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寝室,还算整洁,但也仅有这一个优点。


    唯一的空床是靠阳台的上铺,下铺的床单是淡淡的鹅黄色,赏心悦目,不知谁用这么少女的款。


    祁峋立在床位边,用手指压了压眉心。


    刚还见纪酌呢,这会儿屋里人谁也不在,不知中午又晃哪儿去了,让他对这间寝室无从下手。


    书桌泛着陈旧的痕迹,床位能闻到木板的腐朽味。


    配套空调没有,风扇存在的意义也不大,基本吹不到凉风。


    祁峋找不着抹布,床单之类的更是没有,中午只能趴在书桌上凑活趴一下。


    没想到竟真能睡着,醒来时腰酸背痛,痛到下午放学也不见好。


    渔城是自己选择来的,凑活过吧。


    帅哥是真的没辙了。


    下午放学直奔校外购置寝室用品。


    渔城中学位于海城区,靠近市中心的地段。


    祁峋打了个车到国贸商场,吃了顿孤独海底捞,正打算吃饱喝足后下楼捎上蚕丝被就走,谁知扫码结账时人直接傻掉。


    好歹也是一富少,差点连顿海底捞都吃不起,有够寒碜。


    “妈,祁烨磊停我卡了?”祁峋拨去电话,吐槽这奇葩事,“那卡还储着我炒股玩儿来的十几万块吧,他能要点脸吗。”


    袁女士非常赞同:“刷妈妈的卡,密码是你生日。”


    “没到那地步,我visa卡还有不少钱。”


    不过那些比赛奖金意义非凡。


    他可是打算当老婆本用的,这他妈为了顿海底捞扣了五百可还行。


    袁女士叹气:“真没见到小舅舅?不行就一人游几天,哪天回家妈妈都撇开工作去接你。”


    祁峋吃得脸颊发热,一捋额发:“我已经报到上学了。”


    袁女士顿然陷入沉默。


    “您可别说担心我的话。”祁峋打补丁,“我大学就不瞎折腾了。”


    “我儿子的成绩我能怎么担心?就是这话当初你小舅也说过。”


    关系倍好的母子俩在这事上也会有分歧。


    祁峋撂下豪言壮语,挂掉电话后心里却挺没谱,没亲人没朋友,能在渔城熬多久他也说不准。


    他现阶段只是不想回首都跟他爸大眼瞪小眼,相看两厌,死都不想。


    其次,他那个离经叛道的舅舅,敢出柜离家出走十几年的传奇人物,放荡不羁,总该见上一面吧。


    祁峋发愁,就是这人海茫茫的,他该怎么找小舅?


    回到寝室,少爷翘掉了晚自习,裹着一堆新床单被套,拿去楼下的公共洗衣房。


    搁这儿等快洗,祁峋无聊走到阳台,眺望围墙外竟然乌泱泱站着几人,点着烟,一看就不正经——


    好家伙,总不能又瞅见纪酌那猫崽子吧。


    祁峋凑过去好奇一张望,没见着,倒是放了下心,顶着那张好看的脸,学这种非主流抽烟有点掉价了。


    “十班那个纪酌这回也太狠了点,把人肋骨都踢断了。”


    “他这人也算传奇人物了,初中是优等生,高中直接堕落成了校霸。”


    “哈哈哈好几千呢,他有钱还医药费?”


    “我看悬,他家里欠的钱也不知道还清没。”


    祁峋:“?”


    他记得纪酌的小弟之一也提到过什么帖子。


    “体育班的人干的,造谣纪酌他家的早餐店不卫生。”


    “何必呢,还不如造谣纪酌背地里搞基,提他妈不是上赶着找死么。”


    “你他妈要把我雷死算了!”


    “哈哈哈哈哈,纪酌要是真搞基,还不是被人搞的那个?”


    祁峋被戳中了肺管子,用脸盆往下泼一大盆冷水,烟蒂的焰都给那群孙子浇没了,换来失心疯的咒骂和尖叫。


    他慢条斯理地活动手腕,从首都带来的那丁点郁闷尚有残余,还挺想跟人干架一场。


    可想想还是算了,一是没立场也很奇怪,二是他为什么要为了纪酌惹事?


