提心吊胆起来，怕等下又要开始继续采集了。
后来几天如她所料，但也出乎意料，采集根本无法成功。
这条人鱼像是带电，每次要做点什么都被她给电晕了，前前后后换了好几批人了，最后还是温问旋亲自来的。
宣鸿影已经被好吃好喝供着好几天，零食给的都是进口的，温问旋来的时候宣鸿影正趴在培养舱边沿吃薯片。
但是她的吃相实在有碍观瞻，说难以直视有些夸张，但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薯片的碎屑掉在培养舱的液体里，油渍扩散开来，水面都是油的流光，还五颜六色的。
有点恶心。
但是这倒霉孩子毫不介意，这是特质的营养液，给人鱼补充需要的能量，为了让她们更好地生长。
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能让伤口恢复得快一些。
对宣鸿影这个没伤口的倒霉孩子来说，反而催化了她的长大，才短短几天，她的人鱼形态就拉长了，甚至有点向成年人鱼接近的架势。
温问旋听了下属的报告都要笑了，她自己不相信，打算亲自动手。
这么多的人鱼，她亲自动手的只有地下一层那个特殊培养舱的人鱼。
基地很多人都没见过，只知道那是零号人鱼，是老板的第一条人鱼，也是唯一一条银尾人鱼。
现在温问旋换上了衣服，一边慢条斯理地套上手套，旁边的助理都有些紧张。
楼上两边办公的也要不少人围观。
伏芷兰神情复杂地看着温问旋，实在很难把她大学听的那场讲座主讲人联系在一起。
差别太大了。
温问旋在学术圈德高望重，长得年轻但没人敢轻视她，也挺好说话的，擅长提携后辈。
伏芷兰说不仰慕是不可能的，但是进了沃森眠到去年被温问旋叫过去，她的忐忑碎成了恐惧，温问旋开门见山地指出了她入职的报告，并以此要挟她回国找一个人。
宣流……
伏芷兰也问过宣流，是不是跟温问旋认识。
宣流说我和你一样。
那就很难解释了。
现在事态发展完全超乎伏芷兰的想象，更别提眼睁睁看着宣鸿影被放在手术台上，试图亲自切割鳞片的温问旋。
宣鸿影的薯片被强行没收，她还有些恋恋不舍。
这几天她吃零食吃得格外满足，肚子还是撑的，被抬上去的时候负责她的工作人员都觉得她胖了。
当事人浑然未觉，还想骂几句脏话，结果被捂住了嘴整个人绑在了冷冰冰的大理石台面。
灯光刺眼，宣鸿影非常淡定，心想：祁荔阿姨还是有用，不愧是狐仙。
以前不该背后骂她是没什么用的老妖怪的。
大概是她的神态太放松，戴着口罩的温问旋看着她，她整个人的气质乍看很温和，但一双眼瞳色不一样，这个俯视总有些渗人。
温问旋笑了一声，口吻都有些愉悦：“小朋友，不害怕吗？”
宣鸿影懒得理她，温问旋戴着手套的手捏住了宣鸿影的下巴：“食量这么大的人鱼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句话羞辱意味太强，宣鸿影的鱼尾挣脱了束缚，啪嗒打在一边的仪器上，带起噼里啪啦的电流，连带着温问旋都被震开了。
伏芷兰看得眼角抽搐，听见她同事我靠一声：“这不是电鳗，是霹雳人鱼啊，是不是成精了？”
温问旋浑身都是麻的，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她被助理扶起，伸手就把手术刀往宣鸿影身上扎。
一点用都没有，还又被电了。
她的怒气涌上面容，深吸一口气：“把她给我跟零号关到一起去，我倒是要让她看看这是什么品种！”
宣鸿影本来想着自己定多就是再这里多吃几天零食，哪能想到还被跟其他人鱼关一起。
好耶……
终于可以跟人说话了。
她心里美滋滋，还很高兴地冲温问旋说：“谢谢老板，能再给我来点饭吗？我要吃米饭！”
温问旋：……
宣鸿影没去上学的第一个晚上，宣流收到了伏芷兰发的照片。
有点糊，是她的傻鱼女儿吃饭的背影。
