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那是给你将来准备的嫁妆。

    “老子很多年没吃过亏了。”李三九抹去唇边的血迹。

    在他身前, 冰凉的水幕撑起。

    爆炸那一瞬间,李三九放出水幕阻隔爆炸的冲击力,尽可能将金佑臣等人拉到身后。

    即便如此, 炸弹的碎片还是无法全部拦下,有部分冲入水幕之后,刮伤了众人。

    辛保镖护着金佑臣, 手臂被碎片刮伤了, 流了很多血。

    “少爷没事吧?”刚才他分明看见一块巴掌大的碎片朝金佑臣的额头上飞来。

    金佑臣也感觉到碎片落在自己身上, 可他没有痛觉,碎片从他头上掉了下来,他没有受伤。

    摩天大厦顶层被暗灵师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虽然是暗灵师,却又和崔玄一他们很不同。

    比起有生命鲜活的人, 更像是没有神志的傀儡, 密密麻麻, 将李三九等人围在了中央。

    金斯南在暗灵师的保护下毫发无损, 他腿上那个美艳的女人却被炸得稀碎,残肢鲜血将他紫色的西装染红了。

    金斯南看到金佑臣还活着, 脸色阴沉, 手中的按钮再次按动,接连的爆炸声响起。

    一道透心凉的水柱却于爆炸的中心岿然不动。

    爆炸的烟雾散去, 李三九唇边的血又殷红了一分。

    他操纵着水柱朝暗灵师与金斯南席卷而去, 笑得轻狂:“真有趣。”

    ……

    桃桃进入摩天大楼, 额头霍地流下血来。

    元天空吓了一跳, 他们面前只有金斯南的保镖拦路, 并且还没动手。

    她怎么就伤了?

    大楼里的人已经听到了爆炸声, 紧接着, 电与网都断了, 事态朝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他们想要逃离,却被一群怪物模样的东西堵在了每一层楼上。

    桃桃抹掉额头的血,提剑上楼。

    那些黑衣保镖正在用对讲机通知顶层的金斯南:“少爷,应桃桃进来了——”

    下一秒,保镖的身体就飞了出去。

    ……

    断电后漆黑一片的顶层。

    金斯南的对讲机里不断传出守在各层的保镖的声音:

    “少爷,应桃桃打上第八层了,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根本拦不住她——”

    “应桃桃打上十五层了——”

    “应桃桃打上三十四层了——”

    金斯南无暇理会对讲机里的声音,他此时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

    为什么炸不死眼前的人?

    外墙、地板、天花板都被炸穿了,为什么金佑臣面前那个老头没事?

    除了第一下爆炸他没有防备受了点轻伤,此后接连的爆炸冲击力与火焰无法对他造成分毫的伤害。

    “你是谁?”金斯南哑着嗓子。

    在他计划里,现在金佑臣和金氏的重要人物都应该死透了。

    他特意将金氏的员工留在大厦,就是为了在事成之后把他们献给暗灵师作为美餐,等这一切结束,他会引爆整个大楼,而后乘直升机扬长离去,第二天公海的小岛醒来,在报纸新闻上看金氏帝国崩溃消息。

    可是计划全乱了。

    明明已经花重金请庄家将应桃桃拦在了楼下,这个老头又是什么人?

    老头叼了根烟在嘴里,划动火柴点燃了嘴里的烟,他礼貌地回道:“李管家。”

    金斯南当然知道他是金佑臣的李管家,但李管家到底是什么人?他声音嘶哑:“李管家是谁?”

    李三九甩了甩手,火柴熄灭,他吐出烟圈:“不好意思,我是应桃桃的师父。”

    金斯南:“……”

    “少爷,应桃桃和她同伴打上五十二层了——”

    “暗灵师全都死了,她往上去了……”

    对讲机里不断传来楼下心腹的声音。

    金斯南长舒了一口气,不得不接受自己运气差到了极点这一事实。

    把应桃桃拦在楼下就是因为知道那女孩的强悍之处。

    当初在海上阻拦九婴的人是她,将暗灵师赶出特调局的人是她,解了申城之难带回金佑臣的人也是她。

    虽然从未见过,但金斯南知道,今天有她在,他就很难杀了他那眼中钉的弟弟。

    但他没想到的是,应桃桃没上来,来的是她师父。

    比起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金斯南沉寂片刻,脸上忽地露出一抹疯狂的笑容。

    他英俊的脸上邪气十足,把一个已经按动了按钮的遥控器扔出窗外:“这栋大楼里还有七百多个炸.弹,距离爆炸时间很近了,七千多人,以及一栋大楼和这附近所有的建筑,你们慢慢玩,我先失陪了。”

    又一道爆炸声响起,李三九维持着结界,没空出手拦他。

    在暗灵师的保护下,金斯南离开顶层前往了天台。

    等爆炸的火焰完全熄灭,金佑臣走出被反复爆炸炸得焦黑的会议室。

    “立即联系人恢复大楼里的电力。”他朝身边几个财团骨干发布命令。

    其中有金佑臣的人,也有原本金斯南的人。

    他们被接连的爆炸和金斯南疯狂的举动吓傻了,金佑臣的声音将他们的理智唤回来:“是想一起死在这里吗?”

    听到“死”这个字,他们的理智才渐渐回笼,连忙找人检修楼里的电力系统。

    “李管家,现在楼里断电,有没有什么灵师的术法可以扩音?”

    李三九快速用黄表纸和朱砂画了一张符,又用火焰将它烧成灰烬:“吃下去。”

    金佑臣就着水咽下那符灰,再说话时声音扩大了数百倍:“金氏财团所有人注意,我是金佑臣,刚才的爆炸只是意外,现在危险基本解除,电力正在恢复。”

    “每层楼由职位最高者判断有无怪物在你身周,如果有,静静等待,会有人来处理怪物,如果没有,请安排身体较弱的员工留守在电梯边,每层留守的名额不超过三人,九十到一百层的人守在一号电梯边,八十到九十层守到二号电梯边,七十到八十层守在三号电梯边……记住,不要去按与自己无关的电梯,这会影响到大家的撤离时间。”

    “剩余的人不要慌乱,收拾好你们的东西等在楼层的出口处,由一楼开始朝外撤离,每层楼由职位最高者负责在楼梯边查看,下一层楼有序撤离后,请按照女士优先的顺序安排你所在楼层的工作人员撤离。”

    “注意人与人的间隔,不要发生踩踏事件——”

    能进入金氏财团的人也绝非遇到事情就会慌乱的无脑之辈,大多素质都很高,每一层职位的最高者尤其是。

    金佑臣下达指令之后,在很短的时间内,慌乱就平息下来。

    他们有序地撤离出大楼,期间,电力恢复,电梯也开始运行。

    金佑臣的声音又响起:“桃桃,看手机。”

    桃桃厮杀到近一百层。

    那些徒有数量却无太强大攻击力的暗灵师几乎全被诛灭。

    她听到金佑臣的传音后,看了眼手机,对元天空说:“去一楼抓金斯南的保镖上来。”

    元天空展开飞行翼破窗而出,抓上来三个保镖,众人在被炸.弹炸过后到处焦糊味的顶层集合。

    传音符箓的效力过去了,金佑臣对桃桃说:“金斯南想坐直升飞机逃离,你和小师弟去拦他,这里有我们。”

    他摸她额头:“你受伤了?谁伤的你?”