    少爷自认也不是那种被漂亮皮囊牵着走的看脸人士。


    下晚自习时,依稀回来了些学生。


    祁峋停在宿舍楼外,屋里除了纪酌,那俩齐全,谈话的内容跟祁峋不小心偷听来的接上。


    徐辉鸣急得把扫把当枪使:“还差两千软妹币,我今晚去卖个屁股吧。”


    席让用湿毛巾擦空床板:“你早说我还在这伺候什么新同学。”


    “主要是人刚来也不熟,我觉着他也不会借咱们钱。”


    徐辉鸣叹了口气,“唉,当初都怪我冲动先下了狠手,酌哥非要把罪给顶了。”


    席让:“你知道就好,阿酌有分寸,以后少给他添乱吧。”


    祁峋听出了个来龙去脉的大概,刚下晚自习闹哄哄,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个人他也没察觉。


    一回头,猝不及防又跟纪酌对上眼,每回对视都让少爷感叹真是宿命般的安排。


    纪酌刚夜跑回来,懒洋洋地说:“我等一下让鸣子给你转账,这屋你住着不用有压力。”


    靠。


    怎么还记着那茬呢。


    祁峋想起那套鹅黄色的可爱床单。


    他不着调地转移话题:“我睡你上铺的空床呢?”


    纪酌错愕了下:“嗯。”


    祁峋扑哧乐道:“咱俩指不定前世修了多少缘分。”


    “……”


    神他妈前世修来缘分。


    纪酌只觉被吊儿郎当的俊脸晃了眼,挡他的道:“还有事?”


    演技这玩意儿突然附身,祁峋揉着脖子:“纪酌同学,我好像有点过敏。”


    纪酌就知道这人的少爷病迟早要犯:“医务室关门了,你扛不住就上外边药店拿点药。”


    语气跟关心沾不上关系,却也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善意。


    祁峋顺着话题:“学校附近几家药店?”


    “两家,远点七星路口还有家诊所。”


    “你挺懂的嘛。”


    纪酌嫌他挡路:“还行,你不进门就让我进去。”


    “等会儿啊,纪酌你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吧?”


    “……是啊。”


    祁峋用着不着调的语调:“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有偿。”


    纪酌薄唇微抿,“有偿就算了,什么忙?”


    “帮我找个亲戚的下落。”


    祁峋确实有求人办事的打算,反正他也不差钱。


    但更多是心血来潮,拯救问题儿童?还是看脸心软?他承认纪酌那张脸很牛逼。


    “比较麻烦,你别不好意思收报酬,”祁峋也懒得定义,“毕竟我跟那人就没见过面,他还躲我。”


    纪酌云里雾里:“确定不是你网恋奔现的女友?”


    “我长这样还需要搞网恋?”


    “……”


    祁峋无语:“再说哪有人躲我的,不该是我躲别人才对。”


    纪酌承认他确实长得帅:“行吧。”


    他俩对话的功夫,屋里那俩已经跌跌撞撞闯了出来。


    脑门撞门沿的,踩不着拖鞋的,不知情的以为是来干架帮忙,那架势有够火气冲冲:“酌哥,啥情况啊?”


    纪酌没鸟徐辉鸣,问:“你打算给多少?”


    “小几千?”祁峋反问,“你觉得多少合适。”


    空气里响彻一丝倒吸气的声儿。


    祁峋心明眼亮,还得端着装着,那俩配角什么戏份他就不陪玩了,只盯着纪酌看:“你要愿意帮忙就开个价吧,不行我问问别人。”


    纪酌的薄唇翕动,水雾色的眸染上晦暗不明的情绪。


    像不解,像深陷沼泽被人拉了一把。


    徐辉鸣疯狂抢答:“我!我替酌哥狠狠愿意了!”


