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当首席第一天就要改学院的名字吗?

    新生大会开到一半集体转移到了挑战场这样的事在华灵院的历史上简直闻所未闻, 但就是这么离奇地发生了。

    华灵院的挑战场像极了一个室内体育场,中间是比赛台,四周都是看台式的座位。

    但它比体育场要高级很多, 为了防止灵师的术法攻击伤到观众,看台四周布了结界,中间比赛台的地砖更是华灵院自制的特殊材料, 可以承受四株以下灵师的绝大部分力量。

    学生们围着看台坐下, 立即有人推着小车来卖瓜子饮料矿泉水。

    华灵院的目的是想培养强大的灵师, 所以鼓励学生在战斗中获得技巧,可过去几十年世间太平,生活安逸,要不是被家里送到学校读书, 根本没人想要做灵师这苦差事, 所以哪怕学校设立了挑战场, 平时也很少有人来。

    上一次有人站上赛场还是狗尾草学院的首席徐山打败前首席的时候。

    那次挑战有些惨烈, 最后两人灵力耗尽,法器破损, 打到最后完全是肉搏, 每个人身上都断了几根骨头。

    那之后,挑战场压根就没开过门。不过虽然大家不喜欢自己去挑战, 但很喜欢看人挑战。小车上的瓜子零食卖得飞快, 不一会儿就坐满了人, 只等安德烈和元天空上台。

    ……

    后台。

    元天空正要出门, 萧月图拽着他的袖子:“你打得过安德烈?”

    “我想应该打不过吧。”元天空老实地说。

    “那你逞什么能啊?术法不长眼, 上场之前要签订协议, 只要他不打死你, 无论怎样学校也不会找他麻烦。你不知道他下手多狠, 他能当大丽花学院三年的首席凭的可不是傲气,上一个挑战他的人直接被他的冰刃切断了两根手指。”

    元天空哦了一声。

    他平静的模样看得萧月图火大,伸指在他肩膀上戳了一下:“你哦什么呀?我在担心你啊!”

    “打不过又怎么样呢?”元天空笑得没心没肺,“不打了?让你去给他当小老婆?”

    萧月图想起他在礼堂时说得那句话。

    ——我喜欢的女孩自己都还没追到,你让她给你做小老婆?

    萧月图往常的脸皮有点厚,也不是个会脸红的人,但现在却觉得脸很烫。

    她现在的身体是小女孩模样,脸红的样子像个乖巧的妹妹,虽然漂亮,但是想多了想深了就会让人觉得有些犯罪。

    所以元天空没有看她,而是故作轻松地将目光落在别处。

    “我自己也可以想办法。”萧月图说。

    “你想什么办法?”元天空说,“规矩就是规矩,虽然这规矩有点烂,但是不遵守的话你还要不要面子了?”

    给苏婉婉跪下道歉没有面子,当安德烈小老婆没面子,不遵守规矩玩不起也没面子。

    安德烈这一手很毒辣,没有给萧月图任何的退路。

    元天空仗着身高优势摸摸她的头,像是知心大哥哥:“他针对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昨晚的事,你又是为了帮我才那样做的,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做出的事后果总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去承担吧?”

    “就算你笑得这么从容也改变不了你打不过安德烈的事实。”萧月图拍掉了他的手,拽着他往裁判区走,“开赛之前五分钟都可以申请退赛,别逞强了,你要是半身不遂了我怎么跟元凌局长交代?我的实习转正书还在他手里卡着呢……”

    元天空到底是个二十岁的少年,身体还是有分量的,他往墙边一靠,萧月图就拉不动他了。

    他问:“我要是赢了怎么样?”

    萧月图想也不想:“你要是能赢我就能吃.屎!”

    “谁要你吃那个。”元天空笑得灿烂,“我要是赢了,就能以首席的身份对小雏菊学院提一个要求,到时候,你把你的花仙子翅膀放出来我看看?”

    想见的并不只是翅膀,还有在那个状态下的她。

    “什么花仙子翅膀,你土不土啊?”萧月图拧巴着眉,“都说了那叫花翼。”

    她一晃神的功夫,元天空已经错开身朝比赛台的方向走了。

    她喊道:“元天空——”

    元天空朝她挥了挥手,没有回头:“打不过我还不能认输吗?你放心好了,再追过来我可要亲你了。”

    萧月图原本确实是要追的,听到这话顿了下脚步。

    元天空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他正要沿着侧门出去,看见门边的阴影里站了一个人。

    是桃桃。

    她指间夹着一根雪胆枝在抽,是专门在这里等他的。

    “我真不习惯你这身打扮,土得要死。”元天空看着她的假面和黑框眼镜,“你在等我?”

    桃桃吐了口冰凉的烟雾,问道:“一定要打?”

    “是。”

    “没有和解的余地?”

    “你也看到了,那孙子根本就不给小图后路,怎么可能和解?”

    “你打得过他?”

    元天空老实地说:“打不过,都是二株,但安德烈对术法的掌控比我强很多,不过总不能连试都不试就放弃吧。”

    是他一贯的风格。

    桃桃抽完一根雪胆枝,嘴里全是冰雪的味道,她招手:“过来。”

    元天空走过来,她让他低头,将自己的手掌贴在了他的后颈上。

    元天空只觉得后颈一阵灼热,有些不舒服,桃桃轻声说:“别动。”

    十秒钟后,桃桃抽回了手:“去吧。”

    “你在我后面放了什么?”元天空想要看,但桃桃碰的位置太刁钻了,他根本看不到。

    “没什么。”桃桃淡淡道,“少挨几下打,加油。”

    元天空虽然疑惑,但是挑战场上已经开始喊人了。

    他只得先把桃桃对他做了什么这事放到一边,走出了那扇门。

    ……

    看台上的学生都很兴奋,许多老生不断给新生讲述安德烈从前下手是多么狠厉。

    裁判吹了哨。

    从某种程度来说,华灵院的宗旨在竞争中成长其实也没错。

    在竞争中长大的灵师,无论能力还是心态都比在温室里的灵师要强很多。

    要是放到半年前这种事发生在元天空身上,他死都不会上台,但是这半年发生了很多。

    从七首魔蛟口中逃生,在深夜的海域对战九婴,更是亲眼见证了混沌冢的覆灭。

    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只是一场挑战赛还吓不到他。

    安德烈已经在挑战场的一边站好了,元天空虽然挺拔,但比起身材高大的安德烈还是矮了一个头。

    他没有仔细听裁判讲解规则,而是掏出自己的两把枪摆弄着。

    桃桃走上看台,找了一个最高最靠后的位置坐下。

    角落里只有她一个人。

    挑战场是半露天的,没有房顶。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场上,富贵避过监控盘旋着从天空飞下来,乖顺地落在桃桃脚边。

    场上。

    安德烈神色十分淡然:“你应该听过从前挑战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听过,但忘了。”元天空的注意力仍在枪上,根本没看他,“我连寂静之主的一招都接过,难道会怕你吗?”

    看台的第一排。

    霍迪和康默并肩坐着。

    霍迪:“你觉得谁能赢?”

    康默:“这场比赛的输赢有悬念吗?虽然都是二株,但安德烈的灵力总和已经快要修到三株了,元天空才刚刚二株,安德烈在华灵院学习了三年,元天空刚进来,听说他的灵脉是最近才觉醒的,之前对于术法不能说是一窍不通,但也不太熟悉吧?”

    “普通灵师对战确实靠术法,但属性灵师一般靠得是属性强弱,那可是特调局元家的雷属性。元天空今年二十岁,二株灵脉,他的灵脉要不是被封住了,天赋恐怕不亚于元凌。”霍迪说。

    康默:“看来你支持元天空了?”

    霍迪耸肩:“我只是觉得这是一场很有看头的挑战赛,在全校师生面前当众挑战,这算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吗?”

    “他喜欢萧月图?”康默寻思了一下,“能力是强,就是脾气差了点。”

    “还好吧。”霍迪漫不经心地说,“在灵师界脾气比萧月图差的女灵师不说很多,但还是有的。”

    要抡起脾气差的女灵师,任谁都会想起混沌冢的那一位。

    康默点头:“确实,萧月图脾气差但至少是个人,那位简直就是个疯子。”

    说话间,台上的比赛已经开始了。

    先动手的是元天空,他背后没有出现灵脉,而是出现了一架飞行翼。

    这东西昨天安德烈见过,元天空正是凭借它才从他手下救下了萧月图,所以飞行翼一出现,安德烈就动了。

    他没有躲,而是傲慢地迎了上去,同时背后两株冰蓝色的灵脉浮动,手掌结上寒冰。

    霍迪笑了:“看来他们两个不打算用术法对战,而是直接用属性之力对轰,我就说有看头吧?这比两个人对站着念十分钟的咒语好看多了。”

    康默接道:“但是也危险多了,安德烈的冰属性很纯净,几乎是无法导电的,只怕……”

    他话都没说完,就看见两人的手掌猛地撞到了一起。

    元天空的手被呲呲直闪的雷电包裹,而安德烈的手则直接化为了冰霜的颜色,粘稠的灵力在两人手掌的交叠处缓缓流动。

    三秒后,两人同时在冲击力下后退。

    安德烈退了三步,而元天空则退了十几步,显然刚才的对撞他没有占到便宜。

    “果然。”康默说,“论灵力的强弱,他不是安德烈的对手,我如果是安德烈,我会用术法快速结束比赛。”

    “比赛可不一定能快速结束。”霍迪笑着说。

    康默的目光再次落到台上,却发现元天空虽然被击退了十几米,但很快就站稳了,他掏出两把枪来。

    虽然之前并没有见过元天空用枪,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安德烈看到枪的反应下意识后退。

    他的判断是对的。

    因为下一秒,枪里两道火属性的符箓带着炽热的力量直直落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他的属性之力是冰,被火克制,一旦被火沾身会很麻烦。

    但元天空手里的枪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接连不断地射出符箓。

    有火属性,有雷属性,速度如电闪雷鸣时的雨滴噼里啪啦朝安德烈而去。

    “这是?”康默陷入沉思。

    霍迪:“这小子自己发明了一些很奇怪的法器,他倒是很适合进研究室做助手,现在就算是用术法,安德烈也未必能赢吧?”

    不是不能赢,而是没有时间

    安德烈压根就没把元天空当成是对手,所以一开始就因为轻敌失去了动手的先机。

    在元天空密密麻麻的攻击下,现在就算想还手也没有喘息的时间,安德烈不停后退,每退一步脸色就阴沉一分。

    他的性格一向都很骄傲自负,从不允许自己在战斗中后退,更别说这么多人看着。

    安德烈的目光阴沉下来,四周的空气像被凝结了一样散发着寒气。

    康默观战:“你记得去年次狩猎赛时安德烈对战关风与时用过的那个术法吗?”

    霍迪记得,那次狩猎赛的最后只剩关风与和安德烈两个人,安德烈使出了一种他叫不出名字的术法,身上瞬间射出了十几道冰刃朝着关风与而去,但很轻松就被化解了,比赛的结果并没有任何悬念。

    “好像并不强。”霍迪说。

    “你太不了解安德烈了,他看起来傲慢,心思比任何人都要沉,他当时固然想赢,但看到关风与游刃有余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赢不了,所以那时已经收回了一半的力量。”

    霍迪惊讶:“你是说,他还有保留?”

    “虽然不知道姬梧桐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但炼鬼公会是最有钱的灵师组织之一,听我妈说,去年在灵师的地下拍卖场里,姬梧桐出价六百万拍下一本冰属性的元素书,安德烈出身炼鬼公会,这本元素书会不会是给他的呢?”

    康默望着台上,此刻安德烈身周的温度已经降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冰霜利刃,是那本元素书的名字,以安德烈的灵力,应该同时能操纵几十道冰刃。”

    霍迪只觉得空气中的寒意越来越浓,他转头望向了比赛台,安德烈的身周弥漫起彻骨的寒意。

    康默说对了一半,安德烈确实能操控冰刃。

    但不是几十道,而是足足上百道,骤然从他身周浮现,而后以闪电的速度朝元天空而去。

    元天空身上确实带着几种护身印,但他能感知到冰刃里的能量,凭那些护身印是抵挡不住的,用了也白用。

    那是元素书带来的技能,不是普通术法能比的。

    一瞬间,元天空觉得自己被铺天盖地的冰刃密密麻麻地包裹了,无处可逃,头顶,身周,甚至背后,冰刃形成了囚笼,围裹得密不透风。

    给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在短短几秒,无数次生死关头历练出的镇定让元天空抬头找到了冰刃最少的方向,他朝那里开了一枪,烈火将冰刃融化了一半,他将飞行翼操纵到最快朝哪个方向逃去。

    虽然有突破口,但是背后的冰刃却像是长了眼睛,径直跟着他的方向追去。

    每一道都二十公分长、手腕粗细的冰刃眼看着就要刺入元天空的身体了。

    霍迪蹙眉:“还不收手,安德烈是要杀人吗?”

    安德烈这一招吓坏了场边所有的观众,有的已经捂上了眼睛不忍心看了。

    台下,关风与虽然神情没有变,但眼睛微微眯起。

    离他不远处的嵇色邪原本只是来观战的,见状站了起来:“胡闹!”

    萧月图站在看台的最高处,她打开九转流萤伞,伞上的流萤可以增强灵师的速度。

    如果为元天空加速,他或许可以逃离冰刃的追杀吧?虽然这不符合比赛规则,但她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她刚要动手,一道冰刃已经刺入了元天空的肩膀,谁救都来不及了。

    两道、三道……

    嵇色邪刚要出手救人,脸色却变了:“咦?”

    冰刃在众目睽睽之下刺入了元天空的身体,却消失不见了,元天空被刺入的身体也没有流血受伤。

    安德烈眯起眼睛。

    怎么回事?难道这小子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护身术?

    整个挑战场的人只有关风与在看到元天空的异常时脸色僵硬,他回头,目光直直望向看台最后排角落里的那个女孩。

    她虽然垂着头,但能看出肩膀已经染上了血迹。

    吃了月青花炎后的富贵展开翅膀,羽毛上的花蕊不断地落在她的身上。

    能让冰刃刺入元天空的身体还毫发无损的,世间只有一种印术能做到。

    ——传闻中的鸣钟人印。

    这种印术很霸道,能让被种印的人毫发无损,但他所受到的攻击都会原封不动地转移到种印人的身上。

    这世界上会画鸣钟人印的人只有一个。

    混沌冢的鸣钟人。

    桃桃感受到了关风与的注视。

    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关风与想要起身过来,她拧着眉用眼神制止了他。

    台上,第一波冰刃没有对元天空造成任何伤害。

    他用最快的速度脱离了包围,飞行翼的速度开到最大,朝着安德烈飞去。

    “就你有元素书?”元天空两手闪起噼里啪啦的电芒,他笑得傲气又狡猾,一字一顿道,“九、天、凝、雷。”

    康默听到这四个字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了:“九天凝雷术?”

    他听过这本元素书的名字,是雷属性元素书中最强大的一本。

    特调局的元家一直想要找它,但都无功而返,听说是被混沌冢收藏了。

    “应桃桃也太大方了吧?连这本元素书都给了他。”霍迪笑着说,“康默,看来这次你看走眼了。”

    其实说给也不准确,这本元素书是元天空凭借选拔赛第二名的实力获得的。

    原本是想给元凌的,但他冲开了封印后本身也是雷属性,所以元凌没有要,让他自己学了防身。

    在没来华灵院的这几个月里,元天空一直在练习。

    虽然只刚刚进了一个门道,但这元素书里的技能威力实在是太大了。

    挑战场的上空凭空出现了一道雷云,笼罩了整个台面。

    电光火石间,无数道惊雷炸响,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朝安德烈击去。

    安德烈刚刚的冰霜利刃已经用上了全部的灵力,他没想到元天空竟然能毫发无损地躲过,还能掉头来对他使出九天凝雷术。

    他想催动灵力抵抗,可是灵脉里空空如也。

    眼看着那雷就要落在他身上了,哪怕再高傲的自尊也不能容许他一动不动了。

    他转头朝没有雷的地方跑去,而元天空没有追。

    闪蓝色的雷击落在挑战场的地面,元天空收回飞行翼,转身朝台下走去。

    安德烈见元天空没有追,刚刚这短短的时间体内的灵力恢复了一些。

    他双眸阴森,手中又凝聚起了一道冰刃朝着元天空的后背直直射去。

    台下的学生没想到他会偷袭,顿时惊呼出声。

    嵇色邪出手想要阻止,一道亮金色的光轮却比他更快。

    六道心镜拖着绚烂的光芒撞向安德烈发出的冰刃,在将那道冰刃击得粉碎之后又飞旋着朝安德烈而来,重重地落在了他胸口,将他高大的身体撞飞出去好几米远,直接击断了他三根肋骨,鲜血狂喷。

    因为嵇色邪一直不批毕业,关风与在华灵院待了也有四年多。

    但是四年里,无论狩猎赛又或是平时,从没有人见过他使用六道心镜。

    不是因为他不想用,而是没有对手能让他用出六道心镜。

    这是华灵院的学生们第一次见到法器排行榜上的天级法器,惊讶地看着关风与。

    他平时不会多管闲事,更不会一出手就甩出六道心镜。

    今天是怎么了?难道他和那个叫元天空的关系很好吗?

    苏婉婉从对面的观众席上站起来,她拧起眉头:“关风与,这是比赛台上的事,你出手坏了规矩吧?”

    关风与冷漠道:“比赛已经结束了。”

    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安德烈骤然出手和关风与将他打伤这件事上,听到他这话才反应过来。

    对啊。

    元天空刚才为什么停手?

    因为安德烈在躲避九天凝雷术的时候已经退出了挑战场的范围。

    根据规则,只要退出比赛场地,哪怕一步,也相当于自动弃权。

    元天空因为他的“弃权”而放弃攻击,但是安德烈却没有,这样说来,关风与出手也无可厚非。

    只是……

    嵇色邪看着他:“下手太重了,下次轻点。”

    看刚才安德烈被伤到的样子,估计他两个月内是下不来床了。

    关风与不该是控制不住出手力度的人,他为什么会下那么重的手?

    大家纷纷在心里猜着原因,但经过这件事后,心中的认知更深了。

    哪怕只差一株,但安德烈甚至抵不住他的一击,眼前这冷漠的男人,是他们绝对不能招惹的人。

    关风与对着嵇色邪也很冷淡,他回头看,桃桃的座位上已经空了。

    他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挑战场。

    比赛结束,原本没人觉得那站在赛场中的英俊少年有获胜的希望,但他就是赢了。

    萧月图站在高处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嘴角咧出一个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容。

    元天空收起飞行翼,问嵇色邪:“校长爷爷,我这算是赢了吧?”

    对于他成长得这么快,嵇色邪也很欣慰:“当然。”

    “狩猎赛的要求不归那家伙说了算吧。”

    “归你。”嵇色邪笑。

    “那学院的命名权呢?”

    “你这小子当首席第一天就要改学院的名字吗?”

    元天空笑:“我现在可是首席,当然要立即行使我的权利了,什么大丽花学院难听死了,半夜想起来都会做噩梦。”

    他回头看向萧月图。

    女孩还是有些要面子的,连忙收敛起笑容,傲娇道:“干嘛这么看着我?你刚刚差一点就没命了知道吗?别得意了,多亏你运气好才……”

    “别说些有的没的了。”元天空随手挖着耳朵,打断了她的话,“你喜欢什么花?”

    “风信子。”萧月图想了想。

    “好,决定了。”元天空转头对嵇色邪笑,“以后就叫风信子学院吧。”

    元天空背朝着她,站在她的位置,只能居高临下看到他毛茸茸微微蜷曲的头发。

    在这一刻,有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了萧月图的脑海。

    这个平时傻气又热血的少年,好像……还挺可爱的。

    第162章

    我想娶的人只有一个。

    灵师典籍上对于月蕊雉这一种族着墨最多的就是它的治愈能力。

    富贵之前因为积年的伤势, 无法使用太多力量。

    在混沌界服用了月青花炎后,它的伤势痊愈了,治愈能力也比从前更强。

    桃桃灭杀堕神道时就是因为带了富贵在身边, 才能一次又一次治好身上的伤势,不至于流血而亡。

    穿过元天空身上的冰刃一共是七道,三道在肩膀, 两道在胸膛, 剩下两道在腹部。

    因为他身上的鸣钟人印, 这七道冰刃实际上是从桃桃的身体上穿了过去,好在有富贵在身旁修补她的身体,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伤害。

    但是月蕊雉能治愈伤势,却无法补足流失的血气, 更无法遮盖被血染湿的衣服。

    当所有的目光都聚在台上时, 桃桃悄悄离开, 一个人回了宿舍。

    桃桃在浴室换下了全是血的衣服, 简单冲了个澡,然后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站在窗口。

    正午的暖阳从窗外照进来, 落在窗边的玄魂花上。

    桃桃给它浇了点水, 虽然知道这并不能让它重新焕发生机,但这样做她会安心很多。

    她放下水壶, 用手指轻轻触碰着花瓣。

    房门从外打开。

    桃桃回头, 意料之中看见了关风与的脸。

    刚刚在挑战场他投来目光时就知道这一刻是无法避免的。

    桃桃老老实实地开口:“我知道错了。”

    关风与走到她面前, 没有对她及时的道歉发表什么意见, 他冷着脸:“你的伤, 让我看看。”

    被伤到的位置并不方便给他看, 桃桃说:“已经痊愈了。”

    “痊愈了?”

    桃桃想了想, 改口:“有富贵在, 外伤痊愈了。”

    关风与没有再说话,桃桃知道他不是不想说,而是在生气。

    在这样的气氛里她有些局促,也不想面对这样的关风与。

    她故作轻松地说:“都怪华灵院的破规矩,要是小天赢不了比赛,月图她多没面子,归根到底她是为了我才被刁难,换在别的地方我直接把那个叫安德烈的揍一顿就完了,但现在我还要在华灵院待下去……”

    “她的面子能和你的命比?”

    “我这不是没事吗。”

    “如果有事呢?”

    “我知道刚刚的情况危险,但是我有富贵,还有生死劫在身上……”

    “你知道?”关风与的声音低沉危险,“你知道什么?”

    他离她很近,桃桃想起昨晚在林中那间小屋里。

    他看上去冰冷,身上却很热,压着她叫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桃桃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或安静或冷漠,却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只是站在面前就叫她喘不过气来。

    桃桃试图后退,可她背后就是窗台,没有空间能让她再朝后了。

    她低声说:“师祖去世,师父下落不明,我们是彼此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有些事我一定要做,比如找到灵雾,比如保护我在乎的人,如果真是为了我好,能不能不要再因为这种事情……”

    她抿唇,想说能不能不要再阻拦,不要再因为这种事情生她的气。

    但她没有说出口,她觉得此时的关风与并不只是生气这么简单。

    “我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关风与重复她的话,“我一直这样认为,但你呢?”

    桃桃抬起头,不理解地看着他:“我?”

    “只要你一生无忧平安喜乐,我可以做任何事。”关风与声音低沉,“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目光落在窗台的玄魂花上,虽然沐浴在春天的暖阳中,可它看起来了无生机:“你只会为了别人深陷险境,为了别人难过,为了别人受伤,你做这些事,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桃桃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当初在闽城时巫凤雏说过的话。

    “我巫家的东西,巫家的男人,还有巫家的荣誉,我都会一一拿回来的。”

    巫家的男人。

    巫凤雏喜欢关风与她知道。

    巫凤雏对于她的恶意她虽然也知道,但从未去细究背后的原因。

    因为懒,因为散漫,因为根本没将这个女人放在心上,直到现在,桃桃都不清楚巫凤雏的恨意从何而来。

    当初在申城夜来香,罗侯对她说过,李鹤骨决定为关风与和巫凤雏订婚,但第二天关风与就将订婚贴通通退了,并且和李鹤骨吵了一架,他说,要他做鸣钟人可以,但有条件。

    桃桃脑子原本又木又混沌,但在这一刻,不知怎么开了一点心窍。

    也许是最近的关风与太过反常,总之,她终于反应过来了一些事,凝视着关风与,问道:“条件是什么?”

    “师祖为你订婚,你要他答应你的条件,你才会做鸣钟人。”桃桃问,“你的条件是什么?”

    她的声音是清亮的,但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声线比平时低了许多。

    她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关风与,并没有察觉到这样直白的问法有什么不妥,也并没有考虑她问完得到了答案会有什么后果,只是想到了,想知道,就直接问出口了。

    关风与沉默。

    他与桃桃对视,目光不似从前冰冷,眼中蕴了一团正在燃着的火。

    几乎把桃桃灼得痛了。

    她别开眼睛:“如果你不想说……”

    “我说,做鸣钟人可以,但在这世界上,我想娶的人只有一个。”关风与声音沉郁,听在桃桃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如一柄重锤震得她头晕目眩,“不是她,我宁愿终生不娶。”

    “我知道她该是我的藏灵身。”

    “我知道吞噬她的灵力觉醒那所谓的力量才是我们之间应该有的唯一关系。”

    “可我做不到。”

    “桃桃。”

    他没有叫她师姐,桃桃也没有纠正。

    “我十二岁到清风观,每一个日夜,每一场黄昏,每一次落雪,就算不在身旁,也在心上。”

    “从前她小,她不懂,但十年过去了……”他朝桃桃走近一步,身上干净的味道溢入她鼻端,“所有人都看出我对她的不同,偏偏她没有,你说,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不知道?”

    桃桃没有动,不光是因为没有后退的空间,更是因为愣住了。

    她往日机灵的脑袋像是糊了一层粘稠的浆糊,听着关风与的话,知道他在说什么,却转不动了。

    她早该发现的。

    关风与那样一个冷冰冰的人,冷漠到几乎没有喜恶,冷漠到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却每次见面都要和南宫尘拌嘴。

    偏偏她还以为他只是在尽到他保护师姐的职责。

    关风与当初与李鹤骨吵架的事整个混沌冢都知道,那么他对她的感情应该也早就传遍了。

    除了她,都知道。

    如果是金佑臣对她说这样的话,她并不会觉得什么,只会摸摸他的脑袋告诉他小孩子要认真学习,如果实在太闲就去看奥特曼。

    不是没有被喜欢过,只是大多数时候她可以不当回事,可以随波逐流。

    但是关风与。

    桃桃了解他,他那样正经稳重,一定是经过无数日夜的千思万想才会认准一个人。

    他说出口,一定经过深思熟虑。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不是她能随便敷衍过去的。

    桃桃没有躲避,她只是讶异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想要她什么回答。

    她不说话,关风与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隔着几乎没有的距离凝视着她。

    女孩的神情有些茫然,有些惊讶,还有些手足无措。

    但好在,没有厌恶的情绪。

    她身上很香,像昨夜在床上他闻到的一样,是淡淡的草木香气,仿佛让他回到了年少时的瞿山,日光总是温暖,风也总是不倦。

    而她那漂亮漆黑的眼眸像极了清风观后院莲花缸里的黑色鹅卵石,被水浸得久了,摸上去滑滑腻腻却又透着井水的清爽。

    关风与喉咙忽然有些发干。

    桃桃身上的味道萦绕在鼻端,很淡,比不过昨晚他凑近闻到的一半。

    他忍不住倾身,鼻尖抵在她发丝上,桃桃终于回过神来,伸手按住了他的胸膛。

    还不等她说话,屋门被敲响了。

    桃桃像是正在焦灼等待死刑的犯人,蓦地松了口气,她推开关风与走去开门。

    门外是元天空和萧月图。

    元天空径直走了进来,他先是从头到脚看了桃桃好几眼,发现她换过衣服后直接推开了她浴室的门。

    她换下来的血衣还没有收拾。

    元天空拿起来看了看,转头生气地瞪着她:“应桃桃,你是想要气死谁吗?”

