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八零海岛恋爱日常 > 第96章 .1988
    在几个领导的带头下,部队里有小孩的男人陆续去做了结扎手术,除了江策。


    江策是新调来的,跟岛上的人不熟,这种事又全凭自愿,两次宣传讲座后,他仍是没有手术的意愿,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唯独舒安有点在意。


    那天,她跟江策面对面坐在客厅,他的态度很奇怪。


    其他干部听到手术,不愿意的会面露难色找理由推脱,愿意的会咳嗽几声掩饰尴尬,再继续询问相关的问题。江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听到这件事,脸腾地一下全红了,不过不是因为害臊,而是生气。尤其是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舒安,好像她多说一个字,他马上能拿扫帚把她打出去。


    舒安压不住心里的好奇,这件事又太过私密,没办法去问林素。


    憋了好几天,终于逮到一个机会能旁敲侧击地跟林素提这件事。


    医院接诊了一个腹腔有肿瘤的产妇,决定由妇产科和外科进行联合手术,在剖腹产的同时切除掉小肿瘤。


    联合手术的主刀医生是舒安和林素。


    两个科室参与手术的医护人员在午休开了个短会,定下手术方案。


    到了上班时间,会议室剩下舒安和林素拿着彩超报告单继续讨论。


    期间,两人聊到术后恢复。


    舒安说:“理疗科的高医生研制了一款外用软膏,可以淡化疤痕,他们那边也有很多手段应对术后伤疤。”


    江策原先在西北当兵,那的医疗条件不好,跟最初的西珊岛差不多。


    提到理疗科,林素不经感慨:“当初在医科大,他们还说这条件不好呢。现在来这一看,你们连理疗科都有,比我们那齐全多了。”


    舒安嘴角上扬,勾起一抹淡笑,“西北条件很差?”


    “很差。”说起西北,林素想到许多事,人往后一靠,仰在椅背上,眯眼盯着天花板,开始回忆往昔。刚跟江策去西北时,她很不适应,被高原反应折腾得够呛。那里四季分明,春天雨水多,夏季却旱得不行,高温干热,因为海拔高,紫外线很强,只要一出屋,就晒得脸疼。到了冬天,雪一下,延长崎岖的山路更难走了,物资车进不来,军属生活区的东西全得提前存好。


    再多的热情也被艰苦的生活消磨殆尽。


    还好没待几年,那里的军事基地拆除,部队重组,江策调回南方,林素跟着回到南方生活,现在又跟着他到了西珊岛。


    天南海北地这么绕了一圈,林素在哪待的时间都不长,所以没交到什么贴心的朋友,江策忙于工作,很少在家,她一个人的时候,最喜欢翻相册回忆医科大的生活。


    林素说着话,忽然牵起舒安的手,“绕了这么大一圈,我们还是能在一起工作,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舒安陷在她的回忆里,话题逐渐被带跑,聊了一会,终于扯回来。


    她小心翼翼地问:“以前西北条件不好,所以江策才害怕手术吧?”


    这是舒安能想到江策不愿意去手术的唯一理由了。


    林素似乎明白她要说什么,怔了下,应道:“嗯。他很不喜欢手术。”


    两人认识多年,舒安能感觉到她不喜欢聊这个话题,赶紧又把话题转走。


    晚上回家,舒安翻出这些年林素给她寄的信。


    在信里,林素很少提到江策,说的最多的还是林妈妈和几个哥哥姐姐。


    闽镇这几年变化很大,村里重新修路,建了农技站和商业合作社,村里种植的茶叶和龙眼都有人上门统一收购,不需要村民们忧虑销路。


    除了舒家这种不住村里的,几乎所有人都翻新了自家老房。


    林家房子老旧,几个子女又在外地工作,林爸爸索性将房子推倒重建,修了一栋两层半的小洋楼。


    林素的信里,生活是在一点点变好的。


    光是读信,舒安都能感受到她那份喜悦的劲儿。


    可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林素跟她想象的一点不一样。她不像以前那样爱笑了,四下无人时,舒安发现她总是颓然地坐在那里,一个人默默叹气,似乎是在为什么事烦心。


