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风流相 > 29、廿玖
    渠顿刚用蛮力扯开腰带,脆弱的房门突然被踹开。


    “乌维雅?!”


    来人一身匈奴贵族女子的打扮,英姿飒爽的面目被愤恨取代,猛地上前把渠顿扯离齐遁的身边。


    她看向桌前衣领凌乱的人,怒不可遏地冲过去要打人,“我就知道,这个大祺人一直在勾引你,真是好不要脸,比女人还放荡。”


    “你怎来了?”渠顿拉住她的手,阻止她,“你这是怎么了,我和他正在商量事情,先回屋,我等会儿去找你。”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妻!”乌维雅甩开他的手,“即使你要娶大祺公主,也答应过我父亲,几年后来娶我的。”


    “但是现在,你还不是我的阏氏。”渠顿收了笑意,把腰带递给慌乱的齐遁。


    齐遁赶忙接过系上,对乌维雅解释道:“误会,天大的误会,我正和单于商议一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有什么事情,非要扯开腰带敞开领子说,当我是瞎的吗?”乌维雅恨不得剐了他,咄咄逼人道,“说啊,现在当着我的面,一起来说说。我父亲手里的十万勇士可还没到你的手中,要不要与你合作,我是不是该让父亲再考虑一下?”


    渠顿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又硬扯出一个笑,“乌维雅,我跟他都是男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你多心了。”


    “别以为我没有听说过传言,你渠顿从来男女不忌。”乌维雅露出一个嫌恶的眼神,“不要忘了,你是我的未婚夫,在与我成婚前,不准沾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齐遁不可置信地看向渠顿的后背。


    她看向半个身子躲在渠顿身后的人,鄙夷道:“你到底看上他哪一点,草原的汉子能套马,能驱狼,是最勇猛的壮士,你就瞧得上这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人?”


    “乌维雅小姐,你何必说出如此让人难堪的话。”齐遁神色哀戚道,“我与单于真的是有要事在谈,方才只因酒不小心洒到了衣裳上,夜深风凉,这才想着要不要换了衣裳,让你误会了,是我不对。我只是从未知晓,同为男子,还需避嫌。”


    渠顿见他有苦难言的模样,也觉得乌维雅完全是在胡搅蛮缠,难得软声安慰道:“不是你的错。”


    他站在乌维雅面前,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与齐先生方才正在商讨明日宴会的事。大祺将军邀请我们所有人参加,我们不知道他的深浅,需要谨慎应对。”


    “不过是另外一个莫继罢了,有什么好商讨的,要我说,若真有诈,那也是这个大祺人与他们里应外合坑我们。”


    渠顿脸上的笑逐渐泛冷,“男人的事情,你不要胡乱掺和。”


    “我就知你被这个男人迷住了,身为匈奴单于,如此分不清敌我,别忘了,他是大祺人,永远没办法与我们一条心!如果你执意要跟他在一起,我就让我父亲……”


    “说够了没有!”渠顿突然怒目暴喝一声。


    乌维雅一个激灵,吓得僵在原地。


    渠顿慢慢凑近她的脸,抓住手臂的时候,明显感到乌维雅身体传来的阵阵颤栗。


    两颗黑玛瑙般的眼珠无波无澜地死盯着她,仿若在看脚下毫无生命的死尸。他动动唇角,几次想重新露出个笑容,都失败了,脸色反而看起来更加扭曲。


    深吸几口气,渠顿这才找回理智,宛若在劝一个不懂事的情人:“别想太多,好么,你永远是我最美的未婚妻,草原上最自由的鹰正牢牢被你关在心里。”说着,他在乌维雅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浅吻。


    她瞪大的眼睛映着渠顿刚毅漠然的脸,脸上毫无血色,颤抖着嘴唇,仿佛下一刻要晕过去。


    “去睡觉吧,没事的。”他终于想起笑容该是怎么做的,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需要我陪你回去吗?”


    乌维雅僵硬地摇了下头,紧接着飞快地扭动头,生怕他会跟着一起去。


    渠顿松开她的手臂,拍平抓皱的毛皮,“时候不早了,快回去睡吧。”


    乌维雅小心翼翼地后退一小步,见渠顿面色如常,又赶紧后退一步,接着忙不迭转身奔出院子。


    揉揉发僵的手指,看向齐遁时,渠顿的面色已经完全恢复成平常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明日宴会,先别去了,好好在这里养伤。”


    齐遁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却依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好,我觉得还有些使不上劲,今夜来本也想推辞此事,如今你这般说,倒是省了找借口的功夫,我先去休息了。”


    渠顿察觉到他的体谅,还为自己圆话,心里的郁气消散了些,见他那模样,反倒多了一丝莫名的内疚,“别想太多,去睡吧。”


    齐遁点点头,走到门边时,又转过身,问:“渠顿哥……喜欢男人么?”


