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可能生气了
虞葭气闷地回到屋子,婢女杏儿迎上来:“小姐怎么了?”
虞葭张了张口,发现这种事还真是无从说起,摆摆手:“算了,赶紧端水来洗漱。”
她今晚要早点睡觉,然后把门栓上,断不能让那人进来。
事实上傅筠下马车后径直去了书房,他换了身衣裳后,又写了封信让人送去给宋景琛。
站在洗漱盆边时,这才回想了下之前虞葭气鼓鼓下车的模样。
正想过去她那里坐一坐,再好生劝说一番时,刚抬脚,侍卫就来禀报说陈大人来了.
接下来的两天,虞葭只顾着收拾行李,也没心思去问傅筠做什么去了。
之前那些官夫人们送来的礼她现在要一样一样地重新整理打包,整个院子里丫鬟婆子们都忙不停。
等收拾齐整,傅筠也就刚好回来了。他看见廊下堆得满满当当的箱子,惊了下。
“这么多?”
虞葭道:“几乎都是蛩州官员们送来的礼。”
傅筠点头,抬脚往屋子里走。
虞葭现在想跟他保持点距离,免得靠得近了又被他误会去。于是站在门外,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傅筠呷了口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进来说话。”
“不了,”虞葭道:“我还有事忙呢。”
“什么事?”
“呃……”虞葭看了眼廊下整整齐齐的箱子,确实也没什么事,但她不想进去,继续站那不挪脚:“外头空气新鲜,我站着舒服些。”
“……”
傅筠也懒得管她,说道:“今晚吃过饭就走。”
“今晚上路?”
“有何不妥吗?”
“没。”虞葭摇头。
站了会儿,见傅筠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虞葭又问:“大人,你不忙了吗?”
“嗯。”傅筠喝完茶,顺手拿了本书看。
“不用去书房处理庶务了?”虞葭问。
“嗯。”
“就没别的一点点事?”
傅筠抬眼:“你怎么了?”
“哦,没事。”
虞葭看了下日头,这才午时刚过,离吃晚饭还得许久呢。犹豫了会儿,还是抬脚进门。
她飞快地走进内室,然后故意在里头大声吩咐:“杏儿,我要歇午觉了,你在这守着,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傅筠:“……”.
吃过晚饭后,蛩州一众官员来送行,虞葭坐在马车里头听他们在外头寒暄。
过了好一会儿,傅筠才上马车。
虞葭零嘴也不吃了,低头看话本子,傅筠进来全当他是空气。
一开始傅筠也没说话,他心里想着事,等想完事了就发现车内气氛有些不对劲。
今日整整一个下午两人都基本上没说话。他当然知道虞葭在内室已经睡醒了,但睡醒了她也没出来,让他之前准备的一肚子劝说之辞也无用武之地。
这种态度,像极了消极逃避。
虞葭看话本子入迷,但看着看着总感觉有道不浅不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这是什么意思?
看她做什么?
但虞葭不想跟他说话,尽量遵循能不交流就不交流,能避则避的原则。
傅筠缓缓转动茶杯,打量了虞葭片刻,而后兀自叹了口气。
罢了,总有机会再劝,不急一时。
一行人走出官道后,离蛩州府城远了马车才停下。傅筠再次瞥了眼虞葭,见她仍旧在看话本子,索性抬脚劲直下了马车。
两人之前商定好的,非必要做戏的情况,都会各自分开。坐马车也是如此,之前有蛩州官员们在,两人不得不同乘一辆,现在走远了,自然要各自分开。
傅筠去了自己的马车,虞葭才松了口气.
这次回上京,傅筠走得急,连夜赶路。次日一早,马车在旷野停了下来。
虞葭舒舒服服的睡了一晚,倒也没觉得哪酸疼,毕竟这回,傅筠给她换了个宽敞舒适的马车,里头被褥靠枕都齐全。
掀开窗帘子,晨光立即泄进来,她不禁眯了眯眼。
山川朝霞壮阔无限,令无数游人浪子折服。
虞葭不算游人也不算浪子,但也被这清晨的美景感染了分豪迈壮阔的心情。她收拾好后下马车,见众人都在不远处的小溪边洗漱。
“小姐,”杏儿向她招手:“奴婢给您准备好了。”
虞葭走过去,寻了块石头坐下,婢女端水过来。
“小姐昨日睡得可好?”
“嗯。”
“奴婢也睡得极香呢。”杏儿高兴:“听说咱们要在此歇脚半个时辰,这处景致不错,一会儿奴婢陪小姐走走?”
“好。”虞葭接过杏儿递来的帕子,自己擦脸。余光瞥见傅筠也下了马车,然后朝这边走来。
她占的地方是上游,侍卫们都在下游,傅筠要洗漱自然是来上游的。虞葭想了想,飞快地将帕子撂下,而后起身离开。
“唉?”杏儿喊道:“小姐洗好了?”
“好了,你快些收拾。”
“哦。”杏儿端起盆。
不远处,傅筠脚步顿了下,瞥了眼虞葭离开的身影,心下无奈.
中午,一行人到了个县城酒楼再次停下歇脚。
酒楼大堂人多,傅筠自然是用雅间的。侍卫起先是定了一个雅间,后来听虞葭要求单独定一个,于是又让掌柜的准备了两个雅间。
傅筠听后,只略微蹙眉,也没说什么。
这次歇脚的时间比较长,侍卫们要准备粮草和食物。虞葭之前在马车上睡了许久,这会儿吃过午饭后也不困,瞧了眼外边街道上的情况,她带着银子、婢女和侍卫就出去逛了。
而傅筠吃过饭后坐在椅子上吃茶,边听下属禀报事情。
这一路他也没闲着,虽是赶路,但从各地送来的密报和卷宗也极多。等下属禀报结束后,他靠在椅子上阖眼假寐了会儿。
县城的酒楼也就这么回事,隔音不太好,不知何时隔壁也来了客人,说话声音还极大,傅筠想忽视都难。
“成安兄今日怎么了,为何愁眉不展?
“唉!”那人叹气:“我与表妹本欲谈婚论嫁,可不知为何她近日来都不大搭理我了。”
“如何个不理法?”
“不爱与我说话,我欲走近,她就立即离开。你说说,这是何意?她是不是不愿再嫁我了?”
“啊!”另一人说道:“依我看,是佳人生气了。你怎么惹着她了?
“我也不知,可我仔细想了下,也没有哪里做得不对啊。况且,此前我与表妹一直相处融洽,就前日,她突然不理我了。怀喻兄,你说我该怎么办?”
“好办!”那人说:“女人生气嘛,哄哄就好了,看她喜欢什么,回头买了送她,再说几句好话就是。”
“就这样?”
“就这样!”
两人说完话就开始推杯换盏,话题又绕到了科考上面去。
傅筠不得清净,揉了揉眉心,抬眼看外面日头正好,索性也起身出门走走。
这是个不太富裕的县城,但街市上吃食铺子倒是极多,傅筠一路走来,几乎被各种食物香气包围鼻尖。
也没什么看头,他转身欲往回走,边问道:“准备的如何了?”
侍卫答:“粮草准备好了,其他人去购买食材,应该也很快回来。”
傅筠点头,打算去马车上等待,但经过一家糕饼铺子时,忽地顿住脚。
侍卫们也齐刷刷地停下,跟着自家主子望过去。
店家是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夫妻,卖了大半辈子的糕饼也没见过这阵仗,吓得腿脚发软。
“客、客官,要买糕饼?”
傅筠若有所思了会儿,点头道:“好。”.
虞葭买了许多零嘴儿,又去书肆挑了好些话本子,回到马车上才坐下没多久,就有侍卫过来了。
“杏儿姑娘,”侍卫问道:“虞姑娘可在马车上?”
“在的,你有什么事?”
“这是我家大人送给虞姑娘的。”
虞葭:“?”
她掀帘子瞧出去,就见个侍卫递了一大包东西给杏儿,里头还呼呼地冒热气。
那侍卫看见虞葭,憨笑了下,补充道:“听说这家糕饼味道极好,我家大人特地给姑娘买的,您趁热吃。”
闻言,虞葭下意识地去看傅筠那边,见他此时站在马车旁,正在听其他人禀报事情。
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傅筠在暗中观察她这边的动静。
他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给她买什么糕点?
再说了,刚刚吃过午饭呢,还趁热吃,是嫌撑不死她么!
虞葭暗暗剜了他一眼,立即合上帘子。
傅筠:“……”.
接下来的这一路走得比较久,直到天擦黑了都没有遇到客栈,傅筠下令就地歇息,侍卫们动作利索且有条不紊地开始将锅碗瓢盆取出来,准备做晚饭。
虞葭这一路睡了许久又看了会儿话本子,之前傅筠买的糕点虞葭直接赏给杏儿了。后来杏儿尝了一块后大赞味道不错,虞葭狐疑地也吃了一块。
确实不错,傍晚时两人就将糕点吃完,这会儿也不饿。
虞葭继续待在马车上看自己的话本子。
但,糕点吃多了就有个毛病——不停喝茶水,茶水喝多了嘛,就容易出恭。
荒郊野外的,虞葭一般是能忍则忍,实在忍不了才会出去方便。这会儿眼看快忍不下了,于是领着杏儿下马车。
幸好天色已经擦黑,到处昏暗,勉强令她觉得不那么羞耻。
两人走得远远的,杏儿守在外头,虞葭自己进了小树林。
但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嶙峋怪石极多,尤其是天黑之后,朦胧诡异的形状格外可怖,还时不时有奇怪的鸟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虞葭忍着害怕将事情结束,收拾齐整后正要走出去,忽地听见不远处草丛窸窸窣窣的声响,吓得她“啊”地一声飞快往外跑。
“小姐怎么了?”杏儿也在外边大喊。
地上的鹅卵石和杂草坑坑洼洼,虞葭也跑得踉踉跄跄,已经分不清来时的方向。她在这头,杏儿在另一头,两人都互相着急。
倏地,她脚下被石块绊了下,身子一歪就要栽下去,电光火石间,有人飞快地接住了她。
傅筠是循着声音来的,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赶紧跑过来,然而刚看着人,就见她猛地撞过来。
扎扎实实地撞在他胸膛上。
虞葭闻到是傅筠身上惯有的香气,莫名地感到心安。这一心安,适才整个绷紧的神经就松懈下来,宛如脱水的鱼瘫软在傅筠身上。
好久都没动弹。
六月的天已进入夏季,夜里虽有风,但虞葭跑了一会儿香汗淋漓。这会儿呼呼地喘着气,满脑子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空去想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傅筠就这么扶着她手臂,也没动,但不知怎么的,他就觉得此刻胸口那块地方烫得很。
强忍着等她缓过来,想让她快些松开,但虞葭缓的劲儿有点久,以至于傅筠觉得胸口那里的温度已经烫到了全身,连他耳朵和脖颈都是烫的。
过了一会儿,侍卫们过来禀报:“大人,周围没什么发现。”
虞葭惊讶:“可我明明听见草丛里有声音的。”
“……”侍卫解释道:“可能是小动物路过。”
傅筠:“……”
虞葭有点尴尬,尴尬后也就不怕了,魂魄瞬间归位,发现自己居然还贴着傅筠,赶紧站直身子。
热源离开后,傅筠暗暗松了口气,若无其事道:“走吧,回去。”
“嗯。”虞葭跟在他身后。
这时,杏儿已经找过来:“小姐没事吧?”
虞葭摇头:“没事,就是适才脚绊了下,撞到石块了有点疼。”
“那奴婢回去给小姐热敷。”
“杏儿,我裙子好像也脏了,得换一身。”
“好。”
主仆俩的声音在夜里絮絮叨叨,傅筠不动声色走在前头。也不知怎么了,整个心思都集中在胸口那里。
这会儿除了烫,居然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
他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悄悄地伸手摸了下。
第32章 心跳
直到第五天,她们总算到达了京城。靖国公早就得了消息,因此一早就派人来城门口等着了。
虞葭坐在马车里,听外头人说话,死活也不肯下马车,也不知为何,就是羞于见到傅家的人。
其实傅家也就是傅筠的二堂哥来了,靖国公是不可能屈尊来接这个儿子的,而国公夫人之前听到傅筠带着女人办案的风流事,已经气不打一处来,根本也不想理这个儿子。
没办法,只有平日里跟傅筠关系较好的傅淳过来,与他同来的还有此前被国公夫人留住在府上的远房表妹唐月彤。
也就是此前要跟傅筠相看的女子。
据傅淳说,刚好是在街上碰面,唐月彤得知今日傅筠到上京,既然碰上了,那就正好一起来迎,免得没礼数。
至于是不是正好碰上不得而知,但这会儿,唐月彤贤淑文静地站在一旁,喊了声:“傅表哥。”
傅筠淡淡地嗯了声,转头见马车里的人还不肯出来,有些头疼。
傅淳也瞧了眼,故作不知问道:“马车里的人是?”
傅筠只好转回去,上了马车。
“怎么了?”
虞葭戴着帷帽,手扯着帕子,低声问:“一定要下去?我不露面不行吗?”
傅筠沉吟了下:“恐怕不行。”
虞葭也清楚,刚才那声轻柔的“傅表哥”她也听见了,傅筠这会儿让她下去估计就是想让她做一回戏。
她纠结了片刻,最后点头道:“行,我现在就下去。”
傅筠点头,先行下车,而后对着堂哥无奈笑了下:“她怕生。”
听了这句话,唐月彤袖中的手紧了紧,面上仍旧是得体的笑。
很快,虞葭拾掇齐整下了马车。她身姿娉婷窈窕,款款而至时,江南女子的弱柳扶风之韵呼之欲出。
虽看不见面容,但光这份气度也能猜出定然是个美人胚子。
唐月彤的眼神暗了暗,她早就得知傅表哥身边有个女人,今日故意来相见也是想第一时间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可现在……
若说比容貌,她容貌也不差,比身段,她也不逊色,甚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来之前也是极其信心满满,觉得傅表哥见了她定然会喜欢。
但此时见了这位叫“羡鱼姑娘”的女子后,莫名地,她感到一丝威胁。
虞葭对着两人欠了欠身,也没说话,倒是唐月彤先说了。
“这位就是羡鱼姑娘?”她面上的笑极其热情甜美,仿若真心喜欢虞葭一般:“果真是好看。”
虞葭也不知这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她此时的任务就是做戏,做够了就行。
“多谢夸赞。”她抬手轻轻揉了揉额头,对傅筠道:“路上睡得久了,我头有些疼呢。”
声音娇柔得滴水。
傅筠的心都忍不住颤了颤。
“傅哥哥,”虞葭微微顷身靠在他臂膀上,略带撒娇的口吻:“我们何时走?”
傅筠只觉得,她这声“傅哥哥”喊出来,喊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甚至有点后悔让她下来做戏,也不知她又看了什么话本子,这种称呼居然喊得如此自然。
一旁的傅淳见两人这般亲昵,暗暗心惊。他还从未见自家堂弟跟女子亲近过,乍一见,且还是这般不可言说的情况,实在是……
他不大自在地侧过脸,心想,婶婶喊他来打探堂弟跟这女子的消息,回去恐怕有得说了。
另一旁,唐月彤的面色也发白,袖中的手指都要扣进肉里头了。她向来听说自己这位表哥才华横溢、能力卓绝,且最重要的是洁身自好,从未近女色。没想到……
她贝齿轻咬,努力维持面上的笑,打断两人的亲昵:“表哥,姨母听说你回来了,已经等着了,可要现在回去?”
傅筠不着痕迹推开虞葭,扶她站直,点头道:“好。”
他转身对着虞葭说:“你先去别院等我。”
虞葭乖乖巧巧:“嗯。”
傅淳咳了声,赶紧招呼:“走走走,既然回来了,今晚咱们兄弟俩好好喝一杯。”
随即几人各自上马。
虞葭即将钻入马车之时又停了下来,转身对着傅筠情深意切地嘱咐了句:“傅哥哥,你要快些回,我等你!”
刚刚翻身上马的傅筠,一个趔趄,差点要跌下马去.
