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泽问道:“姜恬可会怨朕?”


    “陛下,若白雨嫣是假的,姜二公子惶恐还来不及,陛下不治罪已是天恩浩荡,他自然是感激不尽。”姚佩璟道,“就算是真的,陛下九五至尊,那里不能再赐他更好的,他又有何可怨?”


    君泽点点头,说道:“那个人只要杀了便是,不必去验她的身份了。姜恬是朕信任之人,至于真相是什么,朕不想知道。”


    .


    府上送走姜桦后,姜恬总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他在家里是坐不住的,只在家里闲了三五日,就觉得十分烦闷。


    君策倒是猫似的不爱出门,一天到晚要么在房里看书,要么在院子里练剑。


    姜恬凑上去,把自己的脸挡在君策的书前,看着君策笑嘻嘻地问道:“娘子,外面太阳这么好,带你去个好地方去不去?”


    君策放下手中的书,问道:“哪里?”


    姜恬眨了眨一只眼睛:“自然是好地方呀,夫君我还能害你吗?”


    君策:“……”


    “你快点换衣服打扮一下吧。”姜恬嘻嘻笑道,“我的书友们也会来的哦。”


    “二公子,二公子。”房门被敲了敲,外面一个小厮的声音道,“车已经准备好了,要赶紧的,国公爷一会儿就回来了,他不喜欢您和那些狐朋……书友相会的,等他回来该出不去了。”


    姜恬连忙换好出门的衣服,回头只见君策已经换了女装,笑道:“娘子你好熟练。”


    君策一手抓了常戴的那个水晶幕篱帽子,一手拉起姜恬:“走吧。”


    姜恬带着君策匆匆地赶到西边第二个角门门口,门口已经停了一辆朴素不起眼的小牛车,车上坐着一个穿了粗布衣的老仆。


    君策审视着眼前的车子,回头疑惑看了一眼姜恬,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车。


    “你没见过吗,娘子?”姜恬笑道,“出去玩就要坐这个车才好,比马走的慢,可以慢悠悠地看看风景。而且走在街上,别人只会觉得你穷,才不会注意你。”


    君策没有说话,跟着姜恬上了车。


    姜恬一直掀着车帘,一路上指指点点地给君策介绍外面,这会子路过了什么坊,刚才又经过了什么楼,行了哪条路,又往哪里去。


    君策是个留心之人,全都暗暗记在心里。


    牛车慢悠悠地,走过街道,出了城门。


    姜恬给君策介绍完道路,回到笑问道:“娘子,咱们今天走的这条路你记住了没?下次我可不陪你了哦。”


    君策望着姜恬,点点头。


    牛车行出了城外四五十里,行到下午时分,才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村落里停下。


    村落偏远荒凉,虽看起来有数十座房屋,但多已墙倒梁塌,瓦砾满地,院落荒草丛生,挂在院里的被褥衣服都灰扑扑沾满灰尘,全不见一个人影。


    “你可算来了,我们都等你多时了。”车下,一名青衣公子,带两个美人围上来,笑道,“打牌三缺一就差你一个了……哟,嫂子也来了,失敬失敬。小弟祝言然,见过嫂子。嫂子快请。”


    君策微微点头,暗暗握住了姜恬的手。


    “今天我只打一局。”姜恬正说着,忽然被君策握住了受,回头看了君策一眼,笑道,“我等下还要陪娘子去爬山。”


    “只玩一局哪里够呢?”一名美人笑道,“我们都是为了姜二公子,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玩呢。”


    “嫌我一局输的不够多,不够你们捞的啊?”姜恬跳下车,伸出三根手指,笑道,“那一局三百两,来不来?”


    美人蹙眉娇嗔道:“莫说三百两,此刻奴家就是输了三十两,也拿不出来。”


    “说这话你就在辜负姜二公子慷慨散财一番美意了。”祝言然推了推那名美人,笑道,“他打牌什么时候赢过?再说就算他偶尔赢了,什么时候又真要过你们的银子?”


    “可不是呢,姜二公子那么慷慨,哪里会强要咱们这些穷人的银子?”另一名美人笑嘻嘻地说着,不觉就到了一座小院子的木门前,她伸手推开木门,说道,“各位请进来吧。”


    君策跟着姜恬走进院子,只见是一座寻常人家的小院,虽然荒凉已久,这里却打理得还算干净,但不似其他庭院草已齐人高,小院子里地上没有杂草,落叶都已经被事先打扫干净,中间有一张方木桌,桌旁有木头椅子,一堆牌散落在桌上。


    姜恬笑嘻嘻对君策说道:“我们有时候来这里打牌,省的被我爹抓到。”


    “是啊。”祝言然补充道,“听我祖父说,此地本是当年出入京城一条捷径,只是现在修了官道,都荒废了。此去数里有一穿山而凿的隧道,通过便是京城之外了,我和倚云之前来打牌的时候,也曾经过去看过。”


    二位美人殷勤招呼姜恬、君策和谢言然过去坐下打牌,说道:“从来没听过这些事情呢。”


    “你们自然是不知道了,我家里世代经商,我祖父白手起家小本经营,年轻时常常要有捷径出城,一来省个出城门的路费,而来也节省不少时间。”祝言然在桌前坐下,说道,“如今有了银子,用车马走官道,反倒是节省时间,这里也就渐渐地无人走了,村庄也如此萧条。”


    “来,你坐这儿。”姜恬把君策按在桌前,他面前放了一叠银票,说道,“你来玩一把,输了算我的。”


    他还从来没见过君策这个平日里只会读书练剑的傻子打牌。


    君策说道:“我不会。”


    “不会我教你啊。”姜恬说道,“数字里三最小,二最大,有图得比十大,人家出几张你也得出几张。规矩就是三打一,他们三个打你一个。”


    两个美人都噗嗤笑了出来。


    祝言然笑道:“姜倚云你缺德啊,你连自己娘子都坑。”


    君策看了姜恬一眼,点了点头,竟答应了。


    四个人抓好了牌,祝言然看看君策,说道:“既然三打一,那嫂子先出牌吧。”


    他怕君策不懂,好心提醒道:“一般都先脱手最小的牌。”


    君策蹙眉看了看手中的牌,抽出四张扔在桌上。


    桌前另外三个人笑得前仰后合,收都收不住。


    祝言然锤桌笑出了眼泪:“嫂子为何自己先炸了?”