申遥星凑过来看了一眼后直接抢走了宣流的手机，沉思了好一会，有点纳闷地问：“鸿影怎么还胖了？”
作者有话要说：祁荔：祖宗给的东西，真好使欸。
——
后来的宣鸿影回忆起这段惨无人道过去，
对申遥星说：“我好可怜哦，没人关心我，那里让我好冷好饿好孤独好寂寞。”
宣流默默地拿出照片和镜子。
申遥星：你现在比那时候瘦很多。
宣鸿影（跺脚）：讨厌！我现在转型成仙女了！！
这本真的没啥……的……嗯……
好久没喝豆乳玉麒麟，怎么涨价了（又！！）；
🔒89.你妈来了
申遥星给宣鸿影请了假，但上班的时候难免碰见宣鸿影的班主任。
初一十班的班主任比申遥星大几岁，但也是个年轻老师，只不过做班主任的无论公立还是私立，都很操心。
看上去就比申遥星有气势多了，搞得申遥星也有点怕她。
倒不是因为对方是前辈，反而是因为自己家那个不成器的孩子，常年吊车尾，还有个听说宣鸿影从倒数第二进步成倒数第三都能发个大红包的爷爷。
家庭教育，实在太重要了。
申遥星拧着笑，回答宣鸿影班主任的问题：“鸿影住院了，肠胃不舒服。”
请病假还要开证明，申遥星这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伪造的事，没想到宣流做起来得心应手，直接让那个三根毛医生走了个后门。
虽然看上去像模像样的，但申遥星提交的时候还是有点慌张。
班主任噢了一声，她俩在走廊碰到，申遥星提溜着新课的材料，助教老师少带了粘土，她那一大包橙色的粘土特别吸睛，路过的学生都忍不住看几眼。
“鸿影确实，比较喜欢吃东西。”
班主任对班学生都比较了解，衣食住行上事无巨细，再加上宣鸿影的食量是出了名的大，食堂大妈提起会吃饭的女孩，就会说那个卷毛的。
申遥星讪笑一声：“所以这不是假期吃多了。”
蒙混过关后前面还来了个小的，康子美拉了拉申遥星的衣摆，问她：“申老师，鸿影什么时候来上学啊？”
作为知情人的康子美，申遥星不怎么好糊弄她，只能给宣鸿影安了一个离家出走的理由。
申遥星摸了摸她的头发：“很快的。”
小姑娘有点失落，“那、那鸿影一个人在外、外面，钱够不够啊，我怕她饿、饿到。”
申遥星心想：根没饿到，反而胖了，就那张照片，感觉差不多胖了两圈，这才几天。
那个基地不会给宣鸿影喂避孕药了吧，听说现在很多鱼都是这么催熟的，真是糟心。
宣流这个废物。
她又在心里骂了一句，马不停蹄地上了课，下午开车去宣流学校，等着宣流和她一起去找宣其品。
祁荔那天给出的信息量有点大，申遥星是不敢怀疑尤嫚有二心，也觉得宣其品跟尤嫚的爱情感人，但是……
有没有前任这个要怎么问啊，还是宣流问吧。
结果申遥星去学校接她的人鱼老婆，还要排队。
毕竟宣流一下课就被学生围着，申遥星不太想去她的教室，这帮学生实在太八卦了，搞得她无地自容。
但她在楼下等人也挺显眼的，还很巧地遇见了范芙樱。
小范同学看到申遥星一开始还没确定，看申遥星在教学楼下等着，又买了雪糕给她。
跟她唠了几句。
申遥星这几年变化不算大，范芙樱也找了对象，但是初恋光环犹在，总是难免多嘴。
“申老师，我不是这个院的，但是听说宣老师有个岁数很大的女儿啊，你怎么会跟她一起。”
上中学的时候那种喜欢比较纯粹，就是看脸，现在范芙樱能品出点结婚的门当户对来，寻思着宣流条件也就一般。
申遥星已经不知道回答这种问题多少次了。
无非就是宣老师虽然长得好看但是走不了路是残疾人，还有个女儿，你怎么想的。
申遥星都麻了，她也希望宣流能站起来，让她爽一爽。
另一方面她又心疼，这个时候被问，破罐子破摔，笑着说：“她长得好看。”
这个理由朴实无华，范芙樱被噎了一下：“可是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啊，结婚是一辈子的事。”
天气热了起来，外面的太阳能把人晒一层皮，申遥星的车停在远处停车位。
