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夫人让我先替他伺候少爷几天。
从大牢出来,时昭为了赶时间,租了匹马急忙赶往演练场。负责看守的人查了一下进出的车辆记录,说他来晚了一步,那辆出事的车刚才已经被人拉走了。
那辆车是重要证据,案子还没了结,怎么就被人拉走了呢?难道是被衙门拉走检验了了?时昭再问:“知道被哪个衙署拉走了吗?”
看守摇摇头:“这我们就不是很清楚了。车是器械局造的,应该是他们拉走的吧。我们见令放行而已。”
时昭又急急忙忙赶往器械局。谁知器械局的人说,车他们已经检车完毕,没有其他用处,就是一堆废木头,不知上哪去了。
“车是器械局的,衙门没拉,不是你们谁会把车拉走?”时昭有点气不过。
器械局的守卫态度蛮横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没想到自己忙活半天,连父亲交代的一件小事也没办好,而且还是折在父亲以往供职的器械局。时昭心里憋屈的同时,感到很不可思议。
平日里父亲在器械局因手艺精湛,为人和善,甚是德高望重,器械局的人应该是最了解父亲的为人及手艺的。自己以往来器械局找父亲,这器械局里认识的不认识的,哪个不是对自己喜笑颜开,就差没把脸笑烂,为何父亲这才一出事,这些守卫就换了副嘴脸?
时昭心里不满,也不能硬闯。出事的车辆涉及父亲的性命,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就此空手而回。正常途径走不通,那就只能走非正常途径了。
不过这事不适合白日做,须等到晚上。
抬眼看看日头,已经偏西,但还没到放衙的时间。父亲的故交好友都还没有归家,这个时候去拜访也无用,还是先做自己当前能做的事。
虽说他平日里他游手好闲,但父亲在衙门做事,总归是出入过几次官衙,父亲的同僚好友还是认得几个,也摸得着点门路。
时昭离开器械局先回家更换了一身更为正式庄重的衣衫,让管家从库房取了些银子装箱。这些钱是拿去打点关系的,尽管他认识的人中有的跟爹爹关系不错,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这种情况下,愿意拿钱办事已经算有情分了。
把拜访打点的银钱和礼物备下,看看沙漏,已经到了放衙时间。时昭带上礼物和银钱出门。
时父平日里与人为善,时昭上门求助,自是个个扼腕叹息,表示故友遭难,伸出援手自是义不容辞。时昭感激涕零,并对对与父亲关系最好的一位负责宫室、城郭建造的匠人出身的百工故交好友沈盛告知了父亲在狱中与他所言。
沈盛告诉他:“要是平常案子,不是涉及朝廷正治斗争的问题,只是失误,也不是蓄意害人,性命并无虞,只是要赔些钱财给苦主罢了;只要苦主谅解,大牢都不会久坐。只是此时涉及军务相关,涉及军队作战问题,要想脱罪或者减轻处罚,会困难一些。”
毕竟战车装备,涉及到作战问题。
“不过此次出事车辆只在演练场就发现了问题,还没有列装军队,应该还是有很大的转圜余地。只要取得了苦主的谅解,再加上大家的努力,相信时工很快就能出来。出来还是器械局百工翘楚。”沈盛又道。
对于时昭提起器械局的守卫对他的态度,沈盛也感觉颇为奇怪。以时鸿在器械局的为人,当不至于人才进去就遭此冷遇。沈盛告诉他,明日他回去一定查明事情。时昭想要重新测量散架的战车一事,他一定帮忙。
不过今日已经放衙,凡事得等明日上衙再说。
作为军备装备制造机构,器械局为了保密,当日放衙之后,非轮值人员,未经主事参军批准,不得入内。
官场上的人看法到底不一样,也知道怎么操作,沈盛给了时昭很多提点,时昭千恩万谢。并表示父亲出狱一定不忘再答谢各位叔伯的救命之恩。
不过对于沈盛道明日再说之事,时昭有点等不及。他想起自己此前的打算,离开沈家之后,去集市买了一套夜行衣。当晚没有回家,是在外面的酒楼用的晚膳,熬到天黑尽,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夜行衣换上。然后摸到器械局的围墙外,躲开巡逻的士兵,运起轻功飞入院内。
这时的时昭特别庆幸自己会点功夫。
曾有武艺超群的江湖人士曾上门求父亲的手艺,时昭有幸见识过他们的武艺,请他们指点过自己功夫。那会他正想外出闯荡,觉得有了功夫就能自保,到时父亲或许就没有那么反对了。
那些江湖侠客感念时父的赠艺恩情,为了答谢时父的手艺,对时昭的武功指点也颇为上心,还夸过时昭颇有天赋。虽然时昭学到武功,时父也不许他外出闯荡,包括后来时父也不许他参军,但这练武之事时昭却没落下。
凭着那段时日练下的功底,和后来的自行锻炼,飞个器械局,对付一般的江湖剑客都不在话下。
