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被男人掐住脖子,双脚渐渐离开了地面,不住地挣扎。


    男人似乎是被刺激狠了,嘴角狞笑,“想杀我?”


    女人面色青紫,拍打男人手臂的手力道减弱,眼看就要油尽灯枯。


    一只小手带着尖利的指甲穿过了男人的丹田,稳稳地将其妖丹拿在手里,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捏碎了它。


    登时男人松了紧箍住女人脖颈的手,大量鲜血自丹田处喷溅而出。


    他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想回头看看,但那只小手随即又抽了回去,血肉四溅。


    男人失力倒了下去,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传出,衣袍下渐渐瘦瘪下去,露出一只雪狐的尸体,腹部毛发被鲜血染得通红。


    女人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终于起身,见此情状,急忙爬了过去,搂住呆呆看着自己手的小燕兆。


    “兆儿乖,兆儿不怕,是娘杀的,全部都是娘干的。”她边说,边抖着手捂住小燕兆的眼睛。


    池鱼眼利,看到女人瘦削的手掌下,有泪顺着小燕兆的脸淌下来。


    半妖为世不容,除了因为所谓的血统不正,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体内藏有恐怖力量。


    如若是一般妖怪和普通人结合所生的还好一些,但若是燕兆这种大妖与高阶修士所生的,体内力量不可小觑,不加以正确引导,极易为祸一方。


    这也是为什么小燕兆能在他爹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得手。


    池鱼看着正入迷,完全忘了这大妖之前说过的,要捅了她和燕兆之间的窗户纸,要他们反目的话。


    这厢燕兆刚刚从梦忆貘制造的幻境中脱身而出。


    幻境里,许久未见的母亲出现在眼前,形色狼狈,看向他的眼里只有恐惧厌恶,“你这个怪物,你不是我的儿子,滚,别过来!”


    燕兆仿若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噩梦一般的夜晚,母亲看到他的耳朵和尾巴,惊恶逃走,他跌跌撞撞去追,不料被母亲一剑划破脸颊……


    眼前的女人突然笑了起来,对他睥睨而视,像是既在可怜他又在嫌恶他,吐字恶毒,“爹不疼娘不爱的畜生玩意,这世上没有人愿意多看你一眼,你怎么还有脸苟活?”


    燕兆受了刺激,半妖的状态被激了出来。


    狐耳尖竖,嘴角微微咧起,露出两颗尖利虎牙,蓬松狐尾挣脱束缚自尾椎处舒展而出。


    双目噙泪,眼尾晕红,肤白若玉,端的是狐媚众生相,秾艳倾绝骨。


    他祭出佩剑,一剑砍杀了眼前幻影。


    抚着胸口极快的心跳,他明白这一切虽然是假的,他还是不免受了影响。


    幻境崩塌消散之时,燕兆看见了正不断窥伺他记忆的“好师姐”。


    此时池鱼置身于大妖所制造的忆境中,咫尺之外,燕兆静静地站在暗处,紧紧盯着她,看着自己内心深处的疮疤□□裸地暴露在她眼前。


    皎皎容色没于阴暗,神色不辩,只留一双非人的狐狸眼幽幽若萤火。


    明明只在咫尺之外,池鱼却像是被罩在了一张透明的罩子里,外头可以看到里头,但里头的池鱼浑然不觉。


    悠沉的声音在燕兆耳边响起,带着蛊惑,“你的出身,你的痛苦,你的业障全被她窥去了,岂不是后患无穷?


    现下她毫无防备,你只需要朝她身后攻去,一招就可毙命。我知道你们之间的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同心同德。


    你的记忆里有很多她羞辱欺压你的片段,你何必再容忍下去,了结了她,你要去沥渊做什么我都引你去,事后再送你出去,岂不美哉?”


    说的着实诱人,但毕竟,他不是傻子。


    “是有什么道法规束你,使得你不能直接对闯入者出手,却要用这样迂回的方式?”


    “敬酒不吃吃罚酒,端看你们如何能破我这局?!”


    那声音尖厉起来,带着重重怒火消弭于沉寂。


    这边池鱼仍在不断感知燕兆的回忆。


    小燕兆爆发了半妖的力量的同时,气息尽露,这意味着他随时有被妖魔循着气息追来,吞噬殆尽的危险。


    毕竟半妖虽不被世人待见,却是妖魔眼中的香饽饽。


    显然,燕兆他娘也明白这道理。


    她颤抖着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画下了移形阵,将自己和小燕兆一起送到了禄山脚下。


    “好孩子,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听从他们的安排,这里是娘的师门,是娘唯一的家,也是唯一能给予你庇护的地方。娘对不起他们,有什么惩罚都是该受的。”