    他眼睛尖,一眼就看出衣服血渍的位置是他本来应该被安德烈伤到的地方。

    虽然他一向脾气很好,但还是忍不住骂道:“下了挑战场我越想越不对,明明冰刃都碰到我了,为什么我没有受伤?你真行,要是我在场上脑子抽了在冰刃间横冲直撞,你想我明年今天提着纸去你坟头烧上两捆是不是?”

    “好了好了别骂师姐了。”萧月图劝架,“师姐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你要骂就骂我好了。”

    “鸣钟人爷爷把鸣钟人印教给你是为了让你犯蠢的吗?你看什么看?瞪什么瞪?以为你瞪我就不会骂你了?”元天空愤怒道,“还好那冰刃没有从脑袋穿过去,你要是死了混沌冢怎么办?我怎么办?与哥怎么办?”

    桃桃破天荒被他骂成这样还没有回嘴。

    可他偏偏提关风与,不提还好,一提桃桃就想起刚刚的事情来。

    混乱又尴尬。

    元天空摸着自己的后颈:“赶紧把这个什么鸣钟人印给我去了,男子汉大丈夫谁要你保护啊?”

    桃桃没好气地说:“你以为它能无限次帮你抵挡攻击吗?”

    萧月图看了眼他后颈:“已经没了。”

    元天空这才放心,但还不忘威胁桃桃:“虽然我叫你老大,但这里你是年龄最小的,下次再偷偷做这种事情,当心我们联合起来一起揍你。”

    萧月图瞥了眼关风与,连忙摆手:“我可不揍。”

    从她进屋起就觉得屋里的气氛很怪,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尤其是当桃桃偷瞄向关风与时那尴尬的眼神更是能说明问题。

    萧月图拉住元天空:“我们先出去吧。”

    桃桃连忙说不要,可是萧月图感受到了关风与凛然的目光,硬把正在教训桃桃的元天空拉走了。

    屋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了,虽然气氛还是怪,却比刚刚好一些了。

    这样沉默也不是办法,桃桃做了个深呼吸,明明平时胆子很大的一个人这时说一句话却要鼓足勇气。

    “阿与,我是你师姐。”

    关风与看着她,他没有说话,但桃桃分明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这样一则信息。

    你哪里像师姐?

    确实,他来清风观时她还不到八岁,又瘦又小。

    虽然嘴上总自诩为师姐,但他这么多年应该一直把他当成妹妹。

    “随便吧。”桃桃有些自暴自弃地说,“反正老头子也不知道去哪了,师姐师妹的都随你,但既然是一个师门,那有些事情是不应该的,而且……”

    她话锋一转,望着窗台上的玄魂花:“你应该知道,我对他……”

    “我不想听的话,你最好不要说出来。”关风与冷漠地开口。

    桃桃先是本能地闭嘴了,而后又问:“那你明白吗?”

    关风与原本靠在窗台上,听了这句话后走到她身旁。

    桃桃坐在床沿上,见他靠近有些忐忑。

    她一贯是这种对外人凶,在亲近的人面前反而容忍度会高很多的性子。

    刚认识时,元天空满口老大老大地叫她,现在都敢指着鼻子把她当小妹妹训,别说是关风与了。

    关风与没有像刚才一样走近,只是站在床前低头看她的眉眼:“我心甘情愿的事,不需要让它成为你的负担。你心里的人是谁,只要不说,我都可以当做不知道,但如果你再做这种让自己受伤的事,我真的会生气。”

    桃桃松了口气,她低声说:“你不生气也很可怕。”

    “你怕我?”

    “一点点。”桃桃实话实话,说完觉得不太好又加了一句,“只是最近,你最近有点太凶了。”

    关风与静了一会儿,轻声说:“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

    校医院。

    徐山因为昨天狩猎赛上被安德烈和“盟友”苏婉婉联手阴了一道,所以受伤住院。

    几个平时关系好的朋友在病床边陪他。

    徐山是个浓眉大眼的青年,长得不算英俊,但也能称得上是相貌堂堂。

    他吊着一只腿躺在病床上,去给他打饭的朋友回来,神神秘秘地说:“安德烈刚才也被送进来了。”

    徐山本来为昨晚的事憋了一肚子气,一听这话气消了一半,他乐了:“他怎么了?下楼梯没看路踩空摔下来了还是叫雷给劈了?”

    “不是,是叫人打了。”朋友把饭盒递给他,“风信子学院这次的新生里有一个厉害角色。”

    “风信子学院是什么东西?”徐山疑惑。

    朋友把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跟他说了。

    徐山又乐了:“这元天空听起来挺对我脾气的,他那么强?竟然能把安德烈给打成这样。”

    “不是元天空。”朋友告诉他,“打断安德烈肋骨的是关风与。”

    ……

    安德烈躺在病床上。

    苏婉婉坐在他身旁为他削苹果,递过去一块,他没有接。

    安德烈眼里全是阴郁的颜色。

    他今天在场上倒不是故意偷袭元天空,当时确实没看见自己出了比赛范围,所以关风与出手将他打伤,他认了。

    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冰刃明明穿过了元天空的身体,却没有给元天空造成伤害。

    他也猜过元天空身上是有什么护身的印术。但什么印术能这么强大?他的冰霜利刃透体而过都产生不了任何伤害。

    “手机给我。”

    苏婉婉放下苹果,将手机递给了他。

    安德烈拨出一个号码。

    铃声响了几声后,对面出现一个倦怠却优雅的声音:“我在忙。”

    “我知道。”安德烈按开免提,“但有急事。”

    苏婉婉听到电话对面的温柔男音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转念一想,她刚和安德烈在一起几个月,并不认得他的朋友,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安德烈将自己的疑惑对着电话讲了。

    对面的男人发出了漫不经心的鼻音:“有一种印术或许能做到,但你没有可能接触到它。”

    安德烈:“是什么?”

    男人回答:“混沌冢的鸣钟人印,李鹤骨人死了,他的印术也会跟着失效。”

    苏婉婉在床头看得真切,安德烈的眼睛里一瞬间爆发了一道精光,他挂上电话:“你出去,把李烨叫进来。”

    苏婉婉噘起嘴,觉得他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像在使唤丫鬟,但还是出去帮他叫人了。

    安德烈已经将身体上的伤痛忘到一边去了,他想起今天早晨在办公室墙外听到的霍迪和康默间的对话。

    周玉,应桃桃。

    如果说元天空之所以能挡住他的攻击真是因为鸣钟人印,那么即使李鹤骨不在了,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用这种印术。

    ——混沌冢的现任鸣钟人,应桃桃。

    李烨很快就进来了,他是安德烈的小弟,为人稳重,办事很牢靠。

    安德烈问:“早上我让你去查那个叫周玉的,你查到了吗?”

    李烨说:“时间太短只查了一点,她没什么特别,普通的家庭,普通的实力……”

    “先别查她的家庭背景。”安德烈示意他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烨虽然一脸疑惑,但还是点头出去了。

    过了一个小时,他回来了:“老大,真的让你说对了,这个叫周玉的今天上午也去了挑战场。我拜托监控室的老师调出监控,发现比赛时她坐在最后面的角落里。我去她坐的位置检查了,虽然已经被清理过,但我还是在椅子下面的缝隙里发现了一滴还算新鲜的血迹。”

    安德烈脸上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他让李烨出去,拨回了电话。

    男人听起来有些不高兴:“不是说了在忙吗?外面那些女人一刻也不消停,吵得我耳朵疼。”

    “听了我这个消息,你的耳朵应该就会康复了。”安德烈的声音带着愉悦和轻松,“姬梧桐,说出来你恐怕不会相信,你想找的那个应桃桃,她现在就在我的身边。”

    *

    校长室。

    今天没事做,霍迪被嵇色邪圈在了这里。

    名义上是陪外公喝茶聊天,实际是怕他出去拈花惹草。

    霍迪也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人,给嵇色邪泡了一壶茶后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了。

    玩了一会发现嵇色邪没动静,他以为这老头还在想昨晚的事,主动开口:“别多虑了,康教授不是说了,以恶灵渊下面那东西的攻击力,就算是寂静之主来了也不用怕。”

    嵇色邪本来没在想那件事,听到他这么轻松的语气,瞥他一眼:“难道混沌界仅仅是毁在寂静之主的手上?要是没有九婴引起的海啸,李鹤骨也不会被牵制住,寂静之主要想动你,会傻到自己一个人来吗?”

    “您说得对。”霍迪给他倒茶,“消消火吧,这样成天忧国忧民,很容易老的。”

    “我不是在想昨晚的入侵者。”嵇色邪问,“今天在挑战场,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霍迪问。

    “安德烈虽然只有二株,但按照他的修炼速度,最多两年也会迈入三株的门槛,关风与不用术法,不用属性之力,只是甩出六道心镜就将他伤成那样。”嵇色邪拧眉,“三株的实力不可能做到。”

    “您是说关风与已经不止三株了?”霍迪想到外界对那男人的评价,耸了耸肩,“李三九当年不也是二十五岁就修炼到四株了吗?以关风与的天赋,他现在修出四株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啊。”

    嵇色邪:“李三九隐居瞿山二十年,你们这些小辈对他太不了解了。论天赋,关风与虽然很强,但无法和李三九相比,李三九修出四株灵脉尚且用了二十五年,他今年才二十三岁……”

    霍迪问:“外公,您在担心什么?”

    嵇色邪只是摇头,没有再说话。

    *

    要说枯燥,每天课程被排得满满当当。

    学习灵师的基础知识、学习术法的使用,学习马克思主义、英语和高等数学……

    虽然桃桃也不知道为什么灵师要学这些,但两个月下来,她这三门成绩整个学院垫底。

    要说有趣,日子也还勉强算是有趣。

    年轻的少男少女们充满了活力,一下课就叽叽喳喳,虽然吵了点,但也不会太过于无聊。

    比如现在。

    刚刚下课,桃桃正要抱着书去食堂吃饭,就听见走在后面的两个女灵师在交谈。

    “下周是校庆,到时候会有很多有名的灵师来学校参加。”

    “华灵院毕业的校友可太多了,特调局的元局长也会来,听说他很帅,而且现在还是单身。”

    “你是不是思春了啊?”

    “去去去,我还没说完,你知道吗?这次学院还邀请了一个有名的财团”

    “财团?凡人吗?”

    “是啊,虽然说是不准凡人知道灵师的事情,但这只是限于普通人而已,那些有钱有势的大人物谁会不知道呢?华灵院建起来也是要钱的,从前是靠另外一家财团支持,但是那家财团的老总裁前几个月去世了,新任的总裁是个无神论者,所以赞助就停了,现在这个给学校提供赞助的财团比之前那个更豪气。”

    “是哪一家啊?”

    “金氏财团,我在新闻上看过,这财团的两个少爷都很帅呢,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来。”

    这话一说完,她身边的女孩惊喜地叫了起来:“金氏财团,我也在新闻上看到过,金氏的大少爷叫金斯南,好帅的!”

    “那你是没见过金氏的小少爷。”同伴笑道,“听说长了一双碧蓝色的眼睛,电视上看都美得不得了,现实中看只怕我会晕过去吧。”

    桃桃听到她们的对话,停下脚步。

    金氏财团的人明天会来参加校庆?金佑臣不会也要来吧?

    想到这,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混沌界刚出事时,金佑臣出于关心不断地打电话给她。

    可那个时候桃桃心情不好,不想说话,实在太烦就把他拉黑了。

    算算日子,金佑臣躺在她的黑名单里已经快要半年了,怪不得觉得最近很安静,好像少了点什么。

    桃桃一想到少年生起气来的样子,纵使平时天不怕地不怕,这时候也有些怂了。

    她连忙把金佑臣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不放还好,一放出来看到。

    近半年里,金佑臣一共给她打了三千二百一十四个电话,直到半个月前,他才没有再打。

    晚春的风很柔软,但是吹到桃桃的身上,愣是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第163章

    老天爷,是我们少奶奶啊——

    这三千二百一十四个电话, 桃桃根本不敢回拨。

    她关上手表,打算先吃了午饭再说。

    金佑臣的父亲平时连门都不让他出,估计来华灵院这种事也不可能派他一个小孩子来。

    想到这, 桃桃轻松了点,并且良心喂狗,没有丝毫的负罪感。

    她一个人走在通往食堂的林荫树下, 霍迪幽灵一般冒了出来, 他走到桃桃身边:“吃饭?一起吧。”

    桃桃:“……”

    这两个月的平淡里因为霍迪倒也并不十分安生。

    他平时不用给学生上课, 只处理一些学生生活上的琐碎事情,清闲得很。

    刚开学那段日子,桃桃在狗尾草学院上课,教室在一楼。

    她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 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窗子外小路对面的长椅上, 这男人在慵懒地看报。

    说是看报, 其实是在假借看报的名义盯着她。

    桃桃自觉无论是这张假面又或是她日常的行为都没有破绽, 如果有,嵇色邪早就找上门来了。

    偏偏这男人对她很感兴趣。

    如果没有任何破绽, 但只能解释为男人纯粹的第六感了。

    一开始桃桃是想假装不知道, 忍忍算了,霍迪发现不了什么就会没趣自己离开。

    但当他连着半个月坐在窗外观察她上课后, 她忍不了了, 直接打电话到校长办公室投诉。

    男老师这样“骚扰”女学生实在过分, 尤其这男老师还是校长的外孙。

    不知道嵇色邪做了什么, 从那以后霍迪确实不在窗外盯着她了, 但还是偶尔会神出鬼没闪现在她身边。

    比如现在。

    桃桃懒得理他, 自顾自往前走。

    霍迪跟她并肩走着:“你不要总是一副看流氓变态的眼神看我, 我都解释过了, 那些天我在窗外坐着不是偷窥,要是偷窥我找个你发现不了的角落不行吗?干嘛要大摇大摆坐在让你一眼就看到的地方呢?”

    霍迪说:“我作为导员,监督学生上课不跑神不摸鱼是我的职责啊。”

    桃桃还是没说话,其实这几个月无论霍迪怎么纠缠,她对他说过的话总共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句。

    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说,她安静地听,听得烦了就想办法把他甩开。

    “周玉,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缠着你吗?”霍迪突然问。

    这句话引起了桃桃的注意。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

    “你不像个普通的学生。”霍迪很坦然将这句话说出口,“虽然没有证据,但你的反应印证了我的猜想。”

    林荫道下是太阳照射不到的凉快地方,一片叶子打着轻旋从书上落下,掉在了霍迪的肩膀上。

    他懒散地拂去:“你上课从来没有听过课吧?”

    他说得是实话,桃桃确实没有。

    灵师要在与邪祟的实战中才能真正地成长,但是华灵院开设的实战课少之又少,大多时候是教授理论知识。

    虽然学生们个个学富五车,问怎么对付邪祟,能将课本上的方法答得头头是道,但一月一次的实战课就成了软脚虾。

    听这些理论实在是没有必要,桃桃脑海中李鹤骨留给她的东西要比华灵院老师讲的有用的多。就算没有那些知识,真刀实枪地和邪祟打一场得到的经验也远超过上几十堂课。

    华灵院的实战课设在挑战场,每周一节,实战用到的邪祟都是从特调局的黄泉九落塔里押出来的,往往都是最弱的一类。一只被一个班的学生反复操练,伤痕累累,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而反观学生却全副武装,就差保护到牙齿了。

    这样的实战课下来,对灵师的实力增长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可是霍迪去旁观过几节狗尾草学院的实战课,却发现了一些别人没有看出来的细节。

    “你文化课成绩很低,尤其是英数政更是差得没眼看,弱智都会答的题你不会,字也写得像狗爬……”

    桃桃面无表情,心想你是在揭穿我的疑点还是在损我呢?

    “……但你第一次实战课的分数却很高,虽然后续实战课的分数断崖式下跌,但怎么解释你第一次几乎满分的成绩?”

    第一次实战课的桃桃有克制自己出手的力量,但那次很不巧,她是第一次去上实战课,更是抽到了第一个上台的签,摸不清邪祟的底,所以只是用了她所以为的“克制”的力量出手。

    她实在是没想到,堂堂华灵院给学生实战的邪祟能弱到这种程度,在她的克制之下仍然一下就□□翻了。

    虽然那次以后桃桃已经尽量调整了,但这一点点缺漏还是被霍迪发现了。

    他真的太敏锐了。

    霍迪没有被这假象迷惑:“众所周知,实战课对于学生而言是最难的,一个从来不听课、文化分几乎是零的学生,实战课第一堂却能拿到最高分,这怎么解释?该不会在你来华灵院之前,对于和邪祟战斗就已经很有经验了吧?”

    桃桃冷淡地说:“运气好,这也是你怀疑我的理由?”

    “还有一点。”霍迪问,“看过学校论坛吗?”

    桃桃才没闲心去看那东西。

    “这两个月我缠着你的事情议论纷纷,如果是普通学生可能根据自身性格不同会做出不同的反应,但你却是根本没有把我这个人放在眼里。周玉,面对学院女生最想谈恋爱的男人的疑似示好和追求,你的反应是不是太淡了点?就算你天生讨厌男人,对男人过敏……”

    “……被我这么烦了两个月,也该扇我一巴掌才对。”霍迪摸着下巴思考,“你该不会是害怕打了我会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吧?”

    “你是天生就这么冷淡……”霍迪凑近桃桃,笑得意有所指,“还是怕和我牵扯太多会被我发现你的秘密啊?”

    桃桃的眼皮不受控制突突跳了几下,竟然全被他说中了。

    这男人像是会猜心,笑容更灿烂了:“灵师界驱邪计谋杯,我拿过金奖。”

    桃桃问:“所以呢?”

    霍迪能听到她说话的机会少之又少,他像是在玩攻略游戏一样,一层层剥开解密,有种奇怪的兴奋:“所以不如把你真正的身份告诉我,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纯粹好奇,只要你不是暗灵师,我都替你保密。”

    桃桃没有说话,霍迪背后跑过来一个老师:“霍老师,校长找你。”

    桃桃听了,掉头就走。

    霍迪想追,被那老师拉住:“很急,快去吧。”

    霍迪好不容易开出来的局面又被破坏了,只好叹着气去校长办公室了。

    ……

    嵇色邪正在校长室吃午饭,看见霍迪进来,给了他一个冷哼和一个白眼。

    霍迪瘫在沙发上:“又干嘛?”

    嵇色邪骂道:“能不能有点当老师的样子,整个学校都知道你缠着人家女生,说出去很好听吗?”

    “我又不是色魔,别动气嘛。”霍迪拿过筷子给他碗里夹了块肉,“我真的觉得那女孩很奇怪。”

    嵇色邪:“又想说她是应桃桃?”

    这话霍迪在一个月前为自己辩解时也说过。

    那个叫周玉的女孩直接投诉到校长室了,给嵇色邪气个半死。

    当时不光嵇色邪在,还有许多华灵院的老教授都在场,听了这话直接笑场了。

    “那你告诉我,混沌冢一向和特调局交好,应桃桃为什么要伪装混入华灵院?”

    “我也不知道。”

    嵇色邪从桌下掏出了那个叫周玉的女孩的资料:“科科垫底,应桃桃会是这水平吗?”

    “她也可能是装的呀!”霍迪说,“交白卷还不简单?”

    “试卷可以作假,那测试仪呢?华灵院的灵力测试仪具体到你多久能修出下一株灵脉都能测算出来,没有人能在测试仪下作假。入学时测过一次,入学后每月也测一次。测试仪上清清楚楚地显示,周玉她是一株灵师,和应桃桃有什么关系?”

    这其实也是霍迪疑惑的地方,他知道测试仪的结果是无法造假的,那女孩在测试时确实是一株。

    但她给他的感觉实在是……

    “行了。”嵇色邪把那叠纸扔到霍迪身上,“以后少假借着为了华灵院安全着想的由头泡妞,丢你自己的脸不算还丢我的。校庆安排得怎么样了?”

    霍迪被训了一顿,还是嬉皮笑脸的:“已经安排好了,该请的人请了,该布置的场地也布置好了,到了晚上先校庆表演再办晚宴,金家的小少爷到时候会来,不出意外,能拉来这个数的赞助。”

    他比了个九。

    “那就好。”嵇色邪脸上终于扬起一点欣慰,“研究所今年的经费算是有着落了,你负责招待金氏财团的人,可别搞砸了。”

    *

    校庆当日。

    桃桃在图书馆角落的里看书,不远处,元天空靠在沙发上睡觉。

    萧月图在分书区勤工俭学,将书籍分类整理好放回架上,关风与则靠在架子上看一本妖怪图册。

    图书馆的人不少,但匆匆而过的学生并没有对这四人投来太多的关注,也不会去联想这看似稀松平常、各自做各自事情的四人背后有什么关系。

    来华灵院已经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里桃桃一直是独来独往,很少和他们三个有什么接触,如果有重要的事情,关风与会通知她。

    趁着附近的人走开,关风与将书塞回书架,走到离桃桃最近的书架前又拿起一本书看:“罗侯来消息了。”

    在桃桃离开混沌冢的这些日子,混沌冢的事她全部交给了罗侯代理。

    桃桃翻书的手指停住,听他说。

    “这四个月,灵师界收集十方璞的总数量少了很多,但除混沌冢外,其他灵师组织收集的十方璞数量都比从前要多。”

    从前有混沌冢在,那些灵师总觉得背后有山,无论山后多大的狂风巨浪,混沌冢总能挡下来。现在混沌冢不出手了,他们慌了,也知道桃桃的脾气说一不二。这时候如果再不动手收集十方璞,只怕十方炼狱的结界一破,大家真要一块玩完。

    对于人性,桃桃虽然不懂,但是也知道,付出得多了别人未必会感恩,只会觉得那是理所应当,倒不如破罐子破摔,真到大难临头了,这些人对自己的命比谁都重视。

    “还有一件事。”关风与低声说,“寂静寮有动静了。”

    听到寂静寮三个字,桃桃脸色沉了:“寂静之主果然没死。”

    “前些天金佑臣通过一些人脉找到了罗侯,说他大哥金斯南最近很不安分,金斯南身边有寂静寮的暗灵师,具体的情况金佑臣没有多说,据说今晚他会来华灵院,到时候可以问问他发生了什么。”

    桃桃问:“小佑是因为知道我在华灵院才来的吗?”

    “就算是罗侯也不知道你的去向,金佑臣无从得知。”关风与说,“他来华灵院应该是为了找我。”

    桃桃了然,她失踪这么久,金佑臣一定着急。

    此刻在外界的人又没人知道她的去向,他来华灵院找关风与想打听她的下落也是意料之中。

    不过寂静寮在消沉了近半年后又有新的动作,这不是什么好事。

    桃桃陷入沉思。

    窗外传来一阵惊呼声:“是虚龙——”

    此时已经快到黄昏了,虚龙庞大的身躯出现在华灵院上空的云层中。

    虚龙每天往返华灵院和溪春镇一趟,想要进入华灵院,必须乘坐虚龙。

    它在天空上出现,意味着今晚参加华灵院校庆的客人到了。

    桃桃站在图书馆的窗边朝外看,只见特调局来了许多灵师,还有一些曾经就读过华灵院的出名的灵师。

    元凌也来了,他是特调局的局长,无论在哪里都是灵师界炙手可热的人物,不断有校友前来和他握手交谈。

    他严肃着一张脸,虽然没有拒绝,但也没说几句话。

    等所有做客的灵师都出来之后,虚龙的内腔走出来八个黑色西装的保镖,其中两个手里抬着一卷红色的丝绒地毯。

    上午的时候下了一阵雨,虚龙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停了,地上还有没被太阳晒干的水渍。

    保镖将地毯铺在水渍上,一个漂亮的少年从虚龙内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纯白色的西装,棕黑色的头发,碧蓝色的眼睛,俊美漂亮。

    虽然年纪不大,但板着脸时的气质高贵难以接近,让人只敢偷看议论,却不敢当着他的面去搭话。

    许多学生在围观。

    金佑臣走下地毯,自然地朝来迎接的嵇色邪伸出了手:“校长,您好。”

    元天空睡醒了也趴在窗边看,他搓着眼睛:“那不是死孩子吗?他也太锲而不舍了吧,都追到这里来了?”

    图书馆内原本有许多学生,在听到外面的动静后纷纷跑出去看热闹。

    一个人影却和人流的方向相反,跑到了图书馆里。

    “原来你在这啊,让我找了半天。”来的人是徐山,他一把拉住了元天空的胳膊,“走走走,江湖救急。”

    徐山今年二十四岁,二株无属性灵师,狗尾草学院的首席。

    在一次公共课上,他和元天空因为该怎样对付妖狐的问题争论了起来。

    按照徐山在华灵院学到的知识,他认为对付妖狐应该小心警惕,要筹备万全。

    首先,要有一个会破幻术的队友,其次要有一个能解狐毒的队友,还要防备它的尾刺,所以身体强壮的队友也不能少,等集齐了这三个队友,再一起商议怎么对付妖狐。

    根据华灵院教的方法,他说得也没错。

    但元天空不同意,他反驳:“等集齐了队友,妖狐早就跑了。”

    徐山说:“不这样准备,去了也未必能收伏妖狐,去收妖的灵师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元天空认为灵师就是做这一行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那些危险是必须承担的。

    但徐山却觉得保护凡人之前要先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

    元天空反问他,要是当初当初在闽城,李鹤骨拦住海啸之前考虑的是自己,那么闽城会死多少人?

    徐山哑然。

    其实本来也没有对错,只是接受到的教育不同。

    两人争论了半天,到最后两人不打不相识,一来二去成了朋友,元天空总是这样,开朗活泼的性格和谁都能成为朋友。

    风信子学院和狗尾草学院原本僵持的关系也因为首席的友谊而缓和了很多,

    徐山拉着元天空就要出去:“晚上校庆的表演我们学院临时有几个人去不了,你跟我去帮忙。”

    元天空指着窗边的桃桃:“你们自己学院的人不是在那吗?”

    徐山这才注意到桃桃,他惊喜道:“我记得你,叫什么玉是吧?走走走,马上校庆表演就要开始了。”

    桃桃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他抓着去了礼堂。

    *

    校庆表演在黄昏的时候开场。

    第一个节目是诗朗诵,主题是华灵院几十年来辉煌的发展史。

    朗诵者都是四个学院的优秀学生,领诵人是小雏菊学院的首席苏婉婉和狗尾草学院的首席徐山。

    礼堂人头攒动,这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每个学生都被要求必须前来观看。

    其实不用学校要求他们也会来,这次校庆来了许多有名的灵师,甚至还有英俊帅气的特调局局长元凌和为学校提供资助的金氏财团的小少爷,大家都想见一见。

    许多学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有名的灵师,激动又兴奋。

    与他们相比,金佑臣有些烦躁。

    他来华灵院是为了找关风与打听桃桃的下落,但是过来后没看到关风与,却被一个叫霍迪的人绊住了脚。

    平心而论,这个叫霍迪的人很风趣也很有礼貌,说话并不让人讨厌,但金佑臣有心事,所以并没有认真地听他讲话。

    “能得到金氏财团的赞助华灵院倍感荣幸,一会节目结束后还有晚宴,小少爷一定要参加,到时候我们可以把金氏财团和华灵院的友好合作落实敲定,您觉得怎么样呢?”