往事不可追,徒增情绪。时昭不再去想,专心地在器械局内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按着父亲的描述,经过在器械局的一番查找,他终于在一处隐秘的墙角找了战车散架后的木料。时昭摸出测量的软尺,借着星光,用树枝的汁液记录下一组组数据。
测量完毕,看着散乱堆在墙角的战车残件,时昭没想到器械局还真把散架的车辆当废弃木料处理了。他觉得不可思议,又很气恼,但事实又摆在眼前,他不得不信。正准备转身离去,又忍不住回头,就是这些东西,害了父亲。不知咋想的,时昭转身捡了一块木料揣在怀里,飞出了器械局。
回家前时昭换回了自己的衣衫,将夜行衣毁去。
没想到母亲还没有睡,一直在等着他的消息。时昭将今日奔走之事隐去夜探器械局那一段告知母亲,并把父亲的话转达,让母亲不要担心,他会想办法营救父亲。
时母虽然担忧,但见儿子一副有主意的样子,稍稍安心。这才在丫鬟的搀扶下回房睡下。
虽然今日之行除了器械局那里吃了点瘪,别的都还算顺利,但他还是有些郁结难解。一方面毕竟父亲还在大牢;另一方面器械局的人一下子翻脸无情,他总觉得这事透着些古怪。只是没处过官场,一直不得要领。
正想着,早上去春满园把他喊回来的小厮给他端来洗脸水,伺候他洗漱。
时昭盯着那小厮看了几眼:“怎么是你?我房里伺候的人呢?”
早上时昭心急父亲,并未怎么留意,此刻才仔细看了下这小厮。小小个子,身子单单薄薄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也不知道平日里能干些什么事,难怪今早去找自己,跑两步路都喘得不行。时昭不知道他以前具体干什么活的,家里怎么会雇佣这样看似风一吹就会倒的小孩做小厮。
小厮端着铜盆局促地道:“侯春哥家里有事,昨日晚间请假了,夫人让我先替他伺候少爷几天。”
没想到家里这节骨眼上,平日里伺候惯自己的人又请假了,也不知母亲临时调来的这个能否快些上手。不过眼下父亲的事紧要,也没多余的心思太在意自己的感受。时昭朝小厮点点头,这算是同意他伺候自己了。
小厮松了口气,把铜盆放在时昭面前的凳子上,将毛巾全部浸水后,拧了半干递给时昭。
时昭闻了闻自己的衣袖,他今日跑了一天,昨夜还醉酒,想来身上不好闻。
“去给我准备浴桶,我要沐浴。”
时昭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毛巾擦擦脸,精神了一下,把毛巾递给小厮。
小厮接回毛巾放进铜盆里,恭敬地道:“奴才已经备下浴桶了,少爷现在就可以去。少爷辛苦了一天,泡泡澡是最舒服的。方才只是为了让少爷洁面。”
小厮端起铜盆又道:“奴才把洁面的水倒了,去给少爷拿衣裳。”
人倒是挺勤快的,还想得很周到。时昭想,对于伺候自己多年的小厮请假之事,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去吧。”时昭一天的坏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小厮端起铜盆,应声而去。时昭轻笑一声,转身进了自己卧房的侧房,退去衣衫挂在屏风上,踏进浴桶沐浴。
泡在水中,神经也舒缓起来。时昭想起今日沈盛的提点,计划着明日去拜访苦主家人之事。
并不只是为了取得苦主家人的原谅,可以从轻发落;而是的确深怀愧疚之心。
今日是自己疏忽了,不管怎么说,那辆战车上的兵卒是因车辆散架才死伤的,自己作为父亲的儿子,有责任去看望并安抚。对战车上的死伤兵卒及他们的家人,时昭内心也是充满了愧疚。
今日他只想着见爹爹,想着救爹爹,让爹爹脱罪,忘了另外三个家庭的煎熬,其中一个家庭已经永远失去了他们的亲人。换位思考,父亲如今在狱里自己都难过得不行。
想起父亲,时昭的心又难过得揪了起来。
感觉自己泡得够久了,还没见小厮拿衣服进来,抬头正准备喊人,却见干净的中衣已经在屏风上搭好了。
这小家伙走路没声的吗,是属猫的吗。时昭边穿衣服边想。
沐浴完毕,他要去找管家准备明日探望士卒家人的银钱。让小厮把侧房收拾了。
等他半个时辰后回来,侧房已经收拾干净,就连卧房的被褥也已经更换一新。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去睡吧。”时昭道,“走的时候把门关上。”
“少爷,我就睡在外间,您有事就叫奴才。”小厮并没有走远,只是走在外间的小床上躺下。
贴身伺候的丫鬟小厮,都是睡在主人房间的外间,方便主人随叫随到。时昭又忘了,侯春请假了,这个小家伙这几天在自己房里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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