    面色苍白的女人轻抚着小燕兆的面颊,柔柔地叮嘱。


    “娘,待在这里你会受伤害的话为何我们还要来这儿,我们离开好不好,到别的地方去好不好……”


    小燕兆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不安地揪住娘亲的衣袖。


    只可惜女人毅然按住了他的手,“听话,兆儿,这是我们最后的退路了。”


    小燕兆闭上了嘴,随娘亲牵着,一步步顺着陡长的台阶往上走。


    尽头赫然是长华庄穆宏伟的正门。


    洒扫的门童看见他们母子二人,上前寻问。


    女人松开了他的手,与门童说明着什么,又从怀里掏出玉牌给他看了看。


    门童看了,神色严肃起来,转身进了府内,应是去传递口讯。


    不一会儿,池鱼就看见了上一代长华掌门虚鹤子和她的师尊流卿。


    接下来,就是关起门来料理他们母子的事了。


    女人与小燕兆被隔开,临走前抚了抚他的额头,“娘要离开一段时间,兆儿一个人在长华的时候一定要谨慎恭让,与人为善,切莫与人起冲突,我们娘俩才能安安稳稳的,明白吗?”


    “那我表现好的话还能再见到娘亲吗?”


    “只要咱们兆儿好好表现,一定能见到娘亲的。”


    “好,兆儿一定谨记娘亲的话。”


    “好孩子。”


    女人放下手,转身离开。


    池鱼看着乖乖跟着随侍往相反方向走的燕兆,心里有些疑惑。


    不对啊,她拜入长华的时候前任掌门虚鹤子已经仙逝了,但在这忆境中显然燕兆比她入门早得多,可是为什么过了好几年后流卿才收他作徒弟呢?


    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池鱼索性把它抛在一边,继续把心思放在眼前燕兆的忆境中。


    不过,她可以确定,操纵这一方忆境的是大妖梦忆貘,且修为远在她之上。


    梦忆貘顾名思义,可以摄取人的记忆化作实境,若有修为高深者,甚至可以制造幻境引人耽溺其中,是擅于摄魂勾魄的妖怪,他们喜欢挑起人与人之间的纷争冲突,品尝厮杀恶欲的禁果。


    只是,她像看人间皮影戏一般看了燕兆的记忆这么久,也不见梦忆貘有什么动作,这是怎么回事?


    结果说曹操曹操到,池鱼刚想到这里,那声音就响了起来。


    “接下来的记忆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是你都知道也参与进去的了。不过没想到你这小女娃长得玉雪玲珑,看不出来手段这么厉害,把这半妖逼得这么惨。


    不过这与我没什么关系就是,只是看了这半妖的来历,怎么着对于你们长华来说都是祸害,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况且,你不是也心中对他不忿很久了吗?你若想好要动手的话,我可以施法掩了你气息,让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手,谁也不会知道。”


    池鱼给这大妖逗笑了,听它这么一说,她估计这妖可能无法直接伤人,所以要采取这种迂回的方式借刀杀人。


    可惜它找错了人,池鱼杀谁也不会杀燕兆,否则她可就白来人间这一趟了。


    “你怕是被什么束缚,不能直接伤人吧?大费周章,真是用心良苦,可惜你碰上的是我们,早早让我们离开吧,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池鱼故意出言挑衅,她知道这个梦忆貘被困在沥渊之下,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桎梏住了,无法动手杀人。


    不过她有些怀疑,它的脑子是不是也一并桎梏住了,不然怎么想出个这么逊的办法。


    眼见燕兆的忆境要结束了,她还没有找到什么破绽能攻出去,索性激一激这个大妖,看能不能在它恼羞成怒之下找到什么漏洞。


    “你与那半妖倒是心灵相通,不知道接下来这局你们怎么破?”


    池鱼握紧了拳头,暗叹这大妖狡猾,没露破绽给她。


    一阵浓雾袭来,伴随着缕缕异香呛得池鱼连连咳嗽。


    她猜这多半是梦忆貘迷人心智的手段,她芯子里是神魂,自不会被迷住。


    但她得顺着来,配合着演一出,好早些寻到破绽,脱身出来。


    待浓雾尽散,她发现自己竟然换了一身银白长衫,扮作了男身。


    她置身在人头攒动,灯火阑珊的长街上,身旁一个小厮毕恭毕敬,“二少爷,今晚缨雀楼可是热闹极了,那花魁流霜今日要出来选个恩客作入幕之宾,要不要小的带您去看看?”


    池鱼睨着这人,折扇一打,像模像样地点了点头。


    既然是在幻境里,这人多半不是人,既是要引她去那青楼,多半是燕兆在那,不若将计就计。


    等小厮引她到了那所谓的“缨雀楼”,她可算是见了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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