    她问过几次,林素只是推说刚来西珊岛还不适应。


    舒安捏着那些信,陷入沉思。


    羊角岛的二期工程接近尾声,陈竹青对工程要求极为严格,验收前都要反复检查,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回家了,这个月舒梦欣的兴趣课都是舒安带她去筇洲上的。


    此刻,一声锐利的鸣叫刺入耳膜。


    舒梦欣在屋外喊:“姑姑,水烧开啦!”


    “不好!”舒安扔掉手里的信,匆匆往厨房跑。


    白烟从烧水壶的壶嘴窜出,在瓷砖上蒸出一片水渍,水壶盖子被蒸汽顶着,边冒烟边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似乎下一秒就能从水壶剥落。


    舒安把火熄灭,用布包着把手,将水壶提到琉璃台上放着。


    她弯腰从台子下拿出两个暖水瓶,正准备灌热水时,院子里传来开门的声音。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


    而且还不敲门?


    舒安停下手里动作,下意识地透过窗户往外看。


    院子里装了电灯,舒安为了省电很少开灯。


    乌漆嘛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就看见个高大的身影提着四方盒子走进院子。


    舒安跨出厨房,那人刚好开门进来。


    小朋友的反应比大人迅速,先舒安一步,蹦跳到那人面前,甜甜地喊:“姑丈回来啦!”


    “是啊。”陈竹青把东西放到鞋柜上,脱下的外套挂到门口衣架,他没急着抱孩子,边卷袖子边往厨房这走,“我从外面回来,手太脏了。先去洗洗手,再来看梦欣弹琴。”


    “好!”舒梦欣从鞋柜上层拿出拖鞋,扔到他脚边,“姑丈换鞋。”


    陈竹青穿上拖鞋,挤进厨房洗手。


    厨房过道窄,舒安正在倒开水,怕喷溅到他身上,语气不怎么好地把他往外赶,“去其他地方洗吧。我这倒开水呢。”


    “不要。”陈竹青的态度比她更强硬,但也没再往里进,就站在门口等她把事情做完,才侧身贴着她的肩膀擦过,走到洗菜池那洗手。


    厨房没肥皂,他用洗洁精洗的手。


    洗了两遍,清新的柠檬味溢散在空气里。


    舒安小声提醒,“少用点。洗洁精贵着呢。”


    “你怎么小气成这样?”陈竹青撇嘴,洗第二遍的时候故意多挤了一点。


    舒安把暖水壶放到小朋友碰不到的地方,转过身要出去才发现他进来的时候顺手把厨房门关上了。


    厨房不大,用的还是土灶,油烟大,为了保持空气流通,他们都没有关门的习惯。


    短暂的几句交流,陈竹青面色没什么表情,语气很强硬,似是憋着一股气。


    舒安想着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了,没急着出去,折返回他身边,两手按在他肩上帮着揉了揉,问:“心情不好?”


    陈竹青甩甩手上的水,拉过布边擦手,边哼,“当然不好了。”


    弯着的背脊随他的转身挺直,甩开舒安帮他按摩的手,一下高出一大截的身高在这个逼仄的空间压迫感极强,质问的目光冷厉地扫下来,舒安不由得颤了下,支支吾吾地问:“因为我吗?”


    陈竹青一侧眉毛挑起,“你说呢?”


    舒安眼珠转了三转,想不到答案。


    陈竹青彻底败下阵来,肩膀塌下一块,嘴角下坠,委屈喃喃:“我昨天给你打电话说今天会回来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舒安想起来了。


    她在电话里答应他,今天要去码头接他,但下午忙着手术就给忘了。


    舒安两手绕过他的腰,紧紧环着他,上半身像没骨头似的攀在他身上,“对不起啊,下午有个手术忙忘了。下次!下次我一定去码头接你!”