    桃桃:“没事。”

    她和关风与去往天台。

    金佑臣看着地上被绑来的金斯南的保镖,冷冷道:“炸弹不可能是金斯南亲自装的,暗灵师那群傀儡也无法做出这种事,现在你们还有机会告诉我炸弹的位置,不然在炸弹爆炸之前,我会先将你们从这一百层的高楼丢下去。”

    ……

    直升机嗡嗡响彻天际。

    桃桃和关风与赶到天台时,十几架直升机已经升空了。

    上面不光载着金斯南,还有保护他的暗灵师,数十道术法从直升机上落下,朝两人而来。

    神圣净化的气息从桃桃体内暴涌而出,她与关风与出手将术法一一挡下。

    那些暗灵师大多是一二株,之所以能保护金斯南免于炸弹的侵袭是因为手中有寂静之主的符箓,他们本身实力并不算太强,在面对神圣净化与破魔之光时,毫无反抗之力,惨叫声自直升机内传来。

    关风与手中现出光芒化作的弓箭,朝金斯南所在的那架飞机的机翼上射了一箭。

    飞机机身顿时倾斜。

    桃桃一跃而起,抓住了那偏斜的机翼。

    在担山印的力量加持之下,她徒手将直升机从天上拽下来,甩在摩天大厦的天台上。

    直升机撞击天台之后散架,飞机的驾驶员与金斯南同时摔出了机舱。

    桃桃没有管他,和关风与配合,如法炮制将半空中所有的直升机通通拽了下来。

    飞机在桃桃的暴力之下坠地,爆炸声接连响起,飞机内的暗灵师全部重伤,无一幸免。

    桃桃拍了拍手:“搞定了。”

    她站在楼边望着脚下。

    城市灯火辉煌,在金佑臣的指挥下,许多人已经逃离了这随时都有爆炸可能的危险之地。

    他们有的离开了,有的仰头望着大厦。

    数十道冰冷的水柱从顶层破碎的窗口涌出,在李三九的操纵下冲入不同楼层的室内,想必是金佑臣已经从金斯南保镖的嘴里问出了炸弹的下落,只要被水浸泡得足够,炸弹就无法爆炸。

    半小时后,爆炸的时间过去,仍然没有爆炸声传来。

    危机解决,桃桃提着金斯南的西装后领,将他从天台拖了下去。

    “哥哥。”金佑臣盯着那从半空坠落摔断了一条腿的男人,“这一天,到现在才算结束。”

    金斯南浑身鲜血,他刚才亲眼看见那女孩将飞机一架架拽落,又将暗灵师一个个诛杀在天台。

    他明白自己大势已去,也无法再对金氏财团做些什么。

    “他母亲真是父亲杀的?”金佑臣问身后站的几个长辈。

    其中一个长辈回道:“这……”

    他言语吞吞吐吐,金佑臣已经明白了大概。

    “他罪大恶极……”金斯南脸上糊着血渍,嘴唇干裂,“如果不是为了娶你母亲,我的母亲怎么会死?”

    “父亲为了利益杀你的母亲,如果这是极大的罪恶,那你呢?”金佑臣望着地上的男人,“杀死没有伤害过你的人,想要让金氏这么多人一起陪葬,你无罪吗?”

    金斯南突然笑了,他仰躺在地咯咯笑个不停:“是,我有罪。你已经赢了,这么多人帮你,我回天乏术,还说什么?杀了我,为你母亲,为你父亲,为那些被我炸死的人报仇吧。”

    金佑臣冷眼看着他:“谁说要杀你?”

    “我有一座位于赤道附近的私人小岛,离大陆五百多海里,是母亲送我的生日礼物,岛上还未开发,虫蛇蚁兽应有尽有,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岛屿上未开化的原始部落偶尔光临,原始人喜欢做什么呢?”

    元天空接话:“这我知道,他们喜欢把人剥了皮,用一根棍子从肛.门串到头顶,架起来烤肉吃!”

    金佑臣露出了一个与他少年面孔不符的冷笑:“哥哥,我不杀你,去自生自灭吧。”

    金斯南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

    他还想要说话,却被辛保镖等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元天空站在一片狼藉的顶层,摸金佑臣的脑袋:“都结束了,别难过了,要哥哥抱抱你吗?”

    金佑臣手里还有父亲的遗嘱,但他用不上了。

    金斯南但凡正常一点,他也未必有完全的胜算,金斯南的非正常虽然遭成了不小的代价,但此刻,事情平息,这令人咋舌的商业帝国,没有任何悬念,被握在了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的手中。

    警笛声在楼下响起,一切临近尾声。

    金佑臣没有急着下楼,他看着桃桃额头的血迹:“怎么总是弄伤自己?我叫辛保镖送你去医院。”

    桃桃:“不用麻烦了,富贵就能治好。”

    富贵费力地扑腾着翅膀飞上了大厦的顶层,它从窗户的破口处飞进来,圆溜溜的眼中满是焦灼。

    桃桃伸手让它停住:“你怎么不和南宫在一起?”

    富贵扇翅膀的力度更大了。

    元天空:“它的意思好像是南宫哥出事了,玄魂花呢?”

    桃桃:“在下面,南宫看着它。”

    富贵拼命地摇头,桃桃意识到不对。

    她乘电梯下楼,发现玄魂花与南宫尘都不见了。

    辛保镖连忙找人调周围的监控,可是一无所获。

    元天空眼尖,从车子座椅的缝隙里抽出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庄家。】

    他不解:“庄家要玄魂花做什么?这纸条又是谁留的?南宫哥?”

    桃桃脸色沉了:“如果他能留下纸条,就不会眼看着玄魂花被庄家人带走了。”

    金佑臣:“真的是庄家干的吗?”

    桃桃:“去庄家走一趟就知道了。”

    桃桃要去追,李三九叫住她:“等等。”

    “还等什么?”桃桃不耐烦道,“他们敢动我的人,今天不拆了庄家,老娘跟他姓。”

    李三九:“动动你的脑子思考一下,凭庄家几只杂鱼,你真当他们能动得了他?”

    “南宫他灵魂破碎过一回,需要时不时进玄魂花里休养,万一玄魂花是在他虚弱的时候被拿走的呢?”桃桃问他,“你要跟我一起去拆庄家吗?”

    “我才不去。”

    “那就别拦我。”

    李三九再次拉住她,桃桃怒了:“你个死老头到底想干嘛啊?”

    “果然丫头大了就不要师父。”李三九笑道,“就算尊上再虚弱,难道会连通知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进入花里长眠?他绝对不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人拿走,相反,这或许是在他计划之内的事。”

    桃桃:“计划?庄家有什么好计划的?”

    “你说呢?”李三九懒懒地看着她。

    桃桃突然顿悟了:“招云印!”

    神圣净化四元素书只差最后一种她没有得到。

    当初段某告诉她,主战的招云印就在庄家。

    庄家和她相遇这么多次,还一起解决了蛮荒狱事件,却从未提过招云印的事,可见,他们没有把元素书给她的打算。

    南宫尘将计就计,跟着玄魂花一起被带去庄家,难道是为了给她取回招云印吗?

    想到这层可能,桃桃的心定了定,但无论如何,她都要去庄家一趟。

    “带点东西去。”李三九道。

    桃桃一个头两个大:“带个屁啊,他们抢我的人,难道我还要去给庄之伐送礼吗?”

    李三九白了他一眼,对着辛保镖耳语了几句,后者疑惑了一下:“您要那些干嘛?”

    “别问那么多,去准备就是。”李三九找来张白纸,在上面七扭八歪地画出一座山,“庄家的入口就在这山崖上,你有混沌冢的空间法器,打开庄家的空间结界不是难事……”

    辛保镖拿来了李三九要的东西,包在黑色袋子里看不清是什么。

    桃桃想要看,李三九一巴掌拍开她的手。

    他把袋子封进空间石,递给桃桃:“这是我给你准备的锦囊妙计,困难的时候打开,危机可解。”

    桃桃:“?”

    “你不和我一起去吗?”她问。

    “不去。”李三九点了根烟,“我留下来给你看家。”

    桃桃满腹疑惑,心想我只是去一会儿,又不是去一年,看谁的家?为什么要看家?

    可是李三九却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肯说了。

    金佑臣叫来了一架直升机,元天空咋舌:“死孩子,你家到底有多少直升机啊?”

    金佑臣:“我很想和你一起去,但是金氏……”

    桃桃捏捏他的脸:“你就安心地待在这做你的少爷,保护好你的家族,不用担心我。”

    她神情很少有这样温柔的时候:“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

    金佑臣:“你说,我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真的吗?”