几人很快在城门口分开,傅筠跟着自家堂哥回府,而虞葭被侍卫带去了别院。
虞葭是走了,但她给众人留下的震撼久久未息。
傅淳骑马跟傅筠并排走,没话找话地说了些府上近日的事。
傅筠心不在焉地听,脑子里那句“傅哥哥”彷如魔咒挥之不去,偶尔‘嗯哦’地敷衍附和几声。
“你怎么了?”傅淳转头笑,目光促狭。
傅筠摇头:“没事,回去说。”
而后,一夹马腹赶紧回府,努力压下心里那股莫名的异样感觉.
虞葭被送到的地方,是傅筠自己私人的别院,听管家说傅筠一月也有那么几回来这寻清净。
因此这里的起居用具十分齐全,连院子里的花树都修整得极好。
虞葭没来过上京,之前在马车上也没怎么看上京的街市,但来了傅筠的别院,看到处都是琉璃青瓦,墙垣雕刻精美,阁楼错落有致,心里暗暗咂舌。
上京果真繁华,哪怕只是一处私人宅院就可窥见一般。
穿过游廊时,又看见不远处碧绿成荫,水榭楼台高筑,景致浑然天成。
领路的婢女骄傲地介绍道:“这还只是我们大人一处的私宅,其他地方景致更好呢。”
言下之意,傅筠有好几处私宅。
经过湖边柳树下时,虞葭看见有几只小船靠在岸边,湖中央种了莲花,如今正是初夏,粉莲依旧盛开,煞是好看。
那婢女又道:“姑娘若是喜欢,等天气好时可来此游船,摘些莲子回来吃也是不错的。不过…”
“不过什么?”虞葭问。
“不过需得问问紫晴姐姐,她同意了方可。”
“紫晴是谁?”
“是这里的总管,内院里的事都得听她的呢。”
闻言,虞葭蹙了蹙眉,难道自己也得听个的丫鬟的,到底什么来头?
没过一会儿,虞葭被送到地方,是一处雅致的院子,且清净。
不过就是太清净了,虞葭望了眼四周,皆是空空荡荡,没个左邻右舍的。难怪她走了这么久才到。
“紫晴姐姐说了,这处景致清雅,适合姑娘养身,就给您安排了这处住下。”
“我吃住也是她安排?”虞葭问。
“是呢,羡鱼姑娘,”婢女说:“您先歇着,等会儿会有服侍您的婢女过来。”
那婢女走后,就虞葭和杏儿两人站在院子中央,主仆俩孤零零地互相望了眼。
杏儿气鼓鼓:“一看就知道是那个紫晴故意的,哪有主子在这等下人的道理?”
虞葭找了院中的一个花藤椅子坐下,心下了然,敢情是给她下马威呢。
再说了,她一个外室,也算不得什么正经身份。在大户人家,妾都还算半个奴,何况是外室。
算了,虞葭心想,反正也只是忍一年,一年后远走高飞。
她靠在椅子上歇脚,杏儿进去屋子收拾东西。没过一会儿就来了几个婢女,那几个婢女往回都是在后院打杂的,也没正经服侍过人,见了虞葭还颇是拘束。
虞葭一挥手:“来了,就开始干活吧。”
几人纷纷点头好,干活她们在行。
这些人手脚麻利,没几下就把虞葭带来的行李收拾得七七八八。有个圆脸的婢女指着小厮们抬进来的好几个大箱子问:“姑娘,这些要收拾吗?”
那些都是从蛩州带来的礼,也没有收拾都必要,虞葭就让她们将西厢房腾出来,当成库房把箱子放进去。
她自己坐在屋子里软榻上继续歇息。
但没多久,外头传来叱责的声音:“谁让你们将东西放这的。”
“是、是羡鱼姑娘。”
虞葭闻声,走到门口,懒懒地问:“是我吩咐的,怎么了?”
院子里站着个紫色衣裳的婢女,想必就是紫晴了。
这紫晴适才虞葭也从那些婢女口中得知,此前是国公府里头的大丫头,一直跟在傅筠身边伺候,如今被派来了别院,难怪她有脾气。
毕竟是有头有脸的大丫鬟,却被安排来侍奉个外室。
紫晴见了虞葭却是怔了下,说道:“西厢房是招待客人所用,这里不可放置杂物。”
虞葭问:“这院子是不是安排给我住的?”
紫晴不解:“自然是。”
“那不就得了,安排给我了就是我的院子,我的东西想放哪就放哪。”
紫晴噎得说不出话,其他婢女也纷纷禁声大气不敢出。
“行了,”虞葭道:“赶紧收拾,我等下还得歇息。”
她这一路累得不行,不想跟个婢女扯来扯去,见那紫晴站在院子里脸色青了白白了青,她说道:“你叫紫晴是吧,你若是有意见就去找傅筠问,他若是说不妥那我再搬回去。”
活脱脱地恃宠而骄的模样,任谁也不放在眼里。
紫晴又气又惊,她活到现在还没见有人敢直呼她们世子爷的名字,这姑娘实在是无礼得很。
她兀自气了会儿,见虞葭真没把她当回事,自己也没脸,然后走了。
其他婢女见状,顿时收了轻视的心思.
许是换了地方,虞葭这一晚怎么睡都睡不着,索性披了件外衫出门,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今晚月色皎洁,照得整个院子亮堂。她半边身子沐浴在月色下,目光愣愣地盯着墙角一簇菩竹看。
过了会儿才将头靠在膝盖上,手里握着那枚旧香囊。
从雁县离家的时候,母亲曾欲言又止,她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事。
此番查案关系到她的身世,她自然也清楚,案子了结,那身世也清楚了。届时若是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自己当如何?
良久,吹来一阵夜风,灌入她的脖颈,有点凉。
虞葭瑟缩了下,慢吞吞起身回屋子.
此后三天,傅筠都没有来别院,也不知在忙什么。那个紫晴第一天见过之后,也没再来,虞葭在自己的院子里过得挺自在。
出于虞葭第一天的动静震慑了别院所有人,如今她在别院过得如鱼得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比如她现在坐在紫藤椅上晒太阳无聊了,突发奇想晚上要吃点烤肉,然后吩咐婢女们去准备。
很快,整个厨房都开始跟着忙碌起来,按着虞葭给的单子到处找食材,现成有的就快些准备,没有的立即出去采买。
沉寂已久的别院,既然破天荒地有了点烟火气——红红火火过日子的模样。
老管家都觉得虞葭来这两日还挺鲜活的,他都开始有事做了。
因此,当傅筠裹着晚霞下马车时,见到处空空荡荡,门口就一个看门的小厮。
“其他人呢?”傅筠问。
居然连个侍卫的影子都没见着。
小厮回道:“大人,其他人都在清芷苑呢,羡鱼姑娘今晚烤肉,大家都去帮忙了。”
说完,他眼里露出几分羡慕,恨不得自己也能去。
傅筠蹙眉,抬脚往里走,走了好一会儿才到那小厮说的清芷苑。站在院门外就听得里头虞葭的声音。
“对,那个串好了放这里。”
“这个盐放少了,得多加盐腌制才入味。”
“炭盆烧好了吗?火一定要旺才好。”
怎么说呢,傅筠也说不清出心下是什么滋味。
自从城门口那天她喊了声“傅哥哥”之后,他就一直觉得别扭,所以故意拖了那么几天才过来。
但没想到,别扭的就他一人,而她这边居然适应颇是良好。
“大人,”随从问:“要不要进去?”
“嗯。”
傅筠出现在门口,院子里的人仿佛集体惊吓到了,拿碗的,端盆的,纷纷手足无措。
还有那么两个腰挎长刀的侍卫手上还薅着几片菜叶子。
傅筠立在那也没说话,但他向来是注重规矩之人,被看到这样一面,众人心慌。
虞葭若有所感抬头,看了眼傅筠又看了眼局促的众人,说道:“怎么都停了?快些啊,火都烧旺了。”
她这会儿真是忙得很呢,一边撒调料一边翻烤,还抽空招呼傅筠。
“大人您来了,吃过饭了吗?”
傅筠顿了下,抬脚过去:“这是在做什么?”
“哦,”虞葭说道:“我之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说北边的游牧族人喜好吃烤肉,且烤出来的肉细嫩嚼口,香气扑鼻,一直想试试呢,正好你今日有口福了。”
旁边帮着弄酱料的婢女吓得动作都有点僵,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随意的跟大人说话,且观大人的神色似乎……并不介意?
虞葭察觉到众人紧张,她跟傅筠眨了下眼睛,悄声道:“你别太凶。”?
傅筠不解,他何时凶过?
侍卫从屋子里搬了张椅子过来,让他坐下,就坐在虞葭的对面。
“你怎么有空来了?”虞葭边忙手上的活,边问道。
“明日带你去见个人。”
“谁?”
“此人你认识,无需担忧。”
“又要…”虞葭瞧了下四周,低声问:“做戏吗?”
傅筠静默了片刻,缓缓点头:“嗯。”
“既然是我认识的,应该是熟悉之人,”虞葭纳闷道:“为什么要在熟悉之人面前做戏?”
“……”
傅筠耳朵尖有点热,他敛下眼睫,掩饰地斥了句:“聒噪!”
虞葭点头,没所谓,做戏就做戏。
很快,她手上烤好了一串羊肉,很自然地递到傅筠面前:“你要不要试试?”
傅筠闻到羊肉奇怪的味道,微微蹙眉,没接。
虞葭以为他怀疑自己的手艺,不乐意了,又将肉串抬高些,直接递到他嘴边:“好吃,我之前尝过了,你尝一口,来…啊…”
也不知是受了蛊惑,还是真的想验证是否好吃,鬼使神差的,傅筠就跟着张口吃了块。
虞葭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好吃吗?”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从傅筠的角度看去,能清晰地看见她皮肤白皙透亮,甚至连额边几根细细的经脉都很明显。睫毛略长,还有点卷,随着她小心期盼的神色,微微扑闪着。
她凑得有点近,近到傅筠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不知怎么的,傅筠突然觉得有些热,似乎耳尖的热度瞬间传遍全身,便不自在地移开眼。
虞葭追问:“怎么样?这是我第一次烤肉呢。”
“嗯。”
“……”
嗯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滋味还不错,但傅筠莫名地就想逗一逗她,开口道:“滋味尚可,不过略咸了点。”
“是吗?”虞葭狐疑,就着那串羊肉,咬了剩下的一块。
嚼了嚼,再嚼了嚼,自言自语道:“还好啊,不咸啊。”
傅筠看了眼她手上的那根已经空了的竹篾,视线又缓缓落在她细嚼慢咽的红唇上。
那股熟悉的异样感又渐渐腾升起来。
与此同时,心跳得快了些——
(本文每天下午六点更新)
第33章 绝无可能!
傅筠吃过烤肉,又留下喝了几杯茶后,离开了别院,临走前嘱咐明日会过来接她。
虞葭点头,将人送到门口,转回自己清芷苑的路上,又遇到了那个紫晴。
不过这次她只是远远地看了眼虞葭就绕道离开。
杏儿在一旁嘀咕道:“小姐,您有所不知,这两日紫晴恐怕过得不好。”
原先虞葭没来时,整个别院婢女就听紫晴的话,现在虞葭来了后,风向就跟着变了。尤其是今日傅筠过来跟虞葭吃了顿烤肉,几乎所有人都不敢小觑她。
众人都窃窃私语,觉得虞葭现在是个外室,但按这等子受宠的程度,兴许以后大有造化。原先那些奉承巴结紫晴的人,转头来巴结虞葭,紫晴自然是过得不大好的。
虞葭却是懒得管一个婢女,过得好不好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想起傅筠说起明日还要做戏的事,嘱咐杏儿道:“今晚你把我们带来的衣裳都熨出来,明日要出门。”
“好。”
紫晴躲在柳树下看主仆俩走远,眸色晦暗不明。
她家世子爷每回来别院,都是她亲自伺候的,端茶送水皆出自她的手。可今日她赶去清芷苑时,却见她家世子爷端坐在虞葭对面吃那等下里巴人的东西。
她着实惊讶,那种东西怎么能入得了口?
平日里她家世子爷吃食上都是十分精细,饭菜稍微冷了些,都不能入腹的。却没想到……
“紫晴姐姐,”小丫鬟提醒道:“人已经走远了,咱们也走吧?”
紫晴心不在焉地点头。
…
次日。
虞葭才睁开眼睛,就听说傅筠已经等在门外了。她赶紧爬起床:“为何不早点喊醒我?”
“小姐,”杏儿端水进来:“是大人说不必这么早叫您的。”
诶?
虞葭惊讶,他这么有良心?
“听说大人昨夜出城了,回来后直接来别院,所以来得早了些。”
“哦。”虞葭心想,当锦衣卫指挥使也挺辛苦的,没日没夜地查案子。傅筠虽然还年轻,但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么熬啊,估计没几年他都得掏空了。
傅筠还不知道自己被人腹诽了遍掏空身子的事,此时,他正坐在马车里看昨夜收到的密报。
过了许久,才听得女子声音传来,他透过帘子缝隙不经意瞥了眼。
虞葭正从门里出来。她一身浅紫银丝长裙,墨绿色的缎带束在腰处,收得有点紧,显得细腰盈盈一握。
薄纱披肩,许是太长,跨出门槛时不小心绊了下。她赶紧将披帛捞起,露出纤细的脚踝。
傅筠收回视线,出声道:“上车。”
“哦。”
下一刻,虞葭跳上来,笑嘻嘻地问:“今天我们去哪?”
虞葭还是蛮期待逛一逛京城的呢。
傅筠头也没抬:“不是去玩。”
“哦,”虞葭掂了下袖中的钱袋子,颇是遗憾,她试探地问:“那我可以自己去逛逛吗?”
也不知怎的,两人独处一辆马车时,傅筠总是容易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其实以前也一同坐过马车,但是他从未注意过她身上的香气。
可这会儿,总觉得整个马车里都是她的气味,皆往他鼻子里钻。也不是不好闻,就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想了下,吩咐侍卫道:“去燃个香炉来。”
“还燃香炉做什么。”虞葭颇是嫌弃他这种富家公子哥的精致做派,出个门也要燃上点香,实在是麻烦。
过了会儿,侍卫端了香炉进来,原本是放在角落,但傅筠要求离他近些,于是就放在他脚下。
傅筠闻到熟悉的沉香气味,这才稍微好了些。
虞葭还想着逛街的事,不死心地说道:“你若是没空,届时我自己去逛逛也行。”
傅筠这才抬眼:“今日是带你去做戏,不是去玩。”
哦,虞葭撇撇嘴,暗暗剜了他一眼,然后兀自坐好不说话了。
一路上听见外头的热闹,她忍不住掀帘子瞧,看得实在入迷。
马车轻轻摇晃,她耳边戴了只粉珊瑚吊坠,莹润光泽,显得她的耳垂特别白皙细嫩。
耳坠随着马车一晃一晃的,晃得傅筠没心思再看密报。索性将东西往暗格里一撂,然后闭目养神。
傅筠动作有点大,虞葭转头,就见他靠在车壁上捏眉心,兴许是案子上遇到了难题。
想起昨夜他出城估计一宿都没睡,虞葭低声问:“大人,是案子不顺心?”
“嗯。”傅筠敷衍地答。
“是我爹爹的案子吗?”如果是这样,她倒是有点愧疚了,因此软了语气。
傅筠捏眉心的动作慢下来,片刻又“嗯”了声。
啊!
虞葭想着,原来傅筠忙了一夜是在为她爹爹的案子呢。
就挺感激的!
想了想,她说道:“大人若是不嫌弃,我给您揉一揉额头,我在家时学过些推拿之术,我祖母觉得极舒服。”
傅筠顿了下,抬眼看她半晌。
虞葭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点“你总是想方设法接近我”的意思,心里那点感激就灭了大半。
“大人若是不习惯,也没……”
“可。”傅筠打断她。
不想他误会,虞葭从袖中拿了张帕子出来,说道:“我用这个垫着。”
傅筠继续淡淡“嗯”了声。
虞葭站起来走到他旁边,说道:“大人将头侧过去,靠在软枕上就好。”
傅筠照做,很快感到一块轻柔的帕子盖在他脸上,下一刻,柔软的指腹贴在他额角。
她速度不急不缓,力度也适中,按压时,还打着圈儿,确实缓解了些许疲劳。
傅筠闭着眼,一开始还能感受推拿带来的舒服。可渐渐的,整个思绪就集中在她指腹之下。
她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帕子传到他皮肤上,令那里烫得灼人。
虞葭也惊奇:“大人,您额头为何这么烫?”