    她说得信誓旦旦,甚至竖起三根手指放在耳边立誓。


    陈竹青还是开心不起来。


    当初林素要来,没给她具体时间,她可是天天去码头那等的,怎么轮到他差别这么大。


    尤其是在码头吹过两小时的冷风,陈竹青更郁闷了,两手环胸一声不吭地瞧她。


    舒安有愧,仰头,踮起脚去吻他。


    陈竹青也踮脚,不让她吻。


    舒安揪着他的袖子把他往下扯。


    一番撕扯后,舒安还是没亲到。


    她鼓着嘴,委屈巴巴地看他,“原谅我嘛,好不好?”


    陈竹青叹气,环着她腰肢的手稍一用力,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舒安两腿勾着他的腰,视线终于跟他处于同一水平。


    她像啄木鸟一样,一下又一下地亲他。


    陈竹青被细密的浅吻撩拨得心痒,绷不住地笑出声,“你就知道用这一招。”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舒安嘿嘿地笑,脑袋靠在他肩上,浅浅的呼吸扑在颈侧,声音绵软又认真,“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明天给你做好吃的补偿一下,行吗?”


    “今晚就要补偿。”陈竹青偏头,吮着她耳廓吻,“用你来补偿。”


    舒安红着脸应:“嗯……”


    —


    舒梦欣太聪明,学校教的内容她看一遍就会了。


    作业完成得快,她有更多时间练琴。


    陈竹青一个月没回来,发现她的琴谱已经练到十几页以后了。


    钢琴很贵,所以舒梦欣学得格外认真。


    她坐在钢琴前,迫不及待地把学到的新曲子跟陈竹青分享。


    弹了几首,陈竹青看舒安洗完澡,披着浴巾走出来,听曲的兴致忽然没了。


    他夸了小朋友几句,说:“今天很晚了,梦欣早点去睡吧。”


    “啊……”舒梦欣在钢琴上敲打,弹出几个散乱的单音,“明天是周末,又不用早起。”


    陈竹青两手按在小朋友肩上,把她从琴凳上拉起来,押着往房里推,“你要是乖乖去睡。姑丈明天上午带你去海边玩。”


    “真的吗?!”


    “真的。”陈竹青竖起小拇指跟她拉钩,“拉钩就不变了。姑丈要是骗你,就罚我变成小狗。”


    “嗯!”


    舒安管得严,即使这个年纪了,也不让舒梦欣单独去海边玩。


    舒梦欣很听话,每次跟小伙伴去,她都只是在海浪打不到的沙滩上走,远远地看着小伙伴捡海货。


    现在正是螺子成熟的季节,海边的礁岩上密密麻麻地铺满各种海螺。不少小孩提着桶和铲子专挑退潮的时候,去海边捡。


    看着他们一桶又一桶地往家拿,舒梦欣眼红得不行,但舒安工作忙,她又不好意思让舒安带她去海边玩。


    现在陈竹青主动提出要带她去,小朋友蹦蹦跳跳地回屋,不用他帮忙,麻利地爬到床上,掖好被角,闭紧眼睛准备入眠。


    陈竹青站在门口看了会,帮她关灯回屋。


    舒安正坐在化妆镜前涂面霜。


    白色的面霜刚沾到脸上,就被陈竹青揩走了。


    他把面霜涂到她手背,“别擦脸了。一会亲着不舒服。”


    舒安默默应声,迅速抹匀手背的面霜,跟他一起躺到床上。


    林素来过后,舒安把原本放在外面的东西全收进柜子里,还放在床头柜的最下层。


    没开灯的房间漆黑一片,陈竹青全凭感觉行动。


    一心二用很难,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更难。


    陈竹青边回应她的吻,边伸长手在床头柜上乱摸找东西。


    摸索一番未果,心里着急,忍不住爆脏口,“艹。放在这的东西去哪了?这么快用完了?”