    桌旁的人脸色一冷。


    他并未注意,抿抿嘴,话里带了一点小雀跃,“不知为何,知道这事时,我很开心。”


    “是么。”渠顿漫不经心的视线完全没有放过他脸上的每一分神色。


    “之前看你和阏氏成双入对,很是羡慕,以为你只喜欢女人,后来与乌维雅小姐定亲,更加觉得是如此。”齐遁苦笑道,“如今知道你也喜欢男人,我……”


    话到嘴边,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握紧了手,他鼓起勇气,直视渠顿的眼睛,“方才见你吻乌维雅,我恨不得撕碎她的脸,将其取而代之。我……我也不知为何会这般想,我是不是心肠歹毒的很?明明只想把你当好兄弟,好哥哥的,怎么会有这种妄想。”


    万籁俱寂。


    齐遁听着自己鼓动的心跳声,想死的心都有了,怎真的跟个女人似的,在这里恬不知耻地说出这种话来。


    “我、我就是胡言乱语,不打扰你休息了。”齐遁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最尴尬的时刻,抬步欲走,桌前的渠顿嘴里发出一声轻笑。


    他抓起桌上的酒壶,踱步到门边,低头道:“这酒还未喝完,要不要继续?”


    夜色斑斓。


    莫继一拖再拖,丝毫没有要让出将军府的意思,仍然窝在驿馆里的崔敦白只好借了刺史府来举办这场宴会。


    胡州显贵纷纷携礼来贺,刺史府全都忙开了,灯火摇曳,来往之人络绎不绝。


    房内,崔敦白待温珣把药喝尽,不放心地问:“都安排好了么?”


    温珣放下碗,急忙抓了桌上的一块糕点咬进嘴里,含糊道:“我办事,你放心。”


    压下嘴里的苦味,温珣感觉又活过来了,伸了个懒腰,把舅舅推出门,“你且招待好那些人,莫失了礼数。”


    待人走后,他招来期生,边走边问:“那些匈奴人,全都来了么?”


    “其余人不知,但是那晚伤了少爷的两人,有一人未来。”


    温珣的脸顿时拉下来了,“哪一个?”


    “个子更矮的那一个。”


    齐遁。


    “可知原因?”


    “听说是病重,没能出院子。”


    “他倒是个富贵闲人。”温珣冷哼道。就算用尽了力气,他也知晓自己力道几何,与渠顿打他的力道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温珣带着期生到后院,遥遥见到莫继和一个匈奴官员在交头接耳,不知在说甚,渠顿扮成侍从站在匈奴人身后听着。


    他看了身旁人一眼,期生拱手,领命而去。


    渠顿正和莫继商量走六礼事宜,双方一致都默许把成亲之事拖到深冬,之后匈奴退出三州,把地归还给大祺,在千潼关把剩下的条约履行。


    “听闻你们皇帝又派了一个人过来,把你的位子取代,真是太让人心寒了。”匈奴使臣带着严重口音不忿道,“当初你虽与我们为敌,但是我们特别佩服你,如今能够坐下来和谈,让两国战士少流血牺牲,莫将军的功劳最大,那位将军有什么好本事,能让皇帝如此看重?”


    莫继面上笑着,安然道:“陛下自是有自己的打算,身为臣子,不可妄加猜测。胡州贫瘠,我在这里守了二十年,之前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离开,如今,陛下体恤臣民,是我之幸事。贵国也有派人前去觐见陛下,见过京城的模样,不知可曾提起一二咋舌之处?”