    “都可以。”金佑臣随口问道,“小师……关风与在哪里?”

    “您还认得关风与?”

    虽然金佑臣年纪小,但他是代表金氏财团来的,出于礼貌,霍迪对他用了敬称。

    金佑臣与混沌冢的种种复杂的关系,知道的人并不多。他也无意对霍迪说,只是敷衍道:“从前听说过一些,我很崇拜他,百闻不如一见,不知道方不方便叫他出来,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关风与性格孤僻,不喜欢这种场合,他不在。”

    “校庆表演不是所有学生都要参加吗?”

    “他是华灵院最优秀的学生,不想参加谁也没有办法,优秀的人总是要有些特权在身上。”霍迪耸肩,“不过如果您想见他,一会儿晚宴我找人把他请来。”

    “那样最好了。”金佑臣终于有些开心了。

    台上的表演是原大丽花学院现风信子学院的两个女生在唱歌。

    安德烈两个月前受了伤还没好全,不然往常都是由他表演钢琴独奏。

    不过这两个女生的唱功也不错,唱得是当红顶流巨星苏恩曜的歌,温柔、轻缓,令人心驰神往。

    台后。

    徐山结束了诗歌朗诵连忙布置下一个节目。

    狗尾草学院准备的节目是一场话剧,剧本是徐山自己写的,在写剧本的过程中也参考了些元天空的意见。

    这场戏的名字叫《混沌冢携手华灵院大战暗灵师,寂静之主被痛打落水狗》,由徐山饰演李鹤骨,萧月图被拉来饰演寂静之主,本来想让关风与饰演他本人,但实在请不动,所以就临时让元天空饰演关风与了。

    故事的背景就是混沌界大难那晚,只不过徐山改了过程、改了结局。

    既然背景定了,那么当晚在场的人物都有人饰演,包括桃桃。

    桃桃原本对于校庆毫不关心,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她站在后台,看见徐山拉住一个女孩着重强调:“你演的是应桃桃,别的不多说,一定要把她的凶狠演出来,明白吗?”

    桃桃:“……”

    女孩的长相有些显凶,这也是徐山为什么挑她演应桃桃的原因。

    可她实在不是一个很凶的人,她问:“要怎么凶啊?”

    徐山亲自给她示范,眼睛瞪得像铜铃,扭过头眼里精光四射:“嗬啊——”

    女孩跟着他学,眼睛瞪得像铜铃:“嗬啊——”

    “很好。”徐山欣慰地拍她肩膀,“你已经学到了精髓,千万记得要凶,看见下面那个穿西装的小孩了吗?听说今年才十五岁,争取把他吓哭,这才有应桃桃的样子嘛。”

    桃桃:“…………”

    徐山说完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桃桃,将一件绿油油的东西递给她:“你也别傻站着了,一会你演一棵被寂静之主一掌劈死的树,看寂静之主的掌风过来,你就啊一声倒在地上就完了。”

    “树也要啊一声?”

    “要的要的,万事听导演的,不要那么多疑问!”

    桃桃看着那绿油油的东西,确实是个树的模样。

    话剧很快开始了。

    台上的幕布来开,一缕光打在台上。

    徐山穿着一身灰色道袍,手里拿着一柄白色拂尘,装扮确实很像李鹤骨,应该是提前问了元天空才准备的服化道。

    徐山浑身浴光,一脸霸气:“呔,是谁擅自闯入混沌冢!”

    萧月图饰演的寂静之主披着一个紫色的斗篷从幕后翻了个跟头翻出来:“混沌冢听着,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不乖乖束手就擒我就把你们全杀了!我可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暗灵师,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哈哈哈哈哈——”

    桃桃:“……”

    元天空饰演的关风与站在树下,叹了气轻声说:“我劝过徐山台词不要这么中二,但他觉得这样才有戏剧冲突。”

    因为关风与的性格向来沉默寡言,所以他没什么台词,比其他人清闲很多,站在桃桃扮演的树旁陪她聊天。

    这时饰演桃桃的女孩也翻着跟头出来了,她眼睛瞪得像铜铃:“嗬啊,让我看看,是谁这么狂妄——”

    桃桃:“…………”

    “我……”她顿了顿,说,“好想逃。”

    元天空说:“我也是,徐山原本还想找人演我,我看过剧本以后就拒绝了,实在是太羞耻了。”

    被尬得手足无措,哪怕只是一棵树也让桃桃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台下的人都看得津津有味。

    只有金佑臣盯着台上的桃桃轻声说:“和她一点也不像。”

    这话虽然很轻,但是被霍迪听到了。

    他转头看着少年认真的神色,到嘴边的疑问又憋了回来。

    萧月图饰演的寂静之主手猛地朝桃桃的方向挥出一掌。

    桃桃虽然尴尬,但还记得自己身为一棵树的使命,她尽职尽责地啊了一声,随后倒在了地上。

    听到这个声音,金佑臣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却只看到一团绿油油的东西。

    寂静之主发出嗬嗬的怪笑:“我能杀一棵树,就能杀你整个混沌冢!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你休想!”

    这时,饰演桃桃的女孩从幕后推出一台机器:“感谢国家,感谢华灵院,这是华灵院友情赞助我们的高科技战斗仪器,就算你是寂静之主也躲不过它的一击之力,受死吧,哈哈哈哈哈哈——”

    桃桃:“………………”

    毕竟是华灵院的校庆,如果故事背景只是混沌冢恐怕过不了审。

    她趴在地上,听着这个剧情快要喘不过气了。

    霍迪在台下和金佑臣解释:“这些年华灵院的研究所研制出了很多对付邪祟的高科技仪器,得到金氏财团的赞助,我们会在这方面如虎添翼,总之,大家的目的都是为了守护世界的和平。”

    金佑臣心思根本不在这件事上,随口应付了几句。

    台上的话剧终于接近了尾声。

    最后,在混沌冢和华灵院的联手之下,寂静之主被像落水狗一样打跑了。

    整个过程,除了桃桃扮演的树外无人伤亡,也算是给现实惨烈的故事一个梦幻的结局了。

    桃桃终于可以从地上爬起来了。

    演员谢幕。

    由于参演人数太多,部分演员不是从后台离场,而是从侧边的台阶退场。

    桃桃穿着那身树的衣服沿着台阶走下来。

    金佑臣节目看得无聊,无意中朝那些演员身上扫了一眼。

    就一眼,他愣住。

    ……

    桃桃自顾自走着,突然觉得礼堂里大部分的目光都朝她所在的方向聚集过来。

    她瞥了眼,发现众人不是在看她,之所以望着她的方向是因为金佑臣突然离席朝她的方向走过来了。

    怎么回事?

    看着距离越来越近杀气腾腾的少年,桃桃慌了,她下意识摸了摸脸,假面还在,他不该发现啊。

    一个晃神的功夫,金佑臣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猛地攥住她的左手腕。

    桃桃这才反应过来,她上台太匆忙竟然忘记摘手表了!

    虽然名义上叫小天才电话手表,但这是金佑臣的母亲定制了送他的,不管是外壳还是功能,世界上仅此一只。

    少年磨着牙,阴森森地问道:“这是什么?”

    桃桃还没说话,金佑臣背后的辛保镖先尖叫了起来:“老天爷,是我们少奶奶啊——”

    第164章

    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可恶的女人。

    这几个月是金佑臣人生中最漫长绝望的一段时光。

    自从十一岁那年被金斯南暗害后, 他身边一直有灵师保护。

    那晚混沌界的事情在整个灵师界传疯了,金佑臣身边的灵师当然也听说了。

    所以在知道混沌界出事后的第一时间,他就给桃桃打了电话。

    他心想, 虽然金氏财团是凡人,他也没有灵力,但如果桃桃受伤了难过了, 那个狗屁寂静寮就算没有灵师能打得过, 他请国际上的佣兵组织开着飞机去, 炸也要把他们炸成碎片。

    但是桃桃不接他电话。

    通过身边几个灵师的描述,金佑臣勉强知道桃桃在混沌界出事后的动态,但只限于开始的一个月。

    一个月后,再没有她的消息传来。

    这几个月里金佑臣打了无数电话, 桃桃没接一个。

    他又找不到混沌界的位置不能亲自上门, 离被气死就差那么一点了。

    金氏财团给华灵院提供赞助本来不是财团发展计划内的事情, 但金佑臣知道桃桃的师弟关风与在这所学院读书, 作为她最亲密的师弟,关风与应该能帮助他找到桃桃。

    于是他带着赞助的名义来到了华灵院, 不这样他也进不来这全是灵师的地方。

    本来是想等到晚宴时霍迪把关风与请来他好好问清楚的, 却无意中一瞥让他看见了女孩手腕上的手表。

    那年的冬天他亲手送给桃桃的,他不会不认得。

    虽然眼前这女孩和桃桃长得没有半分相像, 香菇头, 黑眼镜, 穿得还像棵树, 但是金佑臣知道, 她绝对就是桃桃。

    不光是因为手表, 更是因为她的表情。

    ——没有疑惑, 没有不解, 而像在外面做了错事回家后被妻子捉住的男人一样惊恐。

    那双虽然惊慌却又没有丝毫歉意的漂亮眼眸,简直是一模一样,这在金佑臣眼里,已经是桃桃看见他时的招牌眼神了。

    她要不是桃桃,金佑臣心想,我就把自己的头割下来送给辛保镖当球踢。

    辛保镖一句少奶奶喊出之后,把全场仅剩的目光也吸引了过来。

    霍迪没有围上来,因为金氏财团的保镖已经将金佑臣围得水泄不通,他捏着一瓶易拉罐装的速溶咖啡,靠着礼堂的椅背静静地围观。

    那个保镖刚才喊了什么?

    周玉是金氏财团的少奶奶?

    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身上倒是有很多谜团。

    同样,谜团也意味着神秘与魅力,霍迪不由得更感兴趣了。

    这里人太多,桃桃原本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再和金佑臣相认,可她没想到事情发生得这样突然,金佑臣根本不受控。被金佑臣抓住那一瞬间她心叫不好,更在她控制之外的是,辛保镖直接喊出了“少奶奶”三个字。

    这下好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和金佑臣的身上转来转去,头上顶着大大的疑问。

    他们当然知道这少年是国内最有名的财团的小少爷,但是这女孩是谁?

    她是金氏的少奶奶?从前倒是没听说过风声,看模样……也不太像。

    桃桃拼命给金佑臣使眼色,生怕他在这里说出什么话来。

    要是被他当场揭穿了什么,恐怕她在华灵院也待不下去了。

    可是金佑臣见到她又惊喜又生气,根本没有接收到她的眼色,他小脸冰着,冷冷地说:“我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你太可恶了,应……唔……”

    只吐出了一个“应”字,“桃桃”还没说出口,他就被人捂住了嘴。

    捂嘴这种事当然不是桃桃亲自做的,霍迪本来就怀疑她,现在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盯着她,一旦她做了什么,那只狐狸恐怕更要联想纷纷了。

    不过她不动手,有人可以。

    在保护桃桃为她隐藏身份这件事上,元天空向来是很机灵的。

    他出手捂住了金佑臣的嘴。

    辛保镖曾经在闽城见过他一次,知道他是桃桃的生死之交,所以对他没什么戒心。

    因此,在所有人包括金佑臣本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元天空背后的飞行翼倏地展开,直接拽着金佑臣西装的后领,把他从礼堂里拖飞了出去。

    短短半分钟,原本气氛祥和的校庆一片混乱。

    元凌正在和嵇色邪说话,看见眼前发生的一幕,愣住了,嵇色邪也愣了。

    在几百位灵师眼睁睁的注视下,金佑臣就这样被元天空不知带到哪里去了。

    辛保镖这才反应过来,他捂着脸,花容失色尖叫道:“天啊,我们小少爷,他被歹徒绑架了——”

    *

    华灵院树龄最高的一棵梧桐树上,元天空曲着腿坐在树的高枝间:“所以你听明白没有?”

    金佑臣后颈的衣服被一根粗壮的树枝串住,整个人被挂在了树上,他漂亮的小脸冷冰冰的:“你完了。”

    元天空挟持他出来之后原本是把他放在树干上,但金佑臣却不老实,不停地尝试爬下去回头去找桃桃。

    几十米高的树稍有不慎小少爷就会摔断腿,为了不让他乱动,元天空索性就把他挂在了最粗的树枝上。

    少爷的衣服质量很好,挂了半天一点撕裂的痕迹都没有。

    元天空就趁这功夫跟他详细讲了桃桃的事,并且叮嘱他绝对不能在华灵院的灵师面前叫出桃桃的名字暴露她的身份。

    谁知道这死孩子脾气很不好。

    他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小孩不仅没有答应,还反复地威胁他。

    元天空见识过这孩子的厉害,天不怕地不怕的桃桃当初能被他逼到跳海,实在有点难缠。

    他顺手就弹了金佑臣一个脑瓜崩:“我说的话你到底记住没有啊?你平时上学听讲也是这么三心二意的吗?”

    金佑臣白皙的小脸瞬间气红了,从小到大谁敢这么对他?

    把他当众绑架出来、把他挂在树上、还敢这样羞辱他弹他脑瓜崩。

    就连桃桃都没有这样对过他!

    他死定了。

    金佑臣恨恨地想,等辛保镖赶到以后,他绝对要让辛保镖把这姓元的揍一顿,最好是把他屁股都打开花。

    “放我下去啊笨蛋!”金佑臣在树上扭来扭去。

    嵇色邪和华灵院的老师很快就赶到了,看着金佑臣被元天空挂在树上,嵇色邪差点气晕过去。

    金佑臣是为了赞助的事情来的,现在是华灵院最大的财主,元天空这相当于把九位数的人民币挂在了树上!

    今晚的风有点猛烈,万一把树上的钱吹跑没有了实验经费,他都没地方哭去。嵇色邪吹胡子瞪眼:“元天空你是不是皮紧了?去混沌冢一趟学什么不好偏偏和应桃桃学发疯,还不快把金少爷放下来!”

    桃桃不放心也跟出来看了,听到嵇色邪这话很委屈。

    骂元天空就骂,带她干嘛?又不是她授意元天空将人挂在树上的。

    她偷瞥金佑臣的表情,正巧金佑臣也在看她。

    通过他的眼神,桃桃知道今晚的事多半不会善了。

    她要倒霉了。

    元天空把金佑臣放下来,辛保镖连忙带着保镖们将金佑臣团团围住,以防歹徒再次袭击。

    虽然金佑臣很想现在就让人把元天空揍一顿,但他这次是代表金氏财团来的,还是得顾着点面子。

    他恶狠狠地瞪了元天空一眼,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没事。”

    “没事就好。”嵇色邪松了口气,“刚才听霍迪说你想见关风与?这样,宴会提前开始,我找人把关风与叫来,你跟他好好聊聊。”

    都已经找到桃桃了,还见什么关风与。

    金佑臣淡淡道:“不用了。”

    嵇色邪虽然在灵师界是有名的人物,但在拉经费做科研的事情上确实是有求于人,因此面对金佑臣的时候也很客气。原本说得好好的要参加宴会见关风与,现在又改变主意了,很难不让人觉得是他因为今晚的事情生气了。

    金佑臣如果生气了,那么赞助的事情恐怕就泡汤了。

    华灵院目前正在做的研究一旦没有了经费研究就会中止,那么之前一切心血就都白费了。

    虽然有钱的财团很多,但是愿意每年出九位数来支持研发一种对自身没有任何好处的财团恐怕世界上就只有一家了。

    嵇色邪道:“不想参加宴会,那我们去会议室聊聊关于研究室的事,你看怎么样?”

    这几乎相当于在明摆着要钱了,要不是为了研究室,嵇色邪也拉不下这张老脸。

    金佑臣:“明天再说吧。”

    他现在脑子里只能装得下桃桃,根本没心思想别的事,但这一句话听到嵇色邪耳朵里却像是九天轰雷。

    老头满脑子都是,完了,华灵院的钱被元天空这阵大风吹跑了。

    正在他痛苦万分眉头纠拧的时候,金佑臣又说了一句:“嵇校长,明天我会找您详谈赞助的事情,但今晚我有些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一晚,您看可以吗?”

    这句话顿时将嵇色邪从悲恸的绝境拉了回来,他连忙说:“当然没问题,华灵院里有很多干净的客房,我现在就找人安排。”

    “不必麻烦。”金佑臣的目光从桃桃的身上略过,“我的保镖已经在溪春镇上订好了住处,不住也是浪费,我回溪春镇休息就好,不过我对那里不熟,可不可以借一个学生带我在镇上转转?”

    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嵇色邪很愿意把华灵院最出色的学生派去为他服务。

    关风与的性子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他刚要找人去叫机灵的萧月图来,金佑臣说:“我看她就很不错。”

    一句话,又把在场人的目光聚集到了人群最后的桃桃身上。

    霍迪也跟来了,他笑吟吟地问:“她是您的未婚妻吧?刚才在礼堂里,好像听辛保镖叫她少奶奶。”

    未婚妻?少奶奶?

    要不是霍迪提醒嵇色邪差点忘了这茬,他看看金佑臣,又看看桃桃:“你们?”

    桃桃瞪圆了眼,一脸茫然与无辜,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乱说啊的表情。

    金佑臣努力表现得不那么森然,他想起元天空刚刚在他耳边絮叨的话,咬着牙假笑:“怎么会呢?我只是刚才看到她的手表,一瞬间有些认错人了,她戴的那只手表和我未婚妻的很像呢。”

    周围的灵师纷纷趁机拍马屁:

    “金少爷年少有为,未婚妻一定也很出色很优秀吧?”

    “金少爷时时刻刻挂念未婚妻,真是让人羡慕极了。”

    “是啊是啊,一定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不知道金少爷的未婚妻是哪家财团的千金呀?”

    金佑臣冷笑:“她已经死半年了。”

    灵师们:“……”

    桃桃:“…………”

    “她,还有他。”金佑臣又指指元天空,“借我当向导,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嵇色邪直接替他们答应了。

    元天空想起刚刚的事,总觉得这死孩子是想报复他,不由打了个寒颤:“我就算了吧,我还要回去复习功课准备明天的随堂测验呢。”

    嵇色邪拍拍元天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祸是你自己闯的,为了研究室的经费,就忍忍吧。”

    *

    溪春镇。

    即使是镇上条件最好的酒店,对于金家小少爷而言也有些简陋了,不过金佑臣不在乎。

    之所以拒绝住在华灵院,是因为那里不好施展。

    到了外面,他不需要在华灵院的校长面前维持修养,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元天空被挂在了衣架上。

    原本是想把他挂在树上的,但是缺乏工具,保镖不方便高空作业,只好从酒店搬了个立式衣架,把他后颈的衣服穿过挂钩就算是挂了,但是衣架和元天空差不多高,所以他双脚还在地上。

    两个保镖站在他左右两侧,一人伸出一根指头弹他脑瓜崩,已经弹了十分钟了。

    桃桃:“你的报复心也太强了。”

    金佑臣出了华灵院就没说话,一直等着桃桃主动开口。

    女孩在听到他要带她到溪春镇后,回了趟宿舍拿上了东西——一套换洗的衣服和一盆枯萎的花,就跟着来了。

    她抱着花跟在他身后,直到来了酒店总统套房的客厅后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可这一句话让金佑臣直接气红了眼睛:“他把我挂在树上你还为他说话!你到底在不在乎我啊?”

    桃桃摘掉了头套和假面,露出一张白净漂亮的少女面孔。

    跟金佑臣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说话的。

    要是逆着他吵,他只会吵得更凶。

    要是顺着他哄,他只会说她不真诚。

    桃桃已经摸透了小孩的脾气,捂着肚子:“早饭没吃,中饭没吃,晚饭也没吃,胃好痛哦——”

    这一句连忙把金佑臣即将喷发的火山熄灭了,见两个保镖还在兢兢业业地弹元天空脑瓜崩,他怒道:“你们是聋了吗?没听到少奶奶说她饿得胃疼?”

    保镖都是在他手底下磨炼过许多年的,一听这话连忙放开元天空。

    一个去买胃药请医生,一个去准备细软可口的晚饭。

    元天空额头已经被弹红了,他把自己从衣架上放下来,坐到桃桃身边:“死孩子气性那么大,现在你该解气了吧?”

    金佑臣冷冷地看着他,元天空瞥了眼自己和桃桃的距离,连忙挪开了一点,金佑臣这才收回目光。

    他拿起一个香梨,用果刀削皮。

    他从没做过这种事,手法很不熟练,将一个梨子削得坑坑洼洼,还差一点割破了手指。

    金佑臣把梨递给桃桃:“你饿了,先吃块梨吧。”

    见他气消了,桃桃接过梨啃了口,问道:“你来华灵院做什么?”

    “你还问?”金佑臣瞪了她一眼,“你消失了快半年,我要是不来华灵院能找到小师弟吗?原本只是想和小师弟问清楚你的下落,但是无关人等不能进入华灵院,为了找你……”

    为了找她,金氏财团这一次大出血,答应每年给华灵院提供几个亿的研究经费。

    这话要是说出来,以桃桃贫穷的现状和贪财的性格,金佑臣觉得她会气死,所以他想,还是不要告诉她了。他将桃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心想女人可真是吞金兽。

    桃桃吧唧吧唧啃着梨子:“你找我干嘛?”

    在图书馆的时候关风与说过,来华灵院之前金佑臣先找到了罗侯,似乎是他大哥金斯南不太安分。

    桃桃以为他来这里是有事要她帮忙,想当然地问道:“是要我帮你对付金斯南吗?”

    “你是想气死我吗?”金佑臣阴晴不定,一下又生气了。

    他一把抢过桃桃手里的梨,丢给元天空:“反正你也没有心,给你吃还不如喂狗。”

    元天空:“……”

    桃桃咽下嘴里的梨:“我不就随口问问嘛,那么小气。”

    “随口问问?”金佑臣拧结着眉,“你知不知道你失踪了半年我有多担心?听到混沌冢出事我不停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就算了,还把我拉黑,好不容易联系到了混沌冢的灵师,他又不知道你的去向,我差点以为你死了……”

    辛保镖端着饭菜进来,适时插了句话:“少奶奶,您看少爷都瘦了。”

    金佑臣确实瘦了很多,他因为平时用脑过度,身体发育本来就慢,比整个年纪的男孩子矮上一截,一瘦就显得更小了,要不是他那点早慧的气势撑着,看起来甚至像个小学生。

    “我只是忘了把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也没人提醒我啊。”桃桃理亏地说,“我现在是鸣钟人,鸣钟人听说过吗?混沌冢现在都归我管,我是老大,平时日理万机很忙的……”

    金佑臣听得耳朵疼:“你还是闭嘴吧。”

    桃桃确实有点饿了,她拿碗吃饭:“在闽城见面那次,你急着回去处理你大哥的事,有结果吗?”

    “父亲已经查清楚了,当初就是他收买了船上的员工放暗灵师上船。”金佑臣冷笑,“父亲把他教训了一顿,原本想找人绑了他身边那个叫朱颜酡的女人来仔细调查,没想到却被她跑了。”

    元天空听到朱颜酡三个字时抬了下眼,桃桃敏锐地察觉到了:“你认得?”

    元天空点头:“她就是当年混入特调局的奸细,没想到她去了金斯南的身边。”

    金佑臣:“这几个月金斯南一直被父亲关着,前阵子才放出来又不老实了。我派李管家盯他,前些天传回了消息,那个叫朱颜酡的又回了他身边,最近在私下打听一些事情。”

    “李管家?”桃桃疑惑,“他一个凡人能探出这么多东西?”

    “李管家很厉害的,办事很得力,不然我也不会留他在身边。”金佑臣说,“他查到了一些消息,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朱颜酡似乎在打听,救世盟的灵师收集了十方璞后送往哪里。”

    “朱颜酡代表的应该是寂静寮,这应该寂静之主想要知道的,不过他们又要十方璞做什么?”桃桃低头思考。

    金佑臣:“你现在是混沌冢的鸣钟人,找下面的人查查不就知道了?”

    元天空:“桃桃的处境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否则她也不会闷不吭声地来华灵院了。”

    金佑臣:“你好像很了解?”

    元天空没理会小孩乱吃的飞醋:“寂静寮在特调局和混沌冢都有卧底,而且藏得很深,直到现在都没有被找出来,在不确定奸细是谁的情况下,桃桃这边知道的消息一旦对外宣扬会打草惊蛇,所以就算要查也只能私下去查。”

    桃桃思考了一会儿,抬头问元天空:“你觉得现在世间的正邪力量是怎样的状态?正大于邪,还是邪压过正?”

    元天空:“虽然有部分强大的邪祟从十方炼狱里逃了出来,但数量并不多,堕神道已经灭了,世间灵师却有很多,只要齐心协力在结界消失之前补齐炼狱之门,人间的末日也不一定会到来。”

    “所以是正大于邪,对吗?”

    “我想应该是吧。”元天空说道。

    “师祖曾经对我说过一件事,在他看来,寂静之主作恶、杀灵师,根本目的是为了让世间正邪守恒。”桃桃说,“我想,寂静寮当初屠杀混沌冢,除了寂静之主想要杀我顺便打散救世盟的会议外,应该也有这个原因。”

    混沌界一战后,混沌冢失去了李鹤骨和四位五株灵师,这对灵师界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损失,正能贴得上寂静之主的想要的正邪守恒的局面。

    现在她想寻找被救世盟收集的十方璞碎片,是为了什么?

    该不会在她眼里,现在世间的正邪仍然没有守恒,那她又想利用十方璞的碎片做些什么?

    桃桃思考得有些头疼,拿出一根雪胆枝吸了起来。

    这两个月天天吸雪胆枝,她夜里被剧痛缠身的次数少了一些,不会每晚都发作。

    “你现在心烦的时候就喜欢抽烟吗?”金佑臣问。

    桃桃将雪胆枝递到他面前。

    辛保镖说:“少爷他不抽烟的。”

    金佑臣先是愣了愣,而后美滋滋地张嘴咬住雪胆枝用力吸了一口。

    桃桃本意是让他闻闻看那并不是香烟,但没想到他借着机会和她间接接吻,吸完脸还红了。

    桃桃无奈,但洒脱惯了,要是因为小孩吸了一口就叽叽歪歪把雪胆枝扔了或是擦擦再吸就不是她了。

    她收回手,继续边吸着雪胆枝边思考。

    寂静之主为什么一定要世间正邪守恒,李鹤骨当初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只是站在窗边看着天上稠浓的雷云,对她说,因为所谓的天道。

    天道是什么?