    舒安停滞一瞬,猛地推开他,侧过身去拉开抽屉。


    忽然被这么一推,陈竹青懵了,坐在床上傻愣愣地看她。


    卷了几卷的被子乱糟糟地团在两人身下。


    舒安裹紧睡衣趴在床边,伸手摸向床头柜的最下层。


    月光透进窗户,落在舒安白皙的后颈。


    陈竹青盯住那块,嗓子发干,喉结滑动两下,慢慢趴下身,俯到耳边问:“怎么把东西收到床头柜下面?存心不想让我用是不是?”


    舒安半个身子都探出床去拿东西,她急于从这样没着没落的感觉里抽身出来,慌乱地解释:“上次林素来看到这个,我就收起来了。”


    她起身才发现两人贴得近,自己动不了,腰间又多出一只手环着,也掉不下去,只能继续保持这种姿势。


    陈竹青从抽屉里把东西重新拿出来,丢回床头柜的显眼处。


    “看到就看到。这有什么的。别担心。”他两指捏着一个撕开包装,环着舒安的手稍一用力,把人扯回怀里,“为了这事,我都去做手术了,家里不放这个才奇怪呢!”


    “可是……”


    “嘘!哪来那么多可是。”


    陈竹青以吻封缄,堵住她余下的所有疑问。


    两人一个多月没见,陈竹青以为她会像自己一样期待这件事,可舒安的表现让人失望,不仅不积极,连嘴角抿着的笑都勉强,眉毛拧出个黑疙瘩,把他的好心情一块搅没。


    陈竹青没强求太多,结束后搂着她小心安抚,“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遇到什么不开心的?”


    “你怎么知道?”舒安惊讶地抬头。


    陈竹青无奈地笑,搂着她的手又紧了些,“做这事都能不专心。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舒安嘟嘴,微微发凉的鼻尖在他胸膛那蹭了蹭,讨饶似的嗔道:“我也是想你的。就是有点心烦。唉……”


    陈竹青低头在她头吧。”


    舒安把压在心里的疑惑全告诉他了。


    不知怎的,她隐约觉得林素和江策之间好像有问题,但又看不出来。


    舒安絮絮叨叨的说得很详细,可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说话没重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陈竹青看她着急,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不着急。慢慢想。想好了再说。我听着呢。”


    舒安连‘嗯’几声,嘟嘟囔囔地把林素到西珊岛以后的事全告诉他,又说了这些年两人的通信。


    女生的心事很难猜,陈竹青跟舒安生活了这么久,有时候还是没法猜出她的全部意思,更何况是林素这种要熟不熟的外人。


    他只能试着站在江策的角度分析问题。


    不过,舒安给出的参考信息太少,陈竹青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


    只是舒安说林素问过两人的情|事频率。


    陈竹青眉毛一皱,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事舒安是随口说的,说完才觉得害羞,匆匆转走话题。


    没想到陈竹青却揪着这事说:“说不定就是这方面的问题呢。若是这方面有问题,林素怎么好意思跟你说。”


    “啊?不、不可能吧。”舒安又惊又羞,说话时差点咬着舌头,声音登时小下去,“这事有什么可烦恼的。”


    陈竹青哼了声,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我看过你的一本医学杂志,上面说x功能与身体内性激素合成,还有机体代谢水平有很大关联。一般男人三十岁以后陈代谢水平减低,身体各项机能会慢慢下降……”


    他说得很详细,还越说越凑近。


    舒安脸烧红,眼睛蒙着层水雾,臊得不行,要不是手被攥着动不了,恨不能现在就把他嘴捂上。


    隔了会,陈竹青意识到怀里人的不适,收起话题,以一句话总结,“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能让妻子满意的。所以要珍惜时光,珍惜我。听到没?”


    “自恋。”舒安故意嘁他。


    陈竹青半开玩笑半威胁地问:“这么说你是对我不满意?那要再试试吗?”