    桃桃:“当然啊,我骗过你吗?”

    “骗过我好多次,明明不想要我的钱却骗我洗脚是你的梦想,明明嘴上答应会来看我却一直敷衍我,明明活蹦乱跳却拉黑我不接我电话让我以为你死了……”

    “打住打住。”桃桃尴尬地示意他闭嘴,“就算不信我,你也要信他们啊。”

    金佑臣看向其他人。

    元天空把他捞了起来夹在胳膊底下转了几圈,笑嘻嘻道:“是啊少爷,我们和李管家一样也对您忠心耿耿,只要少爷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给你当小弟,随叫随到,分我一栋楼好不好?”

    金佑臣被他晃的头晕,挥着细细的胳膊打他:“放开我啊笨蛋!”

    元天空放他下来,金佑臣整理了下衣服,看着关风与:“小师弟也是吗?”

    “没大没小的。”元天空弹他脑袋,“小师弟也是你个小屁孩能叫的?叫与哥!”

    关风与一向沉默,面对少年亮莹莹的目光,他难得笑了,抬手拍了拍他的头。

    金佑臣眼眶泛红,他转过身去:“我知道外面的事情很多,但是不那么忙的时候,记得回来看看我。”

    “知道了。师父,我不在的时候保护好小佑。”

    桃桃看向李三九,却得了他一个白眼,于是她也回翻了一个白眼。

    桃桃走向直升机,关风与和元天空跟上她。

    “死丫头。”李三九忽然叫住她。

    他点了根烟,面孔被口中吐出的烟雾缭绕不清:“那不是养老的钱。”

    桃桃疑惑地看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他账户里的余额。

    “那是给你将来准备的嫁妆。”李三九笑了,“走吧,别忘了师父。”

    “你干嘛啊?”桃桃也笑了,“我只是去趟庄家而已,搞得像回不来了一样,等我回来,还是要和你算账的。”

    第212章

    “桃桃,敢与我走一趟吗?”

    南宫尘睁开眼。

    玄魂花浮于一道极强的结界内。

    用这样强大的结界护住玄魂花, 可见庄家人对这盆花有多看重。

    他靠在结界壁,慵懒地打量四周。

    这是一处暗室,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站在不远处, 正凝视着他身旁的这盆花。

    玄魂花可以让没有灵脉的灵师修出一株灵脉,可以增强灵师的灵力,除此之外, 还可以修补灵魂、治疗因为超自然力量而受伤的身体。

    眼前这个八十多岁的老人, 他不像需要玄魂花的样子。

    庄啸走进来, 他兴奋地看着结界内的玄魂花:“有了它,小叔就有救了。”

    庄之伐沉默了一会儿:“我在想,或许不该直接把花抢来。”

    “您在说什么啊爷爷?”庄啸说,“应桃桃和庄家一直都有恩怨, 她把这花当眼珠子似的每天抱在怀里, 就算我们光明正大开口求取, 以我们和她僵硬的关系, 她会给吗?”

    庄之伐:“那女孩或许比我们想象中要豁达,她曾经也是灵师界的异类, 也曾因为藏灵身被其他灵师当成怪物, 更是和凡人格格不入,但那日在申城, 她所做的一切足以证明, 她不在乎过去的事了。”

    “就算这样, 我们也不能拿小叔的命冒险, 您也说了, 如果没有玄魂花他撑不过半年, 一株玄魂花上有九朵, 大不了用完了剩下的还她。”

    庄之伐微微颔首:“去准备吧。”

    两人离开。

    南宫尘从结界内走出来。

    这暗室很像混沌冢的藏库, 两侧架子上摆了许多珍贵的术法与灵物,还有为数不多的强大法器。

    他走到架子前,随手拿起一本术书翻起来。

    ……

    李三九曾拆过一次庄家,对于庄家的位置他再清楚不过。

    在李三九地图的指引下,桃桃三人加一只鸟很快找到了庄家的入口所在。

    她用混沌冢的法器划开空间潜入庄家,本以为找到玄魂花不会太难,但进入庄家之后她却傻眼了。

    庄家太大了。

    足有五六个混沌界那么大。

    要在这样大的地方找一盆花实在太难。

    桃桃不得已给庄晓梦打电话,问她庄家哪些地方有可能存放玄魂花。

    庄晓梦离开庄家许多年,从前在庄家的地位又低,对于庄家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并不清楚。

    但从她口中,桃桃得知了一个消息。

    庄之伐的小儿子庄昆十年前因为驱邪脑部受了伤,这些年一直昏迷不醒。

    庄之伐要玄魂花很可能是为了救他儿子的命。

    要放在从前或许真能救,但此时的玄魂花里存储着南宫尘吸收后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化的黄泉九落塔里的邪祟之力,要是用它来救命,只怕人会死得更快。

    玄魂花的位置虽然不清楚,但既然是用来救庄昆的,那这东西很有可能就在庄昆身边。

    桃桃问了庄晓梦庄昆的住处,带着元天空和关风与朝那处鬼鬼祟祟潜入了。

    一路上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有许多工人在施工。

    元天空:“你师父真是把庄家拆得彻底,怪不得庄啸每回看见你眼珠子都发红,风餐露宿了一年,换谁谁不红啊?”

    桃桃嘴里叼了根草,边走边和他聊:“嗨,老头子就是那狗脾气,小时候我被瞿山的野猪拱伤了,他扛着锄头去把野猪窝给掏了,在清风观烤了好几天的猪肉,你问阿与,那猪肉真香。”

    关风与抓住两人的后领把他们揪到树丛后。

    不远的岔路上,几个庄家人结伴路过,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桃桃趴在草丛后,掏出和庄晓梦通话时画的简易地图:“前面五百米处左拐尽头就是庄昆的住处,隐身符来三张。”

    关风与递来隐身符:“尽量不要和庄家人起冲突,庄家虽然自负,但梦魇之主确实有它的厉害之处。”

    “庄啸混账归混账,庄之伐倒是没做过对不起混沌冢的事,他在蛮荒狱的事上也算没掉链子,只要玄魂花没事,我才懒得和他们冲突。”桃桃收起地图,三人用上隐身符,朝庄昆的住所跑去。

    庄家位于群山之中,风景不错,可桃桃没心思看,他们来到那处四层高的房前。

    因为在自己家里,门口没人守卫,也没有结界,很容易就借着隐身的便利进入了。

    在四楼的卧室里,桃桃看到了那个名为庄昆的男人。

    他是庄之伐的小儿子,看上去三十多岁,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色蜡黄,他身周并没有玄魂花。

    “不在这。”桃桃刚要想办法再找,房门却开了。

    庄啸带着两个男人进来:“保护好小叔,不知死活的东西,敢闯庄家,也不看爷爷是什么人。”

    桃桃一瞬间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可是庄啸并看不见隐身后的他们。

    桃桃看向窗外,难道除了他们还有别人闯入庄家?

    那三个男人特意来保护昏迷的庄昆。

    桃桃用眼色示意关风与和元天空,三人各自走到一个男人背后。

    三秒后,同时出手,关风与和元天空打晕了手下那两个人。

    桃桃则在庄啸的背上贴了一张定身符,她脱去隐身符的伪装,站在庄啸面前。

    庄啸脸色骤变:“你怎么进来的?”

    桃桃:“你管我怎么进来的,我来拿回我的东西,玄魂花呢?”

    “死了这条心吧,事关我小叔性命,我不可能告诉你。”庄啸嘴硬道。

    桃桃:“你小叔是因为驱邪受伤,庄家需要玄魂花救命,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要?”

    庄啸冷嘲道:“找你要?你会给?”

    桃桃吊儿郎当:“你又知道我不会了?实话跟你说,庄昆现在吸收不了玄魂花,你们喂他玄魂花就是要他的命。”

    “少在这里巧言令色了。”庄啸冷声道,“你视我为眼中钉,我有求于你,你只会看笑话。”

    桃桃噗嗤笑了:“眼中钉?你脸真大。”

    她笑完立即正色:“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玄魂花的下落?”