    李鹤骨说世间并没有真正的仙人,神明就是所谓的天道,它是一种管辖天地间的秩序。

    至于这种秩序存在的意义和运转的规则是什么,桃桃不清楚。

    她吐出一口冰冷的雾气,心想明天回了华灵院,可以去图书馆查一查,那里说不定有她想知道的答案。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寂静之主派朱颜酡到处打听,恐怕是在打救世盟收集的十方璞的主意。

    救世盟灵师收集了十方璞后会统一封存运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桃桃虽然不知道具体在哪,但也能猜到。

    对于灵师界而言,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只有两个。

    如果不在混沌冢,那一定是在特调局了。

    寂静寮既然敢屠杀混沌冢,那么想必闯进特调局也没什么不敢。

    她对元天空说:“要把这事尽快告诉元凌,以免寂静寮做手脚。”

    元天空:“明白,明早回去我亲自找他,提前做好准备,说不定还能瓮中捉鳖打暗灵师一个措手不及。”

    另一边,金佑臣还沉浸在和桃桃的间接接吻里,美滋滋的地吩咐辛保镖:“拿点酒来。”

    他托着下巴看着桃桃:“你累一天了,喝点酒助眠睡一觉吧。”

    桃桃这几个月夜里被剧痛折磨,睡眠一直不好,她接过辛保镖递来的酒喝了一口。

    一口酒进到嘴里,她忽然想起曾经辛保镖抬来的冰箱里一瓶矿泉水都要一千六百八十八块,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该不会这酒……

    辛保镖看她翻着瓶底找标价,很自然地想起了从前在夜来香的事。

    他贴心地说:“少奶奶放心,这酒并没有一千六百八十八……”

    桃桃放心地咽了下去。

    辛保镖:“少爷怎么会给您喝那么廉价的酒呢?这瓶酒十六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出来匆促没带太好的酒,庄园的地窖里还有瓶一千六百万的,少爷说和要等到和您的婚礼那天再喝……”

    桃桃开始咳嗽。

    金佑臣拍拍她的背顺气,他还和以前一样,晚上只喝热牛奶。

    桃桃的酒量一直都不好,这酒的度数又高,喝了几口就晕乎乎的,眼皮子打颤没什么意识了。

    金佑臣开心地放下酒杯,让保镖们都出去。

    元天空不信任地看着他:“死孩子你想干嘛……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保镖捂着嘴拖出去了。

    桃桃微醺,脸颊泛着红。

    她很少有这么安静柔弱的样子,金佑臣先是戳戳她的脸,又摸摸她的头发。

    他目光落在桌上那盆桃桃带来的枯萎花朵上。

    在华灵院的时候听元天空说,花里好像有一个灵魂。

    他记得那个男人,当初在闽城的大海上,那男人微笑着告诉他,桃桃是他的新娘。

    金佑臣很不喜欢他,不对,与其说是不喜欢,不如说是忌惮。

    他虽然笑得温和,但金佑臣直觉那笑容背后有些令他感到森冷的东西。

    桃桃这次来华灵院也是为了找一种雾气修补他的灵魂。

    想到这,金佑臣很不开心,那男人对桃桃似乎很重要。

    他知道不能破坏这盆花,但扯一片花瓣应该没事吧?让他在花里痛一下也好。

    虽然早慧,但年纪毕竟还小,多少有点小孩子的幼稚,他刚要朝那花伸手,醉酒的桃桃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

    金佑臣啊了一声缩回手,心想这女人不能处。

    清醒的时候拉黑他、不理他只当世界上没他这个人,醉酒后他要扯花瓣却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真是可恶。

    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可恶的女人。

    金佑臣冷哼一声,他从沙发上起来,弯腰打算将桃桃抱到床上。

    愿望是好的,现实却很残酷。

    他一手搂着桃桃的后背,一手放在桃桃的腿弯下,嘿呀一声后,他傻眼了。

    ——竟然没抱动。

    当然不是因为桃桃重。

    少爷养尊处优,年龄又小,个子还没桃桃高,能抱动才怪。

    辛保镖还没有走出去,他看见了,走过来:“少爷,我帮您把少奶奶抱过去吧。”

    “走开啊。”金佑臣说,“我自己的女人当然要自己来抱。”

    他又尝试了五分钟,可是生理上的力量是很难在五分钟内有什么提升的。

    金佑臣放弃了,但身为男人,哪怕是个十四岁的男人也是有自尊心的。

    他对辛保镖说:“把桃桃放到我背上,我背她过去。”

    于是辛保镖帮忙把醉酒的桃桃放到了他的背上。

    金佑臣吃力地背着桃桃往卧室踉跄走去,在辛保镖的搀扶下终于把人放到床上了。

    他说:“你出去。”

    辛保镖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床,不放心道:“少爷,冒昧问一句,您想干嘛?”

    金佑臣冷着脸:“我和我的未婚妻睡觉,不行吗?”

    这句话吓到了辛保镖,他结巴道:“少少少……少爷,您您今年才十四岁……啊不不,已经十五了,但是根据医学上的常识来看,男孩至少要二十岁才会完全发育,这……这样不好吧?就算您可以,怕是明天少奶奶起来也是会杀了您……”

    金佑臣嫌他啰嗦,直接把他赶了出去。

    他抱着玄魂花回到了卧室,故意把花放到正对着床的柜子上,而后去浴室洗了个澡。

    刚洗完澡的少年穿着浴袍,纤细漂亮。

    他站在床前看了桃桃一会,脱了鞋子爬上床。

    桃桃在床的左边,他靠在床的右边,目光落在少女的脸上。

    不是没有见过别的女孩。

    也不是不知道少女的心思不在他身上。

    桃桃有很多缺点。

    脾气坏、忘性大、没心没肺,拉黑他半年都不记得有他这个人存在,还不太有文化,甚至还喜欢别人。

    她不像学校里的那些女孩一样多才多艺,会弹琴、会跳舞、会聚在一起对国际大事发表自己的见解,更不像父亲安排他见面的那些女孩一样温顺礼貌。

    她只会在深夜的海上徒手撕开妖兽的头颅,残忍又暴力。

    只会浑身浴血为她根本不认识不熟悉的人战斗,天真又愚钝。

    但喜欢就是喜欢了。

    见了她,就像见过巫山与沧海,在那以后,世界上的一切山水都索然无味了。

    没有人比得过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过。

    金佑臣伸出手指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醉酒中的女孩发出不耐烦的声音。

    她身上有股好闻的草木香,金佑臣窃喜,他捏了一会儿她的脸,转头朝桌子上的玄魂花吐了下舌头。

    就算是强大的邪神又怎样?

    金佑臣心想,桃桃现在还不是在我的床上?

    即使平日里看起来再成熟,到底是有点小孩子心性的。

    金佑臣捏够了桃桃的脸,为她拉上被子,跳下床躺在房间内的沙发上。

    灯光熄灭,一室幽静。

    金佑臣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大海湛蓝,海鸥飞翔。

    在他亲手买下的小岛上,桃桃穿着纯白的婚纱朝他走来。

    牧师喃喃低语:“少奶奶,您要说I Do。”

    桃桃漠然:“听不懂。”

    即使做着梦,金佑臣也忍不住咧开了唇角。

    在金佑臣的呼吸渐渐平稳后,玄魂花枯萎的花瓣上突然闪过了一抹暗红色的光芒。

    弥漫至了整个房间,而后,将睡梦中的桃桃笼在了那道红光里。

    第165章

    小孩冷漠道:【不关你事。】

    酒是个不错的东西。

    以往夜里, 桃桃躺在床上,要么被剧痛折磨,要么脑子里的东西杂乱纷扰, 难以入睡,今晚喝了点酒,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南宫尘灵魂破碎以后, 她身上永劫同身咒的力量微乎其微。

    虽然帝钟在身边, 没有邪祟敢靠近吞噬她的藏灵身, 但每晚的噩梦却无法避免。

    要么是十方炼狱里的恶鬼各种各样嘶嚎的形状,要么是混沌界那夜的大火和鲜血,要么是那冰冷的声音不断在耳侧提醒她,人间因她而毁灭, 这是她种下的恶果。

    总之, 每一个梦境都令人恐惧不安。

    今晚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影响, 桃桃并没有做噩梦。

    在梦中, 她站在一片荒芜嶙峋的荒原上,荒原中央有一座破旧的草屋。

    梦中的夜比现实中还要漆深, 天上只有零星几粒星子闪着孱弱的光芒, 诡异的黑云稠浓,像一盆滴了墨的水, 随时要从天际倾斜下来。

    在苍茫的黑夜里, 那草屋中闪着一点微微的烛光。

    桃桃知道自己在做梦, 她原本想要安静地等待梦醒, 但那点烛火总是在她眼前晃跃、闪烁, 让她好奇。

    在这样没有人烟的地方,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盏灯火?

    桃桃走过去, 草屋门虚掩, 轻轻一推就吱嘎吱嘎响。

    屋里空旷,除了一盏烛火外,就只有一个瘦小的背影。

    那看起来是个孩子,他穿一身洁净的白袍,带着兜帽,背朝桃桃坐着。

    不是往日梦里的恶鬼。

    桃桃轻手轻脚走到他背后,伸出指尖戳他:“喂。”

    小孩回过头,桃桃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看背影是个人,可这小孩却长得很奇怪。

    他有四肢,有头发,有脸的轮廓,脸上却没有五官。

    人怎么可能会长成这个样子?桃桃心想,他不会是邪祟吧?

    她每晚都会梦到邪祟,今晚应该也是。

    这是邪祟的阴谋,故意在荒野上幻化出一间屋子,用温馨的灯火吸引她进来,然后趁她不备将她一口吃掉,就像古代故事里化身美人诱惑书生的狐妖那样。

    真恶毒。

    桃桃在梦里无法使用任何力量,几乎等同于任邪祟宰割的羔羊,所以站得离这无面小孩远远的,时刻警惕他出手。

    可是小孩什么都没有做,他察觉到了桃桃的警惕,转过了头去。

    他没有五官,很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情绪,他也没有嘴,不会说话。

    桃桃在他身后站了一会,觉得他就算是邪祟,目的应该也不是想要害她。

    如果是,他早下手了。

    想着,桃桃胆子大了点,朝小孩走去:“这是哪里啊?”

    小孩默不作声。

    桃桃又问:“你是谁啊?”

    依然默不作声。

    桃桃拍了拍额头:“我傻了,你连嘴都没有,怎么会说话呢?”

    桃桃陷入梦里很难醒来,在这里待着又很无聊,她像只多动的小猫在屋里转来转去,最后将目光落在小孩的脸上。

    他皮肤却很白,四肢纤细,模样不过七八岁,脸上虽然没有五官,但看起来软乎乎的。

    反正也是梦,干脆试试小怪物的手感好不好。

    桃桃想着,伸手在小孩的脸上掐了一把。

    她见小孩一直安静地坐着,以为他是个修为很弱的好脾气邪祟,没想到手刚落在他的脸上,小孩反手一巴掌,重重地抽在了她的手背上。

    在这梦里竟然是有痛觉的,桃桃啊了一声缩回手。

    她看着自己泛红的手背,不可置信:“哟,还挺凶,这到底是哪里,你说不说?不说我揍你了!”

    小孩这一次没有装作听不到,他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堆积的灰尘里缓缓写下几个字:【我的灵境】

    灵境。

    这个词桃桃听说过,是只有少部分的邪祟才能使用的力量。

    当初在迷津渡里,息壤将她拖到心魔魇境里,让她回到了小时候,那心魔魇境就是灵境的一种。

    总而言之,这是一种妖魔将人类带入幻境中的手段。

    “你放屁。”桃桃不信,“这明明是我的梦。”

    【你的梦境和我的灵境,并不冲突。】

    桃桃半信半疑:“那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小孩冷漠道:【不关你事。】

    桃桃心想,还挺傲娇的,又转念一想,如果这小孩说的是真的,这不仅是她的梦,还是他的灵境,那岂不是意味着,在她梦境之外的真实空间里,这只小邪祟很可能就在她身边吗?

    她倒是无所谓,但如果她没记错,在她喝醉之前金佑臣还在他身边。

    他不会有危险吧?

    想着,桃桃试图从这个梦里醒来,但是无果,这梦和她从前做过的很不一样,清晰真实,她甚至还有触觉。

    真的是梦吗?

    不对,小孩刚刚说了这不仅是梦,还是他的灵境,难道要出去还得靠他?

    桃桃对无面小孩说:“放我出去。”

    小孩不理她,桃桃蹲在他面前,捏他脸颊:“我让你放我出去,你聋了吗?”

    小孩将头转朝向她,虽然他没有眼睛,但桃桃能感觉到,他在看着她。

    【不放。】

    “为什么?”

    小孩在地上写:【喝醉酒就会随便睡在别人床上,像你这样三心二意的女人,永远都不要出去了。】

    桃桃:“?”

    ……

    金佑臣的生物钟很好。

    早上六点,他准时从沙发上醒来,看着陌生窗外昏暗的天色才想起自己不在家。

    今天不需要晨起学习,他想再睡一会儿,可刚闭上眼,心里又冒起另外一个念头。

    他走到床边,看着桃桃柔软安静的睡颜。

    按桃桃的脾气,要不是喝多了,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和她一个屋子睡觉,得好好珍惜才行。

    金佑臣脱掉鞋,又爬上床。

    他给桃桃掖好被子,而后一手环住她,美滋滋地睡了回笼觉。

    回笼觉不仅睡上了,甚至昨晚的梦都续上了。

    穿着婚纱的桃桃美得干净又梦幻,金佑臣听着宾客窃窃私语说着金夫人真美啊,这两人天生一对这样的话,几乎笑醒。

    下一秒,他真的醒了。

    但不是笑醒的。是被桃桃一脚踹在地上吓醒的。

    早上九点,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

    桃桃终于从那个奇怪的梦里挣脱出来,一睁眼看见床上有个人,本能地伸腿把金佑臣踹了下去。

    她一脚的力度不是闹着玩的,金佑臣惨叫了一声。

    守在外面的辛保镖连忙跑进来,惨无人道地哀嚎:“少爷没事吧——”

    差一点就有事了。

    金佑臣捂着大腿爬起来,瞪着桃桃:“你干嘛?!”

    桃桃反瞪着他:“你干嘛?”

    趁人喝醉偷偷摸摸抱着人睡觉这种事金佑臣是有点理亏,但他不想承认,硬着头皮说:“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我在我自己床上抱着自己的未婚妻睡觉,不行吗?”

    桃桃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低头看了眼自己,衣服完整。

    她也知道这小屁孩不敢真对她做什么,但还是戳了戳他的额头警告:“下次再敢趁我喝醉跟我睡一起,当心我把你叽叽切成八段拿去喂狗。”

    金佑臣:“……”

    辛保镖:“…………”

    也不知道少爷的那个能不能切成八段。

    这明显对待小孩的语气让金佑臣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他幽幽道:“我已经十五岁了,别把我当成五岁小孩。”

    “我要是不把你当五岁,你挨得就不止一脚了。”桃桃下床洗漱,“几点了?有早饭没?我饿了。”

    金佑臣看了眼辛保镖,辛保镖说:“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他见桃桃进了浴室,低声说:“但是少爷……少奶奶这动不动就踹人的习惯可不好,她还扬言要切您的……那个,为了保证您的生命安全,以后还是不要和她独处一室了……”

    “闭嘴啊。”金佑臣不耐烦地说,“她是因为喜欢我才这么说,要是不喜欢我早就把我打死了。”

    “真的吗?”辛保镖很不信任地问道,“您真的是打心里觉得少奶奶喜欢您,而不是自我欺骗吗?”

    “把我当小孩子喜欢也是喜欢。”金佑臣满不在乎道,“只要是喜欢,无论是哪一种,我都喜欢。”

    ……

    桃桃吃完早饭,虚龙已经在酒店外等待了。

    她站在虚龙的头颅前看着它。

    也许是记得上一次桃桃将雪胆枝塞进它唇间的事,虚龙十分温顺,丝毫没有它外表看起来那样恐怖。

    “你的眼睛被暗灵师挖走了,应该在行香子身上吧?她已经被阿与解决了,不知道尸体在哪,眼睛又还在不在,有机会我会帮你问问,如果还在,我帮你取回来。”

    桃桃上一次喂它雪胆枝虽然是为了趁机拿到它的涎水,但站在虚龙面前,总是会让她想起许多事情。

    被烧毁的混沌界。

    葬身于海浪的李鹤骨。

    在寂静之主手下被当成蝼蚁般碾碎的灵师。

    还有南宫尘。

    大约是遭受过相同苦难的人对于同伴总是有些超出常人的同理心,桃桃望着它那两只失去了眼眸的空洞,总觉得惋惜。明明该是灵兽,却只能藏在寂静寮找不到的地方做人类的工具,虚龙不会说话,但心里在想什么呢?

    “该走了。”元天空叫她。

    桃桃摸了摸虚龙头上的鳞甲,它没有躲避,只是仰天发出了一阵清亮的龙吟声。

    桃桃转身进了虚龙的体内。

    回华灵院后金佑臣就不能像现在这样随意地和她说话了,所以趁着现在使劲地黏着她。

    他坐在她面前,保镖一人端着一盘水果。

    桃桃已经吃过早饭了,不想吃这些,她问金佑臣:“你哥的事真不用我帮忙?”

    “只要调查出暗灵师的目的不会威胁你就好。”金佑臣不屑地哼道,“至于金斯南,父亲已经撤了他在财团的职务,限制了他的行动,我身边有几个灵师在,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你身边的灵师绝对不是寂静寮的对手。”桃桃说,“回去后我叫阿与给罗侯打个电话,让他安排一个厉害的灵师去你身边,也可以顺便帮你盯着你大哥。”

    金佑臣点头:“最近你的事情在灵师界闹得沸沸扬扬,桃桃,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做。”桃桃散漫道。

    “又敷衍我?”金佑臣不满,“你说不会再让混沌冢收集十方璞,可你不是那种能眼睁睁看着世界毁灭的人,你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你又知道了?”桃桃笑着看他。

    金佑臣说:“我小时候那么讨厌,你都不忍心让我死在暗灵师的火焰里,更别说这世界上的许多人。”

    桃桃笑得随意:“或许吧,但有些事不是只靠愿想和热血就能做成的,身为鸣钟人,要保护的东西太多了。”

    她有些困,靠在虚龙的内壁眯上了眼睛养神。

    昨晚她睡得很早,但并没有睡好,她做了一个很离奇的梦。

    梦里一片荒原上有一座破旧的草屋,屋子里有一个没有五官的白袍小孩。

    那小孩脾气很怪,冷言冷语,还打了她手背一巴掌。

    桃桃瞪着他坐了一宿。

    估摸着天快亮了,她却怎么也无法从梦中醒来,只能好声好气地跟小孩说,天亮了,她要上学了,再不醒来会迟到被老师骂的。

    小孩静了静,幼小的手拿着树枝在地上写了几个字:【求我,就让你出去。】

    求我。

    这两个字一下让桃桃梦回在渝城那日,南宫尘将楼上的老太太绑来后倚着门框,眉眼温柔:“不如桃桃求我吧。”

    桃桃当然没有求那古怪的小孩。

    她直接拎着小孩的后领将他拽到自己怀里,两手并用,去掐他柔软的脸颊。

    直到满脸被掐得通红,小孩才从她怀中挣扎出来:【你真粗鲁。】

    桃桃得意:“所以还不快放我走?告诉你,我可是帝钟的主人,当心我敲响帝钟让你这小怪物魂飞魄散。”

    小孩没有再写字。

    再一睁眼,桃桃就已经从梦里醒来了。

    桃桃一早上都在想这个梦,直到上了虚龙,梦中的情形还是记忆犹新。

    她不是没有梦到过邪祟,只是昨晚的梦太清晰了,所有的景物好像都是真实存在的,所有的感觉也是。

    小孩抽在她手背上的那一巴掌,她会疼,掐住小孩脸颊时,也会感觉到柔软的触感。

    小孩说,那是他的灵境,难道她真的被小怪物缠上了?

    虚龙很快停留在了华灵院,华灵院的老师已经在门口迎接了。

    趁着最后几分钟,金佑臣贴着桃桃蹭了蹭。

    桃桃:“你怎么像只小狗?”

    “是只小狗你就会喜欢我吗?”金佑臣看着桃桃怀里的那盆玄魂花,“他有什么好?”

    桃桃刚想说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又想起金佑臣不喜欢被人说是小孩。

    金佑臣拉起桃桃的右手,绅士地在她手背上轻柔一吻:“我走了。你放心,虽然我恨不得把他挂在城墙上风干,他死了我应该高兴才对,但我更不想看你难过,我会帮你的。”

    桃桃笑了:“你怎么帮?”

    金佑臣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在保镖的保护下走下了虚龙

    *

    校长室。

    嵇色邪看着刚刚签订的赞助协议,脸上笑出了花。

    金氏财团的小少爷不仅有钱而且大方,只是在校长室聊了几句,就承诺往后五年内每年给华灵院提供一笔三个亿的研发基金,并且对于华灵院的研究方向和成果不做任何干涉,这让华灵院做科研的老师喜上眉梢。

    金佑臣边喝着热牛奶边问道:“不知道我能不能进华灵院的研究所看看?”

    “研究所当然无条件对您开放,但今天恐怕不行。”霍迪说,“前些日子东区实验室在做光属性灵物融合进鬼魅的身体能否产生变异种的实验时不小心出了事故,现在研究所里到处弥漫着鬼毒,只怕要半个月才能清理干净。”

    辛保镖:“为了少爷的安全着想还是不要进去了,下次来华灵院再去参观也来得及。”

    可金佑臣的目的并不是看研究所,他想了想,又问:“你们应该知道我有一个未婚妻吧?”

    “实不相瞒。”小少爷开始编故事了,“我的未婚妻和我青梅竹马,我很爱她,但两年前她被邪祟伤了灵魂,一直沉睡不醒,我身边的灵师告诉我,华灵院有一种雾气可以让她醒来。”

    霍迪问:“昨晚您不是说未婚妻去世了吗?”

    金佑臣完全忘了自己还说过这种话,尴尬地咳了一声:“这是另一个未婚妻。”

    霍迪恍然大悟。

    听到小少爷要找雾气,许多人脸上都是茫然的神色,只有嵇色邪和霍迪若有所思。

    “雾气……难道是镇魂雾?”嵇色邪问。

    金佑臣:“那个灵师也没说清楚,只是说很珍贵,不知道华灵院能不能割爱,让我拿去救我的未婚妻。”

    嵇色邪思考了一下:“金氏财团给了华灵院这么大的资助,按理说我们不应该小气,只是这种雾气对华灵院来说很重要。”

    辛保镖:“难道十五个亿还不够买它吗?”

    “当然不是。”嵇色邪摆手,“镇魂雾虽然是罕见的灵物,但价值也远不抵金氏财团赞助的十五个亿。只是镇魂雾,它的名字叫镇魂是有原因的,具体原因我不方便透露,如果把它从华灵院取走,恐怕人间会大乱。”

    “不如把您的未婚妻带到华灵院,我们请最好的灵师给她诊治看看。”霍迪笑着说,“镇魂雾的作用是镇压灵魂,按理说它对养护灵魂没有作用,除非和别的灵物搭配,您未婚妻的症状倒不像是能被镇魂雾治愈的,或许有别的办法能帮她。”

    金佑臣蹙起眉。

    本以为投了这么多钱要一种雾气应该不难,只是华灵院的回答让他无话可说,并且不像作假。

    将这种雾气带出华灵院,人间会大乱?它在华灵院,到底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

    桃桃回到华灵院后已经接近中午了,她没有去吃饭,直接来到了图书馆。

    昨晚金佑臣说,暗灵师在私下打探救世盟封印十方璞的地方。

    联想到李鹤骨曾经说的寂静之主想要世间的正邪守恒,她想来查查灵师历史上有没有什么类似的记载。

    华灵院虽然收藏术书的数量远不如混沌冢多,但是对于灵师历史上的一些典籍和记载却很全。

    桃桃从正午一直看到天黑,翻了四五本书,发现从前的历史上并没有过哪个灵师想要正邪守恒一说。

    难道只是寂静之主的个人行为?她盛世杀灵师、乱世杀邪祟,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桃桃正在翻的书叫《灵师编年史》,厚厚的一本,人类的历史存在多久,灵师的历史就存在多久。

    她先看索引,发现古往今来,灵师的历史就像人类的王朝更迭一样,不断变化,只不过人类历史是改朝换代,而灵师的历史却是邪祟与灵师交替的强盛。

    落日余晖透过图书馆的窗子落入了桃桃的书页上。

    此时图书馆内没什么学生,突然在角落内传来一阵苍老的咳嗽声,像是呛了什么灰尘,要把肺都咳出来了。

    桃桃回头看,只见那是一个穿着朴素衣服的白发老人。

    他刚刚想要爬到书架上去拿最上面的书,奈何架子太高,又落满了灰,所以被呛到了。

    桃桃合上书,走过去。

    她爬到架子上,取下了他想拿的那本书。

    老人还在咳,桃桃又去饮水机前给他接了一杯水,他喝了口水,这才缓了过来。

    “小朋友,谢谢你。”

    老人鸡皮鹤发,眼睛很温润,看向桃桃时的目光让她想起了李鹤骨。

    “不用谢。”

    桃桃放下水刚要离开,老人看向她手里的书:“你对灵师史有兴趣?”

    桃桃嗯了一声,她打量老人。

    他的衣服很干净,头发也梳理得很整齐,是教授吗?但从来没见过。

    “我叫齐瀚典。”老人注意到桃桃的目光,自我介绍道,“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觉得华灵院气候不错,来养病的。”

    齐瀚典。

    这名字好像刚刚见过,桃桃翻看着手里的《灵师编年史》。

    桃桃终于想起在哪里看过这名字,齐瀚典,他是这本书的作者。

    桃桃出于礼貌,也自我介绍:“周玉,我是狗尾草学院的学生。”

    桃桃本来想自己翻那本书,现在作者都坐到她面前了,不如直接问他,总好过一个人抱着几千页的书来啃。

    齐瀚典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你对这本书的内容似乎有些疑惑。”

    桃桃不能直接问寂静之主,否则她的身份也可能暴露。

    她想了想,问道:“灵师的历史是一个盛衰交替的过程,比如五千年前,妖邪横行,我们现在所知的很多妖兽都是那个时代的产物,但是后来灵师出现,妖邪衰败。再比如史上最有名的大邪祟时代,邪气蔽日,最后还是被灵师清缴,但随之而来,灵师也跟着衰败。”

    “在历史上,灵师可以一时可以压过邪祟,却无法长久压住,在灵师的力量强盛之后总会迎来衰败,这是为什么?”桃桃不解,“我翻看了一些记载,在灵师的力量强盛时,总会有更强大的妖邪降世屠戮世间,而在邪祟力量强盛时,则会降临拯救世间的天命之人。”

    “这一切像是有谁故意设计好的,似乎想让正邪双方永远处于一个平衡的状态。”

    齐瀚典耐心听着,眼里亮起了一抹光,他解释:“这个问题从前也有人研究过,最后发现,盛极必衰,这是必然。”

    “哪里来的必然?”桃桃问。

    “天道管辖世间秩序,世间的平衡也在它所调解的范围之内,其实不光是邪祟与灵师,人类的王朝也是这样。”

    桃桃:“您的意思是说,天道就像一个监视器,虽然我们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它时时刻刻关注着世间的一切,并且根据世间的情况进行调整,之所以正邪的力量反复交替就是在它调解之下的结果?”

    齐瀚典点头。

    桃桃:“如果说邪祟太过于猖獗而降临天命之人镇压邪祟是为了拯救世间,那为什么灵师强盛时也要用邪祟消除灵师的力量?灵师强盛不是好事吗?这样世间就没有邪祟敢作乱……”

    她忽然想起李鹤骨曾经说过的话。

    “如果世间没有邪祟,百姓无所祈无所求,拿什么让他们听话?”