    舒安吓成小结巴,“不、不要了。”


    两人玩闹一阵,陈竹青拉过被子把她裹紧,“别想了。林素要是有要你帮忙的烦恼,肯定会跟你说的。既然她没说,就说明这事不重要,或者是你帮不上忙,又或者是不好开口。总之,人家的事,她若是不开口,你想破脑袋也没用。”


    这道理,舒安当然懂,就是看到林素发愁,她就跟着难过,心里揪着疼,无力感密密麻麻地遍布全身,她真的好想帮忙。


    舒安叹气,“嗯。我知道了。不想了。”


    陈竹青见她实在苦恼,帮着想了个办法,“下周我不去羊角岛了,在这边工作。江策的办公室跟我的挨得近,午休的时候,我帮你旁敲侧击地打听打听。”


    “嗯。”


    “不过他不像爱说话的人,能不能打听出事来,我可不敢打保票。”


    “我懂。”


    烦心事有人分担,舒安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陈竹青拇指压在她唇上捻了捻,捏着嘴角提起一点,硬生生扯出个笑,“开心了吧?”


    “开心!”


    “那……再陪陪我?”


    “好吧……”


    “逗你的。早点休息。我明天要早起带梦欣去海边玩。”


    “嗯!”


    次日。


    卧室的窗帘全是陈竹青特意挑选的加厚款,内层的遮光面密实,拉着的时候,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不用上学的周末,舒梦欣总是赖床睡到中午。


    舒安要上班,早起做好早餐,用罩子盖在桌上,就出门去医院了。


    她叮嘱过舒梦欣不能睡太晚,早餐和中餐连着吃对胃不好,但早起对小朋友来说过于艰难。舒梦欣每次都是吃掉一半的早餐,另一半拿着去喂军属院的狗。喂完狗再去医院找舒安,跟她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起不来的舒梦欣今天却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


    陈竹青还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嘟囔着‘不想早起’,耳边就传来小朋友的嬉闹声。


    舒梦欣趴在床边,推他胳膊,“姑丈起床啦!说好今天早上要带我去海边玩的!”


    陈竹青‘嗯嗯啊啊’一阵,魂魄脱离肉|体翻身下床,跟小朋友一起站在床边看趴在床上的肉|身。


    起床对于大人来说同样很艰难。


    陈竹青还在做心理斗争时,耳朵那传来一阵猛烈的痛感。


    “啊……”他倒吸一口冷气,顺着那道疼痛挣扎着坐起来。


    舒安松开手,从柜子里翻出外衣丢给他,“赶紧换了。我要去上班了。起来吃饭!”


    陈竹青极不情愿地起身下床,眯着眼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


    他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摸着墙往洗漱间走。


    舒安看他摇摇晃晃地走错了房间,赶紧抓起床头柜的眼镜塞给他,又扯着他的手臂,把他推进洗漱间,“往哪走呢。”


    洗脸水是舒安提前给他准备的,因为赖床,水有些凉了。


    微凉的水泼到脸上,陈竹青猛地抖了下身子,顿时清醒了。


    他迅速换好衣服走出来,“抱歉,我起晚了。”


    舒安挎着背包,坐在门口换鞋,“我来不及了。你们吃完自己洗碗。”她把舒梦欣拉到面前,严肃叮嘱道,“一定要听姑丈的话,不能到处乱跑。”


    “还有你们从海边回来,要在院子里把脚上的沙冲干净了,才可以进屋。”她弯腰从柜里拿出铁桶和铲子,放到客厅茶几上,“中午我不回来吃。晚上你们就把海边捡的螺子炒了就行,我从食堂带饭回来。”


    “我带孩子,你还不放心啊?”陈竹青总在外工作,跟舒梦欣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但每次有机会跟她独处,都会把孩子照顾得很好。


    舒安不是对他不放心,是对舒梦欣不放心。


    小朋友长大了,想法很多,没有最初那样听话。


    她头稍低,盯住舒梦欣,显然是在等她回答。


    舒梦欣拍着胸脯,向她保证:“我肯定听话!”