她背着个帆布包，水蓝色的牛仔裤破洞漏出她那修长双腿的白皙肌肤，裤子在脚踝处挽了挽。
申遥星一边撕开雪糕的包装，无名指的戒指看上去特别衬手，在光下钻石闪闪发光。
人在蜂拥而入的上课的学生里都显得青葱。
申遥星一笑：“也可以离婚的嘛。”
她开了句玩笑，范芙樱也笑：“但我感觉你真的很喜欢宣教授。”
申遥星自己觉得还好，毕竟都这么大了，感情也没流露得这么明显。
但等人实在无聊，她好奇地问范芙樱：“我有吗？”
范芙樱唔了一声：“上次就看出来了。”
以前申遥星教她的时候虽然也很温柔，但压根不是一个味道的。
感情的双标对比明显，范芙樱那颗少女心算是彻底碎了，只是再次欣赏了眼前的高冷脸老师。
宣流过来的时候人流已经散了，她看到申遥星跟一个学生模样的聊得开心。
宣流记性好，一下就认出那人是谁，等跟申遥星走的时候还问了句：“这么巧吗？”
这四个字被她说得酸溜溜的，申遥星把自己吃了一半的雪糕塞进她的嘴里：“这都能算，你甜会。”
巧克力甜筒上面的冰淇淋都被申遥星舔完了，只剩甜筒里的。
宣流毫不介意，一边吃一边说：“我爸还在公司，我们直接去他家吧，密码我知道。”
申遥星点头，但还是在路上买了点东西给宣其品。
上次来的时候她们看了尤嫚的日记，还拿到了一套房子，装修是装完了，来申遥星是等着收假再搬进去了。
结果宣鸿影还去做英雄了。
宣其品住的是独栋，冷清得要死，一楼放着一架很有年代感的钢琴。
这房子就很有年代感，装修跟申遥星现在跟宣流住的那个房子差不多，像是一个年代的。
是尤嫚喜欢的风格。
宣流烧了水，给申遥星泡了花茶，就看她在钢琴前站着，“你可以弹。”
申遥星：“这是你妈妈的，不好吧。”
宣流：“我小时候就弹，我爸说琴不谈会死的。”
申遥星好奇地问：“叔叔也会弹吗？”
宣流的脸色突然一言难尽起来：“猫听了都会死的程度。”
申遥星：看来是真的很难听了。
申遥星这人在音乐上一窍不通，买耳机都是听个响，弹琴就跟打地鼠一样。
随便戳了几下，兴致缺缺地松手了。
“你弹一个呗？”
申遥星坐在一边，捧着脸问：“你妈妈是演奏家还是音乐家来着？我完全搜不到她的资料。”
宣流也不怎么搞乐器，她这人一张脸就差写好生无趣，可能更喜欢看海。
“你会什么？”
申遥星啊了一声，目光落在钢琴上：“那个一闪一闪亮晶晶的调调。”
宣流给她弹了，申遥星看着她：“要是你妈妈当年没失踪就好了，你应该……”
是完好的人，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很好的条件，会更加优秀吧。
申遥星却说不出来，她只是看着宣流。
宣流一边摇头一边笑：“那我可能遇不到你。”
申遥星欸了一声：“话不要说那么绝对。”
她手上的那串换了新绳，像是烫到了宣流心里去，她说：“要是妈妈回来，看到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申遥星抬起下巴，摆出骄傲的面孔：“我除了不是地人没什么不好的。”
宣流点头：“那我妈也不是地人。”
申遥星嘁了一声：“我当初费尽心思落户，而你们非人类，居然能直接落户，气死我了。”
说到这茬申遥星就有些愤愤，那天去祁荔的单位，申遥星了解到这个政策，只觉得不做人才是最好的。
宣流无时无刻都觉得申遥星可爱，眼里都带着灼人的温柔：“也不是那么好办的。”
申遥星更生气了：“你就是诈骗我。”
宣流：“还好是我诈骗你。”
祁荔开的那个相亲网站就是钓鱼网站，宣流哪敢跟申遥星说她相亲的那帮歪瓜裂枣很多都是真诈骗犯，前阵子都被一锅端了。
反诈骗人人有责，只是宣流期先一步，捞了个老婆回来。
“再说了，你不是我妈妈订下的吗？”
宣流看着申遥星，她还卖萌，歪头眨眨眼。