她下意识地整个手掌盖住傅筠的额头,试探温度,却忽地手就被人攥住了。
傅筠坐起来,帕子随之落在他腿上。
“怎、怎么了?”虞葭被他这动作吓了大跳。
傅筠握着那只柔若无骨的手,只觉得胸口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腾,很是诧异。
他喉结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说道:“不必了,你坐好。”
虞葭奇奇怪怪地看了他一眼,抽出手从他腿上捡起帕子收好,就坐回原来的地方。
傅筠往后一靠,缓缓闭上眼,努力平复心跳.
傅筠定的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来这吃饭的非富即贵,甚至皇孙贵胄也是常客。掌柜的见惯了各式各样的贵人,已经算波澜不惊了。
但今日傅筠带着个女子前来,还是把他狠狠地惊了下。
傅筠乃上京风流人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早就得知他回上京时带了个女人,但彼时谁也没见过只以为是空穴来风。可这会儿……
掌柜的惊了片刻才上前相迎:“傅大人,请上二楼,雅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说着,还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虞葭。
虞葭戴着帷帽,为了做戏,一下马车后,她就扯着傅筠的袖子。两人袖子宽大,这会儿互相交叠,就好像在袖子底下牵手似的。
傅筠从容淡定地上楼,虞葭‘羞涩’低头,但能感觉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短短的一段楼梯,走得分外难熬。
直到两人进了雅间,看不见身影,顿时,人群就炸开了。
外头如何讨论此事,傅筠懒得理。他带虞葭进屋子后,就见里头的人早就等着了。
虞葭惊讶了下:“原来是你。”
萧泽玉也稀奇:“虞表妹怎么在这?”
而且…还是跟傅筠一同前来。他视线在两人之间打量,八卦之心蠢蠢欲动。
傅筠面无表情地坐下,吩咐侍卫们退出去后,才说道:“此前我与你说的那人就是她。”
“啊?”萧泽玉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不可置信道:“你说的羡鱼姑娘就是虞表妹?”
虞葭也怪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泽玉笑,他当然知道不是他想的那样,但这两人的组合太奇怪了点。
很快,店小二上了茶水点心,还有几样精致可口的早饭。
几人边吃边聊。
“你为何才到上京?”傅筠问:“听恩师说你早已离开南安县。”
萧泽玉神神秘秘的,桃花眼流波含笑:“中途去见了个人。”
“谁?”
“女人。”
“……”
萧泽玉有喜欢的女子,傅筠和宋景琛都清楚,只是一直没听他说起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
但傅筠不是多事之人,也没追问,而是提起了任职的事。
“你这次回来,吏部应该会给你安排官职入仕,想好去哪了吗?”
这种事别人可能是被安排,但萧泽玉却是可以在范围内自己选择。原因无他,萧泽玉两年前以十八岁之龄三元及第,震惊整个大豊朝,连皇帝都称赞其才学比起萧太傅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样卓绝之人,朝中六部都抢着要,他自然是有大把选择。
但萧泽玉无心做官,状元游街后,当天就脱下袍服游历去了,至于去了哪,谁也不知。
两年后再回来,这人仍旧是抢手得很,傅筠曾谏言他来锦衣卫,但萧泽玉拒绝了。
萧泽玉吃了口茶,又夹了个水晶包,随意道:“自然是想好了的。”
“去哪?”
“国子监。”
“?”傅筠抬眼,面色不解。
萧泽玉一口水晶包入腹,笑道:“再过不久,她要去国子监上学,我准备去国子监当夫子。”
“……”
傅筠好半晌无言,若是恩师得知他为了个女人而放弃大好仕途,会不会气晕过去。
似乎猜到他想什么,萧泽玉笑道:“也不是放弃仕途,我跟吏部商量好了,先在礼部随意安排个职缺,我历练历练,等一两年后再作其他打算。国子监的事也只是代劳代劳罢了。”
傅筠:“……”
谁不知道礼部官职最是得闲,真想历练去什么礼部,纯属借口罢了。
“对了,”萧泽玉看了眼虞葭,问:“虞表妹来京城可还习惯。”
虞葭不知两人之前打什么哑谜,她兀自埋头吃。闻言,回道:“我刚来几日。”
言下之意,习不习惯还难说,她也没去过京城其他地方。
萧泽玉道:“听说过几日有邦国来访,届时上京城会十分热闹,虞表妹若是得空,我带你去游玩一番。”
“好啊。”虞葭高兴。
傅筠淡淡地睨了眼萧泽玉:“你这么闲?”
“是啊,”萧泽玉理所当然:“上任之前,我还有几天空闲。”
傅筠:“……”
“哦,”萧泽玉想起来,说道:“届时你肯定是不得闲的,邦国来访,锦衣卫颇是繁忙。”
“辛苦了!”他拍拍傅筠的肩膀。
傅筠:“……”.
几人聊了会儿,虞葭茶水喝得有些多,便起身出门。
下楼的时候仍会时不时听见讨论傅筠风流事的窃窃私语,虞葭心想,这会傅筠估计是桃色名声远扬了。
她带着帷帽,仔细看脚下的路,却猝不及防被身后什么东西撞到。就在她差点要跌下楼梯时,有人及时的拉了她一把。
“小心!”
店小二吓得赶紧跪下告罪:“姑娘恕罪,小的眼花了没仔细看路,小的该死。”
他手上端着菜盘,盘中一叠油泼辣子鱼,红彤彤的。若是就这么洒出来,虞葭身上的一身白估计要不能看。
虞葭心有余悸,先不说其他,她这会儿正在楼梯上,若是就这么栽下去了,恐怕得断胳膊断腿。
掌柜的见这边发生了冲撞客人之事,赶紧也过来告罪,顺道把那小二的训斥了遍,希望虞葭大人不记小人过。
来这的都是体面人,既然没发生什么,虞葭自然不好做计较。倒是之前拉她的那人说话了。
“怎么,见撞的是个眼生的姑娘家,便想几句话打发了?”
他声音颇是好听,醇厚如百年陈酿,令人耳朵都要醉了。
显然那掌柜是认识这人的,且还不敢得罪,立即讪笑:“不敢不敢,都是小的的错,裴世子请说,要如何补偿,但凡本店能做到的,一定不会亏待了这位姑娘。”
掌柜的心想,这姑娘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带来的人,他哪敢亏待?只是这会儿先息事宁人,过后他还得亲自前去告罪一番。
听掌柜这般说,那裴公子转头问虞葭:“姑娘觉得如何?”
虞葭这才转头认真打量起来人。
这位被称裴世子的,一身华丽银纹靛青长袍,剑眉下深邃的眸子带着点亲和的笑。他松开扶住虞葭的手,盈袖随意一拂,不经意间流露出清贵公子的气韵。
她欠了欠身:“多谢公子相救,公子动作迅速,那人并没撞到我。”
言下之意,她也不想多计较,主要是她急着出恭呢。
“既如此,也罢。”裴景晏对那掌柜的道:“这位姑娘善良仁义,只是这等事往后可莫要再犯。”
“是是是。”掌柜的和那小二道谢赶紧走了。
虞葭再次向裴景晏行了一礼:“多谢。”
而后掠过他径直下楼。
裴景晏转头看着虞葭身影若有所思,直到她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才收回视线。
同行的人问:“闻简兄莫不是看上了这位姑娘?”
裴景晏淡笑摇头。
“贤弟误会了,我只是…”他有些纳闷道:“觉得与那姑娘似曾相识过。”.
外头的小事故,侍卫很快就报给了傅筠,傅筠听后,轻轻皱了下眉。
“怎么?”萧泽玉笑:“你担心虞姑娘?”
傅筠冷睨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担心她?”
萧泽玉两根手指,直指着自己的双眼:“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适才虞葭出门,傅筠目送她走出门槛,虽只是个随意且漫不经心的动作,可他都看得分明。
萧泽玉道:“虞姑娘说起来也算是个倾城美人,性子也好。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
“所谓日.久生情,”萧泽玉道:“你跟虞姑娘相处久了,对她就没有一点点的…喜欢?”
闻言,傅筠往后一靠,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好吧,”萧泽玉说:“算我多心了,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傅大人向来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
“言归正传,”萧泽玉敛了神色:“虞姑娘父亲的案子进展的如何?”
“还在暗中查探。”
“真需要一年才能查清?”萧泽玉狐疑地觑傅筠:“你们锦衣卫何时办案这般拖沓了?”
傅筠没说话。
见他这模样,萧泽玉乐了:“我说子亭,一年后,你该不会舍不得我虞表妹走吧?”
闻言,傅筠低嗤了声:“绝无可能!”
第34章 冤大头
午时过后,虞葭犯困,傅筠派人送她回别院歇息后,自己也回了靖国公府。
才进大门,管家就迎上来。
“有事?”傅筠准备去书房。
管家道:“世子,夫人在正院等你。”
傅筠脚步微顿,又听得管家迟疑道:“听说面色不大好,世子得做个准备。”
傅筠点头,脚下转了个方向去正院。
今日他带虞葭去酒楼这般招摇,他母亲定然是得知了消息。老管家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其实傅筠早就有准备了。
从他决定跟虞葭协议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进了正院,果然见婢女们都小心翼翼,他母亲文氏坐在椅子上喝茶,动作看似不紧不慢,但那时不时睇门口的举动透露了急切。
傅筠上前行了一礼:“母亲找我有何事?”
茶盏重重地一搁,发出沉闷的声音。国公夫人文氏不悦:“你是越发不像话了,不肯成亲也就罢了,怎的还…学那些个不成器的养起了外室?”
傅筠从容地坐下,淡定得很:“母亲此言差矣。”
“差在哪儿?你说!”
傅筠摸摸鼻子:“你儿子若是不成器,那整个上京就没有比儿子成器的人。”
闻言,文氏噎得不行。这个儿子,从小就让她省心,知礼孝顺、聪明多智,还自持自律,从来都是旁家夫人们羡慕她的份。
却不想长大后越发令她头疼。
儿子长大了,也不好跟他争吵,总还要顾及他脸面。文氏忍着怒气问:“你到底是何打算?”
“母亲,”傅筠道:“儿子年纪不小了,身边总要有个女人。”
“你这会子倒说起这事了?”文氏道:“以前给你安排通房你不要,如今非得去外头找来路不明的女子,那女子有什么好?”
傅筠没说话。
“你自己也知道年纪不小了,既如此,怎的就不愿成亲?”
“我之前给你相看的那些你不满意,这回娘给你寻了个知书达理的,样貌好,才情也出众,听傅淳说那天在城门口你也见过了,就是你月彤表妹。”
“你觉得如何?”文氏道:“眼下她住在府上,颇得你祖母欢心,我瞧着也是极不错的姑娘,回头……”
“母亲,”傅筠打断她:“我们家跟定国公府还有婚约,如何成亲?不若……”
傅筠缓缓道:“母亲替儿子去退了这门亲如何?”
“你——”
国公夫人堵了片刻,问:“就真是因这事不肯成亲?可你明明知……”
傅筠转着手上的茶杯,眸色晦暗。
文氏也说不下去了,良久,叹了口气:“罢了,懒得说你,你走吧,看见你我就心烦。”
“母亲莫烦,”傅筠低笑了下:“回头若是因此皱纹变多了可不好。”
文氏赶紧摸摸眼角,狠狠地剜了眼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啐道:“滚滚滚!”
等傅筠离开,文氏怔怔地问身边嬷嬷:“你说他这性子到底随了谁。”
嬷嬷上前继续给她捏肩,无奈感叹:“那桩婚事过去这么多年,谁都已经不当回事了,唯独世子还当真。”.
出了正院,傅筠望着屋檐上的几只雀定了片刻,才继续去书房。
但拐过回廊时,就听得一声娇俏的‘傅表哥’。
傅筠停下。
唐月彤就站在对面,笑得温柔甜美,她微微福身:“表哥才从姨母那过来?我正要去请安呢。”
“嗯。”傅筠抬脚欲离开。
“表哥。”唐月彤喊住他,迟疑了下,从袖中拿出个小匣子来:“我来府上时给每人都备了礼。”
她微微低头,恰到好处的娇羞:“彼时表哥还未回上京,礼也迟迟没送出来,这个是给表哥的。”
傅筠垂眼瞟了匣子,示意随从接过,淡淡说了句:“多谢。”
“表哥。”见他要走,唐月彤又喊住他。
傅筠蹙眉:“还有什么事?”
“表哥,我听说过几日外邦来朝贡,整个上京城都热闹非凡,不知表哥届时可有空?”
傅筠负手沉吟了下,却是想起了之前在酒楼萧泽玉邀虞葭去玩的事。但就这么稍微停顿片刻,倒是令唐月彤误会了。
她高兴道:“我来上京多日,还未曾好生逛逛,届时还请表哥……”
“没空。”
他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凉意,如冷风拂过,割得人脸疼。
空气静默了会儿,唐月彤贝齿轻咬,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她自然清楚傅表哥没有成亲的心思,可姨母既然让她来相看,那就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之前在城门外见过那个女子,颇得他喜爱,这让唐月彤分外感到危机。
她带着家中使命而来,若是就这么空手而归,定然要被嘲得抬不起头做人。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既然都住进表哥家了,又岂能不抓住机会?
这也正是她今日精心打扮前来偶遇的原因。
却不想,傅表哥这般薄情。
也不知想到什么,她又笑了起来,说道:“表哥,羡鱼姑娘也是第一次来京城吧?我上次见过她就觉得亲近得很,我来上京也没认识什么人,想着得空了找羡鱼姑娘说说话。”
“不知表哥可愿转达一二,问问羡鱼姑娘是否得空,届时我邀她一起去逛逛。”
她殷切且希冀地望着傅筠,想着这事总该同意了吧?
但没想到傅筠想也没想,有些不大耐烦道:“她也没空。”
而后看也不再看她,就走了。
唐月彤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个是自己从家中带来的,一个是国公府老祖宗赐给她的。
这会儿被人看了笑话去,她面色难看,盯着傅筠远去的身影,袖中的帕子都快要扯烂了。
“小姐,”婢女荷芯劝道:“国公夫人那边等得久了,咱们过去吧?”
唐月彤这才点点头.
傅筠回到书房,先是处理了些庶务,小厮进来添茶时不小心将放在桌角的匣子弄掉地上了,吓得赶紧跪下告罪。
“小的该死!”
傅筠瞧了眼,正是之前唐月彤送的,里头是张手帕,绣了什么花不清楚。
他淡淡道:“出去。”
“等等,”他喊住那小厮,指了指掉在地上的东西:“赏你了,一起带出去。”
等门关上,室内安静下来。
他从抽屉里拿出份密报来看,但看了会儿又倏地撂桌上,有点心神不宁。
想起在酒楼时,萧泽玉的那番话——日.久生情。
他觉得不可能,但这两日自己靠近虞葭时总是有些奇怪的情愫,他甚至没法解释这是什么情况。他素来自控力极强,这种不受他掌控的心绪令他不喜。
傅筠仰头靠在椅子上,阖眼捏了捏眉心。少顷,忽地笑了。
真是庸人自扰!
不喜,那就不见她就是!.
当年太上皇打江山时,收服了边境几个小国,每年这个时节都会前来朝贡。这项例已经持续了几十年,从最初的朝贡渐渐衍生出了许多的物质和文化的交换。
因此,随之一起带来的,还有各个邦国的特产、歌舞、杂耍等等,整个上京城热闹得犹如过年。
这日一大早,虞葭就听见下人们到处窃窃谈论此事了,后院有几人是负责采买的,早就已经出门买了趟货回来,还带来了许多外头的消息。
一群婢女围着他们打探,有的还掏出自己的私房钱托帮忙买些稀奇特产回来。
杏儿也听了一耳朵,进门的时候边伺候虞葭穿衣,边说道:“她们都要去凝雪花膏,奴婢也想使点银子让带一盒来。”
“凝雪花膏是什么?”虞葭问。
“北边的芩国盛产药材,有许多花不止能做药材,还能做胭脂水粉呢,其中凝雪花膏就格外出名,听说敷在脸上能让肌肤越来越白嫩。”
“还有这事?”