    舒安踮脚亲了陈竹青,又弯腰亲了小朋友,才骑车离开。


    舒梦欣站在院门口,看舒安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高兴地在原地垫着脚蹦,“耶!就剩我和姑丈啦!”


    话音未落,她前额挨了一计板栗。


    陈竹青撇嘴,“姑丈要听姑姑的。她不让你吃的,我也不会买给你的。”


    自从舒梦欣去兴趣班上课后,要买的练习册和琴谱有很多,舒安和陈竹青工作忙,没那么多时间陪她,舒安每个月会给她一笔零花钱,让她自己规划着花。


    但两人忘了,这是在西珊岛。


    岛上的百货具还是两人带舒梦欣去筇洲上课时买的。


    所以那笔零花钱就成了舒梦欣的小金库,被她用来买舒安不允许吃的小零食。


    丁玉芬在百货店上班,发现舒梦欣的购糖量很大,觉得奇怪,就跟舒安说了。


    起初舒安很生气,而后想想这个年纪的孩子爱吃糖好像也没什么错。


    耐心教育她几句,收缴了舒梦欣的小金库,这事就算了了。


    百货店那边有丁玉芬在,没有大人领着,舒梦欣再买不到零食。


    此刻,她晃着陈竹青的手求道:“姑丈。我知道错了,姑姑已经罚我小半年没吃糖了,就给我买一个棒棒糖吧?”


    陈竹青有点为难,“不行。百货店有丁阿姨盯着。”


    “好吧……”舒梦欣脑袋低下去。


    陈竹青提着小桶,牵她出门,“这样吧,下周你的小测成绩要是在班上前三,姑丈让向叔叔帮着买一块巧克力奖励你。”


    别说是前三,就是第一对舒梦欣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开出这个条件,就是为给她买糖找理由。舒梦欣牵紧他的手,蹦得更高了,“好耶!姑丈对我最好啦!”


    陈竹青笑着提醒,“是姑姑对你最好。她管着你的吃糖,是为你好呢。糖吃太多,会蛀牙。到时候牙全烂了,就只能拔掉了。”陈竹青上下嘴唇往里一缩,包着牙齿,学没牙的老头说话,“变成这个样子什么好吃的都吃不了了,梦欣还开心吗?”


    舒梦欣吓得顿在原地,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他,慌张地摇头说:“不开心!”


    陈竹青拉着她继续往海边走,“所以要听姑姑的话。姑姑说什么都是为你好。她懂得多,姑丈不懂。”


    —


    赶海通常是舒安跟着军属院的嫂子们来,陈竹青到这五年了,来赶海的次数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了。


    他不太懂,所以不敢带孩子往深处或者无人区走,就带着她在浅滩玩。


    两人蹲在滩涂上用铲子挖螺子。


    陈竹青注意到几块礁石围着的海滩那有一个半臂那么大的白色贝壳。


    那是一个双壳贝,贝壳顶弯曲,壳缘呈波形屈曲。表面是淡灰色的,上有数条像被车轮辗压过的深沟道。那个壳一看就很厚重,表面十分粗糙,似乎还缀着些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色的光点。


    在岛上生活的这几年,陈竹青总结出一个经验。


    这种比日常所见大的海产品,肉质老柴,不好吃,就算炖汤也有一股怪味。


    但这个贝壳长得过于奇特,就算不好吃,纹理那么漂亮,捡回去当个摆设也不错。


    陈竹青弯腰,伸手探过去。


    可他指尖还没碰着那个贝壳,就被舒梦欣呵停。


    在学校,刘毓敏把西珊岛上的动植物都教孩子们辨认过,以防他们不懂,把珍稀动物抓回去当盘中餐。


    舒梦欣蹬蹬蹬地跑过来,背手站在他面前,昂首挺胸的,像个小老师似的,教育道:“姑丈,这个叫砗磲贝不可以捡的。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我们老师还给它取了一个别称……”


    陈竹青收回手,低下头,向孩子请教:“什么别称?”