    席让:“我们都可以帮你忙。”


    他们堵在走廊,过路的同学还以为是在聚众搞事。


    学委和班长赶紧贴心献上问话,将一伙人往屋里凑,得知真相后又挠着头“啊?”个不停,感叹这误会有够离谱:“在讨论兼职啊?哦哦,那我们先撤了。”


    纪酌琢磨挺久,等人群散后,他哑然开口:“暂定两千,看难度多退少不用补,你看行么。”


    两千块连双看上的球鞋都买不到。


    祁峋那老婆本厚实着,爽快道:“没问题,该补还是要补的。”


    “现在开始吗?”纪酌很讲究效率,“线索发给鸣子吧。”


    祁峋真信了他没有手机。


    不过少爷折腾累了:“周末再说,我想早点睡觉,先给你转个定金?”


    纪酌犹豫了一下:“好,你看着转吧。”


    几秒钟后。


    “滴,支付宝收款两千元——”


    纪酌:“……”


    席让:“……”


    徐辉鸣:“……”


    祁峋伸了个懒腰,跟扫了两块买辣条似的:“我先去洗澡,再下楼收个床单,记得给我留门啊。”


    徐辉鸣特热诚:“好好好!”


    少爷自个儿忙活去了,余下谁也淡定不了。


    纪酌脑袋里乱糟糟的,他坐回床上,有种卸下包袱的舒缓,深深呼吸。


    席让也松口气:“正好凑够,不用想办法找钱了。”


    “嗯。”纪酌瞥向祁峋离开的方向,“新来的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徐辉鸣和席让偷偷对视,不确定,更不敢多嘴张扬。


    纪酌看在眼里,也没细问:“……咱们好好帮他找人吧。”


    一块五还没还给人家呢,明儿让鸣子带个过敏药吧。


    这一夜过得有够漫长,上铺多了个人,夜里辗转反侧到凌晨,纪酌每回都能跟着醒来。


    他睡眠质量是真的差,但想着这是大债主,躺着忍了下来。


    这一觉睡醒,不知被何方神圣传染,纪酌也觉腰酸背痛,打群架都没这么难顶过。


    徐辉鸣是体育生,早上有体训晨跑,席让一般会早早混出校外买早餐。


    纪酌没反应过来屋里还有个人,他睡眼惺忪推开阳台的门,晨曦下,高个少年裸着上身,紧致的胸腹肌都泛着光泽。


    “……”


    纪酌呆愣住,视线不受控制往上,那脖颈处红得灼人。


    祁峋有点难为情:“你醒了?”


    纪酌:“……嗯。”


    他刚醒,嗓音有些喑哑且黏糊,像猫在撒娇。


    “帮忙看看我是不是真过敏了。”


    “可能是。”


    “我他妈痒了一晚上。”祁峋脸上无奈,“有药吗?”


    纪酌点头:“鸣子应该带了,你等等。”


    辗转回来,纪酌不住想,他头一回见这么金贵的人。


    他走近递去药膏,又嗅到祁峋身上泛着一阵淡淡的沐浴香,他从未在意哪个男生身上的味儿,再想起对方从首都来,这是货真价实的少爷身子。


    祁峋垂下眸,觉察到纪酌分神了。


    他透过一缕和煦的阳光,目光定格在浓密的眼睫上,再往下是若隐若现的黑眼圈,微微泛着青。


    一夜没睡好?直觉告诉祁峋,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祁峋过意不去:“我昨晚翻身吵到你了?”


    纪酌轻应表示问题不大,看他药擦不利索:“需不需要帮忙。”


    “行。”祁峋不愿透露这叫享受,“既然你这么主动,我也不好拒绝。”


    纪酌无语气笑:“你这嘴怎么就这么欠呢。”


    嘴上互杠还不过瘾,手上也没个消停。


    纪酌没想到祁峋会这么怕痒,碰个脖颈和肩部都能一缩,他还得捉那少爷的半边身子,听着亲昵:“算我求你,别乱动行吗。”


    “这哪是我能控制的。”


    祁峋分外受用,可他哪能管得住下意识反应,说完又缩了一下。


    纪酌不轻不重拍他肩膀:“你他……忍忍不行?”


    这画面单领出来只能用打情骂俏形容。


    徐辉鸣和席让一道回寝,当场如被雷劈了,他们老大居然上手摸帅哥的身子,也就一早上功夫,这么劲爆的画面一定是他们在做梦!


    “酌、酌哥……”


    祁峋和纪酌听到动静望向寝室门外,极为尴尬地木在当场。


    当事人双方都表示非常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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