    姜恬凑近一看,只见桌上是四个三。


    姜恬扶额道:“大哥,三虽然是最小的,但四个是最大的。”


    “罢了,嫂子第一次玩不知规矩。”祝言然说道,“这一步悔牌也可以。”


    君策淡淡说道:“不悔。”


    姜恬:“……”得,反正输的也不是你的钱。


    不过姜恬拉着君策打牌本就是觉得他看着太闷了,什么东西都压抑在心里,让他打牌图个快乐,也没指望君策能赢钱,只是笑了一下,也就不往心里去了。


    出错牌就出错吧,也没什么大事。


    姜恬看了一会儿牌,就去一边抓虫子玩了,他正抓了一只绿色的大草虫在手里,就听二位美人拍手称赞道:“了不得!姜夫人好厉害!”


    姜恬凑过去一看,惊了一下,君策竟然赢了,立刻喊道:“还是娘子厉害,你们快交钱,快交钱。”


    “祝言然上次打赌的钱没给,欠我六百两。”


    美人叫苦不迭:“哎哟,姜二公子真爱开玩笑,三百两如何交得出来?”


    姜恬说道:“那就贴纸条。”


    两个美人只好往脸上贴条。


    姜恬又拉着君策玩了几局,结果对面三个人脸上贴满了纸条,姜恬带来打算给君策挥霍的银票却是一张都没能花出去。


    “罢了罢了,今日真是没有财运。”美人们叹气道,“姜夫人好厉害,我们服了。”


    姜恬笑眯眯地把银票塞到君策身上,留了几张在桌上,说道:“你们自己玩一会子,我要和娘子爬山去。”


    几个美人自然是爱钱,连忙把桌上那几张银票抢了揣在怀里。


    “姜恬。”祝言然起身问道,“你就走了一回,这一次不要我带路?”


    “我还记得路程。”姜恬说道,“你先带她们回去。”


    姜恬带着君策出了院子,牛车也不乘了,步行穿过村中央的石子路,和君策一路往北上山去。


    一路上杂草荒凉,早已多时绝了人迹,行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山前竟赫然出现一座一人多高,黑不见底的山洞隧道。


    姜恬说道:“从这里过去,就出京城了。”


    君策走到隧道前一望,洞穴黑不见底。


    身后的人就像是这座山洞,一眼望不见底。


    他带着牌友和美人,哪里是真的来这里赌钱,却是把这无人知晓的隐秘山川地形,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白雨嫣和我爬山,失足坠崖。”姜恬的声音,从君策的身后传来,“死不见尸,也说得过去。”


    君策回头,看了姜恬一眼。


    “当然不是现在,要是在这里出事,君泽万一查了发现什么呢。”姜恬笑了笑,跑上前拉起君策的衣袖,“来,娘子,我们到这个隧道里去玩一玩。”


    两人把山洞走到底,要看天色不早,不能再往前,只能快快原路返回,在天黑之前赶回城中,以免风波。


    牛车慢悠悠回到角门,姜恬和君策下了车,却见角门前面摆了地摊,地摊前签筒书本一应俱全。一个头发花白的山羊胡子老头坐在地上,眼睛白白地翻着,身旁还立着“张半仙”的招牌。


    招牌顶上画着八卦,姜恬仔细数了数,竟然数出来九个卦。


    “去去去,哪里的臭算命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敢在国公府门前……”小厮正要上前去教训那个算命先生,却被姜恬拦住了。


    小厮连忙闭嘴退下,只见姜恬走到了算命摊前。


    姜恬一向吃吃空爱搞事情,走上前问道:“先生好啊。”


    “啊?”算命先生是个瞎子,他虽看不见,还是抬起了头,说道,“贫道张铁口,人称半仙,能断言富贵吉凶,十分灵验,客官算命吗?”


    姜恬笑问道:“你觉得我命怎么样?”


    张铁口道:“客官把手给贫道。”


    姜恬把手递了过去。


    张铁口在姜恬手心里摸了半天,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咦”声,问道:“客官,你确定这是你的手?”


    姜恬问道:“不是我的,还是鬼的吗?”


    “哦。”张铁口拱手道,“恭喜客官,皇后之命。贫道我要多讨点赏钱了。”


    姜恬:“噗……”


    连看门的老家院和小厮们听到,也全都笑岔气了。这算命先生明显是个骗钱的,而且说瞎话都不会说得听起来真实可信一点。


    姜恬笑罢了,只当找了个乐趣,从钱袋拿出一锭银子给张铁口,笑道:“借你吉言,等我当了皇后,必有重谢。”


    “客官您真是个好人啊。”张铁口摸着手里的银子,感动道,“好多人都说我是骗子,不给我钱。”


    门上的小厮们笑得前仰后合,唯有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君策,从自己衣襟里摸出一张银票,也塞到了张铁口手中:“多谢。”


    姜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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