    “邪可以除,但不能尽除,人间可以太平,但不能处处太平。”

    “如果处处太平无邪,统治者的权威与权力必定受到波及,灵师的地位也必定一落千丈。”

    并非邪祟才会作乱为祸人间,灵师也会。

    李鹤骨对她说过大邪祟时代的由来,正是因为部分灵师掌权才造成了那样的结果。

    比起人类来说,邪祟与灵师都拥有超乎常人的强大力量,破坏力也比凡人更强。

    所以当灵师强盛自大,因为他们的掌权造成世间的灾难时,天道也要出来平衡,以确保世间的和平?这倒是无可厚非。

    但是寂静之主呢?如果说天道这样做的理由是为了让世间和平,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总不可能,她也是怀着一颗高尚的心想要世界和平繁荣吧?

    齐瀚典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你看上去好像已经明白了,但又好像不太明白。”

    桃桃剩下的不明白无法对他直言了,她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胡思乱想。”

    她将那本《灵师编年史》放回架子上,和齐瀚典告别离开了图书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书架尽头,齐瀚典才收回视线。

    他望着架子上那本自己写的书,笑了笑:“灵师存在的意义,天道存在的目的,许多年没有遇到会思考这个问题的小朋友了。”

    第166章

    你这小怪物怎么阴晴不定的?

    桃桃从图书馆离开时已经很晚了。

    夕阳落山, 夜幕浮现。

    在路上看到虚龙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她知道,它在送金佑臣离开。

    华灵院的教授个个都是人精, 因为担心她的身份被华灵院的人识破,金佑臣没有来道别。

    桃桃回了宿舍,洗漱过后站在窗边浇花。

    这几个月来, 无论她为玄魂花浇多少水, 放入多少营养液, 花都没有变化,一副枯萎了无生机的模样,恐怕真的只有华灵院的灵雾才能让南宫尘的灵魂恢复生机。

    桃桃手指拨弄着玄魂花花瓣下的茎,在上面挠了挠, 她是无意识这样做的, 可花朵却轻轻颤抖起来。

    没有开窗, 也没有风, 花却在颤抖。

    桃桃顿时停住了手,不可置信地喊道:“南宫?”

    花朵恢复了平静, 没有任何动静。

    应该是她看错了吧?

    早前金佑臣录下与嵇色邪的对话并发给了她, 通过那段对话,桃桃终于知道了雾气的名字。

    ——镇魂雾。

    华灵院的人说, 这雾气对华灵院的人有很重要的作用, 一旦拿走可能会人间大乱。

    能造成人间大乱的情形不多见, 镇魂雾的作用是镇, 镇什么?难道是用来镇邪祟?恶灵渊下面真有邪祟?还是说这镇魂雾其实不在恶灵渊里, 而是在另外的地方起着镇邪的作用。

    昏暗的屋里只点了一盏台灯, 桃桃坐在书桌前, 思考了很久。

    夜深了。

    桃桃四肢酸软, 那熟悉的疼痛又如潮水般降临。

    虽然在雪胆枝的调养下现在不会夜夜都疼,但一周也会发作几次。

    她静静躺回床上,等剧痛涌来,等剧痛散去。

    夜半时分,桃桃浑身冷汗躺在床上,已经没有去洗澡的力气了,靠在枕头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本以为这么累了可以一觉到天亮,可她一睁开眼竟然又回到了昨晚那个奇怪的梦里。

    桃桃是在剧痛消融后因为疲惫睡过去的,所以在梦中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小屋的角落里,和真实世界的她一样,浑身是汗,不停颤抖。

    昨晚那古怪的小孩也在,他半跪在她面前,拿一块洁白的手帕擦拭着她头上的汗珠。

    桃桃张口就问:“我怎么又来了?”

    第二句话则是看着那小孩的脸:“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小孩没有五官的脸上泛着一层坨红,像是喝醉了一样。

    他见桃桃醒了,把手帕丢给桃桃,起身站在了窗边。

    桃桃擦掉头上的冷汗,如果说早上醒来还不确定昨晚的种种是梦还是真的,那么今晚再次进来,她几乎肯定那是真的。

    ——真如这小孩所说,这里不仅是她的梦境,还是他的灵境。

    可要她进入邪祟的灵境里,邪祟的本体应该离她的本体很近才对。

    华灵院怎么会有邪祟呢?还是说因为南宫尘的灵魂重创,永劫同身咒消失,所以有邪祟附在了她的身上?

    看这怪小孩的一举一动也不像想要害她的样子,桃桃走到他身边:“为什么总把我拽到你的灵境里?难道你是鬼,死前有什么心愿未了?你说出来,我说不定能帮你,等解决了你的心愿就别缠着我了。”

    小孩一动不动,脸上的那抹红一直不消。

    因为没有五官的缘故,桃桃无法窥知他的表情,但直觉他现在是因为某件事而害羞。

    我也没干嘛啊。

    桃桃心想,这小怪物在害羞什么?

    小孩拿起窗台上的一根断木,在灰尘中缓缓写下了三个字:【不要脸。】

    这对于桃桃而言是很严重的指控了,她急道:“你才不要脸呢!我才刚醒,我做什么了?”

    小孩没有再说话,桃桃疑惑地靠着墙坐下,心想这小怪物真的太奇怪了,每晚都要拉她进到他的灵境,偏偏又不说是为什么,还总是说些奇怪的话。

    她捡了一根枯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小孩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朝她走过来:【你在做什么?】

    “在想寂静之主。”桃桃随口说,“说了你也不认得。”

    【我知道。】

    桃桃看着地上缓缓出现的三个字,抬起头看着他:“你知道寂静之主?”

    小孩点头:【她体内有两个灵魂。】

    关于寂静之主的记载,桃桃下午也在图书馆搜了,不过一无所获。

    华灵院压根不知道寂静之主的身份是三百年前的藏灵身,关于她的典籍留存还没有混沌冢的多。

    而在混沌冢的记载里,也只是将她几笔带过。

    根据桃桃几个月前在混沌界找到的资料来看,寂静之主原名崔故伶,是三百年前一个灵师家族不受宠的小女儿。

    神明在降生天命之人的同时也会降生藏灵身,藏灵身满身灵力,是世间万物都不能相比的,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天命之人觉醒力量的祭品。

    三百年前,神明将自己七分之二的力量投落人间,化为天命之人,也就是南宫尘。

    由于他力量太强,所以并不需要他的藏灵身拥有太多的灵力,与后世的藏灵身相比,崔故伶更像是一个摆设。

    因此,崔故伶活到了十几岁才觉醒灵力,并且南宫尘没有吞噬她。

    虽然李鹤骨说,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藏灵身不算人类,但藏灵身和人类一样会生老病死,并不会长生不老。可崔故伶却用着寂静之主的名字活了三百年,这三百年间她所作所为更是让人费解。

    桃桃:“崔故伶、弥烟罗,这应该是寂静之主两个灵魂的名字,但我翻遍了所有的典籍也没有查到那个叫弥烟罗究竟是什么人。”

    【你查不到的。】小孩在地上写,【弥烟罗,它不是人。】

    桃桃回想起那晚在混沌界,寂静之主被南宫尘掐断了头颅却仍然重生的事情,觉得有理。

    如果是人类,头颅断了,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桃桃问:“那它是什么?邪祟?是妖还是鬼?”

    小孩沉默了一会儿:【弥烟罗,是蛮荒狱的灵魂。】

    桃桃:“我记得师祖说过,蛮荒狱是一处独立的空间,在大邪祟时代,许多邪祟生活在那里,还有许多人类被掳去做奴隶,这样的一处空间也会有灵魂和意识吗?”

    【有。】

    在大邪祟时代,蛮荒狱每日每夜都有无数的凡人死去,又有无数的妖魔诞生,在怨气、死气、尸骨堆积成山,恶鬼凄厉嘶嚎的地方,于天地间诞生了一个灵魂。它没有实体,似雾、似烟,却拥有天生的灵智和世间最深重的魔气。

    【弥烟罗曾是世间最强大的邪祟,蛮荒狱在它的控制下,一片草木,一颗砂石都可以成为它的身体。】

    “既然是这么强大的邪祟,为什么又会和崔故伶共用一个身体?”

    【不清楚。】小孩淡淡地写下了几个字。

    桃桃盯着地上他写的字陷入沉思。

    天道的机制要正邪守恒,是防止世间纷乱,但寂静之主也要正邪守恒,她绝不可能也出于这个目的。

    难道是因为弥烟罗和崔故伶交替掌控着那具身体?由弥烟罗掌控身体时它杀灵师,由崔故伶掌控身体时她杀邪祟,所以才给人寂静之主那样反复无常的表现。

    不对。

    在混沌界那晚,第一个出现的明明是崔故伶的灵魂,她亲手杀了于师、王师还有莫长明,足以证明她对灵师的死活也毫不在意。

    所以寂静之主维持正邪守恒的目的是什么?总不会真是自诩为天道的使者来维持正义吧?

    桃桃看了眼小孩,心想他会不会知道?

    他这么奇怪,又好像很博学的样子,应该知道一些吧?

    她刚准备问,想法在脑子咕嘟咕嘟转了一圈,问出来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孩点头。

    也是,都连续两天把她关进灵境里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谁呢?

    “那你认得南宫尘吗?”

    小孩抬起头,虽然没有眼睛,但桃桃直觉他瞥了自己一眼。

    他沉静了很久,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又红了,接着才点点头。

    桃桃心想,他连南宫尘都知道,看来是真的很博学了。

    桃桃问:“既然认得南宫尘,那也应该知道南宫尘和寂静之主有什么关系吧?我在帝钟的记忆里看到了一副画面,他从前身边有一个女孩长得和寂静之主一样。既然寂静之主是神明创造的工具人,那么她的脸不会人人都有才对,一个时代也不可能出现两个藏灵身吧?从前我怀疑他喜欢寂静之主,因为我长得一样所以把我当成替身之类的东西,你看过霸总替身文学吗?就是香桂很喜欢的那种东西……但那晚南宫又掐断了寂静之主的脖子……啊——”

    桃桃抱着头,看着小孩落下的手和手里的那根木棍:“你又打我?”

    就在刚刚,小孩顺手拿手里的木棍狠狠敲了下她的脑袋,她不忿:“就算我啰嗦了一点你也不至于打我吧?”

    小孩打完了她,脸上也不见那害羞的红晕,转过身去面朝墙坐着了。

    “你这小怪物怎么阴晴不定的?”桃桃恶狠狠道,“要不是在梦里,你看我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小孩不理她。

    桃桃自己待了一会儿,觉得无聊,用脚尖踹了踹他:“放我出去!闷死了。”

    小孩依然不理她,她只好起身走过去,把他幼小的身体捞了起来,像昨晚一样,一手掐住他半边脸颊,用力揉捏。

    可怜的小孩没有嘴发不出声音,想要摆脱她,可桃桃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在桃桃报复般把他白皙的脸颊揉红之后,又凶巴巴地问:“你到底放不放我出去?”

    小孩白袍下的胸膛微微起伏,被她欺负的喘息不定。

    他平静了一会,面朝桃桃时的气势也有些凶了。

    不过一个小怪物再凶又能凶到哪去?桃桃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

    他朝桃桃伸出了手。

    桃桃不明所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要她的手。

    她伸出左手给他,小孩一巴掌拍了上去。

    桃桃当即跳了起来:“你吗的!”

    要是换了往常有邪祟敢把她困在灵境里她早就动手打人了。

    但对着这只小怪物,不知道为什么,她有股超乎常人的、异常的容忍。

    小孩不要她的左手,桃桃压着脾气又把右手递了过去。

    他动作很温柔,却叫桃桃不解。

    ——他卷着白袍的衣袖,在她手背上轻轻擦拭了几下,而后将手还给了她。

    为什么要帮她擦手?

    桃桃瞥了眼,心想自己的手背也不脏啊。

    只是这个位置……

    她恍惚中想起,好像是白天金佑臣分别时吻过的地方吧?

    *

    寂静之地。

    暗灵师跪在地上,压低呼吸声,生怕吵到高台上女人的休息。

    从混沌界回来她就闭关养伤,直到前不久才刚露面。

    在她养伤的这些日子,暗灵师们大多被派遣出去,有的打探消息,有的搜集活人。

    活人被送进这里就消失不见。

    暗灵师从小都是被血肉滋养长大的,看着这黑暗的空间两侧血池里漂浮的人骨和血肉也能猜出大概。

    作为八株的暗灵师,主人她吞噬几个凡人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只是在主人养伤的这段时间,没有看见崔玄一的影子。其他人对于主人是怕,但他不同,恐怕整个寂静之地,只有他是唯一一个真正关心主人的人。

    女人的声音将龙膏烛从发散的思绪里带了回来:“朱颜酡有消息了?”

    一个月前,主人要朱颜酡去查救世盟将十方璞存放在了哪里,前些天刚有消息传来。

    龙膏烛回道:“自从闽城海上游轮事件之后,金斯南在金氏财团的地位就不如从前了,他父亲已经剥夺了他所有的实权,以后恐怕很难为我们提供金钱上的便利了。”

    崔故伶白皙的脸颊正中央横亘着一道粗裂的伤疤,她半靠在榻上玩指甲:“他父亲那样碍眼,找个机会弄死就是了。”

    龙膏烛:“就算他死了,金氏财团还有一个小少爷,财团的决策权也不会落到金斯南的手里。”

    “那就连他一起弄死吧。”崔故伶眼里闪过一道锋锐的利芒,“李鹤骨死后,灵师界对寂静寮越来越警惕,想要杀几个灵师容易,但杀许多灵师却很难,不杀灵师,死的说不定就是你我了。要引蛇出洞,怎么能不放些上好的诱饵呢?”

    她手里拿起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面有两块幽蓝色的十方璞。

    原本寂静寮手里的十方璞并不止这些,但是大多都被她送给了九婴。

    当初她承诺,那些碎片永远归它,而闽城死难的凡人灵魂寂静寮一概不要,这才换来了合作。

    只是实在没有想到,它竟然那么不堪一击。

    崔故伶记得那晚九婴的头颅是如何破碎的。

    ——在那男人的手掌翻覆间,无法挣扎地化成了血肉的碎块,连同它的灵魂也一并消散了。

    那时她虽然被弥烟罗的灵魂压制住了,可她在那具躯壳里清晰地看见,南宫尘原本并不想管九婴如何肆虐城市。但在某一瞬间,他回头看见了应桃桃试图飞往海上去阻止九婴,所以,他替她出手。

    哪怕这样会耗尽他的力量,哪怕他会因此而灵魂消散,他也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每每想到那个画面,崔故伶的心就像从泡了酸梅的醋缸里捞了出来,一挤就朝外涌着酸水了。

    咔嚓一声轻响。

    她抬起手,发现尖锐的指甲被自己发狠弄折了。

    龙膏烛的声音将她从那沤馊的酸意里带回现实:“金氏小少爷身边有金斯南的人,昨天小少爷去了华灵院,那人是保镖之一,也跟着去了,虽然在华灵院里无法探查,但据那保镖说,华灵院有一座神秘的研究所,那里很可能封印着这一年来灵师界收集的全部的十方璞碎片。”

    “华灵院。”寂静之主呢喃思考着。

    龙膏烛:“往返华灵院要通过虚龙,进入虚龙的体内后无法分辨方向,所以哪怕从前我们的人也混进过华灵院,但对它的具体位置还是无从得知。”

    “朱颜酡不是说过,特调局与华灵院之间有一个相连的入口吗?她曾经在特调局待过,对于特调局的大门朝哪边开,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龙膏烛愣住:“主人,您是想……”

    原本寂静之主攻击混沌冢已经让他很惊讶了,现在看来,她还想要动特调局。

    崔故伶偏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龙膏烛:“我的伤还要休养,你们就代我走一趟吧。”

    上一次之所以能屠杀混沌界并不只是靠着寂静寮的力量,更是因为堕神道和九婴的助力。现在它们都死了,寂静之主有伤在身,崔玄一又不见了,仅凭剩下这些暗灵师,要怎么去特调局抢东西?

    龙膏烛思考了一会儿:“听说特调局有一位齐老,虽然不在神仙坛但实力深不可测,您不亲自去,只怕很难拿到。”

    “放在二十年前齐瀚典或许还能出手,他现在的身体早就不行了,特调局剩下那群不中用的东西,别说我了,就连你们也未必挡得住。”崔故伶的眼里弥染起一道令人心悸的暗色,“十方璞碎片,没有它,我的计划要怎么进行呢?”

    崔故伶笑了,她目光望入黑暗里,从血池的深处,缓缓浮现起百颗鲜血淋漓的头颅。

    龙膏烛认得,那是这些天来被暗灵师们到处搜罗来的凡人。

    他以为被寂静之主吞噬了,但没想到,只是被她炼成了傀儡。

    崔故伶漫不经心道:“带上他们,足够了。”

    *

    桃桃醒了,她没有立刻起床,而是在房间里仔细检查了一圈。

    已经连续两晚做了那样的梦,那小怪物一定就藏在她身边的哪一个角落里。

    她把房间上上下下搜了个遍也没有闻到一点邪气。

    怎么可能呢?桃桃泄气地坐在床板上,心想也许是这小怪物的邪力太厉害,她感受不出来?再或许小怪物不在房间里而在她身上,可是她身体并没有异常啊?

    华灵院有一处专门的净化屋,平时有学生外出完成任务后沾了邪气,回来后就会去那里检查。

    一旦身上真有邪祟,会有专门的老师来帮助你驱邪净化。

    桃桃不想一入睡就被那小怪物困在灵境里打手背了。

    她想了想,穿上衣服出去了。

    ……

    风和日丽。

    今天是周末,霍迪和一群女灵师坐在草坪上。

    众人看鲜花,看草坪,从灵师历史谈到西方哲学,女灵师们很开心,笑声一片。

    霍迪正笑着,忽然看到那个叫周玉的女孩走进平时不会有人去的净化屋。

    他和女灵师们低语了几句,起身朝那屋子走去。

    很少会有学生外出驱邪,所以净化屋几乎相当于一个摆设,这里人也不多,只有一个保安和一个负责测试的老师。

    霍迪递了根烟给保安,打听道:“那女孩来干嘛?”

    保安和他热络地聊起来:“好像怀疑自己身上有东西,含糊其辞的,只是说要帮她检查一下。”

    霍迪没有进去,在门口等着。

    十分钟后,桃桃满脸疑惑出来了。

    老师听了她的描述后将她带到了一个很像医院ct机的地方让她躺上去,而后不知道在外面进行了什么操作,等桃桃出来的时候,老师一脸负责地告诉她:“你身上没有邪祟。”

    然后就把桃桃赶出来了。

    桃桃之所以疑惑不是因为她身上没有鬼,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脑子一定出了点问题。

    她是神圣净化属性的灵师,又有帝钟在侧,那只邪祟敢不开眼缠着她?

    可如果是这样,小怪物又是怎么将她带入他的灵境里的?

    还有他擦她手背的那个动作,也太奇怪了吧。

    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金佑臣和她一个屋子睡觉后,又吻了她手背的两个晚上出现了?

    桃桃正在思考着,一出门差点撞在霍迪身上。

    她看见这男人就头晕,但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应付他。

    “霍老师。”她冷淡地打着招呼。

    “昨晚去了溪春镇,难道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没有。”

    霍迪热心到:“身上没有不代表住处没有,说不定那东西在你房间呢?华灵院的仪器库里有一种可以检测环境里是否有邪祟的仪器,学生接触不到,但我可以,我帮你借来,去你房间检查一下好不好?”

    “不用了。”桃桃不想和他纠缠,转头就走。

    霍迪却跟了上来:“学生的人身安全受到邪祟的威胁,这是我的分内之事,你别客气。”

    桃桃被他烦得不行,正在想要转头骂他的时候,徐山从远处跑来了。

    “周玉,快跟我去挑战场。”徐山作为狗尾草学院的首席,看学院内的所有人都像是小弟,大声地招呼她。

    “学校刚刚贴了下个月黄金狩猎赛的通知,黄金狩猎赛是学生和老师的对抗赛,名次越靠前奖励越丰厚。”徐山一副大哥的派头站在桃桃面前,“学院每个学生都要努力获得好名次,走,去挑战场我带你训练。”

    桃桃虽然不想跟他训练,但能趁机摆脱霍迪也不错。

    她跟在他身后走了,好在霍迪也很懂分寸,并没有跟上来。

    在进入学校的第一天,霍迪就跟她说过,华灵院的植物是经过特殊培育的。

    虽然是春天,但通往挑战场的路上却堆积着很多黄色的落叶。

    这银杏树不知道是用什么灵物杂交培育的,每一个月就会落一次叶子,很好看。

    同样好看的银杏叶桃桃也曾见过,在申城灵交坊。

    那时南宫尘还用着林泉的身体,坐在街边的树下看着一本无厘头的话本。

    桃桃突然站住脚步。

    那本书。

    桃桃仍然记得它的名字。

    ——《霸道缱绻鸣钟人,流落人间神明的死生爱恋!》

    她当时问南宫尘,书里讲了什么。

    南宫尘说,书里的主角是混沌冢的初代鸣钟人。

    从前桃桃不知道,但现在她已经清楚了,初代鸣钟人就是他自己。

    书中说,天命之人自诞生起就是有缺陷的,他必须尝尽人间的八苦七难才能觉醒神性,成为慈悲的神。

    桃桃问他,有什么缺陷。

    他说,天命之人降生时没有脸。

    没有眼睛、鼻子、耳朵,靠感知摸索周围的一切。

    没有嘴巴,靠浸在星光和露水里汲取能量。

    他没有脸。

    桃桃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想起那个无面的小孩,想起他的白袍,想起他在她和金佑臣睡了一间屋子之后冷冷吐出的那句说她三心二意的话,想起他昨晚擦拭她手背的动作。

    桃桃站在落叶如雨的银杏树下,呼吸停滞了,她转头朝着宿舍方向跑去。

    徐山一回头看见女孩的背影在路的尽头,他喊道:“周玉,你干嘛去啊——狩猎赛还要不要名次了?”

    第167章

    是我执迷不悟,是我飞蛾扑火。

    桃桃推开宿舍的门。

    她离开前将窗户半开着, 以确保屋里的空气时时流通,给玄魂花足够清新的空气。

    玄魂花就放在窗台上。

    桃桃缓慢走到花前,它看上去和往日没有区别, 只是明亮的阳光落在枯萎的花瓣上,让花瓣焦黄死寂的颜色多了一分生机,使人产生一种它存在生命力的错觉。

    那个无面的小孩会是南宫尘吗?

    他灵魂破碎得厉害, 所以只能在她毫无防备的睡梦里, 将她带入他的灵境。

    桃桃回想前两晚在梦里的种种, 又觉得那小孩的言行举止并不像南宫尘。

    南宫尘该是一缕风,或是一盏月,清冷皎洁。

    可是梦中的那个小孩,别扭不说, 还总是打她, 南宫尘可不会做抽她手背这种事。

    怪了, 难道是她想多了?

    桃桃伸手碰了碰花瓣, 如果南宫尘在花中的灵魂已经有些意识了,那么他应该能感受到她的触碰吧?

    玄魂花的九朵每一瓣都被桃桃轻轻点过, 但毫无反应, 和死物没什么区别。

    桃桃于是又朝下碰了碰它的花茎。

    她本来也没有抱什么期待,几乎要因为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可谁知花茎竟然动了。

    花茎连同着花瓣, 在桃桃手下, 轻轻颤抖着。

    桃桃想起, 昨天她碰玄魂花的花茎时, 它也颤动了, 但只是一下, 桃桃还以为是眼花。

    她连忙又挠了一下花茎, 动作很轻柔,但是玄魂花却像被挠了痒痒一样,不光是茎,整朵花都在颤动。

    这给了桃桃很大的惊喜,她试探地叫:“南宫?”

    玄魂花当然不可能回答她,但只要触碰花茎它就会颤动,说明它是有意识的。

    桃桃不停地挠花茎,它不停地颤,虽然只是一丝极其微弱的回应,但桃桃却很开心。

    天地之间每一处都有灵存在,只是浓郁程度不同,虽然还没有拿到华灵院的镇魂雾,但是休养了快半年,南宫尘在花中的灵魂应该也吸收了一些天地灵气,即便不能使他修补完整的灵魂重回人间,但也唤醒了他的意识。

    这是好事。

    这样一来,灵境中那小孩应该真的是他。

    想到这,桃桃不再去挠花茎了,她拉上窗帘躺在床上试图入睡,想在梦里再见他一面。

    早知道是他,昨晚就不会要求他放自己出来了。

    桃桃闭上眼睛,可是因为太兴奋怎么都睡不着。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两个小时,又猛地坐了起来,推门出去敲了同层萧月图的房门。

    萧月图马上就要毕业了,这学期不用去特调局实习,只要完成毕业论文和驱邪实践就可以。她周末喜欢窝在房间里追剧,最近她的偶像苏恩曜出了一部新剧,她没日没夜地捧着手机,食堂也不去,全靠泡面度日。

    在看到门外的桃桃时,她有些愣。

    元天空说过,在学校不能和桃桃走太近,以免暴露她的身份,所以她平时一直不敢和桃桃说话,没想到今天桃桃主动来敲门了。

    “有安眠药吗?”桃桃问。

    萧月图平常睡眠不太好,安眠药这东西是有的。

    桃桃伸手:“给我来点。”

    “你睡不好吗?”萧月图问,“我陪你去校医院看看吧,处方药不能乱吃。”

    她想起关风与说过桃桃晚上会发痛的问题,觉得桃桃可能是被疼痛折磨得睡不着,于是说:“要不我去找师哥?”

    “只是小问题,别麻烦阿与。”桃桃说,“给我几片药就行了。”

    萧月图只得找了安眠药给她:“一次最多吃两片,千万不能多吃……”

    她话还没说完,桃桃拿过她手里的瓶子一阵风似的跑了回去,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留下萧月图疑惑地看着她背影。

    ……

    桃桃回了房间,下两片药,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到傍晚才睁开眼,睡是睡了,可别说那个没脸的小孩了,她连梦都没做。

    桃桃坐在床上看了会儿安眠药,又看了会儿玄魂花,心想为什么小孩不拉她进他的灵境了?

    难道是她推测错了?还是说小孩白天是不工作的,要晚上才能拉人进他的灵境?

    桃桃睡了一觉,现在十分清醒,换成别人可能就会等明天再试,可桃桃这个人向来是喜欢作死为难自己的,加上南宫尘离开时给她的震撼与痛苦太大,想到或许能见到他,她也管不了太多,又吞了两片安眠药。

    上一次吞两片药她睡了五个小时,万一这次又只睡五个小时小怪物来不及把她拖入灵境怎么办?

    桃桃想到这,干脆倒了半瓶药片出来,通通吞了。

    ……

    再醒来时,桃桃已经不在自己房间里了。

    她头痛欲裂,睁开眼,面前是纯白色的吊顶和墙壁。

    是在校医院。

    房门虚掩,桃桃听见走廊上霍迪和校医交谈的声音。

    校医:“就算是灵师学校,你们做老师的也要多关心一下学生的心理健康,不要总想着竞争,总想着成长,有什么比孩子的安全更重要呢?”

    “您说得对。”霍迪的声音一如既往柔和,“我会注意,以后绝对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校医:“行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病人还没醒,你跟我去下楼去取药吧。”

    霍迪跟着校医离开。

    桃桃环顾四周,萧月图正倚在床边的沙发上睡觉。

    桃桃想坐起身,手上的吊针管碰到了床头的栏杆,一下把萧月图吵醒了。

    萧月图见桃桃醒了,连忙走过来。

    她眼睛通红,像是哭过了:“师姐,我知道混沌冢的事后你很难过,但就算你难过,也不能自杀啊!”

