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碎碎以前并不知道蔡格对她竟然会有这样的心思,而且不是普通的喜欢,而是已经到了迷恋的地步。
她飞快地想了想,又说:“我明天还想上学,你能带我去上学吗?”
蔡格有些犹豫:“上学还不行……不过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会带你去的!”
“我明天就想去!再过几天我还有一场考试,那考试很重要,我要是错过的话会很麻烦,你不能连考试都不让我去!”
“好,好,我会想办法,你别急,我会找舅舅说的。”
“他会听你的吗?”
“他一直都很疼我,我的话他会听的!”蔡格尽力安抚她:“你先休息好不好,等明天我会想办法把你带出去的。”
他走到床边,把床上的被子掀开。顾碎碎摇着头往后退,缩在一个墙角处:“我不要睡这里!我不要!”
“好好,不睡这里,”蔡格赶紧把被子放下了,手足无措地在屋子里转了转,说:“碎碎,你不要怕,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
从高三她转学过来后,他就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她,怎么忍心伤害她。
顾碎碎始终只是缩在墙角,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一直都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是,你从蒲州转学过来没几天我就知道了。”
那个时候他只是对这个女孩好奇。他曾经听舅舅当笑话说过一个往事,有一年他舅舅放走了一个小女孩,因为那小女孩异常冷静而坚韧,他想看那小女孩到底能成长为什么样子。
蔡格看到了那个女孩。即使遭受了巨变,世道的不公,女孩依旧美好而善良,一双眼睛纯澈干净,里面没有任何杂念。她确实足够坚韧,在被人污蔑后也依旧能面无表情地从那些言三语四的人面前经过。
他渐渐从好奇变为迷恋,每天都追随着她的身影,会因为她偶然看过来的一次目光而久久地悸动。在她为了江慕能回警局,而故意引陈雅动手时,他其实就在不远处站着。他很想过去帮她,可他知道她不需要,那是她要演的一场戏。
他对她的迷恋越来越深,为了她改掉了志愿,跟她上了同一所大学。也能为了她而接受李柔,只为了跟李柔在一起时,能时不时地见她一面。
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压抑得太深,都忘了终有一日是会爆发的。
舅舅回来后,给他的爆发提供了一个契机。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妈妈,是舅舅把他养大。可是后来舅舅卷进了一桩人命案里,舅舅说他不是想杀那个人的,但那个人不给他活路,他只能杀了。他拼命地解释,拼命地证明自己是无可奈何的,可到头来还是被判了死刑。
舅舅不甘心,从监狱里逃了出来,从那以后彻底走上了不归路,跟东南亚那边的毒枭扯上了关系,从为他们卖命,变成将他们蚕食,从此取而代之,一手掌控了大半个毒品链。发迹后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报仇,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初把他缉拿归案的警察是谁,那个标榜铁面无私,却把他推向不归路的凶手,他一定要亲手解决!
他要把江正易拉进泥潭里,跟他一样沾满再也洗不干净的污点。他做了充分的计划和准备,就等着江正易自己撞进网里。
谁知道当晚发生了变故,在警局值班的人变成了另一个男人——顾琮。
箭已经射了出去,收不回来,张贵只能将计就计,把所有脏水泼在了顾琮身上。可因为猎物的突然转变,渔网多多少少出现了漏洞,没能把顾琮彻底钉死在十字架上。为了弥补这个漏洞,张贵只能自己出手,在顾琮被警局释放后埋伏在他家把他杀了。
这些事张贵从来没有隐瞒过蔡格。他要让蔡格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的谆谆教诲下长大的孩子,绝对不能是个扛不住事的草包。
但也只能给他听一听他的光辉事迹,至于那些刀光剑影的腌臜事,他是绝对不能让蔡格碰的。蔡格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干净的希望。
张贵一直以来都极其疼爱蔡格,发现他竟然喜欢顾碎碎那个女生后,放弃了原有的计划,让他自己去把顾碎碎接了过来。蔡格小的时候跟着张贵过苦日子,如今张贵有能力给蔡格这世上最好的一切,一个小小的女孩而已,蔡格既然想要,当然也要给他。
只要那女孩听话,乖乖地当蔡格的女人。
外面大厅里,张贵抽着烟往紧闭的房门上看了会儿,示意一名手下过去听动静。
那手下趴在门上听了半晌,说:“什么也听不见啊。老大,这里隔音可好了,就算有动静也听不见的。”
一个胖子说:“别是咱们小少爷不舍得动手吧?”