    “做梦!”庄啸说,“你敢动我,别想爷爷会放过你!”

    “别说我家老头子回来了,就算他没回来,我也不怕庄之伐。”桃桃靠在床尾,嘴里叼的草晃来晃去,“既然不肯说,就把他小叔丢出去吧,小叔摔死,他就要玄魂花没用了。”

    元天空抱起床上的庄昆走到窗边。

    庄啸:“……”

    “等等——”他惊慌道,“就算我和你有恩怨也不关我小叔的事,他是为了驱邪才变成的植物人,你不能这样对他!”

    “我是在救他。”桃桃一板一眼地说,“摔死嗖得一下就过去了,不会痛苦,要是被带着邪气的玄魂花入体,他受得折磨可就大了。”

    庄啸:“应桃桃,动手抢玄魂花是因为知道你不会给,实属无奈,不行我们买,或者换怎么样?玄魂花再珍贵也有价,你要钱?要等同价值的术书?不然灵物和法器也行……”

    “看来是不想说了。”桃桃吐出嘴里的草,“丢。”

    元天空把庄昆的身体伸出了窗外:“小叔要被摔死啦——”

    庄啸吼道:“等等啊——”

    桃桃扬起眉:“我什么脾气你也知道,告诉我,小叔还能多活一会,不告诉我,现在就死。”

    庄啸:“……”

    元天空手像得了羊癫疯一样抖个不停,就快把庄昆抖下去了。

    庄啸:“我说!”

    他脸色青紫:“爷爷书房下面有一个地下室,那里是庄家的藏库,玄魂花就在里面。”

    桃桃很满意,让元天空把庄昆放回了床上。

    又让关风与把庄啸绑起来,给他也上了隐身符,带着他前往庄之伐的书房。

    路上,庄啸几次想要朝路过的庄家人求助,奈何身边两个四株,背后还有元天空拿灵力枪抵着他的后腰。

    走到僻静处,桃桃问:“你刚才说有人闯庄家?”

    庄啸好不容易被松了口:“一个不知死活的闯入者,应该已经被爷爷拿下了。”

    “那就是说庄之伐现在不在书房了。”桃桃加快了脚步,“快走,趁他回来之前速战速决。”

    庄啸:“……你不是不怕我爷爷吗?”

    桃桃:“我只是懒得跟他打,输了我脸上难看,赢了又不尊敬老人,两头不是人。”

    从庄昆的屋子拐出去十分钟不到就来到了庄之伐的书房,隐身符刚好在此刻失效。

    桃桃按照庄啸的说法启动了书架上的机关。

    书架背后出现一条通往地下的小路,沿着路一直走,正前方是座石门。

    “我不知道怎么打开。”庄啸说,“只有历代族长才有打开藏库门的方法。”

    桃桃取下桃夭,在石门上比划了一下。

    庄啸顿时头大:“应桃桃你别乱来啊!这里经过搬山鬼的摧残后一点都不牢靠,万一头顶的石头塌了,我们都要没命!!你去当鬼就算了,死也别拖着我!”

    于是桃桃放弃了劈门的想法。

    关风与:“结界周围必定会有灵力波动,这里没有,很可能是通过机关开启的。”

    元天空:“我有办法。”

    他摸着门上的花纹,敲来敲去:“我在华灵院上过一门选修课,许多邪祟在古墓里生存,古墓有机关,一般来说,机关就在门上,声音敲起来和别处不同……”

    他摸索了半天,桃桃等得不耐烦了:“你到底行不行?”

    元天空:“我不行你来啊!”

    “快点快点!”桃桃拔下剑来,打算元天空再打不开,她就亲自动手。

    庄啸本来在一旁看戏,见她又要劈门吓了一跳,跟着催促元天空:“你快点啊!”

    元天空手指停在大门靠上的一处花纹位置:“就是这里了。”

    他轻轻叩了叩花纹,朝下一按,石门缓缓打开。

    暗室里时间过得很慢,门外传来人声。

    南宫尘站在书架旁,原本没打算挪动,但他耳朵灵敏,听那声音很熟悉。

    南宫尘放下手中的招云印,回到结界中。

    他装作被困住的模样,斜斜地靠在结界壁上。

    藏库里的灰尘与古旧的味道扑面而来。

    桃桃进入。

    两侧点着长明灯,架子上放了许多术书、灵物与法器。

    在靠近墙壁的地方,有一个悬浮的白色光球,玄魂花就在里面,和它一起悬浮在内的,是脸色苍白的南宫尘。

    南宫尘虚弱道:“桃桃……”

    桃桃连忙跑过去,隔着那道光球,她凝视着他,只是十几个小时没见,他憔悴了很多。

    难道是被庄家虐待了吗?

    桃桃回头瞪着庄啸,庄啸察觉出那目光不善,连忙摆手:“我们什么都没干!”

    桃桃懒得听他辩解,一脚把他踹到墙边,她问南宫尘:“要怎么放你出来?”

    “需要庄家人的一滴血。”南宫尘信口胡诌。

    桃桃又把庄啸从墙边拖了回来,庄啸:“胡说!这是爷爷布下的阵法,我的血根本没有……”

    他嗓子干涩,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他惊恐地凝视着光球里的男人,心想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会在光球里?为什么他一看过来自己就不会说话了?

    桃桃割破庄啸的手腕,将血扬到光球上,她紧张道:“一滴够吗?要不要多来点?”

    庄啸:“…………”

    南宫尘:“也可以。”

    桃桃又把血继续扬上去,光球的颜色渐渐黯淡下来,直至虚无。

    南宫尘和玄魂花一起落到了地上,桃桃丢开庄啸扶住他:“没事吧?”

    南宫尘笑:“只是头有点晕。”

    他靠在桃桃身上:“扶我一下就好了。”

    元天空和关风与站在门口。

    关风与不作声,元天空问:“不气吗?”

    他幽幽道:“虽然很喜欢南宫哥,但不知为什么,看到他这样茶就想要揍他。”

    关风与没有回答,他走到书架前,找到了招云印。

    与其他蒙尘的术书不同,招云印所在的位置干干净净,像是才被人翻过。

    他回头看向南宫尘。

    男人靠在桃桃身上,狡黠地朝他笑。

    果然是装的。

    关风与:“……”

    元天空:“既然困住南宫哥的阵法是庄之伐布下的,阵法消失他应该能感觉到,隐身符无法连续使用,我们快走吧,否则被庄之伐发现就麻烦了。”

    桃桃:“先别忙着走,阿与,看看架子上有什么混沌冢没有的好东西。”

    庄啸捂住受伤的手臂爬起来:“你们是要做强盗吗!!!”

    “先做强盗的是庄家,我没打断你手脚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够给庄家面子了。”桃桃翘腿坐在椅子上,混不吝地一笑,“阿与,看上什么就拿,师父都回来了,还怕他庄之伐吗?”

    关风与在架子前转了一圈,庄家有的术书混沌冢都有,只有一本叫做《起生经》的秘术从未见过。

    他收起那本秘术,又把架子上的灵物通通装了起来。

    元天空掏出口袋,把那些东西一装塞进空间石,庄家藏库的架子顿时就空了一半。

    桃桃这才满意,她抱起玄魂花,扶着南宫尘:“走吧,要我抱你吗?”

    南宫尘将搭在桃桃身上的手收回,望向藏库的门外:“走不了了。”

    桃桃朝他视线所在处看去。

    庄之伐沿着幽暗的台阶缓缓走下,在他身后,跟着几十位庄家的灵师。

    元天空朝她身边凑近:“老大,要打吗?你打得过吗?”

    “不怕。”桃桃翻空间石,“师父临走之前给了我个锦囊,说是情况危急就打开,先让我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她掏出那个黑色塑料袋,从里面倒出了一堆东西。

    小麦种子、番茄种子、黄瓜种子、青菜种子、大蒜种子、还有一包向日葵种子和二十个鸡蛋。

    桃桃:“……”

    元天空拿起那些种子:“哇,李道长真是贴心,他一定是知道庄之伐不会放过你,所以想让你留在庄家种地赎罪吧?”