“是呢,小姐,”杏儿问:“今日您要跟萧公子出门,届时不妨也去看看?”
虞葭点头,瞧了镜中一眼,少女皮肤白皙,一身鹅黄烟云罗绮百花裙,明艳俏丽。
她暗自满意,吩咐道:“去取之前在钦州庙会上买的那只珠花来,我今日戴那个。”
杏儿去了。
平日里虞葭扮演傅筠的外室,基本都是将自己往华丽精致上打扮,好看是好看,就是显得有点成熟妖冶。
今日看了自己这身打扮,清清爽爽,一朵粉白珠花簪于头上,更显灵动清纯。
吃过早饭,虞葭就出门。她跟萧泽玉约好了,先在酒楼会面。
今日出门的各家贵女极多,且又是与萧泽玉同行,虞葭索性就丢开了帷帽,就这么带着婢女来到酒楼。
萧泽玉跟人正在二楼走廊处寒暄,似乎两人刚刚遇上。他余光瞥见虞葭进来,抽空招手。
“虞表妹,这里。”
虞葭提着裙摆上楼,等走近了,才发现跟萧泽玉寒暄之人居然十分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见她打量了许久也仍旧想不起来,裴景晏笑着提醒:“上次姑娘差点被撞到的时候见过。”
“哦…”虞葭想起来了:“原来是裴公子。”
萧泽玉好奇:“你们也认识?”
“并未,”裴景晏说道:“只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说起来…”
他继续道:“在下与这位虞姑娘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他这番话既带着点玩笑,也带着点认真,虞葭面颊微热,福身行了一礼。
“我们且换个地方叙旧,”萧泽玉说:“闻简兄若是得空,便一同坐下喝杯茶。”
说完,他偏头问虞葭:“虞表妹觉得如何?”
虞葭对裴公子印象极好,况且今日是萧泽玉做东,自然不会反对.
另一边,傅筠今日忙得打转。
锦衣卫管的范围极广,侦查、逮捕、审问,甚至京城治安也在其内。今日这样的盛况自然少不了锦衣卫的身影。
傅筠一边听各处汇报来的情况,还得跟在皇帝身边一同接见远道而来的邦国使臣。
这会儿他站在三品大员的队列中,侧耳听属下汇报事情,那人汇报完,犹豫了下。
傅筠不悦:“说!”
“是这样,”那人说:“羡鱼姑娘今日跟萧公子一同去了酒楼,在酒楼还遇见了定国公府裴世子。这会儿,他们三人正打算去逛街市。”
傅筠听到裴世子也在,微微蹙眉,但也没说什么。
他旁边站着胖乎乎的吏部尚书,耳朵挺尖,听了这声“羡鱼姑娘”,转头促狭地瞧了傅筠一眼。
傅筠脸不红心不跳,面色从容地吩咐道:“派人护着,有事再来禀报。”
“是。”.
虞葭一心还惦记着之前杏儿说敷脸用的花膏,便提议去芩国会馆看看。上京专门劈出了一条街用来陈设芩国的物品,街上随处可见芩国大眼睛高鼻梁的人,头戴长巾,服饰与大豊迥异。
虞葭在前头走,而萧泽玉和裴景晏在后头慢行。两人曾在江南游历时一见如故,因此隔了许久未见,倒是有说不完的话。
“上次你说去江南是寻妹妹,”萧泽玉问:“寻到了?”
“并未,只是听说有些消息,我母亲便央我务必将人寻回来。”裴景晏无奈摇头:“可江南这么大,实在不好找。”
“我后来还去了趟雁县,”裴景晏继续道:“本欲顺道去南安县拜访萧太傅,不过后来有事就耽搁了。”
萧泽玉笑,视线往前头一瞟,见虞葭和婢女正在挑花膏,说道:“说起来,虞表妹也是雁县人。”
“哦?”裴景晏道:“那真是巧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就见虞葭过来了,身后的侍卫怀里抱着一大包东西。
萧泽玉吓了一跳:“买这么多?你就一张脸能用得完吗?”
虞葭道:“不是我一人用,回头分给其他人一些。”
萧泽玉点点头,暗暗估算了下那一大包,约莫有十几盒,且看她挑的还都是价格不菲的。
故而打趣道:“虞表妹带的银钱够花?今日街上还有好些东西等着你买呐。”
“自然是够花的,”虞葭不以为意地道:“反正又不是我出银子。”
“哦。”萧泽玉懂了,原来是有冤大头呢。
而此时,冤大头傅筠正站在皇宫城墙上,皇帝率众人前来观百姓友好相处的海晏河清盛况,他也陪同而行。
从傅筠的角度恰巧看见街上的三人。
虞葭正在跟萧泽玉说话,这时有个挑担的货郎踉踉跄跄路过,裴景晏不着痕迹地站到虞葭身后,挡住了那货郎。
傅筠蹙了蹙眉。
“傅爱卿?”
不远处皇帝喊他过去,傅筠收回视线赶紧上前。
好不容易等忙完,礼部送使臣回会馆歇息了,傅筠这才得空。
也不是全然得空,坐在马车上还是要听各处汇报的情况。
等结束了,随从问道:“大人,现在要回府歇息?”
傅筠手指笃笃笃地敲着小叶紫檀茶几,心绪有些烦躁。
过了会儿,他问道:“她现在在何处?”
第35章 重定协议
虞葭逛完,已经是下午未时了,不止虞葭自己累得不轻,跟着的两个男人也累得不轻。因为最后,两人还是被虞葭抓去当壮丁,各自怀里都抱着些东西。
因为街道拥挤,马车不得入而停在了街口。几人抱着大包小包穿过一整条街,将东西放在马车上后才算松了口气。
裴景晏最是热情帮忙,比起好面子怕影响潇洒倜傥形象的萧泽玉,裴景晏拿的东西最多。
虞葭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提出主动请他吃晚饭。
裴景晏居然点头同意了,萧泽玉准备回去呢,见友人同意,那他也干脆点头同意。
于是,三人又往酒楼而去。
傅筠到的时候,三人坐在雅间里聊得顺畅。
虞葭觉得裴景晏完全就是个长得好且没有架子的端方君子,说话彬彬有礼,做事也极其周到细致,实在是令人印象极好。
不止如此,这人也十分博学,虞葭天南地北地问了许多好奇的事,他都能一一说得上来。
两人正谈得愉快,就听外头喊“傅大人”的声音。
裴景晏停下来,下一刻,门打开,傅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两人见到对方都怔了下。
虞葭转头见是傅筠,疑惑道:“傅大人今日也有空?”
她记得之前听他说很忙来着。
傅筠没说话,视线扫了眼坐在虞葭旁边默默喝茶的裴景晏,而后径直走进来,坐在了虞葭对面——因为只剩这么个位置了。
萧泽玉笑着招呼:“你来得正好,虞表妹说今日请客。”
他对着冤大头意有所指道:“想吃什么别客气,莫给虞表妹省钱。”
傅筠掀睫瞧了眼虞葭,适才进来时外头的马车满满当当的东西他看到了,侍卫也向他禀报了今日虞葭花钱如流水的情况。
这点银钱对他来说没什么,不足挂齿,唯一不喜的是……
他看向虞葭身旁坐着的男人,问道:“闻简怎么也在此?”
裴景晏淡淡道:“正巧遇到。”
也没多解释,两句话结束,气氛莫名其妙尴尬起来。
靖国公府和定国公府多年的恩怨,整个上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萧泽玉自然也知道。作为夹在中间的人,他也颇是头疼。
渐渐地虞葭也察觉了气氛不对劲,她看了看傅筠,又看了看裴景晏。由于裴景晏离她最近,于是低声问:“怎么了?”
裴景晏笑了下:“没事。”
两人这般举动,令对面的傅筠眸色暗了暗。
过了一会儿,裴景晏起身对萧泽玉道:“泽玉兄,今日我还有事,咱们改日再叙。”
然后他又对虞葭说道:“多谢虞姑娘款待,改日裴某设宴相邀,届时还请虞姑娘赏薄面。”
他这么客气,虞葭实在是好感得很,便顺口应道:“好,多谢裴公子。”
裴景晏点头,这才出了雅间。
而他一走,傅筠也跟着起身了,对虞葭说道:“走,我送你回去。”
虞葭瞪大眼:“我还没吃饭呢。”
傅筠面上平静,但晦暗的眸色却透露了他今日不高兴。
他笔直站着,执意送虞葭回去的态度明显。
虞葭却坐着没动,她不怕他,以前两人可是签过协议的,分明说好了会尊重她的自由,她今日好不容易出来逛,饭都没吃就要跟他回去。
她才不要!
而且,她本来跟裴景晏和萧泽玉三人聊得轻松欢快,但傅筠一来就打破了气氛。
他这么扫兴,她就不大高兴。
因此,虞葭坐着没起身,两人僵持着。
萧泽玉在一旁真是头疼死了,他也不知傅筠今日吃错了什么药,为何突然来这了,还是这般模样。
见气氛有点微妙,他不好久留,打了个哈哈,说道:“虞表妹,我也先回了,不过这顿饭我记下了,以后虞表妹得空了再请我。”
说完,他一溜烟地出了门,很快跑得没影。
室内只剩两人,静得落针可闻。
傅筠缓缓坐下,不紧不慢呷了口茶:“你如何认得裴景晏?”
虞葭也不知怎么的,萧泽玉走后,她火气蹭蹭蹭地累积到了顶点,这会儿听他质问的语气很是不快。
“如何认得,与你何干?”
傅筠动作一顿,沉了眉。
“当初协议上第三条分明说得清楚…”虞葭道:“不可限制我的自由,我出门游玩也好,或是结识朋友也罢,这些都与你无关。”
傅筠没说话,额头突突地跳,似乎在忍耐什么。
“但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何无缘无故要送我回去?”虞葭还真就较劲上了,横下心:“我不走,我已经点了好些吃的,吃完再回。”
气氛仍旧死寂,虞葭一副要大肆跟他吵一番的架势,昂着秀气的下巴看他。
挑衅得很。
傅筠闭了闭眼,良久,才低声应了句:“好。”?
他突然这么好说话,虞葭憋足的火气跟漏风似的消失了大半。再想起今日自己花了他许多银子,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也不好再跟他计较,索性闭口不言。
傅筠坐会儿就离开了,临走也没说什么。
虞葭看着满满一大桌菜,有点蔫蔫的,觉得挺没意思,所幸叫杏儿分出一些来,另外的赏给侍卫们吃了。
初夏的白昼略长,吃过饭后,夕阳仍挂在屋檐上。
虞葭百无聊赖逛了几个铺子,买了把样式别致的古琴,又去书肆买了些话本子,才慢慢悠悠地回别院。
…
到了别院,晚霞渐渐散去,天地昏黄。
原本想回清芷苑洗漱一番,然后再试试古琴。虞葭在雁县时曾学过一些,但雁县那样的地方也没什么技艺了得的女师父,因此涉及未深,她还想着在别院的日子无聊,回头请个女师父来呢。
她边走边思考计划,冷不丁前路被人挡了去。
来人是紫晴,她奇怪又惊讶地打量着虞葭,眼神里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虞葭问道:“有事?”
“羡鱼姑娘,”紫晴道:“世子爷有请。”
“谁?”虞葭随后又很快明白过来:“傅筠在这?”
紫晴皱眉,觉得这个羡鱼姑娘实在是太放肆了些,不仅直呼世子爷的姓名,还惹世子爷生气。
之前她听说世子爷来别院时,正准备进去伺候,但世子爷将所有人都赶出来,自己待在屋子里,显然是心情不虞。
这会儿叫羡鱼姑娘过去,估计是要发落一番。
正好,她也想瞧瞧这位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羡鱼姑娘,”紫晴道:“请吧。”
虞葭将手上的东西交给小厮,而后才跟着紫晴过去。
她被紫晴带到了一处宽敞精致的院子,一进门就是长长的回廊,中间围着小池假山,池下游鱼无数,绕过游廊后又穿过一个花厅,最后被引着上了二楼。
二楼是歇雨小阁。
紫晴将她带到门口后就自行退下了,整个人恭恭敬敬的,之前面对虞葭的那点不服气也收得干干净净。
虞葭撇撇嘴,抬手敲门。
“笃笃笃…”没人应。
“笃笃笃…”又是三声,虞葭等了会儿还是没人应,便喊道:“你在里头?若是不在,我走了啊。”
正抬脚要离开呢,门就打开了,傅筠沉着脸站在那。
“进来。”他说。
“哦,”虞葭抬脚进门,自顾自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而后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关于外室协议之事。”
虞葭心里一紧,莫不是他想出尔反尔?
她戒备地盯着傅筠:“我之前说的那些条件可都是与你商量过的,你也盖了手印,不能出尔反尔。再说了,我自认为每一个条件都十分合理,若是你想……”
“你父亲的案子我会尽快了结。”
“若是你想改一下也是完全可以的。”虞葭立马改口,笑得温柔:“我本来也觉得你就一个要求,而我要求了那么多,是有点不公平呢。大人您说,看要改哪些,我这都好商量。”
傅筠:“……”
虞葭眨巴眨巴眼睛,等他下文。
“此前与你协定一年期限,”傅筠缓缓道:“不过眼下看来,只需三个月即可。”
“真的?”虞葭又惊又喜:“你的意思是只需要三个月我父亲就能翻案?”
傅筠见她喜形于色,莫名地有些心堵。却还是道:“案子我会尽快了结,只不过…”
“不过什么?”
“这三个月期间,你得安分守己。”
虞葭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一定安分守己,安守本分,全部听你的。”
她心里高兴,这会儿看傅筠怎么看都怎么顺眼。
之前还想着要远离这人呢,但现在却完全不这么想了,就剩三个月时间,她得好好感谢人家。
也就这么个瞬间吧,虞葭就做好了决定,以后定要兢兢业业扮演他的外室,争取在三个月内,将傅筠的桃色名声弄响亮些。
虞葭乖巧地问:“大人还有其他要求吗?请只管说出来,我都没问题呢。”
傅筠:“……”
“没了,”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以后没事不准扰我。”
“嗯。”
傅筠满意颔首,安静地坐了会儿,起身道:“我先走了。”
“嗯嗯,”虞葭也立即起身:“我送大人。”
傅筠本想制止,但看她十分热情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他负手走在前头,虞葭像个小丫头似的,亦步亦趋跟在后头,还时不时拍个马屁。
“大人日理万机还亲自来告诉我这件事,大人真是仁义心善呢。”
“莫非大人今日来找我就是为这事吗?哎呀,早说嘛,我就请大人留下来一起吃饭。对了,大人吃过饭了吗?若是没吃,我让厨房给大人做些您最爱吃的。”
“我今日上街还买了许多凝雪花膏,听那掌柜的说这花膏男女皆可用。女人用了皮肤滑嫩,男人用还可以静心养神,大人要不要来一瓶?”
虞小丫头一路从小院到大门口唠唠叨叨个没完
“大人若是不喜欢花膏,我还买了许多零嘴,啊,那个五香杏仁就挺好吃的,我之前尝了几颗,味道极好,我给大人也装一兜吧。”
她还记得宋景琛说过傅筠喜欢嗑瓜子呢,同理,应该杏仁也是喜欢嗑的吧。
“聒噪!”傅筠身影突然停下。
“嗷——”虞葭猝不及防撞上去,又飞快地退几步站直,立即闭嘴。
傅筠瞥了眼,忍不住勾了下唇。
目送他上马车后,虞葭突然喊道:“大人。”
“何事?”傅筠转头。
虞葭谨记本分,做戏尽职尽责,她一脸依依不舍地问:“大人何时再来看我?”