申遥星把她的脸推开：“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下一秒申遥星听到大门开的声音急忙把凑上来的脸再次推开：“你爸来了。”
宣鸿影把温问旋电了之后又被安排了，基地的工作人员来就不算多，好几个被电了之后全身无力，属于工伤休假去了。
没人想被电，这种活最后落到了伏芷兰和另一个新来的同事上。
伏芷兰痛苦得快要死了，心想：我都这个岁数了还是新人。
但凡我换个公司，也起码是组长级别的了。
后悔但也没退路了。
宣流，算你狠。
她同事也一脸辛酸：“我以为我们这行，没体力活的。”
她俩一个心怀鬼胎，一个满腹怨气，去伺候霹雳美人鱼了。
即便宣鸿影睁开眼第一眼看的就是祁荔，但这也是她头一次如此崇拜祁荔。
毕竟那年宣鸿影还小，来以为自己是祁荔救的，后来被宣流领养还怪不情愿的。
如果不是品出了点宣流的好，可能还身在曹营心在汉，想着去祁荔那里。
祁荔这人神神秘秘，说是相亲网站的老板，其实还有别的工作。
宣鸿影有次玩她手机就看过祁荔那可怕的群消息，每天999+，仿佛干的是日薪两百万的活。
难怪满世界跑，现在还能让我放电，我长大了是不是能去祁荔的单位上班啊？感觉好拉风哦，还能公费旅游。
宣鸿影之前问宣流的时候被理所当然地讽刺了——
就是这个分数还想吃公饭？
那时候的宣鸿影不以为意，当然也没那么去强烈的欲望。
此刻她在这种不是学习的地方突然上进心爆棚，百无聊赖下居然琢磨起自己没写完的作业了。
原来一天吃到晚也能这么没劲啊。
好无聊。
伏芷兰过来的时候全身也遮得严严实实，宣鸿影鼻子很灵，她只见过伏芷兰一次，就能记住对方的味儿。
被推着培养舱的时候还试图跟伏芷兰搭话：“嗨美女，我是不是见过你啊？”
伏芷兰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坏事，结果下一秒宣鸿影又问她同事：“我是不是见过你啊，你们的衣服都一样，其实都是一个人？”
伏芷兰：这孩子好像智商不是很高的样子。
温问旋让人把宣鸿影丢到最底层的培养舱，宣鸿影都没听懂。
她只觉得电梯往下越冷，连穿着防护服的伏芷兰都开始哆嗦。
人鱼虽然耐冷，但这他妈都是冷冻了吧。
不新鲜了啊！
被转移到最后一层的时候，宣鸿影只觉得心飞扬又有些凉。
她看到了半层楼高的培养舱，跟她自己住了几天的培养舱比，简直堪比别墅，像个小型海洋。
而里面有一条伏在巨石上的美人鱼，她背对着宣鸿影，银白的鱼尾像是被月光锻造过，洒满流光。
女性人鱼的肌肤都像是被老天开过光的，一寸寸都写着美。
而且头顶还有模拟的日光，穿过水面，只让人觉得这个场景美轮美奂。
伏芷兰光进来就费劲死了，好几层编码指纹的。
但她也看呆了，这跟沃森眠年初发布会的一样。
只不过这条人鱼，是真的。这个时候转头，头发跟宣鸿影那开叉的爆炸头卷完全不一样，银发如绸如月。
宣鸿影对上那双眼，咯噔了一下。
这个人鱼有和宣流一样的眼睛，但是一只眼睛戴着眼罩。
以至于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心里就忍不住升起一股残缺的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采访一下当事人。”
伏芷兰：后悔就是后悔，但打工还是会打的。
范芙樱：人人都是好色之徒。
宣鸿影：宣流你妈真好看。
申遥星：老婆身残志不坚但钱花不完。
可以的话给我上章补个评阔以吗（星星眼）；
美强惨上了年终盘点呜呜呜小透明人生第一次……
不知道有没有之前的读者，28号我会放美强惨的贺岁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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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误会大了