    桃桃:“…………”

    南宫尘:“这些是李道长给的?”

    桃桃扬了扬种子,对着亮光仔细端详:“我也不知道他给我这些干嘛,难道这不是普通种子而是什么赋灵种子?掉到泥土里可以长出妖藤,或者种出来的番茄能砸死人?”

    南宫尘:“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我怎么不明白?”桃桃茫然地看着他。

    南宫尘很认真地问:“寂静之主一定不会让你修补炼狱之门,所以,你和她终有一战,对吗?”

    桃桃点头。

    南宫尘问:“你是她的对手吗?”

    桃桃思量了一下,很认真地摇头:“师父都不是她对手,现在的我当然也不是。”

    “你想是吗?”

    桃桃:“你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要是能解决她,我愿意让小天一生吃素。”

    元天空:“关我什么事啊!!!”

    “这世间有一个地方可以赋予你那样的力量。”他眉眼温柔,“桃桃,敢与我走一趟吗?”

    桃桃不懂他的意思,但出于对南宫尘的信任,她笑了笑:“当然啊。”

    “小天和师弟呢?”

    关风与:“桃桃去哪,我就去哪。”

    元天空:“你们要去哪里?我都可以啊,带上我带上我。”

    南宫尘左手弥漫起血光,一柄血红镰刀出现在他手中,恐怖至极的气息从他身周蔓延至整间暗室。

    庄之伐在这气息的威压下立即停下脚步,他抬手示意身后的族人站在原地。

    “鸣钟人,闯我庄家,伤我族人,这是做什么?”他声音沧桑。

    桃桃嘻嘻笑:“做什么?你个死老头子抢了我的人,我当然要上门来找。”

    她口中叫着死老头子,庄之伐忍了,他蹙眉:“玄魂花我买。”

    桃桃还是笑:“它对我而言无价,你买不起,就算能买得起,现在的玄魂花也不能给你儿子用。”

    庄之伐脸色阴沉。

    他一挥手,桃桃眼前的景象翻天覆地变了。

    暗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年幼时被邪祟围堵的清风观。

    看到这画面时,桃桃差点笑出声:“这就是传闻中的梦魇之主吗?”

    在庄家人眼中,少女和身后的同伴都已经被梦魇困住。

    他们脸上正露出喜色,梦魇却被一只纤白的手从内而外撕碎了。

    少女轻轻松松挣出梦魇,笑得狡猾:“庄族长,您听过八苦之瘴吗?无论梦魇还是幻境,都是调动人心底深处的恐惧来达到伤敌的目的,自我从八苦之瘴中挣脱以后,这世界上就没有幻境能困得住我了。”

    “所以,对于别人而言强大无匹的梦魇之主,对我没用。”

    庄之伐脸色更沉了,桃桃转了转桃夭,南宫尘却握住她的手。

    桃桃:“干嘛?赶紧打啊,打完好去你说的地方。”

    南宫尘没有说话,他手中的镰刀朝着庄之伐的方向甩出。

    庄之伐的法器蛊风秘图顿时现出,秘图内蹿出一道迷蒙的烟雾笼住桃桃等人。

    等烟雾散去,应桃桃他们不见了。

    在蛊风秘图里,缓缓现出他们的身影。

    庄啸捂着流血的手臂跑过来:“这就解决了?混沌冢的鸣钟人不过如此,她身边那个奇怪的男人虽然看上去邪气十足,却也是个软柿子。”

    庄家人纷纷应承:“是啊,还是族长厉害,一出手就把他们都降伏了。”

    庄之伐望着蛊风秘图内的情景,苍老的脸上阴云不散,没有露出半分松快的神色。

    第213章

    他是师姐夫,而且是百岁老人。

    在烟雾笼来之时, 桃桃想要抵抗,但南宫尘握住了她的手,不准她动。

    下一秒, 她就被烟雾卷入到一个未知的世界。

    这里有山有水,却又处处古怪。

    那山远看像是画,离得近了才有丛林与山石。

    水亦如此, 隔得远了不光听不到水声, 在眼中呈现的也分明是山水画上才有的样子。

    丛林里听不到任何动物的声音, 一道狂风吹袭着砂石在空中翻卷。

    于那风眼处,一个瘦小的身影在狂风中摇晃。

    元天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萧月图?”

    空中的狂风几乎将萧月图的身体撕碎,她打开九转流萤伞,借助伞的悬浮之力在风眼中稳住了身体。

    桃桃:“她怎么会在这?”

    “庄啸口中闯进庄家的人是她。”关风与手底浮起六道心镜, 在出手之前, 他看了眼桃桃。

    桃桃说:“该和她算账的人是特调局, 想做就做, 我和她没仇。”

    还没等关风与出手,元天空展开飞行翼朝风旋中飞去, 一接触风旋的边缘, 他差点无法控制身体。

    好在由十方璞操纵的飞行翼动能强大,他拽着萧月图的手臂将她扯出风旋带回地上。

    “你在这里做什么?”元天空问。

    萧月图满身都是风刃刮出来的伤口, 朝下淌血:“我……小心——”

    背后空无一物的山间忽然爆发了洪水。

    水柱从九天而来, 直直浇向地上的五人连同富贵一只鸟。

    元天空抓起关风与, 南宫尘抓起桃桃, 富贵抓起自己, 萧月图背后花翼浮现, 她从小女孩的状态变回了成年的女人, 大家一起升空, 滔滔洪水从他们脚下卷过,冲向山涧。

    元天空以为没事了,刚要落地,九天上又下起流火,朝半空砸来。

    萧月图将他推出流火的范围:“你看着点天上!!!”

    “这到底什么地方?接下来是不是该下刀子了?”

    元天空只是随口一说,可天空中却真的出现了数千道锋锐的箭矢,朝他们射来。

    元天空:“……”

    桃桃画出一道取月印挡在几人身前,关风与用六道心镜撑起结界,箭矢、流火、洪水、风旋一同涌来,皆被挡住。

    元天空:“见鬼了,还有什么?总不会再降道雷劈了我吧?”

    说着,天上雷云密布。

    “蛊风秘图,灵级法器,法器排行榜只容纳前五,它在第六。”关风与说,“与蛊风秘图配套的是种叫做五行砂的灵物,只要法器的主人在秘图上洒落砂粉,根据砂粉的五行属性,图内就会出现相应的灾难。”

    元天空掰手指:“金木水火土,哦,还差土属性和木属性的灾难没有出现……”

    萧月图和桃桃同时喊道:“闭嘴啊——”

    轰隆一声,高山震动,山崩了,滚石零落,山间的植物飞速生长缠向他们的手脚。

    元天空意识到自己乌鸦嘴了,他抬头看天。

    天幕上出现了一双巨眼,那是属于庄之伐的沧桑双眸。

    元天空:“死老头子能听见我们说话,还能看见我们,我们在明他在暗,太犯规了!”

    庄之伐:“鸣钟人,我本无意与你为敌,玄魂花对你而言只是一件灵物,对庄家却犹如性命,你可以拿走庄家任何东西,只要能换玄魂花,我绝不多言。”

    桃桃仰头:“我要不呢?五行砂既然是灵物,想必也不是无穷无尽的,你能一直消耗下去吗?”

    庄之伐:“如果没有我允许,要想离开蛊风秘图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死人,一种是实力强于我能撕裂这蛊风秘图的人,你不,就永远别想离开这里了。”

    桃桃蹙眉,她当然不会死着离开。

    但实力强过庄之伐撕裂蛊风秘图,这对她而言还有些困难。

    她刚要说话,南宫尘却淡淡道:“多谢了。”

    桃桃:“?”

    蛊风秘图中的灾难没有持续太久,洪水、流火、利刃、山崩都消散了。

    南宫尘抱起她飞往蛊风秘图里最高的一处山崖。

    桃桃:“我们都快被他宰了,你还谢他!”