傅筠愣了下,见她殷切期盼的目光,居然有些不忍。原本想说以后不会再来的,话到嘴边就忽然改了口。
“得空再说。”
第36章 心软
傅筠离开别院后先是在锦衣卫所忙了几天,而后又出了趟上京,去了哪无人知道。但回上京这日,下了场大雨。
天光破晓,雾色朦胧,屋檐下还滴滴答答地带着湿意。
国公府开门的小厮见是傅筠回来,立即招呼人出来忙活。
“世子爷!”小厮接过他退下的蓑衣,赶紧喊道:“世子爷回来了,快去备水。”
婢女婆子们呼啦啦地忙开。
傅筠来时淋了点雨,这会儿连头发都是湿的,一路进了自己的院子,里头早备好热水沐浴。
小厮边服侍他解袍子边禀报道:“世子爷不在府上这几日,夫人打发人来问了些话。”
“问什么?”
“问住在别院的羡鱼姑娘。”
傅筠顿了下,没说话。
“老夫人似乎也得知了您的事,说让您回来了就立即去见她。”
话才说完,安锦堂的婢女就过来了,在外头说,让傅筠等会儿就去老夫人那里吃早饭。
傅筠应了声“好。”
沐浴过后,傅筠收拾妥帖就往安锦堂去。安锦堂住着靖国公府的老夫人,几年前老靖国公去世,老夫人便也一心喜欢吃斋念佛起来,不管外头俗事。傅筠按惯例每月逢三的日子都要过去陪老人家吃顿饭。
今日并非逢三的日子,这个时候请他过去想来是有什么要事。
傅筠到了安锦堂门外就听见了里头的欢笑声。
“老祖宗穿这个颜色都显得年轻了十岁。”
“就你嘴甜,大早上的是不是吃蜜了?”是老夫人的声音。
“哎呦,我说的可是实话,不信,老祖宗问桂香姐姐。”
婢女桂香也笑道:“表小姐说的正是呢,老祖宗穿这身颜色确实显年轻。说起来表小姐这女红功夫可真好,奴婢就没见过这么手巧的人。”
几人见傅筠身影出现在门口,笑声停了下来。
老夫人笑意渐渐压下,唇角也抿得直直的:“来了,来了就坐下吧。”
傅筠颔首,上前行了一礼:“祖母这几日身子如何?”
老夫人剜他一眼,心里不大高兴,但这会儿当着唐月彤的面又不好数落这个孙儿,只得勉强压下不快。
“你还知道记挂我?”老夫人埋怨:“一声不响就离京城,上次去办案去了几个月,回来没多久又总是不见人,也不知外头藏了什么让你乐不思蜀。”
这话意有所指,众人都不接话。
“多亏了你表妹月彤这些日子陪我,这才顺心些。你倒好,整日不着家的,锦衣卫就这么忙?”
“是有点忙。”应对这种情况,傅筠驾轻就熟。他使出杀手锏,缓缓道:“昨日案子查了一宿,回来时淋了些雨,这会儿都还有点不舒服。”
“哎呦,”老夫人立即就心疼起来了:“早就说让你别进锦衣卫,你父亲非得依你,一年到头忙来忙去,你看你都瘦了。”
“快坐下来,”老夫人转头吩咐:“桂香,给世子盛碗热汤,另外吩咐人去请大夫来看看,回头别落病了。”
如此这般,堂内气氛才渐渐暖了起来。
傅筠在老夫人左手边坐下,对面就是唐月彤,桂香将热汤放在他面前就退了出去。
老夫人说道:“喊你来吃早饭,是许久都未见你了,正好你唐表妹也在这。”
“对了,听月彤说你们之前见过了。见过了就好,我也就不多说了,月彤来府上做客,你们表兄妹合该好生亲近亲近。”
唐月彤轻柔地喊了声:“傅表哥好。”
傅筠点头。
老夫人问:“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大概一阵子不会离京。”
“一阵子是多久?”
“兴许一两个月。”
“行。”老夫人说:“你月彤表妹第一次来上京,许多地方也都没去过。这些日子你得空了好生陪陪你表妹,带她出去逛逛。”
“我记你说后日要去武南寺给你母亲求个符的,”老夫人对唐月彤道:“届时正好让你表哥送你过去。”
唐月彤娇羞地低头,应了声“好。”
“祖母,”傅筠想拒绝:“后日我有事……”
“有事就先搁着,我就不信锦衣卫离了你就转不起来了。”
“……”
傅筠无奈,只好先应下来。
唐月彤颇是懂如何跟老人家说笑聊天,两人在谈论经书时,傅筠安安静静在一旁吃饭。
一顿饭吃的有些寡味,他忽然想起自己离京也差不多十天了,别院那边也不知情况如何。
那日出门时,虞葭殷切期盼的神色时不时会浮现在脑中。
等吃完早饭,傅筠又坐着吃了盏茶,然后才起身告辞。
出了安锦堂没多久,唐月彤就追上来。
“傅表哥,”她有些喘,脸颊也红红的:“傅表哥稍等。”
“有事?”傅筠转身。
唐月彤咬着唇,似乎羞于启齿,她犹豫了会儿才继续道:“我上次送给表哥的礼可否还回来?”
傅筠皱眉。
“是这样的,”她红着脸道:“上次送的帕子被婢女弄岔了,那张帕子是我平日贴身用的,对了,表哥还没用吧?”
她从袖中重新拿出了个匣子,低声道:“这才是要送表哥的帕子,至于…至于那张帕子还请表哥换回来。”
“不必了。”?
唐月彤抬眼,见傅筠目光盯着屋檐下滴落的雨水,也不知他这声“不必了”是何意。
但很快她就暗暗欣喜,莫不是表哥说不必换了?
可那是她贴身用的帕子呢。
表哥愿意用她那张帕子,会不会是代表他愿意接纳她?
想到此,唐月彤的心扑通扑通跳,羞臊地道:“嗯,那就听表哥的。”.
傅筠回到自己的屋子,见大夫早已等着了,便让他诊脉看了下,随意开了副药方安祖母的心。
大夫一走,他坐在桌边看了几封密报,随后才让侍卫进来。
“近日有什么动静?”
侍卫清楚他指的是别院,傅筠离开京城时就吩咐人留意别院的情况。
侍卫答道:“羡鱼姑娘起初去了两趟街市,后来一直待在别院没出门,听婢女说羡鱼姑娘这几日在学古琴学得认真。哦对了,今日上午请了大夫。”
傅筠抬眼:“生病了?”
“说是不小心着了风寒。”
傅筠点头,让他出去,又不紧不慢地处理了些庶务,渐渐觉得眼皮子有些重。
随从进来添茶,劝道:“大人一宿没睡了,不若先歇会儿。”
傅筠递了封信过去,吩咐道:“派人送去给宋景琛。”
随后,他揉了揉眉心,起身进内室打算睡一觉。但躺上床后却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许久,最后披衣而起。
罢了,她来上京人生地不熟,去看看也好.
别院。
雨早已停歇,院子里的花树一夜之后被洗得碧绿如新,丝丝缕缕的风带着点湿意吹入窗内。
虞葭一身浅绿的家常长袍窝在软榻上,长发落在一侧,只露出半边白嫩的小脸。她正在研究琴谱,最近她在学一首曲子,有些地方不大明白。
婢女杏儿端着碗药站在一旁,劝道:“小姐先喝了药再看吧,也不急于一时。”
虞葭不是怕吃药的性子,但不知道上京的大夫是怎么回事,总喜欢给人吃苦苦的药,早上她喝过一碗,苦得她整个人都头晕,就再也不想喝。
“我这不是没多严重吗啊啊啊……阿嚏——”
杏儿:“……”
虞葭拿帕子揩了揩,讪讪地笑:“真没多严重,刚才是鼻子痒呢。”
“小姐,”杏儿道:“你若不吃药,届时大人回来了可不好。”
“有什么不好?”虞葭不解:“他锦衣卫管天管地还管人家吃不吃药么?”
“奴婢的意思是,万一过病气儿给大人了可不好。”
虞葭不以为意:“他一个大男人的,还怕过病气儿吗?”
“可若是大人病了,办案子就没那么精细……”
虞葭立即放下琴谱,接过杏儿手上的药碗就吨吨吨地喝了个干净,完了,擦擦嘴道:“你说得对,我爹爹的案子还等着他尽快了结呢。”
杏儿好笑地接过空碗,刚端出门口就看见进来的人,她赶紧行礼:“大人。”
虞葭听了,狐疑地往门口瞧,果真看见傅筠站在门外。
她理了理衣襟,起身走过去:“大人何时来的?怎么不进来?”
傅筠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几眼,而后问道:“病了?”
“无碍,”虞葭道:“小病罢了,其实都不用吃药。我小时候就不怎么吃药,师父说了,强身健体能扛百病,吃药多了反而不好。再说了京城的大夫开的药方实在是苦得很,我都吃不下……哎,你怎么还站在门口?”
虞葭走回屋子里坐下,见傅筠仍旧没进来的意思。
傅筠脚步迟疑。
按理说两人在蛩州时也共处一室过,但那时是非常时刻,可这会儿……他瞧了眼虞葭的屋子,许是她精心布置过,里头闺阁女子的气息浓郁。
绣花帐子绣花枕头,连带着座椅的靠枕都是水粉细花。
还有淡淡的、属于她身上的香气悠悠绕绕。
男未婚女未嫁,孤男寡女,确实不大合适。
虞葭却不知道他一下子想了这么多,只疑惑了会儿就换了个话头:“大人这几日是去查案子了?”
“嗯。”
“进展如何?”
“还好。”
“啊!”虞葭高兴,起身又走过去,索性直接将傅筠拉进门,还扭头对门外吩咐:“快去沏茶来。”
“对了,我上次买的五香瓜子也送一盘进来。”
傅筠的袖子被她拉着,身子略僵。
虞葭顺势拉他坐下,而后亲自从婢女手中端过一盘瓜子放在他左边茶几上:“大人辛苦了,大人吃吃瓜子解闷。我爹爹的案子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她兀自还抓了把,很自然地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傅筠。
傅筠却是看着那盘瓜子皱了皱眉。
虞葭见了,问道:“大人不喜欢这个味儿?这瓜子是我从芩国商贩那买来的,也不知用的什么东西炒制,滋味挺不错。以前听宋公子说你喜欢嗑瓜子,没想到大人的爱好同我一样呢。”
“……”
傅筠没动作,尽量忽视那盘香得齁鼻的瓜子,视线落在桌面的琴谱上。
“你学过这个?”
“小时候学过一些,但师父只教了我三个月就回家成亲去了。”
“会弹?”
“会一点。”虞葭点头:“大人要不要听一曲?”
自从傅筠说案子可能三个月内结束,虞葭整个人的心态变化特别大。对傅筠那可是百依百顺,别说听个曲,就算让她端茶倒水、洗衣叠被她也在所不辞。
话刚说完,她就坐到了古琴旁,擦了擦手,开始调音。
很快,指尖轻挑,一串流畅的乐曲从五弦上飘逸而出,还颇是动听。
傅筠从小师从大儒,琴棋书画也是精通的,只不过他在其他才学上更惹人注目,许多人都忘了他在乐曲上也有一定造诣。
只这么略略一听,他心下诧异。
适才虞葭说只学了两三个月,竟不想两三个月就能到如此程度,倒颇有些天赋。
一曲结束,虞葭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心情舒畅一些?”
有是有,只不过,听着高雅的琴音,边嗑瓜子,总觉得这情景有些怪异。
“这也是你师父教的?”
虞葭摇头:“我后来自己学的。”
闻言,傅筠眼里露出些许欣赏,说道:“听说你这几日在学琴,可有收获?”
说到这个,虞葭就想起自己之前的打算:“我自己研究琴谱有好些都看不明白,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若找人请教一番,就是不知找谁好。”
她来上京没什么认识的人,之前也想过找萧泽玉帮忙请个女师父,但萧泽玉住哪她都不知道,问傅筠可他又办案忙,十天半个月不见人。
傅筠听了这话,懒懒地往后一靠,慢悠悠道:“这倒不难。”
“虽说我平日忙了些,”他继续道:“但你若是想学琴,我勉为其难帮你……”
“太好了!”虞葭高兴:“大人你人脉广,想必帮我找的师父也是极好的。”
“……”
傅筠顿了顿,口中还未说出的话,又缓缓咽下去。
没过多久,杏儿在门口问要不要现在摆饭。虞葭瞧了眼天色,已经是午时了,她问:“大人还回去吗?要不要一起吃。”
傅筠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已经坐了许久。
而他原本只是想来看一眼的。
但起身时又想起之前虞葭那殷切期盼的目光,倏地软了心肠。
罢了,再陪她吃顿饭。
第37章 请帖
吃过饭,傅筠直接往锦衣卫所而去。
最近锦衣卫都比较忙,除了之前一直在查的官职买卖的案子,最近朝堂上又出了件贪污案,还闹出了人命。
御使局那帮人不是吃素的,整日里逮着齐王就是一顿弹劾,齐王是皇上的胞弟,向来得皇上宠爱,但耐不住那帮御使大夫的嘴皮子厉害,皇帝面子上过不去,索性就将这事交给傅筠来查。
傅筠原本也就想意思意思查一下,给个好看的交代填了这桩烂摊子。但没想到,查着查着这里头牵扯出了些皇家秘辛,昨晚进宫给皇上密报此事后,皇上也震怒了,令他全力暗查。
傅筠头疼得很,这种皇家内里的事他实在不想参合,说不准还得沾一身腥。
进了卫所大门,王定川刚好从里头出来。他见到傅筠微愣了下,而后上前行礼。
“大人。”
傅筠停下,王定川这身风尘仆仆,应该是刚从外头回来,前段时间被派去查了别的案子。
傅筠顺道问了下:“事情办得如何?”
王定川道:“已快了结,正着人撰录,等呈给皇上过目后作定夺。”
“嗯。”傅筠颔首,说了句辛苦,欲抬脚离开。
“大人请留步。”王定川这人长得瘦弱斯文,但骨子里狠厉非常,一双眼睛看人时总带着点邪气。
“还有事?”
王定川笑了下:“听说宋佥事还在调查雁县的案子,此前有个虞姓犯人已被属下定罪,但近日得知案子有异动,不知此事……”
“是我授意,”傅筠道:“锦衣卫办案虽讲究证据,但证据是死的人是活的,那桩案子还存在诸多疑点,自然要细细查明。”
闻言,王定川眸子闪过一丝不明情绪,而后又笑了:“大人说的是,既然还有疑点,查清楚也是应该的。”
傅筠点头:“去忙吧。”
说罢,他径直进了内堂。
侍卫在一旁低声禀报:“王大人此前秘密去了趟蛩州找梁琮,两人谈了什么不得而知,但王大人只待了一宿就走了,之后就派人去了雁县。”
傅筠脚步停下,思忖片刻,他吩咐道:“让人继续跟着,莫要打草惊蛇。”
“是。”
*
定国公府。
裴景晏刚晾干桌上的一副丹青,仔细地卷起来,而后交给随从放好。
那随从瞥了眼画上露出的一角,女子裙带飘逸如仙,心想果真又是如此。
“世子爷,之前的香樟木箱都装满了,可要再打一个箱子回来?”
闻言,裴景晏动作一顿,随即点头道:“那就多打几个备着。”
“是。”
从书房出来,见婢女送大夫出门,他蹙眉问道:“我母亲又病了?”
婢女回道:“今早起来咳了一会儿,且没胃口吃东西,国公爷就让人去请大夫来瞧瞧。”
“嗯。”裴景晏想了下:“我去看看母亲。”
定国公夫人尤氏今年四十有二,平日里不大管庶务,不仅性子被定国公养得有些娇,连样貌也娇,如今看上去才跟三十出头似的。
但就是身子不大好,常年喝药,面色总是白得跟雪一样透明。
裴景晏进门时,还听母亲娇娇气气地跟嬷嬷讨价还价,说喝了药得再多吃几颗蜜饯才行。
“蜜饯不可多吃。”裴景晏从嬷嬷手中拿过蜜饯,说道:“大夫说了,这东西吃多了伤身,上个月您还犯头晕,忘了?”
尤氏见自己儿子来了,只好歇了心思。
“你怎么来了?”她问:“不是说这两日接待友人吗?”
