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学后,赞回果然来找云知月谈条件,也不曾寒暄,张口便问他:“你想要什么?”
云知月也没客气:“你能给什么?”
赞回:“只要我有。”
云知月笑了下:“说实话,我如今不知道你还有何筹码,所以也不知该向你要些什么。可否同我说说,你为何来京都为质?”
赞回蹙眉:“这便是你提出的条件?”
“当然不是。”云知月道,“我只是好奇你身上是否还有我想要的东西,你也可以不说,但我们可能就得这样继续打哑谜。”
赞回沉默片刻,“我小弟在突延手中,若我不来,突延便要将他送来。”
突延便是现任羌牦王。
“所以你才会逃跑?”云知月猜测赞回肯定清楚自己离开羌牦后,羌牦王未必护善待他弟弟,所以才会逃跑。若是顺利逃掉,还能引得宸国问罪羌牦王。
“可你既然跑了,为何还要混在出使的队伍里,被使臣发现?”云知月问。
“再者,你就算跑了,宸国皇帝问罪的旨意兴许也会比你更快抵达羌牦,那时羌牦王必然会再用你弟弟威胁你,甚至直接将他送来平息宸国的怒火,那你来这一趟又有何意义?”
怎么看赞回逃跑的举动都不太明智。
“还有,你既然答应来京都为质,为何入宫前又突然反悔,与使臣起了争执?”
“够了!”
云知月每问一句,赞回的脸就更黑一分,最后后者厉声打断他,咬牙道:“我只回答你最想知道的问题,你便不能再提条件。”
“那我岂不是亏了?”云知月琥珀色的眼睛眨啊眨,但赞回不为所动,并不松口。
云知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算了,你不愿说就罢了,这些问题都不是我最关心的,我最好奇的,是去年冬天在风蚀谷发生的事。”
他观察着赞回的表情,没有错过对方突然变得警惕的眼神,因此笃定对方肯定知道点什么。
“我王兄不肯告诉我实情,只说你也有参与,不如你同我说说?”
赞回鼓着眼睛紧紧盯住他,像是在审视云知月的意图,“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云知月笑了下:“装傻就没意思了,谈条件总要有点诚意。”
就像他答应了傅崇光,即使对方冲他发火,他也依旧会尽力查明真相。这是他的诚意,也是活下去的筹码。
赞回咬了咬牙:“少你一个也没关系,我们已经有六个人,大不了找我的侍从当鼓手。”
云知月耸了下肩:“随便你,我本就不想去。”
但他知道赞回为何安排图勒当鼓手,因为图勒年纪小,当船手体力不足,力道也逊于众人,难以平衡。但傅崇光要的是属国王子组成一队,他们正好七个人,少个人傅崇光万一不认可呢?所以即便图勒当鼓手也有些勉强,赞回也要算上他。
自然也要算上云知月。
“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赞回改了口,但仍不愿意告诉他。
云知月却察觉他的松动:“有没有好处我自会判断,你只需要如实告诉我真相。”
赞回默了一瞬,最后道:“等你助我拿下第一,我再告诉你。”
云知月:“那不成,届时你反口耍赖,或者胡说诓我怎么办?”
赞回却冷笑一声:“我如今告诉你也有可能是诓你。”
云知月怔了下,没想到对方竟然学聪明了,思虑一瞬道:“也好,就让你赢了之后再告诉我,到时你若说假话,我便直接告诉陛下。届时不管你有没有参与那件事,陛下都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赞回握拳咬牙:“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组齐了队伍,赞回便去回禀了傅崇光,午后就带领众人出宫训练。
护城河北段流经北城门外,如今岸边已经搭好了看台,河面上也有不少龙舟在训练。
船手们身穿轻便短衫,鼓点密集,号子铿锵,挥臂整齐,气势如虹,犹如一支离弦的利箭划过水面。
当然也有个别速度缓慢,还有个别困在水面绕圈。总共十来支队伍,水平参差不一。
云知月等人到的时候,速度最快的那支船刚好冲过终点,船手一阵高呼,又划着船头竖着萧字小旗的船靠岸。
穆赖王子看看对方,又看了眼赞回:“我觉得……我们很难赢。”
“嗯。”茴兰王子点头附和,“他们很厉害。”
赞回横了两人一眼,显然是不满于他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对手的实力确实有目共睹。
说话间,为首的船手已经下船登岸,众人看清他的模样不禁一怔: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高腿长,模样却周正俊俏,若是肤色再白一点,裸露的小臂也没有那层薄薄的肌肉,说是个小白脸书生也有人信。
云知月看他还觉得有点眼熟。
麦色肌肤的少年看见众人也愣住,跟随少年下船的几个青年和少年也停下脚步,站在了少年身后。
其中一个年纪相当的少年抱起胳膊意味不明笑了下:“哟,这都是谁啊,萧璋?”
被唤作萧璋的正是为首的少年,他冷笑一声,讥讽道:“你眼瞎啊,这几位异瞳卷发,一看就是咱们尊贵的质子殿下。”
云知月眉头微皱,只觉对方态度不善。
果然,问话那少年“哧”了一声,“到底是质子还是殿下啊?”
萧璋冷下脸:“白痴!以前是殿下,现在都是质子。”
轻蔑的语气让云知月等人都沉了脸,深觉被冒犯。即便宸国所有人都对他们质子的身份心知肚明,但还没有人如此直白地点明,语气还如此轻蔑,仿佛他们是任人买卖的牲畜。
少年的姓氏也让云知月明白了对方为何眼熟——八成又是傅崇光的表亲,名叫萧璋,性情也十足嚣张。
那头萧璋抄起胳膊,一副纨绔模样看向众人:“哪个是羌牦质子?”
赞回仰起下巴傲然回视,比萧璋高出半个头:“我是。”
萧璋却好像并未因赞回高大而被削弱气势,眼神轻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听说表哥答应你,赢了龙舟赛就放你回羌牦?”
不等赞回回答他就轻嗤一声,“可真是欺负人,答应你这种绝无可能的事做什么?逗你好玩么?”
赞回脸色一沉,握拳向前冲了半步,被百漠班酷连忙拉住。
萧璋瞥见二人的动作,笑容更加轻蔑,他轻慢地收回视线,又看向其他王子,最后视线落在云知月身上,问:“你就是乌虞三王子?”
云知月无语,自己脸上是写了名字吗?为何每回都能被人认出来?
虽忍不住腹诽,但云知月还是挺直背脊不卑不亢道:“正是。”
“果然是你,”萧璋同样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长得倒是名副其实,跟你那个粗鄙好色的酒囊饭袋王兄一点都不像。”
云知月:“……”虽然并不想和乌虞乾相提并论,但我就当你夸我了。
不过,对方怎会认识乌虞乾?乌虞乾入京后,除了参加宫宴和探望云知月那回,整日都混迹青楼,但宫宴那天这位萧公子似乎并不在场……
似是看出云知月的疑惑,萧璋勾唇笑道:“怎么?你王兄没告诉你,他那条胳膊就是我打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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