申遥星不是第一次看到宣其品哭，但这位叔叔真的是她见过最多愁善感的男人了。
她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宣流，宣流还半蹲着研究密码箱，冷不防被她撞个趔趄，差点摔倒。
宣流手撑了一下地，茫然地看了眼申遥星。
屋里开了空调，宣流还是出了汗，宣其品回来以后从楼上抱了个密码箱，说是上次没拿出来是因为打不开。
而且这人还是个男德班精英成员，守寡多年依然深深践行他老婆的嘱咐。
是我个人的东西，小其帮我放着就可以了。
还好不叫小品……
而且感情恋爱日记是真的写给宣流爹看的啊。
申遥星牙都酸了，她寻思着自己回炉重造都写不出这么浪漫的文字。
让人看了又尴尬又感动的。
宣流开密码箱了多久，宣其品就嗷了多久，一边念着宣鸿影的名字。
宣流都被他这种鬼哭烦死，难得面上都浮上了火气：“闭嘴吧。”
宣其品捂着脸抽搐，肩膀耸动，看得申遥星鸡皮疙瘩满身。
只觉得这爱情是在是变幻莫测，还能让人如此感性，完美体现了物种的多样性。
宣流开得烦躁，这个保险箱一看就有年代了，尤嫚走后宣其品也不是起过心思，找过人也打不开。
也不知道尤嫚用什么玩意做的，特别坚硬，就算是切割也不能打开。
只能输入密码。
宣流试了很多次，都失败了。还让这玩意开启了保护机制，半小时内不允许再开。
这不知道等了好几个半小时，申遥星伸手给宣流擦了擦汗，低头却发现宣流的手机弹出了新消息。
是伏芷兰的。
“是你同学的消息。”
申遥星戳了戳宣流，宣流：“你帮我看一下，现在才几点，她怎么下班了……”
伏芷兰的上下班时间宣流也知道，这人跟自己发消息都鬼鬼祟祟的，没鬼都要被她吓出来。
宣流没想到上学的时候胆子倍儿大还敢扮鬼的同桌居然是这种货色。
申遥星解开了宣流的屏幕锁，点开伏芷兰的消息，在看到图片缩略图的时候那就心跳加速了，等她点开，整个人都愣住了。
拍得还是有点糊，一看就是偷拍的。
在被科普那个基地多隐秘后申遥星打心眼地佩服伏芷兰，这样的环境下也敢拍照。
哪怕是高糊，依旧能看到中心那个仿海水的培养舱里的女人有多好看。
这么多年的岁月根本没有侵蚀她的容颜，她看上去依然有震撼人心的美丽。
哪怕是模糊的。
申遥星呼吸一滞，后翻翻到了宣鸿影的照片。这货也被安置在一边，一个海景舱和一个培养舱的对比强烈，完美衬托出了温问旋的小心眼。
下一秒伏芷兰的电话打过来，申遥星接了。
她还没说话，伏芷兰有气无力的声音就传过来：“宣流，我和你说这事太危险了，你女儿是电母生的吗？啊我被电到医院了。”
之前申遥星对伏芷兰的印象就是倍儿有精神，劲劲的那种女人，没想到升职没多久人就蔫了。
这话说得咬牙切齿但是没半点威慑力，反而有种「当事人就是十分后悔」的感觉。
申遥星呃了一声：“宣流在忙……”
伏芷兰活像是抽噎着说的：“忙什么啊！你是申老师吧，那你帮我转达她，我因为工伤还在医院，暂时帮不了她的忙了。”
申遥星啊了一声，语带关心：“工伤？很严重吗？”
伏芷兰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就是卑微打工人听老板的去取血，然后被你们女儿给抽了。”
她虽然没被烤焦，但人是晕了，现在才醒过来，上了输氧机，家里人还以为她快死了，刚才还在号丧。
伏芷兰嗤了一声，“还带电的，比宣流凶多了。”
申遥星完全没醋好吃了，甚至觉得这姐姐有点惨，连忙说了好几声谢谢。
申遥星挂了电话，她点开那张照片看了好几眼，又给还在试密码的宣流看。
宣流本来一只手拿着笔，胳膊放在矮桌上在算密码，看到的时候都愣了。
申遥星小声地问：“要给你……”
