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脆响,一个茶杯在地上摔了个稀里哗啦。
曹崔再也坐不住了,拔腿往外跑:“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就先不吃了,你们吃吧!”
许宁一路过来没怎么吃东西,就等着来这里吃两口,结果筷子在几盘大菜上动了动,放了下来。
她脸色难看地说道:“今日来得仓促,我……我想起来我东西还没收拾,各位多吃一点。”接着也离了桌。
许倾虽然没有喝云雾茶,听了这个邪门故事面色也没好到哪儿去,嘴上也不能说,只让姜玖琢招待好他们俩,她去帮一下许宁。
一桌子不相干的人都走光了,顾易翘了个二郎腿,给陆析钰竖了个大拇指:“要不是我跟你查过案,差点也信你三分鬼话。”
陆析钰把他手推开,夹了口面前的拌莴笋,还很有兴致地拿公用的象牙筷给姜玖琢也夹了片莴笋:“吃啊。”
莴笋碧青碧青的,在盘子里就能闻到味道,是姜玖琢不喜欢的味道。
不过她还是默默低头,小鸡啄米似的咬了一口,唇角溢开了一个浅浅的笑。
好丑全在情义之间,突然觉得嘴里的莴笋也不是那么难吃。
顾易被晾在一边,不乐意了:“陆定之,我发现你怎么只和这娇娇一个人说话?”
陆析钰咬了口卷饼,发现里面有肉,咬到一半放了下来,转头对顾易答道:“那方才他们几个都站在一边,我自然要站在阿琢这一边。”
顾易:“那我呢?”
陆析钰:“你一个顶俩,自己一个人一边。”
顾易:“……”
后面那些贫嘴的话被姜玖琢自动略过,她只听见那句,和她站在一边。
后知后觉地,把那块芦笋都吃了下去。
她木然地望着空了的筷子,又看了看陆析钰夹了半天的素菜,犹豫了一下,起身夹了个鸡腿,放进了陆析钰碗里。
陆析钰和顾易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沉默半晌,还是顾易不要命地在姜玖琢炯炯的目光下夹走了那个鸡腿:“诶,你不用跟他客气,他不吃肉。”
陆析钰拦慢了一步,鸡腿已经进到了顾易嘴里。
他冷笑:“你今天吃第二个鸡腿了,饿死鬼投胎吗?”
姜玖琢眼睫扑闪,很是可惜,多好的一块肉,早知道他不吃她就自己吃了。
不吃荤食,怪不得身板单薄成这样,还容易生病。
她有些气馁地坐下,对上陆析钰的眼,便对他比划:堂堂世子怎么还挑食。
受着这句责备话,陆析钰也没说什么,反而放下筷子,轻飘飘地问道:“阿琢,你在关心我吗?”
脸皮这个东西,姜玖琢觉得陆析钰这人大概有一千层,怎么都磨不薄不说,还能一天比一天厚。
这要是能分给自己几层,她也不至于每次都被闹得不知道怎么应对。
还好还装了个哑巴。
姜玖琢不动如山,强装镇定地移开眼,否定地摇摇手。
顾易这种时候最乐呵:“陆世子,吃瘪了吧,人小哑巴根本懒得理你。”
姜玖琢给陆析钰留了点面子,没有坑人地点头。
只是见他太瘦弱,顺道一提罢了,什么关心……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可陆析钰却摇着他那把走到哪带到哪的折扇,低下头去仔细端详她的表情。
半晌,他说道:“阿琢,你该不是脸红了?明明就是被我说中了啊。”
被冷不丁戳穿,姜玖琢的脸顿时更加红了。
陆析钰还在盯着她看,像要把她那层薄薄的脸皮看破似的。
“我们阿琢这是害羞了。”陆析钰笑道。
“真的假的!”顾易一听更来劲了,推了推陆析钰要看,“你就乱说吧,你让我看看。”
自己容易脸红,姜玖琢也是知道的,她用手背贴贴自己发烫的脸,整个人不自在起来。
姜玖琢觉得再不让陆析钰闭嘴,就要被调笑得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她恼羞成怒地拿起靠在椅子边的剑。
手都握在剑柄上要□□了,陆析钰却被顾易推得猛然咳嗽了两声。
姜玖琢和顾易皆是一愣。
陆析钰咳得不行,还没忘虚弱地抬起扇柄,压下她的手:“阿琢,这么凶做什么?我是病人,你让让我。”
姜玖琢一口气没提上来,又压了下去。
顾易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去游移,安分地回到了原位,就是脸有点绿。
像是憋笑憋的。
姜玖琢眼睛在摆的菜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一个水煮鸡蛋上,于是她松开剑,默默在里面挑了个最大的。
往桌上一丢,便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未剥壳的鸡蛋圆滚滚的,一个没待住,滑溜地一路滚了起来。
陆析钰瞟了一眼姜玖琢的背影,眉尾一挑,抬手接住从桌沿处落下来的鸡蛋,看向顾易。
“病人,这回我懂了,”顾易缺德地唤道,再也忍不住笑,“人家是让你吃完饭赶紧滚蛋。”
***
和顾易一个反应的,还有一个人。
两日后,许倾和许宁出府了,说是要上街逛逛。其他人也不在,只剩被放了假的姜玖琢一个人在府中。
屋里,纪烟笑得眼泪都下来了:“哈哈哈哈你还给他加了个蛋啊?什么意思?滚蛋?”