张贵露着一口黑乎乎的牙笑:“管他舍不舍得,反正那姑娘我已经交给他了,怎么也逃不出去,就让他好好玩吧。”
他起身活动了下酸软的身体,吩咐:“把外面那俩女人带我屋里。”
手下赶紧应,去外面把两个身材傲人化着一脸妖媚妆容的女人带进来了。
等两个女人进了张贵的屋,一人啧啧道:“这才叫女人嘛!玩还是咱们老大会玩。你看刚才小少爷带回来的女孩,身无四两肉的,关键还纯的没边了,那玩起来能有劲吗!”
那胖子说:“这你就不懂了,纯有纯的好处,那些纯的在床上玩起来才有意思呢!一看你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不像咱小少爷,读了一肚子学问,看女人的眼光自然不俗。”
“你的意思是咱老大的眼光俗了?”
“不是不是!我可没这么说,你千万别在老大面前胡说八道!”
屋子里,顾碎碎仍畏缩在墙角,无论如何不肯上床睡觉。
“碎碎,你冷不冷?”蔡格把空调温度调高,又拿了条毯子扔给她:“你盖一盖好不好?”
顾碎碎掉了几滴眼泪:“我想回去,我不想待在这里,我害怕。”
蔡格的心快被她哭碎了:“你别怕,明天一早我就想办法。可你不能不睡觉啊,你稍微眯一会好不好?”
顾碎碎只是摇头,抱着自己缩在墙角。
她始终没有合眼,蔡格都有些撑不住,半夜不知不觉歪在床上睡着了。
灯没有关,顾碎碎抬眼看他,确定他已经睡着,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
她又试了几次,发现手机还是接收不到任何信号。她小心翼翼起身,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一条缝,手拿着手机伸出去找信号。
结果还是无济于事,根本没有信号能收到。
她想往楼下扔些什么,可在屋子里看了一圈,这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床上一床被子两个枕头,旁边床头柜上搁着盒避孕套,除此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她只能放弃,轻手轻脚又挪回去,等天亮以后再想办法让蔡格把她带出去。
蔡格醒来的时候见她仍旧缩在墙角,简直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羊羔,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白。
蔡格极不忍心,走过去半蹲下来:“碎碎,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他们给你送过来。”
顾碎碎摇了摇头,两眼红红地说:“我想去上学。”
“好,你先在这待着,我去问我舅舅。”
他走了出去,门打开又重新关上,外面守着两个拿枪的人。
张贵接了个电话,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夹着雪茄的手抖了抖。
“舅舅,”蔡格过来叫他:“我要带碎碎去学校。”
张贵猛抽了几口烟,问他:“昨晚玩得还爽?”
蔡格没说什么。
“我让你把她带来,是让你上她,不是让你被她牵着鼻子走的!”张贵往沙发里坐下来:“那丫头不是个善茬,前几天我有几个兄弟就是因为她折进了局子里。这种女人要不就让她死心塌地跟着你,要不就玩完了给她个痛快,免得她将来坏事。你要是对付不了她,我劝你尽快做个决断,把她杀了算了。”
“我跟你说过谁也别想动她!”蔡格激动起来。
“没出息的家伙,”张贵骂:“被个小丫头片子玩得团团转,你早晚折她手里!你既然舍不得下手,那把她叫来,先把她带到城西那所房子里。等我把钱拿到手,再解决了江慕那小子,我就能回去东山再起。到时候你带着她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去国外生活,再也没有人能找我们麻烦了。”
他把手里的烟摁灭,说:“这里不能再待了,走!”
张贵的人收走了顾碎碎的手机,将她两眼蒙住,两只手绑住,带她上了一辆车。
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蔡格坐在她身边,不停安慰她:“你别怕,舅舅只是请你去我家做几天客而已,等时间一到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到时候我会每天都陪着你的。”
他想去握她的手,被顾碎碎甩开。她紧紧贴着车门缩成小小的一团,始终不肯怎么跟他交流。
蔡格耐心地问:“你是不是眼睛被蒙的不舒服,要我给你解下来吗?”
顾碎碎点头。
蔡格伸手要去解,前面副驾驶上坐着的人提醒他:“少爷,这女孩狡猾得很,不能让她知道我们去了哪儿。”
蔡格的手放下去。过了会儿,心又软了起来,到底是把顾碎碎眼睛上的黑布扯了下来,又把她手上系的绳子一圈圈解开。
麻绳勒得很紧,把她的手腕都勒破了。蔡格看得心疼,命令前面的人:“在药店那里停车。”
“少爷,老大说了,得赶紧转移去城西,晚了就来不及了。”
蔡格透过车窗往外看了看,说:“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你们大惊小怪什么。停车!”