    南宫尘:“你知道蛊风秘图一般被用来做什么吗?”

    桃桃:“你看我像博学的样子吗?”

    关风与:“庄家会用它关押犯错的族人,当初第六大道事发,庄啸就被庄之伐以惩罚的名义关了进来。”

    南宫尘:“为什么用它来关押犯错的族人?”

    这个问题关风与也答不出来。

    山崖边上平坦空旷的空地生着一株很大的树。

    南宫尘:“桃桃,这就是我要带你来的地方。”

    众人仰头望着这株叫不出名字的参天古树。

    古树枯萎,叶子虽枯却仍留在枝头,树荫如盖,垂下了柔软焦黄,没有半分生命力的枝条。

    “它叫祝仓,因为有它的存在,蛊风秘图里的十二天相当于外界一天,进入蛊风秘图的人却不会因为这里的时间流速而衰老,所以,这是一座再好不过的囚牢。”

    桃桃脑袋还是蒙的:“囚牢,你要把我关起来?”

    南宫尘:“囚牢只是对别人,对你不是,你现在缺什么?”

    桃桃:“时间。”

    寂静之主强大是因为她存活了三百年,如果也给桃桃三百年,那女人必定无法在她面前叫嚣。

    但桃桃没有时间了,离炼狱的结界破碎只有不到八个月。

    八个月,她身体上一次劈出灵脉之后还没有完全恢复,很难在这短短几个月内再劈灵脉,除非不要命了。

    但如果时间拉长到三年,五年呢?那足够她恢复自身并且为自己劈出新的灵脉了。

    哪怕她在蛊风秘图里待上五年,外界也仅仅只过去五个月,这就是南宫尘所说的可以赋予她力量的地方。

    桃桃很快反应过来了:“你要我待在这里修炼?”

    “不是我。”南宫尘看向她手里的菜种,“是李道长,他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不是吗?”

    元天空也反应过来了:“等等等等,南宫哥你太坑了!”

    桃桃:“不是你说带上你吗?我都听到了。”

    “我当时不知道要这么久。”元天空抗议道,“我没跟元凌说一声就直接消失他会担心的,你能不能让我出去打个电话先?”

    南宫尘淡淡道:“庄之伐说,除非实力远超于他,否则无法撕开蛊风秘图。”

    “庄之伐他六株!要在这鬼地方待到桃桃或者与哥修出六株灵脉?没有电没有网没有娱乐甚至没有吃的,你不如杀了我吧!元天空神态可怜兮兮,“连你也撕不开蛊风秘图吗?真的吗?你可别骗我。”

    南宫尘手放在唇边,轻轻咳起来。

    桃桃连忙扶住他,生怕他倒下:“他这么虚弱,你别烦他,我快一点修炼不就好了?”

    元天空:“……”

    根据这一年来相处的经验,总觉得他是装的。

    南宫尘:“想名扬天下,总要吃些苦的。”

    关风与:“灵师修炼的本质是吸取天地之间游离的灵化为己用,蛊风秘图里也有灵吗?”

    “有。”

    “既然有,为什么庄家人不入秘图修炼?这里时间流速比外界慢了十二倍,还不会变老,他们没有理由不用。”

    元天空沉浸在即将被困在这里出不去的悲伤中,疯狂点头:“是啊是啊,南宫哥你不会被传销洗脑了吧?要是蛊风秘图这么神奇,为什么庄家至今被混沌冢压着一头,我看庄家灵师也没有很厉害啊,他们不进蛊风秘图修炼吗?”

    “他们无法调动蛊风秘图里的灵。”

    关风与:“我们一举一动,庄之伐都看得见,见我们在这修炼他不会情愿,随时可以将我们放出秘图。”

    “他做不到。”

    南宫尘挥手,一道暗红色的结界包围了这处山巅。

    顿时,在外的庄家众人就看不见画卷上他们的身影了。

    南宫尘再一挥手,那株枯萎的祝仓古树恢复了绿意,枝叶渐渐繁茂。

    树干从中间裂开,在树瓤之中,大片的灵溢出,散布在它身周的空气里。

    祝仓伸出两根枝条,一根搭在南宫尘的指尖与他相触,一根落在桃桃头上。

    桃桃没有动,任由那树的枝条亲昵地抚摸她的脑袋:“我从没见过灵物有这样强大的灵力。”

    “人有藏灵身,树也有。”南宫尘解释,“祝仓之树在灵物之中,相当于你的藏灵身,体内灵力满蕴。”

    “庄之伐不知道它体内有灵吗?”

    “他知道,但他无可奈何,想要祝仓释放出灵力,要它心甘情愿。”

    “庄之伐是蛊风秘图的主人,他都做不到,你怎么做到的?”

    南宫尘笑:“它欠你我一次。”

    桃桃满脑子问号:“欠你就算了,梦里欠我的吗?”

    南宫尘没有解释,元天空耷拉着脑袋,关风与也默认了。

    反正现在出不去,这里灵力充裕,是最佳的修炼之地,已成定局。

    桃桃看向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萧月图:“你为什么会在蛊风秘图里?”

    萧月图低声说:“我看到玄魂花被庄家人拿走了,想帮你们拿回来,但庄之伐他太强了……”

    桃桃:“车里的纸条是你留的?你一直跟着我们?”

    萧月图收起花翼,又变回了小女孩的模样,她连忙摆手:“我不是跟踪,也没有恶意,只是觉得,还没有好好的、正式地和你们道过歉,这样很不好。”

    元天空蹲在地上,拿石头在土上胡乱画着,听到萧月图开口,他起身走了。

    桃桃:“你该道歉不是我们,是小天。”

    萧月图转身,看着元天空离去的背影。

    ……

    元天空坐在山巅断崖边,把灵力枪卸了,他拿着一块布乏味地擦拭枪上的部件。

    萧月图站在他背后。

    山涧风声凛冽,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元天空低头看着枪:“十年前的事,与你有关吗?”

    他指的是他父母的死因,萧月图摇头:“那时候我还没有被带到寂静寮。”

    “你什么时候进的寂静寮。”

    “十四岁。”

    “十四岁以前的日子,虽然平凡,但也快乐。”

    “每天吃完妈妈做的早饭,爸爸会开车送我和弟弟去学校。在学校有很多朋友,老师也很喜欢我,傍晚放课后去小学部接上弟弟一起回家,奶奶会带我们逛菜场,买我们喜欢吃的食物做晚饭。”

    “寂静之主需要背景干净的灵师为她潜入特调局,所以选中了我。”

    “因为我天生的灵力,才让我的家人和我一起陷入到这场劫难。”

    “寂静寮的日子很苦,好在有师哥。”

    “有一年他从清风观回来,看到暗灵师欺负我,那时我刚开始修炼灵脉,身体无法控制变成了小女孩,他看我像看到了幼年的桃桃,所以护着我,因为他,我才能在寂静寮活下来。”

    元天空没有吭声,静静听着她的话与脚下山涧的风声。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苏恩曜吗?”萧月图顿了顿,“不对,该叫他姬梧桐了。”

    “小时候,我被寂静之主关在阴暗的地穴里,身边只有一个mp3。”

    “没有人跟我说话,没有食物,也没有水,黑暗和孤独能把人连骨带肉吞掉,我只能反复听他的声音,听他唱歌,想象着身边还有别人,不止我一个,他的声音陪了我很多年,如果没有他,我会孤独死吧。”

    元天空:“你告诉寂静之主十方璞在华灵院的研究所,告诉暗灵师抓了你我就会打开黄泉九落塔,是为你的家人?”