姜玖琢回想起当时余光瞥到陆析钰懵了的表情,这才恍然大悟:“天地良心,我只是怕他实在不想吃肉,还能吃个鸡蛋补补。”
纪烟捂着肚子笑得人仰马翻的:“你别说了,我不信,越描越黑懂不懂?”
姜玖琢气笑了,一根手指戳了戳纪烟的脑门:“什么越描越黑,我有这么恩将仇报没良心吗?他好歹也是帮了我一把。”
说到这里,纪烟的好奇心又上来了:“不对啊,玖琢,你什么时候和世子关系这么好了?”
姜玖琢沉默了一会儿,神情怪异地问道:“好?”
纪烟理所当然地点头,噘嘴道:“你这些天都和世子神神秘秘地走在一起,也不告诉我你们在做什么。”
她这点小九九,姜玖琢一下就听明白了,前面都是铺垫,其实是在拐弯抹角地打探自己最近和陆析钰在干什么。陆析钰她不认识,就只能抓着自己问。
但任慈的事到底太过敏感了,不仅圣上要求暗查,最后竟然任慈也参与其中,更加不能说了。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说吧,这麻烦精肯定不罢休。
姜玖琢想来想去,揪了个人当挡箭牌:“其实内情我也没接触到,具体的……顾易都知道。”
纪烟:“……”
默了默,纪烟咬牙切齿地道:“行,正好我还有账没和他算!你不知道,那天当着著风楼这么多人的面,他就跟我拉拉扯扯的!”
姜玖琢突然有种坑了顾易的感觉。
本想着上回纪烟和顾易结了梁子,这次小妮子肯定不愿意去找他问,这件事便可以就此作罢。
没想到她记顾易的仇还记得挺深……
纪烟气呼呼地哼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你那个姨母呢?这次来又有什么事?我记得上次是来借银子的吧?”
提到许宁姜玖琢就头大,她愁眉苦脸地说道:“就是上次借出来的事。”
纪烟不懂:“什么意思?”
姜玖琢拿起桌上一个橘子摆弄着:“上回姨母来借银子的时候恰巧碰到了文大哥——”
“哦我懂了!”纪烟一听就明白了,抢着道,“你姨母这是看上文太医的儿子了!但是不对呀,她大女儿已有婚配,二女儿好像还没及笄?”
“及笄了,过几天就及笄,而且办完及笄礼就过来,”姜玖琢把那橘子放在纪烟面前,又拿了一个橘子摆在边上,“我本来以为这次就姨母一个人来,其实不是,还有一个。”
两个橘子排排坐,纪烟随手挑了一个剥开,递给她一瓣:“可是文太医的儿子……当年可是怒发冲冠为红颜,一心都只有永州薛家的小姐吧……。”
姜玖琢把橘子塞到嘴里,脸立刻皱了起来,太酸了,酸得牙打颤。
是啊,即便薛家姐姐最后还是死在永州之战了。
纪烟知道她为难,拍拍她的手:“你挺住,到时你娘恐怕还要让你带沈家小姐上街的。”
闻言,姜玖琢更深地叹了一口。
案子查到任慈之后迟迟没有进展,陆析钰倒是一点不急,悠然自得地待在了家里。可连带着她也闲了下来,没有天天出门的理由,也不得不待在家里。
想到这里,姜玖琢擦擦手,开始数自己还要在家对着许宁多少天,又还剩多少天要带许宁的二女儿沈茗月穿梭于那些她不喜欢的地方。
掰了半天手指头也数不清日子,最后她往桌上一趴,耷拉了眼皮道:“这还不如天天和那病秧子待在一起……”
纪烟有样学样,也趴了下来,却掩着脸又笑了起来。
听听,还说和世子关系不好,明明就好得很。
***
亲王府,药味弥漫,染上每个歇山转角。
安亲王李觅久病缠身,自打从永丽城来了掖都之后,就因为路途劳累,病得更重了。
下人来去匆匆地穿梭于后院和李觅所在的东院之间,除了脚步声,只剩下可怕的静。
西院书房,陆析钰写完折子,放下笔要去东院。
刚走出屋子半步,便见陆云清朝他走来:“别去了,你父亲歇下了。”
陆析钰依言退回,问道:“母亲,父亲的病情如何?”
陆云清放下一碗莲子羹,温声安抚:“不碍事,你父亲的病一直是这样来回反复,只要按时服药都能压下去的。”
陆析钰应声道好。
陆云清也没急着走,屏退了身后的婢女,在书房里坐了下来:“母亲听说你最近和姜二小姐走得很近?”
陆析钰吊儿郎当地往莲子羹前一坐:“母亲整天在府里,听谁说的?又是哪个下人嚼舌根?”
陆云清不答,继续问:“我还听说姜二小姐不会说话?”
陆析钰大方点头:“不会说话有什么不好,母亲不是总嫌弃儿臣话多吗?干脆以后就娶个哑巴,这样府里还能这么安安静静的。”
陆云清瞪他:“净瞎说,我只是问一下,哪句话说过我介意人家是不会说话吗?”
自家儿子胡说八道惯了,陆云清早就习惯了,可转念一想陆析钰说的话,她又觉得不对:“你该不会喜欢人家吧?你想娶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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