宣流闭了闭眼，揉了揉眉心：“给吧。”
她的眼神看上去很有内容，申遥星读出了那一句：我爸可能会嗷嗷大哭。
是真的。
在看到那个海景舱里的女人，宣其品顿时嚎啕大哭，活像是死了老婆给老婆送葬，路上老婆诈尸，还带了点似有若无的喜气。
宣流给自己戴上了耳塞，心无旁骛地计算密码。
她对自己亲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觉得她妈是个情种的同时还是个高级知识分子，这密码激起了她久违的好胜心。
宣其品哭得分外伤心，他险些又要哭晕过去的时候，宣流终于打开了箱子。
陈年的味道散开来，宣流取出了一些笔记和一些尤嫚和人往来的书信。
尤嫚的字申遥星也认得，倒是里面的书信还有些不是尤嫚写的。
中文是小楷，外文是花体，这一沓的信，百分之八十都是寄给尤嫚的。
申遥星看到落款都傻了，宣流也没有很意外，太拆开看。
都是一些家常话，宣流让申遥星按编号排一下。
时间是在认识宣其品之前。
宣流突然有点同情自己亲爹了，相遇很早，相处太短，余生太长。
尤嫚的从前都没跟宣其品说完，人就被挟持，然后相隔多年。
宣流：“你认识Audrey么？”
宣其品还拿着手机，他看得认真，近乎贪婪，连呼吸好像都要忘了，如同一块尚且有气的墓碑悲鸣。
宣其品愣愣地回答：“我听你妈妈提过。”
尤嫚的朋友很少，她看上去很好相处，是个明艳温柔的美人，但因为人鱼的身份，也不怎么敢在人类社会交朋友。
祁荔的铁饭碗单位管理着大部分的非人类，但也没不让她们跟人类相处。
毕竟非人类也有些带着人类的血统，难免喜欢人间的热闹。
无法避免的事，只有秩序需要维护。
不现形还要装一辈子人类也是有先例的。
尤嫚跟人都是点头之交，是很容易断掉的关系，至少祁荔对她的印象就是善良凉薄。
这样的人居然能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祁荔本来想不明白。
为什么人鱼这样的生物，会一眼万年，会如此死心塌地。
直到宣流都长成了大人，她才彻底相信尤嫚当年说的小其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人类的一生在非人类的眼里如同蜉蝣，朝生暮死，所以感情也不会很漫长。发展到现在，更是不用在意让结婚充斥私人生活。
往大了说是为了好好体验，往小了说那是人心不坚。
祁荔是不愿意相信人类一辈子的许诺的。
但她看宣其品如此固执，又愿意帮忙了。
这些年找线索就千辛万苦，宣其品这里实在是榨不出东西。
这个男人当年跟尤嫚分别的时候尚且年少，跟个失足少女一样，兜不住事情。
宣流都以为宣其品不会回答他了。
应该不知道吧，傻乎乎的。
却在下一秒听到宣其品笃定地说：“我知道。”
宣流看着自己亲爹，这个岁数的男人看上去意外地年轻，但是眼睛骗不了人，藏着熬着半生的折磨。
“我听你妈妈说过一次，就一次。”
宣其品跟尤嫚在一起的日子太短，所以相处的事在他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有些可能只听过一次，他却记得住。
但是这个英文名，他查过，没什么收获。
宣流：“她是温问旋用过的旧名。”
宣其品不是没见过温问旋，有些产业重合，就算没有接触，也是听过名字的。
他们甚至在同一个研讨会见过。
“是她……带走你妈妈吗？”
宣其品努力地回忆温问旋的相貌，却只记得过分年轻的脸，和尤嫚某天睡前和他说。
如果我有天消失，你不要告诉别人我是谁，以及你是我的谁好不好？
这样的对话在以前稀疏平常，恋人总是这样，会做一些无谓的假设，我要是死了你会再找吗之类的。
一方面想要听到至死不渝，一方面又不忍心对方孤独终老。
宣流沉默了半天，她有时候不知道宣其品在搞什么，有时候又觉得对方很可怜。