“友人不得闲,他过两日就要开始入仕做官,打点的事情颇多。”
“那你呢?”尤氏问:“你何时去上职?”
裴景晏原本是在户部任职,但刚好三年满任期要调职时,裴景晏就下江南寻妹妹去了。一年再回来这会儿暂时没合适的空缺,得等吏部的消息。
不过定国公府家大业大,任职的事自然不愁。愁的,只是他母亲这身子,这么些年了也一直不见好。
尤氏叹气:“我这是心病,你们莫担忧,说起来我昨日还梦见你妹妹来京城了。”
裴景晏笑:“那妹妹长什么样?母亲说说,回头我就让人去找。”
“看不清,”尤氏摇头:“但我总觉得她离我很近,我想着她若真是在身边而不得见,心里就难过得紧……”
说着说着,尤氏眼眶就红起来,嬷嬷赶紧上前来劝:“哎呦,早上才好,怎么又哭起来了,世子在这呢,小心他笑话了去。”
裴景晏无奈,自己母亲是个娇气性子,平日里在他和父亲面前哭也不是一两回了。
这会儿只得赶紧哄人:“母亲放心,既然得知妹妹还在,那肯定是能找着的,我已经派人去通州杨家,当年照顾妹妹的奶娘家里人总该是知道些情况。”
“杨家人有消息了?”
“快了。”
尤氏止住眼泪,忽地想起一事,又问道:“我听你父亲说,皇帝欲将七公主赐婚给你,你是怎么想的?”
“儿子没想法,”裴景晏道:“你们也清楚,儿子已有心仪之人,暂时不愿成亲。”
“到底是谁人?”尤氏道:“都听你念这么些年了,咱们家也不是那种势力的,平民女子也好,高门贵女也罢,只要是个女人,娘就让人去帮你聘回来。”
裴景晏被她这话逗笑,却不肯再多说。只安抚道:“母亲好生歇息,我等会要出门一趟,晚些再来请安。”.
在大门口,裴景晏就遇到了裴诗瑶,裴诗瑶是定国公府二房的嫡次女,也就是裴景晏的堂妹。
“二哥哥,”裴诗瑶活泼顽皮,平日里跟裴景晏关系亲厚,她提着裙摆跑过来:“二哥哥要出门?”
“嗯,有什么事?”
裴诗瑶道:“我过几日要请小姐妹们来吃茶,想着届时办个猜谜的游戏,听说你这有本谜子集,可否借我看看?”
“好,不过眼下我要出门,等回来找一找,到时候派人送去给你。”
“好勒!”裴诗瑶咧嘴一笑,歪着头问:“二哥哥出门能不能顺便帮我带何记的糕饼回来呀?”
裴景晏笑,点头道好。抬脚走了两步又忽地停下,他问:“你哪日办茶宴?”
“怎么,二哥哥也要来?”
“我前些日子结识一人,说好要请她来做客的,但因她是女子不方便单独邀请,你若不介意,帮我代劳一二。”
“啊!”裴诗瑶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奇闻,大声道:“二哥哥结识了姑娘呐?”
“非你想的那样,”裴景晏解释道:“算是知己好友,但并无其他。”
“哦哦哦哦,”裴诗瑶人小鬼大:“我懂!”
*
虞葭那日跟傅筠说了想请个女师父后,第二天傅筠就让人领了个女先生过来。姓许,年纪约莫三十左右,文文静静的,听说以前在宫中教坊司待过,颇是有些名气。
一听是从宫中来的人,还教过许多贵女,虞葭就很紧张。第一日学琴就跟三岁小乖乖似的,手脚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许先生原本是不大乐意来的,因着是锦衣卫指挥使所托,不好拒绝。但没想到来了之后见虞葭天赋极高,心里很是高兴,短短两日,就将她当成了自己关门弟子看待。
她不仅态度温和,且极具耐心和热情。
虞葭渐渐的也放松起来。
这日练完琴,她刚坐下来准备吃饭,就见杏儿拿了张帖子进来。主仆俩稀奇得很,虞葭来京城也没认识什么人,怎的还有人给她下帖子?
“小姐,”杏儿说道:“帖子是经由萧公子那边送来的,但上头写着您的名字呢。”
“嗯。”虞葭点头,估计是不知道她住什么地方,就直接送去给萧泽玉了。她接过帖子一看,烫金紫粉,还带着浅浅清香,怎么看都怎么像女子写来的帖子。
虞葭狐疑地拆开看,这才明白,原来是定国公府的裴公子让人送来的,不过却是以他堂妹的名义设宴。
“小姐要去吗?”
虞葭想到裴公子设宴这般用心,就挺不忍拒绝的,但若要去赴宴……
她忽地起身走到桌边,铺了张宣纸写信。心想,这事还是问问傅筠的意见,毕竟上次两人商定协议时,他说过让她安分守己。
不知道去赴宴算不算安分守己呢.
傅筠从卫所出来,已经是傍晚,正要上马时,侍卫递了封信笺给他。
上头字迹娟秀,女子家温婉的形象跃然于纸上,但看上头写着“傅筠亲启”,就猜到是谁写来的了。
毕竟整个大豊,还没几人敢直呼他姓名。
拆开信来看,他眉头渐渐蹙紧,最后索性懒得再看,直接一团拢进袖中。
“回府。”他吩咐,而后径直进了马车。
这事他没想理,忙了一晚上就也忘得差不多了。但第二日,虞葭又写了封信来催他回复。
彼时傅筠正在看卷宗,信笺看了两眼,跟昨日大同小异,最多是加了几句言不由衷的马屁。可越是如此,越就显露她迫切想去赴宴的心。
她急什么?
傅筠心口堵得很。
他揉了揉眉心,随后提笔回了两个字——“随你。”
虞葭收到回信,满意了,招呼婢女把衣裳首饰都翻出来,毕竟是第一次去赴达官贵人家的宴会,可不能显得寒酸。
但以前买的那些衣裳首饰她怎么看都不满意,她虽然花钱如流水,却想着平日里做戏也用不上多大的排场,便也收敛着花,太贵的基本不买。
但这回不一样了,这得去赴宴,必须拿出点像样的行头来才行。
嗯,她决定了,还得再出门去买一番。
而且她打听清楚了,京城最贵最奢华的首饰铺子叫——玲春阁,里头都是接待各样的权贵夫人,有钱也不一定进得去。
不过,虞葭以羡鱼姑娘的名义进去了,打着傅筠的旗号招摇得很。那掌柜的听说她来,又稀奇又热情地迎出来。
虞葭戴着帷帽,将那副“恃宠而骄”的气势拿捏得十分到位。直接定了贵店最好最精致的首饰,头面都要了好几套。
因此,当玲春阁的账房先生带着欠条找上傅筠时,傅筠正刚刚下朝。
刑部几位官员还跟在一旁谈事,听说玲春阁的人求见,傅筠一时没明白过来玲春阁是个什么机密组织。
直到那账房先生捧着账本过来,小心翼翼地道:“来此打扰傅大人实在是万不得已,羡鱼姑娘定的好几件首饰要交给工艺师父赶制,得先来您这确认一遍。事情有些急,听贵府的人说大人在这,所以就赶来了……”
众人听了,忍俊不禁。各自互相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些促狭暧昧之意。
傅筠淡定地接过账本翻看了两眼,顿时额头突突地跳。
第38章 喜欢一个姑娘
京城最大的茶楼,雅间里,两人正在对弈。
萧泽玉问:“你近日的事忙完了。”
“锦衣卫没有忙完的时候。”傅筠不紧不慢落下一子,而后问:“你的事怎么样了?”
“政事堂已公示敕牒,后日就去礼部上职,我家中老父亲得知我这般决定,写了好长的信来骂我。”
闻言,傅筠莞尔。
“对了。”萧泽玉道:“裴景晏邀我后日去府上做客,一同邀请的还有虞表妹,这事她跟你说了?”
傅筠敛下眼睫,没说话。
萧泽玉却笑;“不过即便她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了,你的桃色名声可不小,才短短两日,整个上京城都知晓你为了女人一掷千金的事。”
“怎么了?”看出他心情不大好,萧泽玉问道。
傅筠将墨玉棋子扔进翁中,懒懒地往后一靠:“裴景晏为何要邀请她?”
“你吃醋?”
“呵…”傅筠冷呵一声,显然不屑于此。
“那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答应帮她保密身份的事,随意问问。”
“哦,这你放心。”萧泽玉道:“裴景晏一直以为虞姑娘是我表妹呢,没人知道她就是羡鱼姑娘。”
“明日,我也会和虞表妹一同去定国公府,好像府上还请了其他女客。但虞表妹是裴景晏单独请的,说起来,我总觉得虞表妹跟裴景晏两人一见如故似的。”
他话落,傅筠眸色微沉,面色也不大好看。
萧泽玉没察觉,继续自顾自说道:“两人才见两回,就这般以知己相称,我看了都有些嫉妒。哎…”
他提醒道:“该你了落子了。”
傅筠却是靠在椅子上没动。
过了半晌,萧泽玉稀奇地问:“我说,你该不会是喜欢我虞表妹了吧?”
傅筠蓦地抬眼:“你说什么胡话!”
“若不是喜欢她,为何你听裴景晏邀她去做客是这般鬼样子。你可别跟我说你是为案子的事头疼,我认识你这些年可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
“真不是喜欢?”萧泽玉眼神戏谑:“喜欢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喜欢了自己知道,一种是明明喜欢但是自己却不清楚。你是哪一种?”
“哪一种都不是!”傅筠冷冷睨他一眼:“你若这般闲,我索性跟吏部说,让你来锦衣卫。”
“哎哎哎,可别,我受不了你们锦衣卫那股煞气。”.
傅筠今日休沐,出了茶楼,侍卫问他去何处,他顿了会儿,问:“那边是什么情况?”
“哪、哪边?”侍卫茫然了下,随即又立刻明白过来:“羡鱼姑娘这几日跟女先生学琴,边准备去赴宴要穿的衣裳首饰,听说这几日心情很好,还赏了婢女们银钱。”
“……”
“大人要去别院吗?”侍卫问。
傅筠抬脚上马车,冷冷道:“回府。”
回到靖国公府,没歇息片刻,文氏又派人来请他过去。
“听你祖母说,明日要送你唐表妹去上香?”文氏问。
“我明日没空,届时派其他人去。”
“你不是答应得好好的?怎的就没空了?”文氏说:“你祖母喜欢唐月彤,一心想撮合你们,你怎的就不愿?”
“又不是让你立即娶她,至少你要先相处看看,说不准你也会喜欢她呢。”
闻言,傅筠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了会儿,点头道:“好。”
“唉?”
“我明日亲自去送。”.
次日,唐月彤一身素白长裙等在大门口,她今天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了许久才出门。
“我额上的花钿没乱吧?”她紧张又高兴地悄声问婢女。
“小姐今日这桃花妆实在好看得紧,”婢女捂嘴笑:“一会儿世子见了兴许都要移不开眼呢。”
“就你嘴贫。”唐月彤羞赧。
很快,就见傅筠从门口出来,她款款迎上去行了一礼:“傅表哥。”
傅筠掀眼打量了下,颔首:“走吧。”
“嗯。”
唐月彤被他那一眼看得脸红心跳,心想婢女说的果然没错,自己这桃花妆是极好看的。
一路欢欢喜喜到了武南寺,唐月彤觉得傅表哥今日像变了个人似的。平日里两人总是没说上几句话他就显得不耐烦了,但今日却主动跟她说几句。
上台阶时,傅筠走在前头,时不时对她说的话点头,偶尔还附和两句。
唐月彤心花怒放,鼓起勇气娇娇柔柔喊了句:“傅表哥。”
傅筠停下来,转身问:“什么事?”
唐月彤娇羞:“我听说武南寺的菩萨极其灵验,你常年出门在外办案凶险,等会儿我给表哥求个平安符可好?”
傅筠负手而立,觑了她一眼,淡淡道:“随你。”
听得此,唐月彤心下欢喜:“那表哥先在这等我,我进去上了香就出来。”
说着,她低下头,红着脸就进门了。
傅筠却是望着青山远雾心里烦躁。
不对!
感觉不对!
同样是女人,为何靠近虞葭就会觉得更舒服自在些?
转而想起萧泽玉那番话,他更烦躁了.
唐月彤求了平安如意符,还特地从袖中取出个精致的香囊,那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她将符放进去,又吩咐婢女添了大笔香油钱,才出门。
然而出门后左看右看都没见着傅筠的身影,她问:“我傅表哥呢?”
小厮道:“表小姐,世子说卫所有事,走了。”
“走了?”.
傅筠回了锦衣卫所,坐在桌边看卷宗,实际上也没看进去什么,有点心神不宁。
过了会儿,他起身去书架旁打算找本闲书来看,却不想翻落了本册子掉在地上。捡起来一看,正是那天玲春阁送来的账册。
里头大大小小满满当当十数页,详细记录了虞葭买的东西。
金丝小圈红玛瑙耳坠一对…
缠丝镶珠金簪一支…
镂空点翠如意步摇一副…
……
傅筠百无聊赖翻看了片刻,最后合上,把账册放回去。但闲书没看几页,又倏然起身出门。
正要进来禀报庶务的陈大人见状,赶紧问道:“大人要去何处?”
傅筠头也没回:“去算账!”
啊!
陈大人惊了!
到底是哪个胆子肥的惹着他们指挥使大人了?
这下子,估计不死也得脱成皮!
胆子肥的虞葭对此事浑然未知,正在认认真真地练琴呢。
许先生教得极好,才短短几日,她就觉得像打通任督二脉似的,以前不懂不会的东西,这会儿串联起来,立即就能明白许多。
她举一反三,学得也挺快,许先生在一旁打拍子,很是满意。
忽地见院门口进来个人,许先生立即停了,赶紧站起来行礼:“傅大人!”
“嗯。”
傅筠神色淡淡地看向虞葭。
虞葭却只是抬头瞧了他一眼,笑了下,算是打招呼。她也没起身行礼,继续坐着将曲子弹完。
她坐在圆凳上,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细嫩的脖颈。随着她的动作,头上的翠玉流苏落在额前,一晃一晃的,还闪着莹光。
手指灵动翻飞,技艺比起前两日来显然熟练了许多。
等过了会儿,虞葭一曲结束,才殷勤地走过来嘘寒问暖:“大人来了?大人渴不渴?我让人沏茶来。”
傅筠面无情绪点头:“你去。”
“?”虞葭纳闷,好端端地怎的就让她端茶递水了?转而想起有外人在此,她立即懂了。
做戏嘛,就得这样。
于是她抬手不轻不重地捶了傅筠一拳,嗲道:“讨厌,尽只想让人家服侍你。”
傅筠冷不防被她这么一捶,差点要了命,胸口那块停滞半天才又开始跳动起来。
许先生在一旁尴尬得很,想了想,赶紧告退离开。
虞葭端茶进来时,屋子里就已经空空荡荡。
等傅筠喝了半盏茶后,她问:“大人怎么得空过来了?”
“有事。”
“什么事?”
傅筠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拿出本账册,敲了敲桌面:“你看看这个。”
虞葭不用看,她眼熟得很,这不就是之前去玲春阁买东西时,打的欠条吗?
“哦,怎么了?”她不解地问:“你该不会是嫌我花钱多吧?”
“当初我们说好的,我扮演你的外室可不能寒酸,买衣裳首饰的银钱都从你这出。你是不是心疼钱了?你堂堂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居然连这点银子都心疼,莫不是还想让我还这笔钱吧?我先说好,这笔钱可不光是花在我身上,我还帮了你呢。”
“……”
傅筠一句话还没说呢,她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顿时令傅筠半天都哑口无言。
他问:“你帮我什么了?”
“我让那掌柜的直接去找你要钱,听说这事后来传开了,这不是帮你吗?”
傅筠头疼,勉强点头承认。
“那你还拿账册来做什么?”虞葭问。
“你明日要穿戴这些去参加定国公府的茶宴?”傅筠问。
“嗯。”虞葭有点底气不足:“不妥吗?”
“不妥。”
“哪里不妥?”