    桃桃:“……”

    根据萧月图的描述,桃桃“自杀”这件事是在她要了安眠药之后第二天下午才被发现的。

    她翘课一整天,狗尾草学院的老师来敲门,没有人开。

    萧月图正好路过看到这一幕,想起昨晚她要安眠药的事,觉得不对,就宿管打开了房门。

    一开门就看见桃桃呼吸平缓地躺在床上,床边放着只剩半瓶的安眠药,于是连忙将她送来了校医院。

    桃桃体质和常人不同,半瓶安眠药不足以致死,只是让她昏睡了很久,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她没有做梦。

    桃桃望着手背无用的针管,随手把它拔掉了。

    她撑着床想坐起来,但也许是安眠药嗜睡的缘故,浑身酸软。

    萧月图把她扶起来。

    她淡淡地说:“我没事,你帮我跟医生说一声,我现在回去了。”

    萧月图露出很为难的表情:“恐怕现在不行。”

    桃桃看着她的神色,顿时如临大敌:“你不会告诉阿与了吧?”

    “我看你躺在床上叫不醒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所以就给师哥打了电话。”萧月图说,“他虽然住得远,但算算时间,也该过来了。”

    桃桃叹了口气。

    这两个月,关风与一直在他的林中小屋里独自修炼,很少出现在外院,也几乎不和她说话。

    可是那天在宿舍里他所说的话每一句她都记得,以他的性子要是知道今天的事,还不一定会怎样。

    桃桃摸了摸鼻子,想着要趁关风与来这里之前赶紧回房间,还不等她行动,病房门被推开了。

    “师哥。”萧月图站起来。

    “你出去。”关风与看着床上的桃桃,脸色还算平静。

    萧月图起身走了。

    关风与走到床前。

    桃桃脑子飞速运转,想着要怎么解释才能不让他生气。

    绝不能说因为想要去梦里见南宫尘所以才吞安眠药,这样说,他肯定会生气的。

    桃桃含糊道:“我没有想要自杀,我只是……”

    “很疼吗?”关风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你现在还是睡不好觉?”

    桃桃怔了怔,而后自然接话:“我只是想着多吃几片药能睡得熟一点,没想到会让你们担心。”

    关风与知道她常常会夜里剧痛的事情,桃桃顺着他的话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我以为雪胆枝有用。”关风与拿过她的手臂,静静地端详着。

    原本就白且细,不知是不是因为现在身体虚弱的缘故,更像冬天的冰块一样,冷的同时泛着透明颜色。

    桃桃试图抽回手,他的另一只手却落在她骨节处轻轻按捏。

    每天半夜身体剧痛时,最痛的就是骨节,就算剧痛褪去,接下来的几天骨节处的酸痛也很难完全消失。被他这样捏着,虽然感觉很奇怪,但确实让桃桃酸痛的骨节舒适不少。

    桃桃低声道:“雪胆枝确实有用,从前每天晚上都会发作,现在的频率降低了很多。”

    “安眠药以后不准吃,我来想办法。”关风与说。

    桃桃笑了:“疼在我身上,医生都治不了,你能有什么办法?”

    关风与:“不是疼在他心上,他当然没有办法。”

    桃桃一怔,又听他问:“上次为什么骗我?”

    对于她因为本源受损而夜里疼痛的事关风与知道,但新生大会那天,她说她好多了,没有从前那么疼,所以他也放心了,但那时桃桃只是在骗他。

    桃桃抽回手:“我怕你担心啊。”

    关风与重新拿过她的手。

    桃桃想挣脱,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别动。”

    “小时候崴脚我也是这样帮你揉,现在你这样急着挣脱,心里在想什么?”他眼神微冷,“因为我一厢情愿的感情,所以连你的师弟都不能做了吗?”

    他这样一说,倒让桃桃不好说什么了。

    她靠着床板不动,自暴自弃了:“那你揉吧,但是有言在先,霍迪也在校医院,他一会儿就回来了,要是被他发现你在这里联想到我的身份害我离开华灵院……”

    桃桃扬起眉梢:“……就算你是师弟,我也会生气的。”

    “你气你的。”关风与平静地说,“大不了你想要的东西,我帮你找。”

    桃桃彻底没话说了。

    ……

    病房外。

    霍迪拿了药上来,站在走廊没有进来。

    透过门上的玻璃,霍迪看见关风与坐在床边,他手里拿着女孩白皙的手臂,轻轻按揉着。

    霍迪忽然想起两个多月前在学校论坛上看过的一则帖子。

    发帖人是匿名,说无意中撞见夜里关风与和一个女孩在做那种事情。

    因为帖子的内容无法证实,并且有损学生的名誉,所以很快就被校方删除了,但正好霍迪看到了。

    当时他也以为是无聊的人胡编乱造,毕竟对于关风与这样人人都认得的风云人物,奇怪的谣言从不会少。

    霍迪之所以不信,是因为关风与的性格使然。

    别说女朋友,只要别人不找他交谈,他在学校里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会说上一句话。

    此时,夕阳余晖映入窗子,落在床上女孩有些苍白的脸上,显出几分脆弱的情态。

    关风与背对着门的方向,霍迪看不清他的面孔,但是能看到他手下的动作,是哪怕出去说了,也让人无法相信的温柔。

    霍迪的目光落在女孩撩起的衣袖下的手臂上。

    以白为底色,上面却有两道交缠的藤蔓,一道为白,一道为红。

    像极了纹身,却比纹身更要精巧。

    说是灵师的印术也很有可能,只是霍迪从没有见过这样复杂精致的印术。

    周玉。

    霍迪唇角含笑,他将药放在门口,转身离开了。

    *

    桃桃很快出院了,安眠药也被关风与拿走了。

    尝试无果,桃桃不再强制自己入睡了。

    她白天跟着狗尾草学院的学生一块学习,去挑战场为马上要到来的狩猎赛做准备,晚上回来自然入睡,但是从那天以后,她一次都没有进入那小孩的灵境里,更没有机会问他到底是不是南宫尘。

    唯一一个不错的消息就是玄魂花对她的触碰有反应。

    ——只要轻轻挠它的花茎,花瓣就会不断地颤动。

    从前桃桃虽然嘴上不说,但很忐忑。

    关于南宫尘灵魂是否还存在,关于镇魂雾能否修补他灵魂,这些都是别人说的,她无法验证。

    此时花茎的颤动相当于一颗定心丸,至少让她知道,他真的没有消散。

    所以桃桃每天都会碰一碰它,只要看着它动,心情就会好很多。

    ……

    在华灵院的日子枯燥。

    每天教室、挑战场、食堂、宿舍,四点一线,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临近月底,学校里有人欢喜也有人发愁。

    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黄金狩猎赛了,不同于普通狩猎赛是四学院间的竞争,黄金狩猎赛在四学院间竞争的基础上还有老师组成的队伍参与比赛。

    因此,这次比赛的输赢不仅关乎到学院的荣誉,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期中考试了。

    成绩好的学生可以高分通过考核,获得一些平时很难有的权利。

    而成绩不好的学生则相当于挂科,剩下半个学期的学习任务会比其他人重上很多。

    深夜,图书馆。

    桃桃坐在角落的老位置里。

    临近黄金狩猎赛,宿舍、挑战场和图书馆彻夜不关门。

    许多学生铆足了劲儿去挑战场练习自己的实战能力,一练就是一整晚,现在的图书馆除了他们几个外并没有别人。

    关风与:“消息确认无误,只要拿到狩猎赛的前五名,就会获得进入恶灵渊下研究所实习的机会。”

    元天空问:“去给人干活也能算是奖励吗?”

    萧月图解释:“进入研究所实习毕业后可能会被学校留下来做助教,更有丰厚的报酬,对你这种少爷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我们这种穷人,几个月的实习工资足够抵一年学费和生活费了。”

    元天空幽幽道:“我是少爷?哪来的钱?你不会是暗指元凌他贪污吧?当心我告诉他哦。”

    萧月图:“我可没这么说!”

    桃桃这几个月很少和他们聚在一起,突然觉得萧月图和元天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好像是吵架了。

    萧月图没有继续和元天空拌嘴,她说:“学校不想恶灵渊下研究所的事被大众知道,所以进入研究所实习只是黄金赛前五名的隐藏奖励,大家之所以为愿意名次努力,是因为表面上的奖励也同样具有诱惑力。”

    她掏出一张学校下发的狩猎赛通知单:“获得黄金赛前二十名会在毕业证书上镶上金标,前十名镶嵌白金标,前五名则是钻石标,许多灵师从华灵院毕业后都会选择加入灵师组织或者世家,带有金标的毕业证就是最好的简历。明面上的奖励不光有金标,更有真金白银,你们看,最高奖金有十万块呢。”

    如果说研究所的实习资格和毕业证上的标志还不足以让人振奋的话,那明晃晃的人民币则是让很多人愿意为它拼命的。

    但黄金赛有学院老师参加,能拿到好名次是件很难的事。

    关风与:“黄金狩猎赛有双重规则,在普通赛中,铭牌被其他学院的学生缴获就算输。在黄金赛中,四学院间铭牌除了互缴外还可以被教授组成的金衣狩猎队所缴获,一旦与金衣狩猎队遇上,基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所以除了正面交锋外,还有一种拿到名次的方法,就是藏。”

    “最后的分数是根据手中缴获的他人铭牌的数量,以及你在场的时间总和评定。比赛开始后,金衣狩猎队会全场清人,只要找到一个安全的位置躲藏到比赛最后,哪怕一个铭牌都没有缴获,分数也不会太低。”

    元天空:“老大要是全力能出手,金衣狩猎队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但是她出手一定会暴露身份,所以只能藏了。可教授队又不是傻子,他们的经验和能力一定能把躲藏的人通通找出来。”

    “有一个地方。”关风与将一张地图推到桃桃面前,指着地图上某个位置,“这里绝对不会有人去。”

    他指的位置是围裹着华灵院的山中的一座,在离学院很远的地方。

    关风与:“这座山上有虚龙的巢穴。”

    元天空说:“那里安全吗?虚龙的脾气可不好,上个月有学生在溪春镇上拿石头砸它,虚龙当场把整个火车站都给掀翻了,龙吟声直接把震碎了那学生的耳膜。”

    “那是他活该。”关风与冷冷地说,“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只需要躲到山上,不要进入洞穴。华灵院的人都知道虚龙的地盘不能随便踏入,所以无论学生还是金衣狩猎队都不会去这座山。往年黄金狩猎赛最长只会持续三天,只要躲藏的时间超过三天,你的分数就不会低。”

    桃桃接过地图:“我明白了。”

    夜已经深了,萧月图和元天空忍不住困意回去睡觉了。

    桃桃还坐在图书馆想明天狩猎赛的事情,也许对别人而言,获得前五是目标但不是必要,但对她而言,那是必须要做的事,如果不通过这种方式,几乎不可能进入恶灵渊。

    虽说华灵院看起来只有嵇色邪一个五株灵师,但桃桃知道,它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就算她现在有四株了,有些地方也不是说闯就能闯的。

    关风与还在这里陪她,桃桃见萧月图走了,忽然问道:“你和小图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一次见面时,萧月图就说关风与是她的师哥,但这些天相处下来,桃桃发现关风与对她和对别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如果说不同,他只是有些事不会避讳她,可日常也不太跟她说话。

    关风与的性格会凭空认一个师妹吗?

    关风与:“是她执意这么叫。”

    “可你不是一个会随便信任别人的人,为什么偏偏会信任小图?”

    以关风与的性格,不会因为小女孩想这样叫他就对她信任。

    桃桃不是怀疑萧月图不可信任,只是好奇关风与和她的关系。

    关风与垂眼:“以前一起做过期末任务,出生入死过,所以比较熟络。”

    这样说来倒是有几分可能,桃桃没再说话。

    一股锐利的痛感忽然从身体里蔓延起来。

    她看了眼时间,她的疼痛现在三四天发作一次,已经过了午夜,确实到了疼痛发作的时间。

    关风与察觉到桃桃瞬间变了脸色,起身走到她身边:“把衣服脱了。”

    桃桃哪怕被剧痛包裹着,还是瞬间瞪了他一眼。

    那一眼恶狠狠的,与平常她淡淡的目光不同,要不是她现在被剧痛折磨着,关风与甚至觉得她会直接给他一巴掌。

    “就算你是师弟,在你喜欢我这件事上我也不可能给你优惠和特殊对待。”桃桃忍着痛,咬牙切齿地说,“第一次就算了,再敢说这种占我便宜的话,当心我像小时候一样揍你!”

    关风与:“……”

    “我说的是外套。”

    桃桃:“……”有些尴尬。

    每当桃桃被剧痛折磨的时候,她的四肢就没什么力气,只能躺在床上等疼痛过去。

    关风与看出她现在的虚弱,懒得废话,直接动手脱了她的外套。

    桃桃嗷得叫了一声,捂住衣服:“关关……关风与……你真是长本事了……”

    关风与停住动作,无奈地看着她:“应桃桃。”

    桃桃又痛又惊,不知道他想干嘛,警惕地看着他。

    每当他连名带姓喊他,她就知道他有重要的话要说了。

    “就算是畜生也不会现在对你做什么,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关风与双眸泛着幽深的颜色。

    这句话让桃桃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低声解释:“那倒不是,但你上来就脱我衣服……”

    几句话的功夫,她体内的疼痛更加剧烈了,所以说到一半就停下来深呼吸。

    关风与没有再说话,将她外套剥了下来,隔着单薄的T恤,他将手抵在了桃桃的手背上。他澎湃的灵力经由他的手掌,缓缓流入了桃桃的体内,一瞬间,桃桃觉得自己的疼痛减轻了很多。

    身后的关风与没有作声。

    桃桃忽然想起,在她闭关混沌界那几个月,曾经整理过藏库里的术法和灵物。

    藏库里有一种特别的术法,使用者可以通过灵力包裹住另外一个人的身体,将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当初在息壤的心魔魇境,南宫尘为她劈灵脉最后的一百刀应该就是用了这种术法。虽然当时桃桃没有体会过那一百刀有多痛,但这些日子,那种痛苦她却尝了无数回。

    此时,她的疼痛消失,难道关风与也用了类似的术法吗?他在替她承受疼痛?

    桃桃想躲开,却被关风与按住:“别乱动,我会走火入魔。”

    她现在身体酸软,挣脱不开他的手:“别胡说了,我看过那本术书,根本就不会走火入魔。”

    “操作术法的人是我,我说会就会。”关风与贴在桃桃后背的掌心不知因为疼痛还是什么,渗出了湿黏黏的汗水。

    桃桃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阿与,你不用这样的。”

    关风与没有出声。

    她又问:“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听到了。”关风与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很轻,“是我执迷不悟,是我飞蛾扑火,所以,你也不用在乎我。”

    第168章

    请您脱掉外衣。

    黄金狩猎赛当天。

    刚过清晨, 四学院的学生就齐聚在华灵院的中央广场,按队列排好。

    人数最多的狗尾草学院学生身穿绿衣,人数其次的小雏菊学院的学生穿着白衣, 风信子学院的学生穿着蓝衣,菖蒲花学院的学生则穿着紫衣。

    在学生队列的最前方,横站着七个身穿金色衣服的人。

    他们是金衣狩猎队的成员, 也就是所谓的教授队, 人数最少, 实力最强。

    在这场狩猎赛中,所有学院的学生要努力在教授队的追击中逃生,坚持的时间越长,分数也就越高。

    关于黄金狩猎赛的规则早就做成纸质通知的形式下发到每一个人手里了。

    不仅四学院各自为战, 还要躲避教授队的追击, 确实是全年四次狩猎赛中最艰难的一次。但高风险也意味着高回报, 黄金狩猎赛的奖励也是普通狩猎赛不能相比的, 因此,学生们在惊险刺激的同时又很兴奋。

    桃桃穿着一身绿色的院服站在狗尾草学院的队伍里, 她盯着那七个身穿金色衣服的老师。

    霍迪、康默, 这两个她认识,剩下五个都是华灵院五十岁以下的教师, 虽然没有太过强大的灵师, 但他们最少也是三株, 甚至还有两个四株, 对于平均灵脉才一株的学生而言, 由这几位组成的狩猎队确实很难应付。

    不过还好, 一开场金衣狩猎队并不会直接追击, 而是给学生足够的逃生时间, 两个小时后才会出击。

    狩猎赛的范围很大,不仅在华灵院的校内,更包括周围的丛山。

    这两个小时很关键,桃桃可以趁这时间跑到虚龙巢穴所在的山上,只要到了那里,金衣狩猎队就很难追来。

    作为风信子学院的首席,元天空站在学院众人最前方,他身后就是安德烈。

    三个月前他被关风与打伤,后来虽然养好了身体,但再也没有从前的嚣张,一反常态收敛起锋芒。

    元天空知道当初在挑战场能赢安德烈有运气的成分在,所以也做好了他养好伤后来拿回首席位置的打算。不过安德烈却没有这样做,他专注于自己的事,似乎并没有对首席之位被夺去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萧月图站在苏婉婉背后听着校长讲解狩猎赛的规矩,百无聊赖地抠手玩。

    太阳自东方升起,晨光笼住了华灵院的欧式建筑。

    八点刚过,关于狩猎赛的注意事项讲解完毕。

    嵇色邪手里拿着一把信号枪,对天发射。

    一声惊飞了山林中野鸟的枪响之后,场上除了金衣狩猎队,其他四学院的学生纷纷散开,朝着校内校外各个方向奔逃。

    桃桃混在人群里,并没有直接朝地图上那座山所在的东南方跑,而是跟着人群跑往西边。

    西边地形复杂,丛林茂密,也是躲藏的最佳地点,在几十个人中,她并不显眼。

    枪声响后,苏婉婉便来到了安德烈的身边,而元天空则径直走向萧月图,两人跟在关风与的身后,狗尾草的首席徐山也想跟来,但被关风与冷淡地看了一眼后又缩回了脚。

    霍迪的视线落在桃桃身上,一直追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西边,才在嵇色邪的声音下收回了眼。

    “你鬼迷心窍了?老盯着那个女孩看什么?”嵇色邪恨铁不成钢。

    霍迪厚着脸皮说:“那么多学生,我只是随便看看。”

    ……

    桃桃没有直接跑往东南方向,而是进了西边的丛林后绕了一个圈子。

    虽然有些麻烦,但是能甩掉一些不必要的尾巴,比如那个总是怀疑她的狡猾男人。身形一进入丛林,桃桃就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灵巧地摆脱身边的学生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华灵院四周的山很深,正是春夏交替万物复苏的时节,虫蚁蛇兽到处都是。

    桃桃刚入学时曾经想办法弄了一滴虚龙的涎水,当初过死亡沼泽时用了一半,现在还剩一半。

    她喷在身上,完美地避开了山中动物的侵扰,孤身一人朝着地图上标注的方向疾行。

    她要越过三座山才能到达地图上的最佳藏身地。

    一般狩猎赛上没有学生会跑那么远,主要是因为不敢。越朝里走,山里的猛兽就越凶,虽然他们是灵师,但是符纸只能对付些邪祟,在猛兽面前还是没有还手之力,不过桃桃倒是不怕。

    她一路穿梭。

    两小时后,背后很远处传来一声微弱的枪响。

    桃桃知道,这代表着金衣狩猎队出发了。

    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是深山里了,周围除她之外没有其他人,背后狩猎赛最惊险的部分已经开始。

    她看了眼手表,山中没有信号,无法联系外面,但元天空和萧月图跟着关风与,他们三人在一起只会比她更安全,并不用她担心。

    桃桃收回地图,继续朝着目的地前行。

    *

    萧月图、元天空、关风与虽然来自三个不同学院,但是这次狩猎赛更倾向于个人战,丰厚的奖励也是针对个人,所以在这场狩猎赛中,学院的荣誉并没有那么重要,三人本来也不是很在乎这些虚名的人,很自然地走在了一起。

    狩猎赛开场没多久,他们三个手里就缴获了一堆来自各个学院的铭牌。

    元天空与关风与都是学院首席,萧月图虽然不是,但也差不多了。

    他们三人组队很难有人能抵挡,甚至还从金衣狩猎队的手下逃脱了好几次。

    开场没多久后,其他学生也反应过来了。

    要是让他们三个继续这样下去,不等金衣狩猎队把他们的铭牌收缴,只怕所有的铭牌都要落在他们三个手里了。

    压迫之下必然有反抗,于是几十个来自各个学院的学生临时联盟。

    联盟是组成了,但是听谁指挥呢?

    众人不由得把目光望向一旁安静的安德烈。

    即使不是首席了,这男人的气势也丝毫不减,哪怕安静沉默,也叫人觉得像一只潜伏的雄狮。

    ……

    霍迪不喜欢用法器,也不喜欢对女孩子下重手。

    因此他遇到了猎物之后,只是随手甩了一串水球出去,将女孩们包裹在水里。

    康默在他身旁给他传递最新的消息:“刚刚以安德烈为首的四十多人组队了,目标是狩猎关风与三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们三个走到一起被人盯上那不是很正常吗?”霍迪不以为意。

    “这四十个人都不弱,关风与这次要有麻烦了。”康默说。

    霍迪笑:“你也太小看关风与了吧?混沌冢的灵师不能用寻常的标准衡量,他们都是从无数邪祟手下历练出来的,这群世面都没见过的学生能挡得住关风与几招?也就那个安德烈还有些看头。”

    “你好像对关风与很推崇。”

    “不是我。”霍迪平静地说,“是校长,那天关风与在挑战场上对安德烈动手,他看出了一些端倪,只怕这四十多个去找麻烦的狩猎者,会变成他们自己都意想到不到的猎物。”

    霍迪说完,看着面前被水球困住的女孩。

    他的属性之力是水,对水的操控很精湛,能用水球困住这些女孩,却又能保证她们在水球里的呼吸。

    他不正经地笑:“想好没有?是上缴铭牌退出狩猎赛还是派个代表亲我一下?只要乖乖亲了我,就放过你们哦。”

    康默:“……”

    “你不要太过分了!”他吼道,“这可是狩猎赛,他们可是学生!你也太轻浮了吧!”

    他话音刚落,被霍迪水球困住的五个女孩连忙问道:“只能一个人亲你吗?可是我们都想亲诶!”

    康默:“…………”

    光天化日之下,实在是……太离谱了!

    霍迪苦恼地想了想:“这种需要体力的辛苦事怎么能让女孩们来呢?”

    他将女孩们从水球中放出来,温柔地托举着她们柔软的手心,将她们的手背轻轻放在唇下一吻:“还是我来做吧。”

    他逐一亲吻了五个女孩的手背,而后信守诺言,放她们离开。

    女孩边跑边回头,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康默终于忍不住爆炸了:“你有没有搞错啊?校长说了,上一次黄金狩猎赛72小时结束,如果这一次金衣狩猎队能把时间压缩在48小时内,那么月底每位参加的老师有一笔额外奖金,你就这样把人放了?”

    “不就是五个小美女吗?”霍迪满不在乎地说,“女孩像花一样娇嫩,在这世界上总该有些特权才行,多给她们一次机会又能怎么样呢?”

    霍迪说着,抖出手中一串的铭牌,足有三十多个。金衣狩猎队入场到现在才两个小时,他已经缴获了三十多个铭牌,说明他没有消极怠工,可按照他的德性,他会有这么高的效率?

    康默凑近一看,果不其然,铭牌全都是男生的,一个女孩的都没有。

    他快要被自己的兄弟气死了。

    “别生气嘛。”霍迪拍了拍他肩膀,“其实维持华灵院大众情人的形象也很累的,要面对这么多女孩的爱意,要给每个人真诚的回馈,我的日常工作比你要难多了。”

    康默冷瞥了他一眼:“那我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你知道吗,根据华灵院调查报告显示,每年招募进华灵院的新生中,有5%的女孩是冲着我来的,为了给学校招收到靠谱的优秀生源,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牺牲自己了。”

    康默幽幽道:“把拈花惹草四处留情说成为工作献身,你还真是不要脸。”

    霍迪帅气地笑笑,他看着面前剩下的最后一个水球,刚刚和那些女孩被一起困住的还有一个男生。

    ——狗尾草学院的首席徐山。

    他本来和几个同为狗尾草学院的女孩结为盟友,打算一起战斗,但没想到狩猎赛开场没多久就被霍迪给逮住了。

    霍迪放了那些女孩,却没有想放过他的意思。

    本来徐山已经认命了,虽然努力实战了一个月,但抵不住运气差。

    就在他叹息的时候,霍迪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徐山突然觉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狗尾草学院有个叫周玉的女孩,你认得吧?”

    身为学院首席,徐山当然认得学院内每一个学生,他点头。

    霍迪又问:“在第一声枪响之后,你朝西边跑了,她也是,她具体往哪个方向走了?”

    徐山:“……这我怎么会知道啊?”

    “不知道吗?”霍迪将手伸向他的铭牌,“那真是太可惜了。”

    徐山连忙喊道:“别,让我想想——”

    他努力回想,枪声一响,许多人都朝西边跑了。

    他其实并没有注意到周玉是不是也在,但他第一次停下来回头看的时候身后并没有周玉。

    他对霍迪说:“周玉是不是朝西边跑了我不知道,但是至少在紫萝林的岔口前我身后没有她,如果她朝西边来了,一定是在紫萝林前就走了岔路。”

    虽然不是精准的指路,但霍迪还算满意,他把徐山给放了。

    康默问:“你对那个叫周玉的……”

    霍迪笑笑:“别多想,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

    天黑了。

    在跋涉了近十个小时后,桃桃终于来到了关风与地图上指示的那座虚龙居住的山脉。

    地图上清晰地标画着,山顶一处巨大的天然洞穴里就是虚龙的巢穴。

    这座山与前面两座山都不一样,一路走来,虽然蛇虫蚁兽不敢靠近身上有虚龙涎水味道的桃桃,但至少是有声音的,这座山上却安静得几乎听不到声音。

    天幕浮起了白惨惨的月亮,在深邃的山中,清冷的月下,叫人从心底升起一股孤独的感觉。

    关风与警告她不要靠近虚龙的巢穴,桃桃也不想惹事,她找了一棵高大的凤凰木,爬到树杈上坐着。

    夜里的清风拂到她脸上,清爽湿润。

    她身体掩藏在凤凰木蓬松的红花之间,在下面根本看不到任何行迹。

    桃桃仰头,原本是想要看月亮的,但是此刻天上的乌云太厚,遮挡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很奇怪。

    每当以这个角度抬头看月,总会想到他。

    他从前也喜欢这样看月亮,一看就是一整夜。

    可真叫她自己看起来,觉得那不过就是一盏普通的月,望到底也看不穿什么,也只有他才能耐得住那样的寂寞吧。

    桃桃跑了一天,靠着凤凰木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她夜里被惊雷吵醒,一睁眼发现周边的空气更湿润了,而天上乌云团聚,闷雷声隆隆,不一会儿暴雨就倾盆落下。

    雷雨天在外面,尤其是在高树上很不安全,桃桃跳下树,朝山上跑去。

    整座山丛林茂密,如果想要安全度过这雷雨的夜晚只有一处地方可以待了。

    桃桃在暴雨中前行,惊雷阵阵,时不时劈断一两棵树木。

    她冒着雨找到了那处洞穴,地图上已经将洞穴画得很大了,但是亲眼所见还不一样。

    那是一个高宽都几十米的巨大天然溶洞,夜里的天空被乌云遮得透不出一点月光。

    山林间漆黑一片,山洞里却比外面要黑上数倍,伸手不见五指,阴气、潮气和黑暗布满了整个洞穴。

    要是别人恐怕知道这是虚龙的住所早就离开了,可桃桃不仅没有离开,她还亮起一张照明符。

    她缓缓走进山洞,与其他自然形成的洞穴满是蝙蝠和鸟类的粪便相比,这处洞穴十分干净,虚龙住的地方没有别的动物敢进来,地上就连一只虫子都见不到。

    暴雨之夜的风穿过洞穴发出呜咽的声音,像极了鬼怪的嘶嚎,叫人头皮发麻。

    桃桃一步步走到了洞穴深处。

    她原本只是想找个地方避雨避雷,其实只要走到洞穴入口就可以不必深入了,但是桃桃忽然改变了主意。

    关风与说这座山上被金衣狩猎队搜查到的可能性不大,但不代表没有可能,外面找不到人他们迟早会搜查到这座山上。

    要说华灵院有什么地方是他们绝对搜索不到的,那就只有虚龙的巢穴了,金衣狩猎队的教授们总不会觉得真有学生能躲到这里来吧?