    “是。”萧月图轻声说,“也不全是。”

    她苦笑:“寂静之主想要的东西必然要得到,她对十方璞势在必得。”

    “我想着,把十方璞存在的确切地点告诉她,她就不需要从灵师的嘴里盘问下落,没有冲突,她可以拿了东西就走,如果她不知道在哪,或许会像混沌界那晚一样,把华灵院与特调局翻个遍,到时会死更多人。”

    萧月图垂下眼眸:“朱颜酡没有将完整的计划告诉我,我并不知道那天的寂静之主是虚影,我以为她真的来了,既然无论如何寂静之主都要打开黄泉九落塔,所以我想,用我做威胁骗你开塔就不会伤及别人,至少会少死几个人吧。”

    “是啊。”元天空淡淡道,“不会伤及别人,只会伤我。”

    萧月图垂下眼,自嘲地笑笑。

    元天空:“为什么不告诉元凌,你把一切说出来,或许会有办法。”

    “办法?”萧月图看着他,“灵师界连寂静寮的位置都找不到,更别说杀死寂静之主,我把一切告知特调局,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家人活命吗?”

    女孩声音很轻很淡:“对我而言,这是一件没有选择的事,说了,有人会死,不说,同样会死。错了就是错了,你该恨我,我说这些不是想求你原谅,只是不想让你那么讨厌我,我也不是一个很坏的人。”

    她望着脚下的断崖:“反正我也活得很累了,把我从这踹下去吧,一了百了,我知道你怕鬼,放心,死在你手上,我不会变成鬼来报复的。”

    元天空静了很久:“寂静之主都还好好活着,你为什么要死啊?”

    萧月图怔了怔,转头看着他。

    少年双眸澄澈:“你就算错了,也不该死在寂静之主的前头。萧月图,死当然容易,谁要你这么简单地去死啊?太便宜你了,活着,看着寂静之主是怎么消亡的,然后用接下来的日子去将功补过吧。”

    他递给她一卷纱布:“把你伤口包一包,一直在流血。”

    萧月图接过纱布。

    元天空停了手里擦枪的动作:“有件事,你有权利知道,我也不想瞒你。”

    “暗灵师被桃桃转交给了特调局,元凌请庄晓梦一同审问暗灵师,我给他打过电话,让他留意你的家人。”

    “不久前元凌回复了我,庄师在朱颜酡的记忆中看到,你的家人,在你被带到寂静寮后不久就被暗灵师虐杀了。”

    萧月图的眼睛一下溢满水雾:“你在骗我吗?”

    她嘴唇颤抖:“去年……不,前年,我还见妈妈被绑在水牢里,她怎么会……”

    她没有说出那个死字。

    “是朱颜酡。”元天空有些不忍,他声音压低,仿佛这样这样说出来的话就不是事实,“她剥了你母亲的脸皮……”

    山涧的风声一瞬间静了。

    在漫长而寂静的恍惚之中,蛊风秘境的天空悬起了一轮半真半假的昏暗月亮。

    萧月图低下头,沉默地不再说话了。

    *

    特调局。

    元凌走进监.禁室。

    暗灵师被应桃桃收入计都魂锁转交之后,审问暗灵师的事一直是嵇色邪在操办。

    有混沌冢庄晓梦的协助,以及特调局的诸多刑具,短短几天,特调局已经掌握了许多有关寂静寮的资料。

    监.禁室下连着刑室,如果不是下属转告元凌朱颜酡要见他,他一步也不想踏进这里。

    元凌穿过幽暗的走廊,走进刑室。

    血腥气弥漫。

    对于审问暗灵师这样的事,特调局的人没有心慈手软。

    那个女人被锁链绑在一把铁椅上,上了刑具之后浑身是血,头发凌乱不堪。

    可她向来适合妖艳的颜色,越是狼狈,就越显得她如烈焰之中靡靡绽放的艳丽花朵,叫人目光不由得落过去。

    “你还是来了。”朱颜酡用染血的唇角掀起一个绮丽的笑,“之前避而不见,是怕自己心软吗?”

    “对你?”元凌眼神冰冷,夹杂着嘲弄之色。

    朱颜酡用迷人的双眸凝望着这身形挺拔的英俊男人:“这些日子我总会想到从前,曾经的我们,多好啊。”

    少年元凌,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会笑,会闹,会在她楼下弹吉他。

    只是十年光阴蹉跎掉了太多东西,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曾经,是无论如何都回不去的。

    元凌来这里看了她一眼,算是见过,他没有在刑室多待,转身离去。

    在他即将踏出那扇门的时候,朱颜酡叫住他:“元凌……”

    “应桃桃假扮你的模样骗我,我不是没有怀疑,但因为是你,所以我去了。”

    即使没有回头,没有亲眼所见,元凌依然可以想见背后女人的神情。

    比之少女时的明艳,多了一分颓靡的艳色。

    “我是想要迷晕你,但那不是因为我想把你带到主人面前邀功……”

    朱颜酡笑了:“我想把你绑起来,困着,锁着,囚禁着,让你日日夜夜守在我身边,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你,闭上眼前看到的也是你,即使再恨我,再不想见到我,也还是永远都无法离开我。”

    元凌的身体僵硬,他在门边静止地站了很久。

    许久后,他没有说一个字,经由那道门口离开了女人的视野。

    朱颜酡低低地笑了:“我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我只后悔,为什么十年前没有绑你离开。”

    “局长。”守在门边的灵师上来请示,“明日炼鬼公会那几位和暗灵师们要被一起处决,姬梧桐说,他要一瓶酒。”

    地底的刑室的漆黑压抑,呼吸间的血腥味到现在也无法完全散去。

    元凌:“监.禁室的规矩是什么?”

    灵师说:“犯人行刑前的最后心愿一般都是要满足的,但往常没人要过酒。”

    元凌:“按规矩办事,不用请示我。”

    灵师回头看了眼关押朱颜酡的刑室:“明天处决,您要来看吗?”

    元凌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冰冷,多说一个字都吝啬:“不。”

    ……

    监.禁室。

    暗灵师被从刑室带回来。

    趁守卫的灵师进来送酒的间隙,姬梧桐朝门外一瞥。

    两男两女手脚都被用锁链锁住,浑身鲜血被押入各自的囚室。

    监.禁室的门关拢,姬梧桐靠在厚重的门上,拿起那瓶他要来的高度数洋酒。

    “安德烈……”

    在寂静的监.禁室中,姬梧桐喃喃喊道。

    在他对面的监.禁室内,回应的声音响起:“说。”

    姬梧桐启开酒瓶,望着窗口外的夜色:“明天就要下地狱了。”

    对面的门后,安德烈高大的身体同样倚在门上。

    他金色的头发长久没有打理,乱蓬蓬打成了结:“我以为会等到冬天。”

    姬梧桐嗯了一声:“还想看一眼今年的雪。”

    安德烈低头看着自己被锁住的双手。

    锁链是特制的,能封住灵师绝大部分灵力,防止他们破坏锁链外逃。

    可绝大部分不是全部,他调动灵力,凝出一缕寒气,透过门上的气孔蜿蜒弥漫至对面。

    姬梧桐双眼迷蒙。

    在安德烈冰属性灵师的操纵下,在他的囚室之中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细雪。

    雪花冰凉,落在了他的脸颊。

    “真是浪漫,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看雪。”隔壁房间,龙膏烛虚弱道,“好无聊啊,苏恩曜,不如给大家唱首歌吧,让我在死前听听大明星的现场和电视里有什么不同,要是能跳个舞就更好了。”

    姬梧桐喝了口烈酒。

    他摊开手掌,一团浓烈滚烫的光芒浮现在手心。

    烈酒浇上,燃起熊熊的烈焰。

    他笑:“是啊,怎么还有心思看雪呢?”

    *

    蛊风秘境。

    捣鼓了大半天,桃桃终于把思绪捋清楚了。

    她面前摆着大家空间石里的东西,有吃的有穿的,许多是进入蛮荒狱前准备的没有用完的,刚好在这时救急。

    省吃俭用,足够他们吃几个月了。

    这几个月里,只要赶紧把李三九的种子种出来就不会青黄不接。

    “鸡蛋可以孵小鸡,种子可以种菜,还有这小麦……”她脸色严肃,“阿与,你会种地吗?”

    关风与:“我不会。”

    “你为什么不会?”

    “不会就是不会。”

    桃桃理直气壮:“那我吃什么呀?”