“花我的银钱打扮,却去参加别人的茶宴,你觉得妥当?”???
要算得这么清吗?
真是个小气的男人!
可虞葭没法反驳:“那你想怎样?”
傅筠漫不经心地翻看账册,指着上头的几副头面道:“这些,这些,还有这些,不准戴去定国公府。”
虞葭探头一看。
好嘛,居然都是她最喜欢的样式,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没法子,兀自气闷得不行。
虞葭生气,就不大藏得住,基本都表现在脸上。气鼓鼓的,咬着唇角,小脸敢怒不敢言。
不知怎么的,傅筠见她这模样,心情好了许多。
他睇她一眼:“嗯?”
“嗯。”虞葭认命地点头:“我不戴就是。”
随后又想到什么,她问:“这些买了就是我的了吧?不准我戴去定国公府,那准我什么时候戴?”
傅筠慢悠悠道:“在别院随你。”
虞葭怨念嘀咕:“在别院戴有什么意思,难不成只戴给你看。”
闻言,傅筠忍不住勾了下唇,心情又好了几分.
已是快临近傍晚,婢女来问虞葭晚上想吃什么,虞葭见傅筠没有要走的意思,客气地问了下他。
傅筠倒是答得颇认真,一副要在此吃全席宴的架势,点了好几道菜。
虞葭忍了忍,没忍住问:“你今日不忙?”
“嗯。”傅筠拿着本书卷坐在椅子上。
他不走,虞葭也不好赶人,索性进内室换了身衣裳,然后也坐在对面椅子上继续研究琴谱。
她研究得认真,脑袋一会儿歪,一会儿又煞有介事地点头。
傅筠盯着书卷上的字,心思却渐渐地随着余光飘向了对面坐着的人,暗暗打量。
萧泽玉的那番话再次浮现进脑海,搅得他烦躁得很。
良久,他合上书卷,叹了口气。
这动静有些大,虞葭忍不住抬眼:“大人怎么了?”
傅筠定定地盯着虞葭,盯得她心虚莫名:“到底…怎么了?”
忽地,他问:“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啊?”
虞葭有点懵,为何突然问这个?随即又想到,傅筠可能是喜欢上某个姑娘家了。
哎呀!
到底是哪个倒霉蛋被这个又小气又霸道的男人喜欢,她都有点同情了!
第39章 赴宴
次日,下了多日的雨停歇,天空放晴。虞葭吃过早饭后,在婢女的精心打扮下出了门。
走出巷子,就见萧泽玉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侍卫过来询问准备的是否妥当,虞葭点头,一行人这才往定国公府而去。
定国公府在皇城东市,这里住着的几乎都是上京的达官贵人。傅筠的别院离这不远,走了约莫两刻钟就到了。
萧泽玉先行下马车,就见定国公府门口,裴景晏已经在等着了。
虞葭下马车后对他盈盈行了一礼:“裴公子。”
裴景晏今日一身月白长袍,端方君子风度翩翩,晨光映在他脸上,说不出的迷人好看。
恰巧此时一同到的还有其他府上小姐的马车,那小姐见了羞怯地一同行了礼。
不过,裴景晏却只是淡淡颔首,转而对虞葭笑得颇是温和,问道:“虞姑娘这几日过得可好?”
“嗯。在练琴呢,师父严厉,每日练得手都酸。”
闻言,裴景晏莞尔,熟稔地玩笑道:“那正好,今日算偷懒了。”
萧泽玉打着折扇在一旁,催促:“别套近乎了,快进去吧。”
同来的那家小姐是吏部侍郎家的嫡女,名叫宋淑灵,被冷落了这么一会儿,心里怪不是滋味,暗暗打探了虞葭好几眼,这才跟着前来迎接的丫鬟婆子进门。
几人走在岔路口就分开,宋淑灵被迎去了女眷们待的花厅吃茶,虞葭倒是继续跟着萧泽玉和裴景晏去了水榭里下棋听曲。
“小姐,”婢女小声地问:“那人是谁?怎么此前没见过这号人物?”
宋淑灵心下也诧异,观适才的情况来看,这位姓虞的姑娘,居然跟裴世子这般熟稔。而裴世子是何人,京城三杰,他便占第二。这等子风流人物且又未娶妻……
宋淑灵心下不快,到了花厅后,逮着机会问裴诗瑶:“我之前在门口见了个姓虞的姑娘,看来与你二哥哥认识了许久,那人是谁?怎的不来与我们一起吃茶?”
“姓虞?”裴诗瑶想起来了,顿时好奇又高兴:“你说虞葭姐姐来了啊,哎呀,二哥哥怎的不请她来这吃茶,之前还是我下帖子邀她的呢。”
“既如此,”宋淑灵建议道:“何不妨邀请虞小姐也来一起玩乐。”
裴诗瑶击掌,说道:“好主意,我这就让人去请过来。”
水榭风雨小楼,虞葭坐在窗边吃点心看风景。裴景晏为了招待这位女客,煞费苦心,让人做了许多精致的糕点,打听得知她喜欢吃零嘴,又搜罗了许多上京各式各样的吃食。
她面前的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竟比女眷花厅里的吃食还多。
而且一旁还有人抚琴,吃茶赏景听曲,人生快意。
但没快意多久,一个小丫鬟就过来了,她在外头请安道:“世子,四小姐听说虞小姐来了府上,请人过去一道玩乐呢。”
裴景晏和萧泽玉正在下棋,两人停下来,皆看向虞葭。
裴景晏问:“你想不想去?”
虞葭迟疑了下,那婢女继续说道:“四小姐说她们正在玩猜谜游戏,且分帮组队正好还缺一人,另外这游戏定了彩头,颇是有趣。”
都这么说了,虞葭也不好推迟,点头道:“那我去看看?”
萧泽玉这人向来爱凑趣,听说分帮组队,还定了彩头,立即来了点兴致。摇着扇子道:“既如此,那我们也去瞧瞧热闹,将彩头赢回来。”
于是,就这么的,三人出了水榭。
裴诗瑶将阵仗弄得极大,带着人到园子里的花棚下入座,还准备了曲水流觞。听说裴景晏和萧泽玉也来了,就让人在旁立了座巨大的屏风,索性邀两人在屏风后头吃茶做评判。
虞葭来了之后,听了游戏规则,才知道,不仅有彩头,还有惩罚,猜不对谜题,则要罚吃一杯酒。
上京的风情开放,世家贵女们吃酒玩乐算是件雅事。
但虞葭有点为难,她还记得在蛩州时吃了点果酒就醉得差点栽在傅筠身上这事。
裴诗瑶见了虞葭颇是热情,非要拉着她跟自己组队,兴许是看出她担心的事,她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有我在,轮不到你喝酒。”
虞葭对裴诗瑶极其好感,裴诗瑶的性格跟岑青青相似,两人相处起来颇是融洽。她半信半疑:“真的?”
裴诗瑶眨眨眼:“当然。”
然而,虞葭错信了裴诗瑶,她就是个半桶水响叮当,谜题几回轮下来,竟然猜错了好几道。倒是虞葭,曾在雁县时经常跟哥哥玩猜谜游戏,懂得许多拆解技巧,有些裴诗瑶猜不上来的,她险险地救场。
坐在对面的宋淑灵就不大服气了,她这会儿也打听得知了虞葭的情况。虽然是萧泽玉的表妹,可却是从雁县那种小地方来的女子,如何跟她们京城的贵女相比?
怎能输了她去!
宋淑灵本就有些才学,聪明也过人几分,对于猜谜游戏向来手到擒来。这场游戏还有一条规则便是敌对阵营有人连猜两道后,可指定对方一人猜题,若是猜不出来,则要受双倍惩罚,也就是要喝两杯酒。
她出题刁钻,断定雁县来的虞葭应该没见过世面。
然而,虞葭确实见世面极少,世间稀奇古怪的她也没怎么接触过。所以当宋淑灵寻了个不常见的给她猜时。
虞葭就为难了。
裴诗瑶急啊,盯着虞葭巴巴地看,将全队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了:“行不行?能不能猜着?”
虞葭绞尽脑汁,被她这么看着压力还挺大。想了许久,索性也无辜地眨眼道:“我猜不着。”
“啊!”裴诗瑶捶胸顿足,但又想起此前二哥哥交代的要好生照顾虞葭,于是自己拿起酒杯说道:“虞葭姐姐这两杯罚酒我替她喝了。”
“诗瑶妹妹,这事恐怕不妥。”宋淑灵这时笑了下:“规则不可破,若人人如此,这游戏岂不就玩不下去了?”
也有人附和道:“确实在理。”
“这…”裴诗瑶看向虞葭,担忧地问:“虞葭姐姐能喝吗?”
虞葭也清楚,这本该是自己的罚酒,找其他人代劳实在说不过去。她咬咬牙,正要接过酒杯,屏风那边裴景晏就说话了。
“之前听说有彩头,我一时好奇便让虞姑娘代我来赢。如今受了罚,又岂可让她继续代我?”他不紧不慢道:“把酒拿过来。”
话落,萧泽玉稀奇地打量了他几眼,笑笑没说话。
虞葭心里很感激,自然清楚裴景晏此举是在为她解围。
而另一边,宋淑灵看着婢女将两杯酒送进屏风内,她心里都快酸成了一坛醋。
…
同样酸成一坛醋的还有正在卫所上职的傅筠。
今日虞葭去定国公府赴宴,他一早上就颇是心不在焉,当侍卫进来向他禀报定国公府里的情况,得知裴景晏帮虞葭吃了两杯罚酒。
顿时,连卷宗都看不下去了。
陈大人几人正在给他禀报事情,见他沉了脸,心里一咯噔。
莫不是他们办不好事情,惹大人生气了?
于是,他赶紧补救,快速在心里打了个腹稿:“大人,关于齐王贪污之事,查明乃其小舅子打着他旗号作威作福。但齐王妃颇是护短,若是命人拿了她弟弟审问,想必会闹得不宁。”
陈大人还极其贴心地想了个解决法子:“反正这桩贪污案的根本不在于此,干脆卖齐王一个面子,让他小舅子在锦衣卫住几日,届时找个理由放了便是。您觉得如何?”
“陈大人!”傅筠面色微寒,严厉斥责:“在你眼里,锦衣卫是客栈?”
“啊!不不不!”陈大人赶紧摆手,有点懵,以前遇到这种事不都是这么办的?只要无伤大雅,锦衣卫也不想得罪人。再说了,齐王这案子,表面是贪污,可他们要查的却是另一桩事,这小舅子纯粹是个撞上来的倒霉鬼罢了。
“那依大人所见,这事…”
“按律严格查办!”傅筠道:“齐王妃若要闹,无需理会。”
他们大人这么刚正不阿,陈大人羞愧,立即正色道:“是。”
不知想到什么,傅筠坐了会儿,起身道:“罢了,我亲自去捉拿此人。”?
陈大人几个跟在后头,暗暗为这齐王小舅子倒霉鬼捏了把汗.
整个大豊,还没几件案子能让锦衣卫指挥使亲自上门拿人的。
上次傅筠上门拿人,还是奉皇帝之命逮捕前内阁首辅孟之书,不过那也是三年前的事了。
但三年后,安国侯府家的纨绔杨二爷荣幸获得此待遇。
傅筠倒也不急,骑马慢慢悠悠地经过皇城东市,跟逛街似的,在与定国公府相隔一条街的茶楼里,还坐下喝了杯茶。
顺便问了点虞葭的情况。
“大人,”侍卫道:“羡鱼姑娘还在吃茶,但听婢女说猜谜游戏已经结束,兴许过不久就散席。”
侍卫问道:“可要属下去将人接回来?”
“不必了。”傅筠吩咐:“派人护着就是。”
他不紧不慢地又呷了口茶,这才起身往安国侯府去。
安国侯听说傅筠来拿人,唬了大跳,也不敢说什么,乖乖让锦衣卫把杨二爷带走,之后才立即派人去齐王府找王妃。
总之,这事闹得安国侯府鸡飞狗跳。
…
临近午时,众人都有些困倦,纷纷提出告辞。
萧泽玉带着虞葭离开,裴诗瑶拉着虞葭问何时得空,她欲邀她一起去游湖。
虞葭道:“暂时不得知,兴许过不久要回雁县去。”
毕竟离傅筠说的三月之期,也就剩差不多两个月了。
裴景晏听了,有些遗憾,亲自送两人出门。还让人准备了许多礼给虞葭,都是些她爱吃的零嘴吃食,还有几本琴谱。
虞葭爱不释手,再三感谢才上了马车。
恰巧,定国公府门口又停了辆马车,国公夫人尤氏刚刚从外头回来,裴景晏上前行礼。
“母亲去哪了?”
“去你舅家一趟,”她似有所感,猛地转头去看,少女绯色衣裙已经消失在马车门口。她问:“那人是谁?”
“是儿子今日请来的女客,就之前跟母亲说的,即将入仕做官的那位友人的表妹。”
“哦,听你说好像姓萧来着?”
“友人姓萧,其表妹姓虞。”裴景晏问:“母亲怎么了?”
尤氏盯着虞葭的马车缓缓走远,心口的地方难受得厉害,摇头喃喃道:“没事,就是身子不大舒服。”
闻言,裴景晏赶紧扶着母亲进门.
虞葭回到别院先是歇了个午觉,醒来时就得知傅筠过来了。
她心下诧异,觉得傅筠这几日似乎挺闲的,三天两头往别院跑。
而此时,傅筠正在园子池边柳树下散步,边走边思忖事情。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喜欢上虞葭了,如若不然,为何一整日都心神不宁,直到得知她回了别院才好些。
喜欢个姑娘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傅筠二十多年来头一回体会,他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因此,在侍卫告知他虞葭已经睡醒,正要找他时,他居然还有点紧张。
虞葭找傅筠不为别的,就是想问问他能不能腾个地方出来给她做书房。裴景晏送的东西里头不仅有琴谱,还有话本子和一些字帖。
那些字帖她很喜欢,想着以后每日起来吃过早饭后,就去书房看书练字。
傅筠整理好思绪,遥遥地看见虞葭走过来。
他沉声问:“何事?”
虞葭顿了下,仔细打量傅筠,纳闷他板着脸做什么?但仔细看也不像不高兴的样子。
“我就是想问问,上次的那个歇雨小阁可不可以给我做书房。”
歇雨小阁景致好,虞葭上次去的时候也见着了,里头还有许多书,宽敞明亮,做书房最合适。
紫晴这会儿是跟在傅筠身边伺候的,听了虞葭的要求,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
歇雨小阁是什么地方?
她们世子每回来都只待在那,且寻常人不能轻易靠近,也就她作为大丫鬟才得了些允许。
却不想,这位羡鱼姑娘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要世子爷宝贝的地方来做书房。
不过傅筠听了后,却只是淡淡地问了句:“为何想要书房?”
“哦,是这样的…”虞葭道:“裴公子送了我一些琴谱和字帖,我以前也学过临摹,所以想要个书房以后练字。”
“行不行?”
虞葭凑近几分。她刚刚午觉醒来时洗漱了遍,出门前还擦了芩国的凝雪花膏,那花膏也不知是用什么调制的,香气幽幽清雅,十分好闻。
她甫一凑近,傅筠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丝丝缕缕且清清甜甜的。
白净的面庞未施脂粉,皮肤寸厘可见。秀气小巧的鼻梁直挺,许是之前走得急,鼻尖还渗了点汗。
傅筠忍不住喉咙滚动了下,在虞葭再次追问“行不行”时,想也没想就点头了。
第40章 婚事
傅筠点头同意后,虞葭脸上瞬间溢满笑意,那笑意映在绿荫之下,带着夏日凉风清爽,也缓缓地在傅筠的心头荡开。
这感觉奇怪得很,有点满足,也有点愉悦,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傅筠从她脸上收回视线,咳了声,问道:“现在去歇雨小阁看看?”
“好啊。”虞葭正有此意,而且迫不及待吩咐婢女去取她的那些字帖。
虞葭得了东西,心里高兴,跟在傅筠身后殷勤地拍了顿马屁。
“我觉得今日大人有点不一样。”
“哪不一样?”