    使臣胡乱说了一些,又道:“那位崔将军是不是在京城待了好些年,听说京官都是拿鼻孔看人的,我今日见他那模样,眼里压根看不上我们,实在让人心火,他凭什么能把你挤走。”


    “消消气,消消气呀。”莫继赔笑道,“我与崔将军素无往来,也不清楚他的脾气秉性,回头我跟他说说。”


    “之前一直想拜访他,以示我们的交好之意,没想到几次都推脱有事,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有什么事情比两国盟约更加重要?”使臣身后的渠顿磕磕绊绊地插话。


    “我已被停职,闲人一个,那些事哪有我插手的份。”莫继一派云淡风轻摇头道,“如今签下了盟约,两国重修旧好,大可放心便是,管那些事情只是徒增烦忧罢了,何必呢,来,喝茶,喝茶。”


    匈奴使臣本意是想打听崔敦白的动向和为人,聊着聊着就被莫继扯到了别的地方,眼看时辰不早,也没有套出任何话,两人只能作罢,先行入宴。


    待人走后,莫继在亭内慢悠悠地喝了两杯茶,这才起身离开。


    崔敦白坐在上首,胡州官员纷纷前来庆贺。刺史十分热情,在身边一一为他介绍,双方其乐融融,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身坐在今日这个宴会中,莫继此刻真切感受到,胡州的风向已经悄然发生变化。人心难测,他一朝下台,在京城等待他的,只会是狂风暴雨,这些人表面上对他依然客气有礼,私底下动作已经开始多了起来。


    他也不甚在意,一个人自顾自地饮酒吃菜,偶尔有人过来搭话,便应和两声,眼神时不时瞄向满脸意气风发的崔敦白。


    匈奴一行异邦人被奉为上宾,独自一桌,坐在主桌不远处,渠顿一抬头,刚好就能瞥见对面桌的温珣。


    他身边也围了不少人,在那些恭贺声中渠顿才知道,原来这人是崔将军的外甥。


    渠顿玩味地看着那抹青色身影,目光在崔敦白和他之间反复衡量。


    温珣在人群中偏头,微光往他这处一瞥,突然浮起一抹微笑,纯良而无害。


    他端起酒杯,起身往那处走,手臂外侧猛地传来一下撞击,一个端菜的婢女不小心把他撞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大人恕罪!”


    渠顿看着袖子上滴下的汤汁,满脸阴沉,就要去抓她的头发,旁边有个人已经冲上前,无形间挡下他的手,气急败坏对那婢女道:“要死了你,冲撞了贵客,还不赶紧赔罪。”


    婢女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渠顿甩甩手臂上的汤渍,眼带不善地看着她。那人扯起婢女,怒声道:“还不快服侍大人去后头更衣。”


    渠顿推了那人一把,眼见身后走出一人,越过他,先行走到温珣身旁,熟稔地按下他手中的酒杯,自己把酒喝了。


    他神色淡淡看着不远处那一幕。


    手被缠上异物,婢女环着渠顿的手臂,满眼泪痕,我见犹怜,仔细一瞧,皮肤腻滑得完全不像个寻常婢女。


    “这是莫大人为大人准备的礼物,还请大人收下。”那小厮贴近他身旁,小声开口,语气中不乏暧昧。


    渠顿眼神一转,他们那桌座上的人,已经有一两个搂着人,在那把酒言欢了。


    他见不远处崔敦白周围还有一堆人缠着,一时间走不开,抓起婢女的手,道:“先换衣裳。”


    宁微帮温珣挡下几拨酒,好不容易坐下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不容置疑道:“你当自己是铁打的,这么不要命地喝,快回去休息。”


    温珣这几年练出了好酒量,加上这种酒宴只是寻常甜淡果酒,轮番敬酒之后,他也只是有些头晕,除了脸上浮起了红,其余与寻常无异。


    他打了一声轻嗝,无所谓道:“只是有点晕,没甚大事。”头转了一圈,他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今日怎没带手下来,待会儿谁把你抗走?”


    “你这是在瞧不起谁?”宁微乜了他一眼,“西北最烈的酒都灌不倒我,这点酒,也就你这身子骨经不得。”


    “晓得你一直随你父亲在西北生活,从小把酒当水灌。”温珣语带嫌弃,“那么烈的酒,怎就没把你喝傻了。”


    “不必太嫉妒。”宁微揽过他的肩,“若你醉傻了,我就把你绑回家,当我一人的小傻子,暖暖被窝,勉强还是够用的。”


    “起开,还未醉就别说不着边的胡话。”温珣耸肩把人推开,起身道:“我去洗把脸,你帮我看着剩下的匈奴人。”


    “剩下?”宁微看向对面那桌,他们早已喝得兴奋,东倒西歪摊在桌上,还有几个已经在空地上跳起了他们部落的舞蹈。


    宁微把酒递到唇边,仔细闻了闻。这种酒,会醉倒喝惯烈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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