    只要桃桃坚持的时间够久,就算不暴露身份去缴获别人的铭牌,也能拥有进入前五的资格。

    这里不仅能挡风雨,还是最安全的躲藏地。

    桃桃终于进入到洞穴的深处。

    她站定脚步,看着面前洞穴中盘踞的虚龙的身体。

    从她进洞的那一刻,虚龙就感受到了她的气息。

    要是别人,它早就发出了龙吟声将他赶出洞穴,但因为闯入者是这女孩,所以它没有。

    她来华灵院第一天,将一根雪胆枝塞进它的嘴里。

    虽然雪胆枝很小,对它伤势的作用微乎其微,但它还是记住了这个女孩。

    后来,她又说过,如果有机会,会帮它找回被暗灵师挖走的眼睛。

    虚龙活了百年,当然不会被几句甜言蜜语就哄骗,但这女孩身上的气息很特别。

    ——是一种神圣到了极致却又极其清冽的味道。

    与它从前所见的任何灵师都不一样,她太干净了,干净到虚龙不忍心拒绝她,也不忍心看她受伤。

    “可以让我在这里待几天吗?”女孩嘴里虽然是问句,但她很自然地贴着墙壁坐了下来。

    她脱掉被暴雨打湿的绿色院服,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吊带。

    虚龙不会说人话,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同意。

    它只是将头埋到了盘踞的身体上,空洞的眼眶不知对着哪一处发呆。

    桃桃拧干了外套,将它搭在一旁的石头上晾干。

    她靠着墙壁养神,忽然问道:“那晚在恶灵渊,你是故意出声提醒我?”

    虚龙鼻子哼出了一口浊气,懒懒地半抬起龙头

    桃桃说:“你虽然没有眼睛,但应该能分辨出我的气息,如果你想我被发现,华灵院的人早就抓到我了,之所以发出龙吟,是因为怕我碰到恶灵渊的结界,被反弹的攻击伤到吧?”

    虚龙缓慢地眨了眨眼皮,没有反应。

    桃桃走到它身旁,踩着它坚硬的鳞甲爬到了它的龙头之前。她碰了碰它的眼眶,手沿着它的鳞片摸下去,同时搜索着李鹤骨留给她的那些记忆:“血肉被取走,靠你自己慢慢恢复要上千年,有一种叫血鬼乳的灵物,可以增强龙类血肉的恢复速度,虽然不能让你立即好起来,但缩短你康复的时间却不难。”

    虚龙何尝不知道这种灵物,但这种罕见的灵物就连华灵院都没有。

    桃桃笑笑,从项链的空间石中掏出一个装着血红色液体的透明水晶瓶。

    混沌冢总部藏库珍藏的灵物无论品质还是数量都是当世最多,她离开混沌界前为了防止各种意外随身带了一些在身上,刚好就有这种血鬼乳。

    她递到虚龙面前:“送你了。”

    虚龙这些年一直为华灵院服务,以此换取能帮它恢复伤势的灵物,华灵院虽然没有苛待它,但那只是互惠的交易。

    而眼前这个女孩,跟它不过才见了几面,却把这么珍贵的灵物直接送给它?她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虚龙没有作声,桃桃将血鬼乳的瓶子放在了它头颅旁边。

    她跳下它的身体,回到原本的墙壁处坐好:“我只是看到你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绝望、灰暗,世界没有光,那时我总在想,要是有人能救我该有多好,后来那个人真的来了……”桃桃说到这里,顿了顿,转移开话题,“灵物的价值本来就是灵师赋予的,说它稀罕,它就昂贵,如果不在乎它,它就只是一瓶红色的液体而已,你如果怀疑我的目的就扔掉吧,也不值什么。”

    判断龙的年龄要看它龙鳞的坚硬程度,年龄越大的龙,龙鳞越硬。

    刚刚桃桃爬到虚龙身上时摸了摸它的鳞片,应该不过百岁。

    百岁的龙龄换算成人类的年龄不过就六七岁,它还是个小朋友。

    桃桃说完,也不管虚龙是喝了血鬼乳还是扔了,靠着墙壁昏沉地睡了过去。

    虚龙对她没有恶意,如果有,那么在她试图闯入恶灵渊时就不会提醒她。

    这一觉桃桃睡得很沉,无论是外面的暴雨、惊雷,还是洞口吹进来的冷风都吵不醒她。

    不过,她之所以没有感受到冷风,是因为她睡着没多久,虚龙挪动着庞大的身体,用尾巴为她堵住了透风的洞口。

    ……

    一夜过去,暴雨终于停歇。

    霍迪一身泥巴,狼狈不堪地从树林间钻出来。

    昨天他从徐山口中得知了一些信息,而后朝西边追过去。

    灵师这个职业不仅要收伏邪祟,平时也需要探查和追踪邪祟,所以华灵院的课程中会教一些基本的侦察追踪术。

    虽然到达紫萝林之前,各个方向的草丛到处都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但是霍迪还是选择了东南方向追过来。

    选这个方向的原因很简单。

    ——这个方向的山很深,丛林也密,危险重重,是从前狩猎赛时很少会有人踏足的地方。

    但别人不会踏足,不代表那女孩不会。

    以霍迪对周玉奇妙的第六感,觉得如果是她,说不定会藏在那个方向。

    除了预感之外,他也有些实际的证据。

    由教授组成的金衣狩猎队之间信息互通,哪个学院哪个学生被淘汰的信息都在通讯器上显示得明明白白。

    到现在为止,狩猎赛已经进行了24小时,二分之一的学生都被缴获铭牌失去了比赛资格。

    剩下的学生无一不是华灵院的尖子生,可周玉,她一株无属性灵脉,成绩科科垫底,却也没有被淘汰,除了她藏身的地方隐蔽,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因为东边的山深,又是虚龙的住处,所以往常狩猎赛几乎不会有学生朝那个方向去,金衣狩猎队也没有去那边搜索,这倒可能让女孩逃过一劫。

    霍迪昨晚就追出来了,奈何半夜突然下起暴雨,搞得他狼狈不堪,在丛林间穿梭时还差点被雷给劈了。

    直到清晨,他才来到了虚龙所在的山上。

    暴雨虽然让人狼狈也让人惊喜,看着地上一串泥泞的脚印,霍迪不可置信。

    如果他没有看错,脚印通往的方向应该是虚龙的洞穴。

    那个叫周玉的女孩进了虚龙的洞穴?

    霍迪沿着丛林一路走到了洞穴门口,这几乎是整个山的最高处。

    暴雨之后,山林间空气清新,洞口也泛着潮湿的味道

    他走了进去。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龙气,因为洞内昏暗,霍迪怕惊扰了猎物不敢照明,所以走得很慢。

    石壁、砂石、石头缝隙间长出的阴湿苔藓,石壁上渗出水珠。

    走着走着,霍迪开始怀疑自己的推测,周玉真的能进来吗?

    虚龙对人类很警惕,它会让她待在这里?可是洞口的脚印确实是通往洞里的,并且有进无出。

    霍迪走到洞穴的深处,这里空空荡荡,只有虚龙的身体盘踞在洞壁之间。

    它听到声音,抬起头朝向霍迪的方向,鼻子里吐出一口浊气。

    霍迪知道那是不欢迎地意思,他厚脸皮地笑:“龙兄,别这么见外吧,好歹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

    他打量四周,确实没有那女孩的行迹。

    难道她刚进来就被虚龙赶出去了?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洞口没有出去的鞋印?

    霍迪问:“我是来找人的,一个女孩……”

    他话说到一半,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了。

    一路走来确实没有察觉到任何人的踪迹和气息。

    但他怎么忘了,灵师的世界里有种叫作隐身符的东西?

    可隐身符只有极少数的三株灵师才会画,一张符的价格更是不便宜。

    以周玉的能力画得出隐身符吗?以她的家境又能随便使用这十几万一张的隐身符吗?

    横在颈间的东西是把匕首。

    霍迪是来寻找猎物的,却没想到反而成了别人的猎物。

    他笑得尴尬:“都是灵师,动刀多不文明啊?”

    桃桃也不想动刀,但换作动其他任何东西来制住霍迪,比如桃夭、比如术法,都可能被他看出端倪。

    女孩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霍老师,请把您的空间石手表摘下来,丢到角落里。”

    “难道就没有商量的余地?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缴获你的铭牌,周玉,照我说,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

    他耳边的碎发唰得被匕首削去了一缕,快到他甚至在头发掉落到了肩上那一刻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霍迪顿时乖乖地闭上了嘴,把手表摘了扔去女孩说的地方。

    “请您脱掉外衣。”女孩冷漠地说,“我打算将您绑起来,但不想被您身上又脏又臭的泥巴沾到衣服。”

    霍迪苦笑:“我也没有那么臭吧?”

    女孩并不想和他聊天,她在霍迪看不见的地方扬起眉梢:“不脱吗?”

    在寂静的洞穴里,霍迪察觉到一丝带着杀气的凛冽冷意。

    他唇角仍然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动手,缓缓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第169章

    这也太M了吧。

    霍迪赤.裸着上身站在雨后阴冷的洞穴里。

    女孩手中的匕首仍然横在他脖颈上, 没有要挪开的意思。

    霍迪:“不会裤子也要脱吧?你既然想将我绑起来,就说明怕我回去传递消息给金衣狩猎队,那么这些天我们是要朝夕相处的, 不分昼夜地对着一个只穿内裤的男人,你不会别扭吗?”

    “如果霍老师从前少骚扰我几次,我会, 但一想到您的脸皮比华灵院的围墙还厚, 就不会了。”桃桃冷漠道, “脱。”

    霍迪无言。

    两人对峙时,霍迪腰上的通讯器突然响了。

    深山里电子产品没有信号,但华灵院专门给狩猎队配备的通讯器可以使用。

    通讯是康默发来的,霍迪追着桃桃的踪迹消失了一夜, 同伴找他也是正常的。

    “宝贝儿, 我劝你还是放了我。”霍迪嘴角噙笑, “你放了我, 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在这里,但如果我失踪, 金衣狩猎队可会漫山遍野搜查, 到时候你的躲猫猫游戏就藏不住了。”

    “谢谢您的好意,但您不会失踪。”桃桃听着他嘴里轻浮的话, 平静地说, “霍老师, 接起通讯, 告诉你的队友, 你追着学生的脚印去了, 正在搜查华灵院西北方向的深山。”

    霍迪没有动:“我不接, 没人接电话他们一定会起疑, 所以你的名次和我的配合度息息相关,周玉,我认为在这种时候,你对我的态度应该好一些才对,你说呢?”

    “我说……”

    虽然看不见女孩的表情,但她的声音里带着思考的意味。

    霍迪不由得意,一想到他的话能让这冰冷的女孩产生一些思考的迟疑,他就开心。

    不过他以为女孩是在思考要不要对他客气点的问题,实际却不是。

    女孩说:“我说,世上有一种东西叫遗魂咒水,您不配合,我就打到您配合,反正一杯水下去,您也不会记得这一切。不过遗魂咒水能让人遗忘关于超自然力量的一切,您该不想一觉醒来连灵力怎么使用都忘了吧?”

    霍迪挑眉:“遗魂咒水可是混沌冢的东西。”

    脖子上的利刃一紧,桃桃说:“接通讯。”

    遗魂咒水很好地威胁到了霍迪,他接起通讯,懒洋洋喂了一声。

    康默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你人在哪?”

    “有只小野猫……”霍迪原本想说有只小野猫逃了出来,不料腿骨被桃桃猛地踹了一脚。

    他毫无防备地跪在地上,被迫改口:“……有个学生跑到了西北的深山,我正在追。”

    “是那个叫周玉的?”康默问。

    霍迪回头看了眼桃桃:“人还没有找到,但我想应该是她。”

    康默又和他随口聊了几句,挂上通讯。

    霍迪脱掉在暴雨夜里沾满泥巴的外衣和裤子。

    桃桃用一根锁链锁住了他的脚踝,锁链的另一头被她缠在地上天然形成的石柱上。

    霍迪从狩猎者变成任人宰割的赤.裸羔羊不过就五分钟的时间,他抱着凉飕飕的手臂和大腿,靠在山壁上看向洞穴里的虚龙:“龙兄,你也是华灵院的老员工,就眼睁睁看着她在你面前对我行凶?她给你吃什么迷魂药了?”

    虚龙鼻子哼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霍迪又看向女孩,她坐在五米之外的石头上。

    洞穴很深,几乎没有自然光透进来。头顶滴滴答答朝下渗水,她只穿着一件黑色的细肩吊带,露出莹润的肩头和两只白皙的手臂,光线虽暗,但能依稀看到她手臂上两道交缠的藤蔓印记。

    她捧着一张很大的芭蕉叶,上面放着许多新鲜还带着水珠的野果。

    雨刚停没多久,显然是刚刚出去摘的。

    霍迪疑惑,她既然有隐身符,那么只要不主动攻击他,他很难发现她的气息,大可以乖乖等他离开就是了,为什么要对他动手?

    霍迪回想在丛林间看到的一串脚印,当时只顾着找到她,没多想就沿着脚印追来了。

    女孩身上的衣服已经干透了,说明她在这洞里避雨很久了。昨晚雨那么大,如果她在雨停之前就进来了,那么洞外的脚印应该会被暴雨冲散才对。

    霍迪打量着女孩手中的野果:“你该不会是故意引我过来的吧?脚印也是你故意留下的?”

    女孩没有否认,咬了一口手中的野桃,清脆作响。

    霍迪观察着女孩漠然的表情,意识到自己猜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出现在这座山上?”

    桃桃吐出了一口果核,霍迪转头看着虚龙:“是你告诉她的?”

    这是虚龙的住处,对于这座山上的一草一木,虚龙都了如指掌。

    如果不是它说的,这么大一座山,女孩恐怕很难知道他进山的消息。

    虚龙打了个喷嚏,口水喷在了霍迪身上,霍迪彻底没脾气了。

    他肚子叫了一声,对桃桃说:“给我点吃的,饿了。”

    桃桃终于看了他一眼,霍迪很有阶下囚的自觉,老老实实地说:“空间石给你了,衣服也脱了,我已经被你绑成这个样子了,逃也也逃不掉,说不定一会儿康默还要给我打电话,你总不会忍心看我饿死吧?我死了谁接电话?”

    桃桃停下啃果子,她翻找空间石,丢给他一包受了潮的饼干。

    霍迪:“给我个新鲜果子不行吗?”

    桃桃冷淡:“爱吃不吃。”

    霍迪是众星捧月长大的,这辈子没有被这样对待过,既生气又觉得有趣。

    他被气笑了,但还是把饼干捡了起来,发潮的饼干又噎又难以下咽,他差点被噎死:“水水水——”

    桃桃望向他的目光冷冷的,心想这个人又麻烦话还多,要不直接打晕算了。

    或者给他吃点什么毒物,把他毒哑,虽然手里没有,但这座山这么大,让人中毒的草药总是能找到的。

    桃桃思考的时候没有控制脸上的情绪,想要打昏毒哑他的心思完全落在了霍迪的眼里。

    他努力地咽下嘴里的饼干:“我不要水了,您随意吧。”

    桃桃这才打消了念头。

    *

    往常黄金狩猎赛最长不过72小时,这一次的狩猎赛原本有望在48小时内结束,却出现了几个意外。

    一个是关风与、萧月图与元天空。

    他们三人队伍的战力之强完全超出了金衣狩猎队的预料,几次正面相逢都被他们逃掉了。

    一个是安德烈的队伍,他集结了几十个人,从狩猎赛开始到现在与关风与三人正面交锋了十几次,每一次都会折损一些队员,但这么多次下来,仍然剩了一些人。

    不知是不是几个月前被关风与打伤了很没面子,这两个月安德烈修炼很认真,指挥多人作战也很清醒理智,有条不紊,因此这些天下来,竟然也没被关风与将队伍完全打散。

    这样一来,场上目前存在的势力只剩下四方。

    金衣狩猎队、关风与三人、安德烈的队伍,还有一个叫周玉的女孩。

    周玉她既不在关风与的队伍里,也不在安德烈的队伍里,像是凭空从华灵院消失了一样,没人找得到她。

    早在两天前,霍迪就说去西北的山里追踪她了。

    期间康默给他发过许多次通讯,他都说正在追,还说那女孩实在太能跑了,一直在山里绕弯,从这座山绕到那座山,几乎给他累死。

    康默问他要不要帮忙,霍迪说不用,他一定要亲自抓住那只可恶的小野……

    说到这里,通讯的信号断了一下,再听到霍迪的声音时,他已经干笑着和他说拜拜了。

    华灵院内。

    除霍迪外,金衣狩猎队剩余的六位老师集合在一起。

    其中康默的年纪最小,修为最弱,在其他五位讨论狩猎方案时并没有插嘴。

    “校长说48小时结束狩猎赛有奖金,现在已经快要72小时了,我也不求什么奖金了,但总得求一个面子吧,历届的黄金狩猎赛都是72小时内结束的,这次要是超时,以后我们的脸往哪里搁?”

    “情况不同,谁知道这届狩猎赛的学生这么变态?昨晚我们六个围剿关风与,两位四株灵师,四位三株灵师,竟然让他给跑了,以前的狩猎赛出过这种逆天的学生吗?”

    说到这里,众位老师眼里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昨晚他们定了计划,想先将狩猎赛的“刺头”拿下再去对付那些小鱼小虾,可是出了六个人竟然留不住关风与。

    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关风与背后灿金色的灵脉已经从三株变为了四株。

    四株破魔之光属性的灵师,只要他想走,就算是嵇色邪亲自在这,也未必能留下他吧?

    只是狩猎赛上六个老师留不住一个学生,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康默听他们讨论了半天要怎么对付关风与,适当插了句话:“场上不是还有安德烈吗?”

    “三天狩猎赛关风与不可能没有消耗,除了我们在追他,还有安德烈的队伍。昼夜不停被围堵,我相信关风与他们的体力和灵力剩余也不会太多,不如把关风与他们的所在地提供给安德烈,让他们先互相消耗,我们再趁机出手。”

    一位较为年长的教授说:“教授队还要坐收渔翁之利,这也太丢人了。”

    “不能快速结束狩猎赛更丢人吧?”康默说,“顾不了那么多了,总不能再打上72个小时,那样才是丢了大人。”

    *

    是夜。

    关风与靠在树干上。

    狩猎赛中,大家都尽量隐藏自己的行踪,所以不能生火。

    萧月图啃着几天前从溪春镇上买来的面包,无聊地揪着地上的野草。

    元天空戴着耳机在一旁看动漫,富贵已经在他头上睡着了,从进华灵院后它就一直跟着元天空,元天空买了个大鱼缸放在房间,用来给元宝做家,狩猎赛它没有跟来,待在鱼缸里等他们回去。

    “几点了?”关风与问。

    萧月图看了眼表:“凌晨两点,还不到天亮,他们应该不会追来。”

    关风与没有说话,他望了眼月亮。

    现在该是她疼痛发作的时候,他不在她身旁,不知道她一个人怎么样了。

    “师哥,前几天收到那边的消息……”萧月图的话脱口半截,剩下半截被关风与冰凌般的目光堵回了嘴里,她抿着唇,硬着头皮说,“主人说,一个月后……”

    元天空摘下耳机挖了挖耳朵,他看着萧月图手里的面包:“还有吗?给我一块。”

    萧月图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把手里整个面包塞给他了,闷闷不乐地靠着树干发呆。

    元天空正要吃面包,他头上富贵的耳朵动了动。

    三人同时转头,距离不过几十米外的草丛里,传来了窸窣的声音。

    安德烈缓缓走进他们的视野里,眼眸阴郁,笑容自傲又张扬。

    ……

    原本平静的的林子里惊走了无数飞鸟。

    安德烈一行人躺在地上,或受了伤,或灵力耗尽,其中也包括安德烈本人。

    他望着十几米外平静地靠在树上的男人,一向高傲的眼里也染上了一丝恐惧。

    在来华灵院之前,他一直认为姬梧桐才是当世年轻一辈中的最强者。关风与之所以能久居木秀于林榜的第一不过是他的属性占了便宜,破魔之光,这是生来带的,但论努力、论资质,他不会比姬梧桐更强。

    可是经过几个小时的战斗,他骇然地发现,他曾以为的年轻一辈的最强者姬梧桐竟然真的远不及他。

    二十三岁,四株灵脉,这怎么可能?

    安德烈凭借着炼鬼公会丰厚的财富,在学校也很舍得花钱交际,因此和很多老师关系都不错。

    在这次狩猎赛前,他私下找负责管理学生档案的老师问过。关风与上一次来测试灵力是在半年前,根据测试仪显示,他要修炼到四株灵脉至少需要四年。可现在才过了半年,他怎么就修到了四株?

    和他那个叫应桃桃的师姐一样,混沌冢没几个正常人。

    萧月图一个个收缴了他们的铭牌,走到安德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你想让我当你小老婆?”

    安德烈很快收住惊讶的心绪,笑着回她:“如果有可能,我更想你做我大老婆。”

    苏婉婉灵力耗尽,靠坐在安德烈身边的树上,她白色的连衣裙上沾满了泥土和落叶,听了这话甩手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我就说男人都是贱.种!还不死心呢?睁开你的眼看看,这死丫头有我对你好?”

    萧月图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可不是?”

    连续两届狩猎赛,苏婉婉凭借着强大的灵媒能力一直在帮安德烈,虽然学校里也有传言安德烈私生活不检点,但苏婉婉恋爱脑上头一直没去理会,没想到,到头来这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安德烈无所谓被打,他舔了舔嘴唇的血:“人生苦短,快乐就好,有些事为什么要这样计较呢?”

    萧月图笑:“苏婉婉,好歹咱们做了几年同学,不管好坏还是有些交情的,我帮你修理这臭男人吧。”

    苏婉婉虽然平时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身为小雏菊学院的首席,骨子里还是有点横气在。

    她瞥着萧月图:“他是贱了点,但我还没和他分手呢,用得着你来动手?”

    “你说得对。”萧月图不在乎她嘲讽的语气,“但他也惹到我了,不如这样,他的上半身我来修理,下半身让给你,各司其职,公平合理。”

    她刚要动手将安德烈打成猪头,几道金衣的身影缓缓靠近。

    “中国有句古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安德烈惋惜道,“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

    夜深。

    虚龙的洞穴。

    女孩似乎做了噩梦,浑身颤抖。

    霍迪本来睡得很香,被她无意识发出的梦呓声吵醒。

    他已经在这里呆了两天两夜了,除了吃的差了点,无聊了点,怕他逃跑逼他脱了衣服外,女孩倒也没有虐待他。

    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内裤,别说锁着他了,就算放开让他跑,霍迪都没脸回去。

    霍迪看着靠坐在他对面睡觉的女孩,她脸色苍白,大颗大颗的汗珠从皮肤下渗出来。

    不仅仅是噩梦,应该还伴随身体的疼痛。

    霍迪叫她:“周玉?”

    女孩没有反应,双眸紧闭,牙关也紧咬着。

    她手指无意识地抠住地面的石头,坚硬的石面不一会就被摁出了五个清晰的指印。

    就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亮,霍迪想起当初在她床板上看到的指印,终于明白是怎么来的了。

    这对她而言应该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所以才会在宿舍的床板上也留下那样的痕迹吧?

    霍迪揉了揉酸麻的腿,拖着锁链走到桃桃面前,他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又把了把她的脉,蹙起眉喃喃自语:“她身体好奇怪,乍一看强健程度远超于常人,但是作为灵师的本源又很虚弱,像是……”

    像是一块满是裂纹的玻璃,随时可能破碎。

    女孩的身体滚烫,疼痛、高烧与噩梦齐至,神志模糊。

    霍迪从她颈间的空间石项链里翻出几件外套盖在她身上,但外套也不算厚,无法让她的身体发汗降温,更无法让她剧痛停止。

    霍迪蹲在她面前纠结了一会,伸臂抱住她。

    他不是没有交往过女孩,也不是没有抱过异性的纯情男人,但当他抱住这个女孩的时候,却觉得有种奇怪的异样感。

    好像是摆在玻璃罩子里的一块玉,不准人碰,甚至不准人看。

    他平时只能趴在门上偷偷打量,每当想要靠近仔细观察的时候就被人推出来。

    这本该是触不可及的东西突然落在了怀里,霍迪有些发懵,只觉得她的身体比他想象中还要更软。

    霍迪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被绑了两天,吞了两天饼干,按理说现在有逃生的机会,他应该想办法打开锁链并缴了这女孩的铭牌把她带回学校才对,可是他不仅没有这样做,甚至还在抱着她帮她退烧。

    这也太M了吧。

    霍迪在心里唾骂自己,他盯着女孩不算出众的面孔,心想这真的是她的脸吗?

    如果戴了假面,碰一下应该可以感受到区别吧?

    霍迪伸出手,又停在了半空。

    虽然他一直怀疑周玉的身份,但用这样趁人之危的方式验证也太不像个男人了。

    他收回手。

    虚龙的巢穴里阴暗安静,怀中滚烫的身体一点点恢复原本的温度,女孩的颤抖终于不那么厉害了。

    霍迪松了口气,却听见女孩嘴里喃喃吐着两个字:“南宫……”

    他气笑了:“喂,抱着你的人是我,帮你退烧的人也是我,你就算是个没心没肺的,这种时候也别叫错名字吧?”

    ……

    清晨。

    霍迪被一巴掌扇醒了。

    桃桃前些天淋了雨,又在空气不流通的巢穴里待了两天。

    雪胆枝她用完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没有吸雪胆枝,身体有些虚弱,所以禁不住发烧了。

    她当时因为剧痛和高热神志模糊,没有察觉到霍迪的举动。

    醒来后看到霍迪抱着自己,也意识到了昨晚他可能是在帮她退烧。

    本来没打算恩将仇报,踹开他就是了,但偏偏霍迪睡得迷糊,仍记得她昨晚的呢喃,嘴欠地问了一句:“南宫是谁啊?”

    于是,他得到了清晨一记响亮的巴掌。

    霍迪揉着脸,边打量桃桃边想,我真的是M吗?为什么我被她扇了一巴掌一点都不生气?