司机无奈,把车停下了。副驾驶上那人下去,买了药回来交给蔡格。
蔡格要给顾碎碎抹药,顾碎碎不肯,倒是哭了起来,极小声地对他说:“我……我想去商场换件衣裳……”
蔡格被她哭得心慌:“换衣裳?为什么?”
“我……我……”她朝蔡格那里靠近,几乎快凑到他怀里,手揪住他外套,难以启齿地说:“我好像来例假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亲近地跟蔡格说过话。蔡格脑子里昏昏然一片,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知道一个劲安慰她:“你别哭,别哭,我带你去。”
他命令前面的人把车门打开。
“少爷,你不要为难我们啊,”副驾驶上的人说:“这样,我去买衣裳还有卫生棉,等会咱们都出去,让她在车里换,好不好?”
蔡格想了想,说:“行,你快去!”
那人赶紧去了,很快拿了东西回来丢进车里。车里的人都下去,只留了顾碎碎一个,司机从外面把车门锁死。
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人。顾碎碎迅速把刚才从蔡格身上偷到的手机拿出来。
手机有密码,她冷静下来想了想,试了试自己的生日,果然解开了。
她赶紧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电话。
她不确定能不能打得通,意外的是那边响了两声被人迅速接起。
“喂。”
听到江慕的声音,她忍不住快哭了,平复了下情绪掩着嘴低声说:“哥,是我。”
那边的人明显一震,立即问她:“碎碎!你在哪儿!快告诉我!”
“张贵的人要把我带去一个地方,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他们一直盯着我,我跑不掉……”
“别怕,你听我说,我现在发你一个软件,你把软件装上,我会去找你。哥哥很快就能找到你,你不要怕。”
“好。”
顾碎碎心里安定下来,挂了电话,把江慕发来的东西装载在手机里,软件安装成功后没留下任何痕迹,她又检查了一遍手机,把拨给江慕的电话记录删除,把手机扔在座椅缝隙里。
她飞快把衣裳换了,拿弹/簧刀加深了手腕上的伤痕,把伤口里的血染在自己衣服上,把衣裳团成一团扔在脚边。
做完这一切,她敲了两下车窗。
外面的人重新坐上车。车子启动,上了一座高架桥,一直往西开,最后进了一处山林掩映间的中式宅院。
那宅子很大,里面坐落着两层的别墅,周边守着十几个持枪的人。
张贵早就在里面等着他们,让手下把顾碎碎关进一间屋子里锁了起来。
蔡格想阻止,张贵把他拦下来,说:“你放心,没人会对她怎么样。她只要乖乖地在里面待着,我会把她完好无损交给你的。明天是交易的最后一天,不能有任何意外。那丫头诡计多端得很,把她放出来实在是不能放心。等事情结束了你再去见她,现在你先回学校,别让人看出什么来。”
蔡格扭头看了眼紧锁的房门,说:“那你千万不能动她,你要是敢伤害她,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外甥!”
“臭小子,还真是被美色迷昏头了!你放心,你的事我什么时候没答应过?”
蔡格这才离开,坐上先前那辆车。
他想给李柔打个电话,稳住李柔,不要让她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手伸进口袋里却发现手机不见了,他在车上四处找了找,最后在座椅夹缝中找到,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并没怎么在意。
顾碎碎被关到一个空荡荡的屋子里,吃饭的时候有人给她送饭,送完后很快出去了,仍旧把门锁上。
她不敢吃这里的东西,也不觉得饿,怔怔抬头看着窗外。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院子里亮起一盏盏灯,有拿着枪的人在外面不停走动。
她不敢待在没有光的地方,摸索着过去把屋子里的灯打开。
房门响了响,她警惕地看着那边,把弹/簧刀拿在手里。
进来的是今天开车送她过来的那个司机。男人挪动着肥胖的身躯一脸淫/笑地朝她走过来,看了看桌上没被人动过的饭菜,笑着说:“小妹妹,怎么不吃饭啊,不吃饭怎么有力气跟叔叔我玩啊!”
他说着朝她扑过去,顾碎碎往旁边躲,大声朝门外喊:“救命!有没有人啊,救命!”