“大人今日容光焕发,一定是遇到了好事。”
虞葭想起他那天问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想来今日这么高兴应该是跟喜欢的姑娘有关了。
于是又道:“大人眉清目秀,英武不凡,一看就是堂堂正正的君子。像您这样的,定会心想事成的。”
傅筠勾唇:“是么?”
“当然。”虞葭又问道:“大人是刚忙完案子过来的吗?”
“嗯。”
“啊!”虞葭道:“大人这样勤政为民、兢兢业业实在令人敬佩,难怪年纪轻轻便如此得皇上赏识。”
傅筠停下:“你怎知我得皇上赏识?”
“大家都在说啊。”
傅筠本就是上京的风流人物,再加上近日的桃色传闻,令他名声大噪。虞葭每回出门都能听到他一些消息。
闻言,傅筠莞尔不语。
很快,两人就到了歇雨小阁。
虞葭俨然将此处当成了自己的地方,熟门熟路地招呼婢女把东西摆放上去,还在西墙上挂了副雪梅丹青。
傅筠负手走过去,见上头落款署名,蹙眉:“这是裴景晏送你的?”
“嗯呢。”虞葭忙着铺开字帖,头也没抬地说道:“听萧泽玉说裴公子丹青了得,他就送了我们一人一幅。”
“怎么样?”虞葭问:“挂这是不是很好看?”
好不好看不知道,但肯定是很碍眼。
傅筠忍了忍,还是命人撤下去。
“哎,怎么了?”虞葭道:“我觉得挺好看啊。”
“不许挂这。”傅筠道。
“为何?”虞葭不解:“再说了,你不是把这送给我做书房了吗?那挂什么自然是由我做主。”
“这是我的别院。”
“……”
您说得对呢!
傅筠见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里堵的那口气也散了几分,走过去道:“你喜欢丹青?”
“嗯。”虞葭点头。
“我改日送你几幅就是。”
虞葭可有可无地点头,自然也不知道傅筠所要送的丹青则是许多人千金难求的。
她这会儿铺好了字帖,又研好了墨,想试一试笔。
傅筠瞥了眼,幽幽道:“这字帖不适合你。”?
虞葭觉得傅筠今天有点故意找茬的意思,她说道:“裴公子说了,这字帖是前朝女大家留下的,许多女子都临摹这个呢,哪里就不适合了?况且,这字帖是裴公子收藏的孤本,难能可贵呢。”
“即是难能可贵,就更不适合了。”傅筠伸手径直将桌上的东西没收:“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先帮你保管,你若想练字…”
他走到柜子旁,从里头取出个匣子递给虞葭,说道:“这些适合你。”
你怎么就断定不适合我?
哎不是,你凭什么替我保管我的东西?
虞葭纳闷得很,觉得这人今日奇奇怪怪的,且又霸道,之前的那些话白夸他了。
她狐疑地接过匣子,打开看,里头都是字帖。
“这些是你收藏的?”
“不是。”傅筠不紧不慢道:“是我写的。”
“……”
虞葭忍了忍,没忍住道:“你的字如何就合适了?”
“练字不能墨守成规,还得通其法。”傅筠抽出一张字帖铺在桌上,继续道:“所谓通其法,自然就是在临摹的基础上,琢磨心得。”
“不过,每个人悟性不同,心得也参差不齐,甚至有可能陷入误区。”
“什么意思?”虞葭见他说得神乎其乎的,虽然不怎么明白,但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那就是…”傅筠高深莫测道:“得有名师指点。”
啊!
这个她懂!
只不过名师不好找呐!
虞葭本来只是想简简单单临摹个字帖的,结果被傅筠说了这么一通,顿时觉得挺有难度,于是开始迟疑了。
她嘀咕道:“你叫我上哪找名师去。”
傅筠负手立在桌前,重重地咳了一声。
“怎么了?”虞葭抬眼觑他,觑了片刻,眨巴着眼睛道:“你该不会是想教我吧?”
“你若是想学,”傅筠停了下,道:“我勉为其难教你也不是不可以。”
“……”
虞葭心情复杂,还能怎么办?裴公子送的字帖被他没收了去,若是想学只能跟着他练。
少顷,虞葭点点头:“行吧,那你什么时候教我?”
“今日不得闲,明日我下职再过来。”
“嗯。”
他平日不是挺忙的吗,怎么又突然闲了,虞葭心想.
傅筠确实是不得闲,中午过去别院也只是抽空了那么下,吃了两盏后他又匆匆赶回卫所,直到忙到日落才回府。
他心里还记挂着点事,进了书房后,就吩咐人将他此前收集的琴谱和丹青找出来,然后亲自选了一些让人送去别院。
至于裴景晏送给虞葭的那些,早被他压在角落的箱子底了。
沐浴过后,傅筠正要歇息,侍卫匆匆递过来一封信,是从雁县送来的。信中宋景琛说,虞家的案子顺藤摸瓜,他抓到一人,此人也正在被王定川派来的人追杀。
至于为何被追杀,这人嘴硬不肯说。彼时暗卫找到这人时,已经身负重伤,后来请大夫治好了,这会儿正秘密送来京城。
傅筠问:“人到了?”
侍卫道:“刚刚送到,目前将人关在五马巷的宅子,有人把守着。”
“嗯。”傅筠点头,想了下,又穿好衣裳:“备马,我现在过去看看。”.
定国公府,此时正院灯火通明。
裴景晏站在门外,屋子里头咳嗽声时不时传出来,还有定国公看似训斥实则哄人的声音。
“你怎么能背着嬷嬷吃这些凉的东西?你真是记吃不记打。”
尤氏咳得满脸通红,由着丈夫顺气,嘟哝道:“我那会子热得厉害,也口渴,就没想那么多。”
“渴了就喝茶,以后不准再喝冰糖水。”
“一点点也不行?”
“不行。”
尤氏挣扎了下:“我一日不吃点甜的,嘴里就觉得怪没味道。”
“你呀,”定国公无奈:“等女儿回来了,你还这样,小心让她笑话你!”
提到女儿,尤氏想起儿子还站在门外,她赶紧整理好衣裳出内室。
“闻简,”尤氏喊道:“你进来。”
裴景晏这才进门。
“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有消息了?”
裴景晏给父母行了一礼才坐下,道:“是有些消息,等不到明天所以就过来了。”
裴景晏做事向来是沉稳的,这般急不可耐且眼角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想必是有好消息。
“快快说来。”尤氏激动得又咳了两下。
“杨家人找到了,但杨家人说奶娘已经过世…”
“那这么说来消息又断了?”
“母亲莫急,”裴景晏道:“那奶娘的弟弟叫杨镇,十四年前跟着他姐姐一起去了东平城。据他所述,当时跟他们同住一个客栈的还有几个镖局的人。他姐姐当时确实抱着个孩子,只不过当晚他姐姐遇害,后来那孩子被镖局的人抱走了。”
“儿子已经查到了那镖局的名字,叫金隆镖局。”
裴景晏觉得事情越来越明朗,接下来只需要继续顺着金隆镖局这条线索查下去,定然能查到抱走他妹妹的那人。
不过,他目前得到的消息是,金隆镖局早在十年前就散伙,好些人归家的归家,或是远走他乡。
要一个个的追踪行迹确实困难,但妹妹都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消息,再困难也得继续查下去。
而且,裴景晏隐隐有预感,这次一定能寻到妹妹。只是这话不好跟母亲说,万一又扑了个空免得她失望难过。
定国公已经年过五十,但武将出身的他常年持枪练剑,依旧魁梧健硕,只鬓边几根白发染了点岁月痕迹。他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沉默旁听。尤氏则是又红了眼眶,默默抹泪欣喜。
过了许久,定国公起身道:“闻简跟我来书房一趟。”
裴景晏点头,劝母亲早些歇息,然后起身跟着父亲出门。
下台阶的时候,定国公倏地踉跄了下。
“父亲。”裴景晏眼疾手快地扶住。
“老喽!”定国公笑:“也不知道你妹妹回来还认不认得我。”
他声音裹着疲惫,夹着些许激动,莫名地让裴景晏心里一酸.
次日,傅筠天明才回到府上,洗漱过后,看了几份卷宗不知不觉眼皮子重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书房门外传来些说话声。
“世子在里头?”是他母亲文氏。
傅筠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眼,而后起身开门:“母亲怎么来了?”
“你昨夜上哪去了,又一宿没睡?”文氏面色不悦:“你这个年纪血气方刚我理解,可男女之事不宜过,是不是外头那女子又勾着你了?”
傅筠抬手关门,边平静地将文氏请坐到椅子上……
“母亲想岔了,”他道:“我昨晚审了一夜的案子。”
闻言,文氏脸色好了些,仍旧有些不满:“什么案子要审一夜,你经常这样,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母亲过来找我有事?”傅筠问。
“你祖母昨日喊我去说了一通,上回你送你唐表妹去寺里,怎的后来就自己回了?害得你表妹那日返程时被吓着。”
“吓着什么?”
“她来时闯遇承恩侯府的那个混不吝,”文氏道:“那刘世子你也清楚,成日不学无术,那日见了你表妹,言语轻佻,把你表妹吓着了,回来就一直抹眼泪。”
“哦。”
“哦什么?”文氏剜他一眼:“你祖母得知了气你得很,回头你得空了去看望看望你表妹,怎么说她也是来府上做客,可不能怠慢了。”
傅筠点头:“母亲还有其他事?”
“怎么,要撵我走了?”
“哪敢,”傅筠笑,指了指额头:“有些困,等会睡觉。”
文氏此来确实是有桩重要事,唐月彤的事只是顺带说一说罢了。她犹豫了下,问道:“我昨日见到齐王妃,听说你把她弟弟抓了?”
“母亲为何问这个?”
“安国侯府杨二爷的事,齐王妃也跟我说了,无非就是贪墨些铺子,银钱补上不就行了。一桩小案子罢了,你弄这般大动静,实在是过了。”
文氏继续道:“你以前做事可不是这样的,素来沉稳,近日怎的就……”
“母亲,”傅筠正色起来:“安国侯府杨二爷欺行霸市,贪墨许多铺子,还闹出人命,御史大夫弹劾了许久。”
“这些事证据确凿,母亲莫不是想让我徇私枉法?”
“我、我何时说让你徇私枉法了?”文氏见儿子沉眉,底气也弱了些:“齐王妃平日里与我关系不错,就顺口问问罢了。”
“那母亲想问什么?”
“……”文氏噎了下,也觉得自己插手儿子的事不妥当,索性换回原先的话题:“你跟你唐表妹也见过几面了,你觉得她怎么样?”
文氏道:“过了今年中秋你就二十三,在你这个年纪,好些人孩子都会喊爹了。远的不说,就你堂弟傅淳,媳妇前几日又怀上了,你呢,还是光棍一个。”
“我实话与你说,我也懒得再跟你耗心思,你唐表妹虽然家世差了些,但以你如今的名声恐怕也娶不着什么好媳妇,月彤不肯嫌弃你我就已经烧香拜佛了。”
“我跟你祖母也商量过了,再留你唐表妹住个半年,届时与你定下婚事再送她回去。”
“母亲,”傅筠道:“我对唐表妹无意。”
“这么多年了,你总是拿这借口搪塞我,这也不喜,那也无意。”文氏问:“那你对谁有意?那个羡鱼姑娘?”
“你别做梦!”提起这个文氏就来气:“我们傅家不可能让一个外室进门,哪怕是做妾也不行。”
傅筠闭了闭眼,颇是头疼。
文氏见他眼下乌青,也不忍逼他,缓了下语气道:“总之这事你好好想想,你养外室我也懒得说你,但你总得给我娶妻成家,你祖母年纪大了,别让她老人家操心。”
“言尽于此,你好生歇息。”说完,文氏起身出门。
被这么一搅合,傅筠只觉得头疼,也没了睡意。
他靠在椅子上阖眼半晌,而后起身出门,漫无目的地在门口站了会儿。
侍卫问:“大人要去哪?”
傅筠想了想,道:“去别院看看。”.
虞葭昨夜看话本子看得晚,夜里又做了些奇奇怪怪的梦,起得就比较迟。
傅筠过来的时候,她正在洗漱。
透过月门的纱帘,虞葭往外头瞧了眼,就见傅筠站在门口缓慢徘徊,也不知在想什么。
洗漱过后,虞葭换了身衣裳才出内室,正好婢女端早饭过来。
虞葭问:“大人吃过早饭了?”
傅筠闻声转头看去,大早上她还未上妆,面容白皙干净,一头乌发只用根簪子松松散散地挽着,几缕发丝别在耳后。
在这阳光细碎的清晨,竟增添了几分慵懒娇媚之意。
莫名地,令傅筠心情平静了许多。
他跨进门,在饭桌前坐下,自顾自夺过虞葭手上盛好的一碗清粥:“多谢。”
虞葭也没跟他计较,让丫鬟又添了副碗筷,给自己重新盛了一碗。
“大人今日不用上职?”
“已经下了朝会。”
“下朝就不用上职了?”
傅筠抬眼:“你何时这般关心我了?”?
虞葭愣了下,她纯粹是觉得傅筠近日好像真的挺闲的。
但她也没解释,兀自默默吃早饭。
过了会儿,傅筠突然说道:“我昨夜一宿没睡。”
所以呢?
他冷不丁说这么句话,虞葭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就不问问我昨夜做什么去了?”
“啊?”虞葭不解:“我为何要问,大人想说就说不说也没关系。”
反正,她是真的不在乎啊。
“去审你父亲的案子。”
“啊呀!”虞葭利索地给他夹了块香煎鱼:“那审得怎么样了?”
“……”
傅筠幽幽地盯着她,虞葭脸不红心不跳笑得甜美:“大人您说说,您昨晚怎么审案子了?”
傅筠这会儿又不想说了,继续吃早饭,吊得虞葭胃口足足的。
吃过早饭,虞葭殷勤得很,又是端茶又是扇扇子的:“大人,我爹爹案子进展得如何?”
“抓到个人,那人透露了些事。”
“什么事?”
“事关重要,暂且不方便与你说。”
虞葭点头,没关系,只要能顺利翻案就好,她继续问:“那两个月后,我爹爹应该能顺利出狱吧?”
傅筠睨她一眼:“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虞葭急了,想也没想上前就扒拉开傅筠揉额头的手,跟个小丫鬟似的就帮他揉捏起来。
她动作太过自然,傅筠错愕了一瞬,才缓缓地靠在椅子上闭眼享受。
虞葭怕他出尔反尔,这会儿怎么殷勤怎么来,边轻柔地给他揉额头,边试探地问。
“那人是不是案子的关键?”
“嗯。”
“只要他肯招供,那我爹爹就该没事了吧?”
“嗯。”
“那他招供了吗?”
“还未。”
“你刚才不是还说透露了些消息么?”
“未透露全。”
“……”
虞小丫头不满,指腹不自觉地狠狠用力,惹得傅筠缓缓勾唇。
揉捏额头本该是舒服惬意的事,但不知怎么的,傅筠被她越揉越清醒。边思忖案子的事,边听她絮絮叨叨。
但渐渐的,傅筠心绪就乱了。
虞葭微微顷身站在他身后,之前落下的那几缕头发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勾着傅筠的脖颈。
痒痒的,痒到了心坎里。
他努力忍了一会儿,那股痒意越来越强烈,呼吸也越来越急。
傅筠倏地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虞葭莫名其妙。
傅筠转头盯着她,目光笔直而狐疑:“你故意的?”
“什么?”
“勾我。”
虞葭缓缓瞪大眼睛,面颊涨红,羞恼道:“呸!谁要勾你了!”
她努力抽开手,却没能抽出来,反而被傅筠拉近了几分。
两人靠得极近,四目相对——
傅筠静静地审视她,想起今早上母亲说的那番话,不知为何,莫名地有些烦躁。
以至于语气就没那么好:“你想要什么?”
虞葭被他这举动弄得稀里糊涂的,一时搞不清他是何意。
紧接着,傅筠又说道:“我不会娶你,劝你歇了心思。”
许是说了这话觉得愧疚,他补充道:“若你非要跟我,除了名分我不能答应你之外,其他的,任你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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