    舒梦欣咧着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叫‘牢底坐穿贝’,谁要是捡回去了,就等着坐牢吧。”


    如此严重的后果,陈竹青没想到,心咯噔一下沉了。


    他捂着胸口,平复了一会,“姑丈不太懂。那咱们分工合作。你来看,哪些是可以捡的,你告诉我,我来捡。”


    “好!”被分配到教官任务的舒梦欣昂着头,更得意了,牵着陈竹青的手,拉着他在海边走,边走边教他。


    两人越走越远,将要走到无人区时,陈竹青及时拉住她,“那边海滩还没开发,肯定有很多保护动物,咱们就不去了。”


    他们正准备折返,看到前面林子窜出两个人,同样是一大一小两个人。


    陈竹青扶了下眼镜,朝远处喊:“林素!”


    林素转头,认出他以后,朝他招手示意。


    陈竹青提醒她:“那边是还没开发的,你别带孩子去了,危险!”


    有风吹过,把他末尾两个字扩出十几米去。


    这两个字像重锤敲在林素脑袋上,咣当一下,把她砸醒了。


    她把儿子抱起来,往陈竹青这来。


    两个大人带着孩子往部队活动区走。


    林素今天轮休,所以带着儿子来海边玩。


    她的儿子今年五岁了,岛上没有托儿所,她没找到合适的人家寄养,在舒安的建议下,林素把孩子送到小学去上课。


    男孩子发育比女孩晚一些,江斌又没有上过什么学前班,在小学读得很吃力,听不懂老师讲的内容,回家以后作业也做到很晚。


    林素跟陈竹青抱怨起这事,“我和江策都好忙,也没时间教他。”


    小孩子很敏感,一听到妈妈说自己不好,嘴角立刻拉下来了,头埋得很低,像是在认错。


    陈竹青注意到,他蹲下身子,和小朋友保持同一水平线,“斌斌比其他小朋友要小两岁,所以听不懂是正常的。梦欣姐姐刚去学校的时候也很不适应,连普通话都说不好呢。”


    “真的吗?”江斌扬起脸,黯淡的眸子重新亮起。


    在完不成作业的夜晚,无论是林素还是江策总会用舒梦欣举例。


    对他来说,舒梦欣就像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目标,无数个日夜,他盯着作业本上歪七扭八的字,总在想舒梦欣是怎么做到把这些像小蚂蚁的东西记进脑子里的。


    陈竹青压在舒梦欣后背的手轻轻拍了拍,又朝她使眼色。


    舒梦欣会意地点头,“是啊。刚开始我连普通话都听不懂。成绩是慢慢好起来的,你才上一年级,不用担心那么多。”


    “可是数学好难啊……”


    “语文才能呢!要背古诗,最烦背东西了……”


    两个小朋友就难学的科目展开讨论,手不自觉地牵到一起,越说越起劲,越走越快,丢下大人,也把捡螺子的任务抛之脑后。


    陈竹青和林素提着东西跟在后面。


    以前林素常去陈家找舒安玩,她又是外向的自来熟,和陈家人关系很好。


    林素一早看出陈竹青的心思,曾私下撺掇着他去追舒安。


    反倒是这两年,他们各自有了家庭后,关系生疏不少。


    两人找不到共同话题,沉默地走出一段路,陈竹青忽然发问:“你和江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他这样调来调去的,对你升职很不利吧?每次你写信来,舒安说是你们女生的小秘密,都不让我看。”


    林素点头,“升不升职的无所谓了。我没舒安那种什么都想学的上进心。能陪着儿子长大就好了。”