那胖子一把将她捉了过来,死死捂住她的嘴:“我警告你,你最好老实点儿,敢把人招来老子要你的命!”
顾碎碎剧烈挣扎,想拿开他的手把外面的人喊过来。
男人死捂着她的嘴说:“小妹妹,我告诉你吧,老大就没想让你活着,早晚是要拿你当靶子引江慕过来的。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快让我亲亲!”
他一张让人作呕的脸眼见就要压下来,顾碎碎举起手里的弹/簧刀要往他脖子里捅,被他一下就打掉了。
“小妹妹玩刀干什么,当心把自己伤着。”他一只手捂住她嘴,另一只手要去解她身上的衣裳。
顾碎碎死命去挡他那只手,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碰一下。胖子着了恼,发狠地捏住她脖子:“老子看你是不想活了!”
呼吸急遽变薄,喘不过一口气。
顾碎碎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万念俱灰之时,紧闭的窗突然被人打开,从外面窜进一个人来,趁那胖子反应过来之时一把勒住他脖子把他往旁边一掀,在他一声都没喊出来时拿手里的刀割断了他的喉管。
鲜血喷涌而出,胖子痛苦地痉挛了两下,很快垂头不动了。
江慕把他丢去一边,跑过去把顾碎碎搂进了怀里。
顾碎碎恍如重新活了过来,埋进他怀里劫后余生般哭了起来。江慕把她抱得越来越紧,在她发顶亲了亲,柔声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碎碎,没事了。”
顾碎碎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江慕把她头抬起来:“我没事,你跟我走,我带你出去。”
他抱着她从窗户里跳了出去。院子里巡逻的人已经不见了,全被割断了脖子丢去了一边。顾碎碎看到那些尸体,吓得更紧地握住了江慕的手。
江慕带她到了一堵墙边,踩着下面一块石头几个腾挪间攀上了墙头,拉住她的手把她拽了上去。下面司彬和王乘两个人早就已经等着,看见他们回来赶紧把顾碎碎接了下去。
别墅里有人发现了不对劲,拿着枪跑了出来,看到院子里的巡逻人员已经一个都不剩后当即朝天鸣枪示警,让屋里的人全都出来。
已经有人发现了江慕,冲着他这边开枪。江慕从墙上跳下去,把顾碎碎抱进一辆车里。
他扶住她脸,在她额上亲了亲:“乖,你先回去,哥哥很快就去找你。”
越来越多的枪声响了起来,从阴影里跑出十几个部队武装人员,与张贵那些人展开混战。
枪声哀嚎声霎时间响成一片。
顾碎碎紧紧拉住江慕的手,哭得不能自已。江慕狠心把她手拿开,关上了车门。
王乘发动车子,带着顾碎碎朝远处驶去。
顾碎碎扒在车窗上,看到江慕站在一片枪声里,离她越来越远。
她拍着窗喊他:“哥!”
可他已经听不见了-
顾碎碎被平安送到警局,王乘担心她受到了惊吓,一直在身边陪着她,劝她:“你放心吧,江慕命大得很,多少次枪林弹雨里爬出来的,不会有事的。”
唐娜倒了茶送到她手里,也在一边劝:“碎碎,吃点儿东西然后去睡觉好不好,你是不是很久没休息了?”
顾碎碎什么也不说,哪里也不肯去,一直在警局里坐着不肯动弹,简直木雕泥塑一样。
唐娜和王乘没有办法,只能在旁边一直守着她。
到了后半夜,蔡格被两名警察带了过来,扔进了审问室。临进门前,他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眼尾红了一片。
顾碎碎只是怔怔地坐在椅子里,时间每过去一秒,心里就煎熬一分。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她不该给江慕打电话,让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张贵要做什么要害谁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就算张贵想要毁灭整个世界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她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江慕能不能好好活着。
几个小时过去,蔡格戴了手铐从审问室里出来,经过她身边时停下了,看了她一会儿。
“你等不到他的,”他痛苦又痛快地扯起嘴角笑:“那里埋了炸弹,万不得已的时候,舅舅会跟他同归于尽的。”
顾碎碎两只手紧紧捏了起来,指甲把手心抓得鲜血淋漓。
天一点一点透亮,朝霞染红了半边天。
出去的人还是没有回来,到了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她想,一旦江慕真的没有办法再回来,她也是没有办法再活下去的。
她原本就是因为他才接纳了这个世界,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他了,还有什么意思。
简直,无趣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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