    桃桃昨晚出了一身汗,荒郊野外没地方洗澡,洞穴内只有雨后的积水,她蘸着毛巾简单地清理自己身上的汗渍。

    期间霍迪一直盯着她看,目光炯炯有神。

    桃桃不用回头都能察觉到他的目光,漠然地问:“你眼睛不想要了?”

    霍迪说:“当然不是。”

    他只是觉得女孩很漂亮。

    并不是脸,而是吊带下的身体,锁骨棱角精致,皮肤白皙无暇,就连仪态也刚刚好,脊背笔挺,腰看上去柔软极了。她神情虽然淡漠,但也刚刚好,多一分太傲,少一分又显得怯懦。

    这样人,这样的气质,这样的神态,无论怎么看起来都和这张脸不搭。

    想着,霍迪忍不在心里骂自己。

    昨晚趁她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干嘛去了?装什么君子啊?为什么不检查一下她有没有戴假面?

    桃桃擦完身体,霍迪说:“我想去厕所。”

    女孩牵着锁链的一头,另一头仍系在他的脚上:“去。”

    霍迪满以为经过昨晚,他们之间应该发展处了一些共患难的友情,就算不放他走,松开锁链让他出去上个厕所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此时,他看着那锁链,愤怒道:“我现在连衣服都没有,我会跑?周玉你别太过分了,难道我是你的狗吗?”

    “不去是吗?”女孩漆黑的眼珠望着他。

    霍迪:“……我去。”

    如果他坚持要脱掉锁链,女孩肯定不会同意,以她的彪悍程度说不定还会直接让他就地解决。

    她不在乎,但霍迪还是要脸的。

    那锁链很长,足够让霍迪走到洞外了。

    他解决了人生大事,想抽只烟,可浑身上下所有的东西都被女孩给没收了,没烟可抽。

    “霍老师,您的通讯器响了。”霍迪还没有放够风,但听到女孩的话还是乖乖回去了。

    通讯是嵇色邪打来的,此时整个狩猎赛场上只差一个学生的铭牌没有被缴获了。

    嵇色邪在康默那里听到霍迪追着那个叫周玉的女孩进了山的事情,连忙打来电话。

    他以为自己那花心的外孙又做了什么花花公子的事情,上来就一通骂,并警告他不准再对女学生动心思。

    霍迪被他劈头盖脸地骂完,才在桃桃的示意下说:“都没抓到她我能做什么?我倒是想呢。”

    最后一句是他自己加的,桃桃瞥了他一眼。

    嵇色邪疑惑:“你没抓到她?”

    “是啊。”霍迪没好气地说,“那死丫头太能跑了,我人在虚龙巢穴这座山上,她滑溜得很,已经往北边跑了。”

    挂了通讯,霍迪知道接下来个金衣狩猎队的教授一定会按照他说的方向去追踪,但他们必然一无所获。

    他问:“现在全场只剩你一个人了,哪怕一个铭牌都没有缴获,你也能靠着在场存活时间进入前十了。”

    桃桃:“越往前奖金越高,我要的不止前十。”

    霍迪:“所以你把我脱光了锁在山洞是为了钱?周玉,你这么对我,不怕我回去对校长告状吗?”

    桃桃冷静地说:“霍老师,您没有弃权,既然没有退出比赛,那这样对待对手有什么问题?校长想必不会盼我犯规。”

    “校长不判,那我呢?你不怕我报复你?”霍迪笑。

    “前天趁您睡觉的时候,我为您拍了几张照片。只要您想让华灵院所有人知道,您在狩猎赛中不仅没有追到猎物,反而只穿着一条内裤被绑在山洞里,上厕所脚上都要缠一条锁链,就尽管报复。”

    少女清透的眼毫不畏惧地凝视他:“你不怕被人知道,我当然也不怕被报复。”

    霍迪:“……”

    桃桃在洞里待久了,有些气闷。

    她站起来,走到洞口,打算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在她背后,霍迪突然喊道:“应桃桃,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桃桃脚步顿住,回头看着霍迪:“您喊错名字了,我叫周玉。”

    ……

    金衣狩猎队的六名成员几乎搜遍了周围所有的山。

    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发现那个叫周玉的女孩的踪迹。

    期间霍迪虽然没有露面,但一直通过通讯器和狩猎队保持联系。

    他说他就在这附近的山上围堵,让他们去别处搜,最先发现问题的人是嵇色邪。

    周玉不过是个一株的新生,怎么可能逃得过这么多强大灵师的搜索?而霍迪迟迟没有露面也很不对劲。

    在嵇色邪的要求下,金衣狩猎队前往了霍迪所在的山头。

    他们一路向上走着,终于在虚龙巢穴的入口处看到了坐在石头上的女孩。

    她见到这么多人来了,没有再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康默忍不住问道:“周玉,你这些天到底躲哪里去了?”

    女孩没有答,只是问他:“我的成绩能够拿到前五的奖金吗?”

    几个教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找了这女孩三天,她能躲藏这么久,按理说成绩不会差,但她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出手啊。能躲到现在也只能说明她逃生技巧高明,对驱邪又有什么用呢?

    虽然规则是说在场时间越久分数越高,但凭一己之力将狩猎赛的时间硬生生拖延了三天,从前的黄金狩猎赛压根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教授们拨通了嵇色邪的视频通讯询问他的意见。

    嵇色邪思考了一会儿,对桃桃说:“你一枚铭牌都没有缴获,前五有些难,不过你能坚持那么久,我想前十应该不是问题。”

    “校长的意思是,如果我缴获了铭牌,就可以进前五了?”女孩背逆着光影,脸色平静。

    众人这才发现,她手里握着一条锁链。

    她轻轻扯动锁链,洞穴里响起哗啦哗啦的声音。

    在她背后的洞口,通讯器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很久的霍迪眯着眼睛从洞里走出来,很不习惯外面这样热烈的光线,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这女孩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将他锁在这洞里这么久了。

    桃桃还是给了他点面子,让他着装整齐地出来,也没有揭穿他这些天的遭遇:“昨天霍老师追我追得太累,晕倒在了丛林里,刚好被我看见。”

    桃桃甩手丢出了一枚金灿灿的铭牌,那是霍迪的:“我救了霍老师,顺手把他的铭牌抢了。”

    当场所有人包括通讯器对面的嵇色邪都瞪大了眼睛。

    黄金赛狩猎赛的历史至今,从来都只有老师缴获学生的铭牌,没听说过学生还可以缴获老师的铭牌。

    这女孩不是在开玩笑吧?

    嵇色邪开口:“根据狩猎赛的规则……”

    桃桃朝通讯器上瞥了一眼,打断他的话:“我当然知道狩猎赛的规矩,缴获金衣狩猎赛队的铭牌不计入分数。”

    她抬手,又甩出去一串颜色各异的铭牌。

    山间的风清凉,女孩淡淡的声音让眼前这些教授的心底更凉了:“这些是霍老师来这里之前缴获的四院学生的铭牌,也被我一起抢来了,没有交到学院的东西就是无主之物,它们是我的,有问题吗?”

    那一串铭牌,足足三四十个。

    如果加上这些铭牌的分数,别说前五,她就算是第一名也未尝不可。

    嵇色邪震惊了,他无法相信这是女孩抢的,以为是霍迪英雄难过美人关头脑一热给她的。

    霍迪被他这样盯着,既委屈又冤枉:“你怀疑我放水啊?我都快被她折磨死了,怎么可能放水?除非我疯了吧?”

    第170章

    邪祟会因为弱肉强食将十方璞聚集起来。

    桃桃踏入食堂的一瞬间就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昨天狩猎赛结束, 最终的评定结果出来,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往常黄金狩猎赛最多72小时就会结束,这一次却持续了近七天。

    在没有结束之前, 学生也听说了有人迟迟没有被金衣狩猎赛追捕到的事,但因为平时桃桃独来独往,不和人交际, 所以大家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那个没被狩猎队找到的学生是谁。

    当看到最终评定结果时, 大家都觉得周玉这个名字既陌生又耳熟。

    陌生是因为确实没几个人认识她, 耳熟则是因为刚开学的时候,霍迪对她很感兴趣,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

    当时几次有人在学校论坛开帖讨论,但后来嵇色邪觉得霍迪这样不正经对校风影响不好, 就让人全部删帖了。

    周玉, 狗尾草学院的一株灵师, 她竟然能拿到这么高的名次?

    食堂内。

    桃桃无视了那些目光, 安静地在角落里吃饭。

    周围的学生要么侧目,要么低头用手机在论坛上讨论。

    【躲得时间长就可以拿第一名吗?这只能证明她很会躲猫猫吧, 和她身为灵师的能力有什么关系吗?】

    【不是哦, 我听说是因为她手里缴获了三十八个铭牌,加上一己之力将狩猎赛硬生生延长了三天, 所以总和之下才拿了第一。】

    【开什么玩笑, 金衣狩猎队的教授缴获的铭牌都不见得能有三十八个吧?】

    【我可以证明, 我和我认识的人的铭牌都不是被她缴获的。】

    【我的也不是。】

    【还有我。】

    ……

    【别吵了, 我是学生会的, 刚刚在校长室门口听见教授们开会, 周玉并不是直接缴获了学生的铭牌, 她是抢了霍老师缴获的铭牌, 霍老师真惨,活生生被她囚禁了那么久,听说被发现时脚上还被锁着,可怜极了,他该不是被S.M了吧?】

    【!!!!!】

    【………………】

    *

    校长室。

    每个教授面前都放了一张狩猎赛的排名表。

    大家看完都沉默了,尤其是这次参与狩猎赛的几个教授。

    房间内寂静了很久,只依稀有几个老教授烟斗上冒出的烟雾飘在屋里。

    安静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儿,康教授忍不住开口:“奖金这些都好说,给谁都是给,但这次前五名还有一个隐藏奖励,是允许学生进入恶灵渊的研究所当助手,那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

    她看着狩猎赛学生的排名:“关风与、萧月图、元天空、安德烈,他们四个是学校想要竭力争取留校的人才,但是除了萧月图外,其他三人的心思不在这,给他们机会进入实验室是想让他们见识到华灵院的科研水平。对于强大的灵师而言,探索世界的秘密,使用强大的法器,这些本身就是具有强吸引力的东西,或许可以让他们在见过之后产生为华灵院做事的念头,至于周玉……”

    她从排名表下拿出一张周玉的成绩单:“这样的资质就算毕业了也无法留校,华灵院的研究所向来是不对外过分宣扬的,真的要让她和其他四个人一样进入研究所做助手吗?”

    有教授跟着开口:“原本以为进入前五的会有苏婉婉,但没想到会闹这么一出……”

    康教授:“要我看不如这样,明面上的奖励该给就给,至于进入研究所这一项实际上是隐藏奖励,只有极少数的学生知道,周玉她肯定无从得知,悄悄让那四个人进去就行了。”

    她话音刚落,窗外传来萧月图嗓门很大的喊声:“周玉你去哪啊?别走别走,待会还要一起去研究所呢,就咱们两个女生,正好做个伴啊——”

    众教授:“……”

    康教授打开窗,只见萧月图穿了条漂亮的红裙子正在呼朋唤友,生怕嗓门传不到学校的另一头。

    康教授气得不行,怒骂道:“你个死丫头片子,给老娘闭上那张嘴!”

    萧月图被骂得一哆嗦,连忙提着裙子跑了。

    康教授关上窗,坐在她对面的教授叹气:“现在周玉知道了。”

    嵇色邪坐在长桌的主位上,指骨叩了下桌面:“不管怎么说,周玉已经拿到了前五的名次,要是不能公平对待她和其他学生,被人知道了会说我们华灵院小气,叫她一起跟着去就是了。”

    康教授:“可是研究所在做很多特殊的研究,如果周玉毕业后不留在华灵院,万一说出去……”

    嵇色邪:“剩下四个人又能确定他们会留在华灵院了?用研究所的特殊研究留住他们是我们的愿想,但是真能全如我们所愿吗?不说关风与会不会回混沌冢,就说安德烈,虽然天赋和实力都很强,但以他的心性怕是耐不住华灵院的寂寞。再说等周玉毕业还需要四年,到时候说不定世界都毁灭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康教授沉思道:“那也只能这样了。”

    嵇色邪:“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夏焱教授负责带他们去研究所,他们的工作也由夏焱教授负责分配。”

    教授们开完会纷纷离开校长室。

    霍迪没有走,嵇色邪的目光落在霍迪的身上,盯着自己的亲外孙。

    霍迪被他看得发怵,问道:“怎么了?”

    “你说你没有放水。”

    如果说有些许放水的话,那只能是在女孩发烧时他没有第一时间逃走,而是帮她降温。但后来霍迪发现逃也没有用,女孩退烧之后,他试图解开脚上的锁链,但只动了一下虚龙就醒了,直勾勾地用那双没有眼珠的眼眶朝着他,有虚龙阻拦,他不可能跑出洞口。

    霍迪这几天已经被人问过无数次这个问题了,也看到过论坛上的言论。

    这种丢人的事情被拿出来反复鞭尸,回答得他都有些烦了,他举起手:“我发誓,我要是放了水就让我接下来的后半生都找不到女朋友。”

    这对于霍迪而言实在是相当狠毒的誓言了,嵇色邪信了,他没有再说话。

    霍迪心里在纠结,他确实对那女孩有些特殊的、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完全发现的感情。

    但比起那些,他毕竟是华灵院的人,要为华灵院考虑。

    “外公。”他思索了一会,还是开口了,“混沌冢的应桃桃,现在还是没有消息吗?”

    嵇色邪回头看他:“又要说周玉是应桃桃?”

    “没有完全的证据,大部分来源于我的臆想。”霍迪说,“但有些事,我真的想不通。”

    *

    晚饭后,狩猎赛的前五名在一位叫夏焱的教授带领下前往恶灵渊下的研究所。

    关风与、萧月图、元天空他们三个是一起的。

    安德烈独自跟着夏焱走在他们前面,桃桃用着周玉的身份,也不好和关风与他们太亲近,一个人慢慢走在最后。

    关风与三人没有看她,倒是安德烈,一路上虽然不明显,但回头看了她两次。

    桃桃因为狩猎赛的事在学校里被议论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她打算拿下狩猎赛前五的名次时就已经想到了今天。

    因此,当安德烈的目光望过来时,她虽然觉得他邪气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却也习惯了。

    夏焱停在死亡沼泽前,旁侧竖着很多警示牌。

    平时学生不会靠近这里,不光是因为恶灵渊的恐怖传说,更是因为曾经有学生不听学校的劝阻偏要闯入,最后被死亡沼泽的毒蛇咬伤,陷入沼泽里窒息而死。

    这里出过人命、流过血,所以格外带着恐怖的色彩。

    夏焱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留着一撮山羊胡,样貌普通,人也很温和。

    他是研究所西区的负责人,十几年前也曾就读于华灵院。他所拥有的不止是灵师的学历,更在国内最顶尖的高校中读到了博士学位,虽然本身的灵师实力并不强,但在研究方面的能力却很强。

    夏焱掏出一个哨子放在嘴边:“这里的毒蛇凶狠异常,研究所的研究员都会配备一个驭蛇哨,只要吹三声,这些蛇就会停止攻击。”

    他吹出了哨子,沼泽里的毒蛇果然停止了蹿动。

    萧月图看着沼泽湿软的泥土:“可是这样我们也过不去啊。”

    夏焱掏出了一颗咒术球,当着他们的面捏碎,咒术球自动吟出咒语。

    片刻后,他们脚下的沼泽土上凝结出了一条硬土的通道,踏上去不会下陷。

    “走吧。”夏焱解释,“每个进入研究所的研究员身上都会配备僵土术的咒术球,每人每月十颗的份额,来回需要用掉两颗,所以进了研究所后,每个月就只有五次出入的机会。”

    “那我们不用出去上课吗?”萧月图问,“我的毕业实践还没做呢。”

    夏焱:“每月月初和月中虚龙会往返一次恶灵渊和外界,所以准确来说,一个月可以出去七次。”

    萧月图扒拉着手指:“七次也不够吧?”

    “大多数研究员一个月都不见得出去一次,因为研究所里的东西实在太迷人了。至于你们几个,如果实在想每天都出去,结伴一起可以省些咒术球,再不然去和其他的研究员买咒术球也行。”

    夏焱带他们穿过死亡沼泽,眼前大雾弥漫,是一片断崖。

    今天虚龙不在,夏焱只是一个二株灵师。

    桃桃端详着他,想看他到底用什么方法进入恶灵渊。

    夏焱站在断崖前喊道:“019号研究员夏焱,带领五名助手进入研究所,请求通过。”

    桃桃的眼睛虽然看不到结界,但能感受到结界的灵力流动,在夏焱说出那句话后,恶灵渊结界的灵力流动忽然消失了。

    可见有人或者有仪器在里面操纵。这毕竟是结界,仪器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华灵院关于研究超自然力量的科技水平确实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强。

    结界消失,连着大雾也一起消失,眼前出现了一条箱式电梯。

    夏焱走进去,五人连忙跟上,电梯直降,上面没有楼层显示,但足足两分钟后,电梯才停了下来。

    一出门,眼前是完全迥异于华灵院的建筑风格。

    电梯直达研究所的正中央,到处都是走动的研究员与大型计算机。

    在中央大厅的正中间的激光投影触摸屏上显示着一座巨大的蓝色大门模型,这座门桃桃曾在酆山亲眼见过,它就是被南宫尘劈碎的十方炼狱之门,正因为它破碎后十方璞迸射四散,所以人间才面临这样的灾难。

    屏幕上的大门中央缺了很多块,但与整个大门的面积相比并不算很大。

    夏焱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落在那道门上:“华灵院曾去酆山实地考察过,迷津渡的无间之垣已经消失了,但望月的夜里仍然会出现血月亮,传闻那是邪灵的诅咒,伴随血月一起出现的,就是十方炼狱之门。”

    “你们所见的画面是修补过的炼狱之门,救世盟每得一块碎片,研究员就会复原一部分炼狱之门的缺口,到现在为止,我们复原的破损刚到二分之一,这其中还包括应桃桃找到的那块门板大的十方璞和七首魔蛟身体里镶嵌的十方璞。”

    “七首魔蛟身体里也有十方璞?”元天空问。

    “闽城海啸过后,特调局派人去海上搜查了,七首魔蛟的尸体残块上有几十枚十方璞的碎片,上面还沾着一丝暗灵师的气息,应该是暗灵师给它的,那些碎片现在已经全部被特调局回收了。”

    “二分之一。”安德烈摸着下巴,“现在离十方炼狱崩塌还有多久?”

    “一年。”

    “混沌冢不干了,一年内,凭着剩下的灵师能搜集到散落在各处的十方璞吗?”

    夏焱说:“未必不能,表面看上去,收集一半的十方璞用了一年,想当然会以为收集接下来的十方璞也需要一年。”

    “难道不是吗?”安德烈眨着迷人的眼睛,“夏老师,我的数学就算再烂,小学生的加减法还是会做的。”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加减法问题。”夏焱走到计算机旁,在上面敲了几个键,屏幕上的出现了两张折线图。

    “上面这张是从十方炼狱之门破碎至今,灵师单人单次从邪祟手里取得的十方璞的数量图,可以看到,这张图是一个递增的趋势。下面这张是从十方炼狱之门破碎至今,灵师们取到十方璞时所面对的邪祟实力强弱图,也是递增的趋势。”

    夏焱指着那两幅图:“还需要我说吗?”

    萧月图:“不光灵师在找十方璞,邪祟同样在找,因为十方璞可以增强邪祟的力量,所以它们之间也会互相争抢,十方炼狱之门破碎已经一年了,现在低阶邪祟手里很难有十方璞存在,而高阶邪祟手里的可能不止一片。”

    “没错。”夏焱赞许道,“十方炼狱刚破碎时,十方璞的下落是分散的,但随着时间推移,哪怕灵师不出手,邪祟也会因为弱肉强食而将十方璞聚集起来,现在多数拥有的十方璞的邪祟手里远不止一枚碎片,这有利于灵师收集,但也不利。”

    安德烈说:“因为强大。”

    夏焱点头:“十方璞就像一个增强剂,可以增强邪祟的邪气和力量,如果不是几十枚十方璞加持,当初在闽城海域,九婴也无法翻起高达千米的海啸,经过一轮肉弱强食,世间现在拥有十方璞的邪祟无一例外都很强大。”

    萧月图:“糟了,今年毕业的条件不仅要写毕业论文和进行毕业实践,好像还新加了一条,必须要取回一枚十方璞才准许毕业,照这么说,外面的邪祟都很强大,那我毕业不是难上加难了?”

    夏焱笑道:“你毕业都难,叫其他人怎么办?毕业的事晚点再想,来这,我给你们介绍研究所的分区。”

    他走到一块标识牌前:“研究所的研究员数量有五十四人,都是高学历的灵师,助手一百零二人,大多是高学历却没有修出灵脉的灵师。”

    “北区是研究员平时生活的地方,饮食起居、休闲娱乐一应俱全。”

    “南区负责存放资料与仪器。”

    “东区负责生物研究,其中涉及一些机密但很有趣的实验,有机会进去的话会看到。”

    “西区负责法器研究,你们也知道,自古以来传下来的法器数量有限,大多数又被混沌冢和其他灵师世家收藏,等到特调局与华灵院成立后已经没多少可用了,所有华灵院一直在致力于将现代社会的高科技与灵师的灵力结合制造出不一样的法器。你的枪就做得不错。”夏焱看着元天空,“有兴趣来西区做助手吗?我是西区的主要负责人,可以教你。”

    元天空跃跃欲试:“当然有兴趣!”

    夏焱带着他们走进西区,一进去最令人瞩目的就是一台被锁在透明实验室里的仪器。

    之所以说是仪器而不是法器,是因为灵师这个职业传承几千年,法器偏复古,但这台东西却不像法器,更像一台微型的坦克。

    玻璃门上贴了一块牌子,上面写了“弑神”两个字。

    “弑神。”安德烈好奇地看着它,“真的可以弑神吗?”

    他想要去碰实验室的玻璃,夏焱攥住了他的手:“不要碰,弑神对于华灵院很重要,你乱动会有危险,就算是这层玻璃也不行。”

    安德烈收回手,夏焱带他们继续朝里走。

    一个穿着白色褂子的研究员正在实验室里忙碌。

    夏焱敲他的门,他连忙跑出来,因为太仓促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手环。

    “这是我徒弟吉克,也是我的助手,他会负责分配你们要去的区域。”

    吉克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材微胖,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笑起来有些憨厚:“早就听夏老师说了今天会有狩猎赛胜出者来研究所做助手,让我看看你们的资料。”

    吉克扶了下眼镜:“元天空就留在西区吧,你天赋很好,跟着夏老师学习将来一定有不错的成绩,呃……”

    看着手中那几页纸,他犯了难。

    这五个人里周玉的成绩最差,不适合进入东区和西区,派去南区整理资料就行了,可剩下的三个人却不好分配。

    他们的资料里不光有自身实力与日常成绩,更是有一些在学校的人际关系。

    关风与和萧月图关系不错,但安德烈和他们关系很差,如果分到一起,说不定日常工作上会有争执。

    如果不把他们分到一起,就只能将一个人分到南区和周玉作伴了,可是南区那个地方……

    安德烈察觉到了吉克的顾虑,也知道自己不受剩下这几个人的欢迎,他耸耸肩:“无所谓,我去南区也行。”

    他这样的天赋按理不该埋没在南区,但他自己都这么说了,吉克放心了。

    他将萧月图和元天空一起安排在了西区,关风与安排在了东区,而安德烈则和桃桃一起被安排进了南区。

    在前往各自的区域之前,安德烈看了眼吉克手里的手环:“这是什么?”

    吉克笑了笑,将手环从中间打开,咔嚓扣在了安德烈的手上,他笑着说:“感受一□□内有什么不同。”

    安德烈狐疑地尝试了,脸色瞬间变了:“我的灵力……”

    “世界上有不少灵物和术法可以抑制灵师的灵力,华灵院研究了很多年终于研究出这款阻神环,只要被它扣住手腕,除非六株以上的灵师能强行冲破,六株以下的灵师如果不知道特殊的打开方法,绝对无法使用灵力。”

    吉克的话一出,不光是安德烈惊讶,就连今天一直没说过话的桃桃的和关风与都投来了目光。

    元天空:“这玩意儿也太逆天了吧?”

    “倒也没有。”吉克说,“阻神环有一个很致命的缺点,就像耗子想要挂在猫咪脖颈上的铃铛,真想用它对付强大的灵师,谁能去做这件事呢?只有亲近的人才能没有防备地被这东西扣住吧?但是我们扣住亲近的人做什么呢?”

    元天空:“这倒也是。”

    安德烈眼中冒出精光:“这东西要多少钱?”

    吉克笑着说:“这是我和夏老师研究了多年才发明的成果,因为材料稀缺的缘故,世界上仅次一个,前期更是投入了无数资源,要是能出售的话,我想至少要……”

    “行了。”夏焱打断了吉克的话,“就算能卖也不会卖的,这是华灵院的科研成果,谈钱有什么意义?”

    吉克连忙笑着说是。

    ……

    经过简单的分区之后,桃桃被一个研究员带往了南区。

    作为助手,她所接到的第一份工作是整理南区的各种资料与古书籍,安德烈则被派去了仪器区登记仪器。

    这里更像一个档案室,几百列架子分为十几个区。

    有资料有档案有书籍,大多数都规整得很整齐,只有极少数的资料被人翻阅后放回去有些凌乱。

    桃桃将它们简单地规整了一下就无事可做,她围着这些架子闲逛,当逛到某一个装着书籍的架子时,她忽然看到在架子中央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一本残破的、没写书名的小书,之所以显眼是因为它的前后左右没有别的东西。

    那书皮的样式桃桃见过两次,神圣净化的四元素书她已经学了两种。

    ——卧雪印与担山印,它们就长这个样子。

    她一直知道取月印在华灵院,但这样突然出现绝对不是偶然。

    桃桃眼睛只是一瞥而过,没有在那本小书上停留,直接绕到了另外一个架子前。

    以神圣净化元素书的罕见与珍贵程度,就算华灵院收藏了多年知道无人能吸收它,也不会随便将它放在这里,万一被人不小心吸收了呢?那是会让人爆体而亡的。

    它之所以出现在这个架子上恐怕和她被安排到南区一样,都是有人故意的。

    有人怀疑了她的身份,在用取月印试探她。

    想起在虚龙巢穴里霍迪曾叫出应桃桃三个字,会是他吗?

    在动手制住霍迪之前,桃桃就考虑到了这最坏的结果,但好在他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

    她已经如愿以偿来到研究所了,只要谨慎小心,不露出什么马脚,短时间内他们也只能猜测。

    而这些时间,足够她找到镇魂雾复活南宫尘的灵魂了。

    桃桃逛了一圈后就停了下来,找了个软沙发坐着发呆。

    研究所的日子枯燥无聊,又到处都是监控,要怎么在这处处被人盯着的处境下找到镇魂雾,还要好好想想。

    资料室的灯有些昏暗,想着想着,桃桃困了。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研究员在忙碌,她不能四处走动,于是闭眼睡了过去,打算先养养神。

    这一觉睡得时间并不长,她虽然睡了,但身体警觉的本能还在,察觉到有人靠近,她瞬间睁开眼。

    只见安德烈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他正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势,一手搭在沙发背上。

    他眼睛下睨,以一个将她完全笼罩在身下的姿势,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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