    此话一出,陈竹青很意外。


    大学时,舒安性子稳,做事像温吞水,林素总是拿‘咸鱼’揶揄她。而林素做事风风火火的,整日吵着要为祖|国献青春,像有满身使不完的力气。


    大概是西北生活太过艰苦,把她的锐气都挫没了,而舒安却像扎根孤岛的野草,越吹越韧,后劲越强。


    也是在这一刻,陈竹青有点明白,向文杰为何总说他变了。


    他和林素一样,在组建家庭后,心里的天平全向着家人这端倾斜。


    他笑笑:“舒安说的没错,你的变化确实很大。”


    林素耸肩,“你也是啊。我以为你和安安结婚后,她会花更多时间在家里,绕着孩子锅台转,做好后盾,让你安心工作。没想到你们家,做饭洗碗的竟然是你。以前你家都是你嫂子做家务吧?我记得,你好像只会西红柿炒鸡蛋?”


    陈竹青成年后还吃住在家里,虽然有往家里交生活费,但没帮过冯兰一点忙。


    提起曾经,他羞得不行,匆匆转走话题,“结婚了,当然是要有改变的。”


    大人们在后面回忆往昔,小孩子则在前面畅想未来。


    走出好长一段,愉快的聊天被江斌的一声喊叫打断。


    男孩子调皮,走路不好好走,又蹦又跳的,不小心踩到一个小铁钉。


    陈竹青人高腿长,跨出三步跑到他身边,单手环着江斌的腰,把他从地上捞起来,扛着往道路上跑。


    靠近海滩的路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长石凳。


    陈竹青让孩子坐在石凳上,自己则单膝跪下。


    他把江斌的脚放到下压的右腿膝盖,从桶里拿出一瓶矿泉水,这瓶水是他带来给舒梦欣洗脚用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他细心地冲掉孩子脚上的细沙,又从兜里掏出手帕擦干。


    小孩子皮肤细嫩,有点擦碰都会很明显。


    所幸铁钉没扎进去,只是擦破外皮,擦干净以后就不怎么疼了。


    江斌鼻翼微缩,不停用鼻子吸气,很努力地憋眼泪。


    陈竹青见了,捏捏他的脸蛋,“怕疼不丢人。叔叔也怕疼。哭出来没事的。”


    “不行!爸爸说过男生不可以哭!”江斌抬手,用手背擦掉眼泪,“我是男子汉!不能怕!”


    处理好伤口,江斌推开陈竹青,自己弯腰把鞋穿上,两手撑在石凳上,急吼吼地要站起来走。


    可一站直,伤口绷紧,好一阵疼,又把他震回石凳上。


    陈竹青背身蹲在他面前,“叔叔背你?”


    江斌很倔,“不要!”


    林素在一旁有些着急了,“那妈妈抱你?”


    江斌仍是扬起脸,尝试着自己站起,“我要自己走!”


    陈竹青转过身,单手从他后背绕过,另一手抓他的腿,直接抱了起来,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他说:“男子汉要勇敢,但不能逞强。你的脚都受伤了,还要继续走,伤口会感染的,到时候伤得更严重,要是以后不能走路了,怎么办?”


    陈竹青故意把后果说得很严重,江斌吓得脸煞白,结结巴巴地问林素:“妈妈,我会不能走路吗?”


    林素拉下脸,配合陈竹青严肃地说:“你不听话的话就会。”


    江斌点头,两手环紧陈竹青的脖颈,不再挣扎,“谢谢叔叔。”


    陈竹青哄孩子的技巧娴熟,有理有据的,听得林素好生佩服。


    江策就没他这种耐心,教育的方式简单粗|暴。


    孩子刚开始学走路时,江策硬逼着他自己走,江斌摔了好几个跟头,膝盖都磕出血,江策也不让林素去扶,还说他小时候就是这么学走路的。


    因为教育理念的不同,两人没少吵架。


    林素扶额喃喃:“他要是有你一半的耐心就好了……”


    陈竹青没听清,扭头问:“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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