这么多年，要找的人就在b市，宣流都不忍心说了。
没人知道宣其品有个人鱼老婆，宣流曾经见过宣其品的同学，他们甚至不知道宣其品有过一个如此美丽的恋人。
怎么有人恋爱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的？
宣流试着代入一下，又觉得太痛苦了，毕竟忍着不说，瞒着，她自己体验过。
更别提这么多年的煎熬。
申遥星站在一边，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抬眼却看到了宣其品鬓边的一根白发。
藏在黑发里面，像是漫长岁月的孤独抵过人鱼配偶的衰老，开出的一朵白花。
是我的话肯定熬不住。
申遥星叹了口气，心想这老一辈的事怎么这么刺激。
这满桌的信，全都是当年叫Audrey的温问旋写给尤嫚的。
看了看年份，那年的Audrey才十七岁，那的确是个书信来往的年代。
纸张泛黄，写得都是一些琐事，申遥星看不懂德语，还是拿手机拍照机翻的。
反而是宣流一目十行，看得无语。
温问旋的信给人感觉就病病的，什么叫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我的眼珠送给你。
那么好看。
不就是黑眼珠，大家都有啊。
申遥星后来也没耐心看了，就草草地略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尤嫚要放在这里面，毕竟信里温问旋说尤嫚一封都没回过，那口气特别幽怨。
却还要放在这里的，很难让人不多想。
压箱底有一个大信封，宣流拿出来先给宣其品了，因为信封上写着小其亲启。
申遥星凑到宣流身边，小声地问：“你妈妈还活着，也算好消息吧……那到时候可以跟鸿影一起被救出来了。”
宣流点头，她看向宣其品，那封信很长，尤嫚的字迹飘逸，能看得出这个人胸中的豁达。
宣流想要找到族群，如果尤嫚在，是可以直接告诉她的，但是宣其品把信给她。
尤嫚说她也在寻找。
而伏芷兰说的那些人鱼，是宣鸿影的族群。
宣鸿影又把俩人给电了，她被关在最底下，却没觉得无聊。
温问旋奈何不了她，她就咔哧咔哧吃薯片，看着大培养舱里的……奶奶。
尤嫚看上去很虚弱，哪怕这些液体都是温养身体的，十年如一日的囚禁让她的视力都退化了。
更何况她还失去了一只眼睛。
她直到晚上才有力气跟宣鸿影说话。
“你是刚被抓进来的？”
尤嫚的声音很好听，但是听上去总好像要死了。
宣鸿影忍不住凑近了一些，她挺想跳到对方的培养舱里，但是上面有网。
尤嫚看这条小人鱼半天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以为她在害怕，正打算安慰她一下，就听到这孩子一声洪亮的——
“奶奶！”
尤嫚差点从石头上滑下去。
什么奶奶？
我都不知道我孩子什么样……
等一下，我孩子都结婚了？
不对啊，怎么生出的是红尾巴的？
她找的对象是红尾人鱼？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申遥星听了爱情当时表情正常，
回去喝酒买醉呜呜呜。
宣流：你还好吗？
申遥星：太苦了太苦了呜呜呜你妈妈好美丽。
宣流：我也很美丽。
申遥星（已喝醉）捧起宣流的脸：没那么美丽。
宣流：我哪里不如她？
申遥星：好难说啊，就是感觉你知道吗唔……唔……靠！
（被咬坏了嘴唇）
申遥星：你有病啊！痛死我了！
宣流闭上眼：你咬回来吧。
当晚申遥星说了不知道遍我最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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