    关风与无奈:“可以学。”

    桃桃扒拉着他们空间石里的食物:“只能吃三个月,种菜三个月别想有收获,但是鸡蛋可以孵化,鸡生鸡,再生鸡,我们就可以吃蛋了。”

    关风与:“给我干嘛?”

    “你来孵啊。”桃桃说,“我脾气不好,小天毛手毛脚,小图也不是个能靠得住的,南宫他更不行了,至于富贵,它虽然雌雄同体,但现在和元宝谈恋爱,姑且算个公的,公鸟怎么会孵蛋呢?”

    富贵趴在桃桃的肩膀上,很赞成地啾了一声。

    关风与看着南宫尘:“他为什么不行?”

    桃桃:“他是师姐夫,而且是百岁老人,你要尊老爱幼。”

    南宫尘是老,剩下的都是幼,孵蛋这庄差使在桃桃的淫威之下最终落到了不老不幼的关风与身上。

    他没话说了。

    “伤脑筋,这些菜三个月也种不出来,要是宝师在就好了,他是木属性,应该能催熟吧?还有罗侯,他是水属性,要是他在,我们就不用去山下打水了,直接喝他的就好。”

    关风与严肃道:“这不是好想法。”

    桃桃:“为什么呢?”

    关风与:“属性之力源于灵师体内,你知道那些水是从罗侯身体哪一部分出来的?”

    桃桃瞪圆了眼睛:“你以前也喜欢在我吃的瓜子上赋破魔之光,该不会那些光……”

    关风与:“……我才没有!”

    南宫尘在一旁插嘴:“小师弟的话让人很难相信呢。”

    关风与:“……”

    他被气走了,拿着鸡蛋找僻静处研究怎么孵蛋了。

    夜色深邃,半真半假的月亮光芒黯淡,在这山崖之上最耀眼的光亮是祝仓树上的红色的萤火。

    一入夜,树垂下的每一缕枝条上就落满了萤火虫

    桃桃仰头看着散发着红光的古树:“真好看。”

    萤火生生不息。

    南宫尘弹动手指,树下的土地忽然开出了成片的恶之花。

    暗红色的花朵仿佛沾染血色,花苞初绽时,一只只翅翼透明的血色蝴蝶从花苞中飞出来,满生着暗色的光华,围着桃桃打旋。

    桃桃伸手去碰,却触了个空。

    南宫尘:“只是逗趣的幻影。”

    桃桃采了一朵恶之花,靠在他身上吹夜风。

    虚假的月亮之下,山崖上的每个人都在做各自的事情。

    宁静又有些孤独。

    桃桃:“难以想象,要在这里待上许多年。”

    南宫尘:“后悔进来了吗?”

    桃桃:“不后悔,和你们在一起很开心。”

    “带你进来,我有私心。”南宫尘的银发被月光拂过,闪着璀璨的颜色,“我想和桃桃在一起的日子再长一些。”

    桃桃听到这话,直起身笑了:“说什么傻话?不是说好了吗,等补齐炼狱之门,我们就回清风观,到时候种花养鸟,剩下的人生至少还有几十年呢。”

    “几十年。”桃桃歪头,亮莹莹的双眸与他对视,“还不够长吗?”

    “几十年?”南宫尘呢喃着她的话。

    桃桃捏南宫尘的脸:“你不想吗?”

    “想。”南宫尘声音很轻,“能和桃桃在清风观待上一生,当然很好。”

    昏暗的月光坠落,打在了夜色中他低垂的,鸦羽般漆黑的眼睫上。

    南宫尘下巴抵在桃桃毛绒绒的头顶,一片宁静之中,他没有再说话。

    【卷六·蛮荒狱(终)】

    第214章

    还可以和桃桃看许多次的日升月降。

    一开始, 日子十分艰苦。

    没人有心思修炼,全在绞尽脑汁想要怎么孵蛋,怎么种地, 怎么吃饭。

    萧月图拿着一张火属性的符箓,均匀地把符箓中的温度洒在手下二十个鸡蛋上。

    关风与拿桃夭锄地,声名赫赫应桃桃的武器最终沦落为蛊风秘图里唯一锄地的工具。

    桃桃和元天空在石头剪刀布, 输的去挑水, 赢的去帮关风与种地。

    祝仓之树是有灵性的灵物, 它对南宫尘和桃桃很有好感。

    不光释放出灵力供人修炼,还用藤蔓为他们交缠出几间草屋,坐落在山崖上,可以当做屋子遮风避雨。

    桃桃输了, 她去挑水。

    关风与锄了一拢地, 南宫尘坐在祝仓之树的低枝上, 拿鸟食喂富贵。

    “百岁老人, 让一让。”关风与被他垂下来的腿挡住了去路。

    南宫尘收回腿:“我更喜欢小师弟喊我另一个称呼。”

    关风与漠然。

    元天空跟在他身后撒种子:“南宫哥为什么不用干活啊?”

    南宫尘说:“因为我不用吃饭。”

    “富贵呢?”元天空看着他肩头的鸟,“它想吃饭, 是不是要付出点劳动才行?”

    富贵漠然。

    于是, 桃桃挑水回来看见萧月图在帮元天空一起播种,而富贵正头顶着一张符箓面无表情地窝在鸡蛋上孵蛋。

    “吃饭了。”她累得要死, 坐在地上分发食物。

    蛋还没孵出鸡来, 菜也还没种出来。

    目前的食物需要节省着吃, 由桃桃统一调配。

    桃桃分给他们一人一块压缩饼干, 又在他们的压缩饼干上一人给抹了一粒老干妈。

    元天空:“……行行好, 多给一粒吧。”

    桃桃小心地收起了老干妈:“想得美, 非常时刻要非常节省, 不行你去舔舔土吧, 那也是咸的。”

    她又掏出一罐可乐,四个人一起分享。

    还好当初进蛮荒狱前萧月图买了很多零食,装满了她和元天空两个人的空间石,当时觉得没用,现在却是救命的东西。

    几人边吃着边整理从庄家带来的灵物。

    除了灵物之外,关风与还拿了一本赋灵术书,叫作《起生经》。

    桃桃翻着那本术书。

    “……灵入什么身,什么什么肉白骨。”桃桃艰难地念着书上的繁体文言文,“什么意思啊?”

    关风与看不下去,接过那本书,他解释:“这是一本秘术,六株之上的灵师修炼学会,可以使人起死回生。”

    桃桃撸起袖子:“这跟我手臂上的生死劫差不多嘛。”

    关风与:“不一样,生死劫作用在你,起生经作用在别人,只要六株灵师将自己的灵脉灌入到一个人将死之人的体内,强大的灵力修为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再重的伤都可以治愈。”

    桃桃明白了:“我才不要。”

    她随手把术书丢到元天空身边,元天空嫌弃地丢回来:“我也不要,六株,这门槛太高了,我这辈子都不一定能修炼到六株,与哥你拿这个干什么?”

    关风与:“混沌冢没有这种术书,只是拿来收藏,给我……”

    他本来想说给我放着吧,但拿过来一看,书上的字迹却不见了。

    刚才元天空丢回来的时候砸中了桃桃的脑袋。

    桃桃无语地追着元天空打:“这是赋灵术书!你拍我脑袋它就进到我的身体里了啊笨蛋!!!”

    元天空躲来躲去:“技多不压人嘛,别打别打!”

    桃桃坐回原处:“这算什么技啊?学了它用我的修为复活别人,傻子才会做吧!”

    元天空安慰她:“等离开这里,我去特调局搞一本更好的给你。”

    桃桃吧唧吧唧吃着饼干。

    一块饼干吃不饱,可是也没有多余的东西给她吃了。

    桃桃眼珠子转了转,落在一旁的南宫尘身上:“鱼片呢?”

    南宫尘:“?”

    “你不是说要好好珍藏,等到世界尽头,灵魂消散那一天还要拿出来怀念吗?拿出来给我吧,我现在就想吃,等出去了再给你重新烤一串。”

    南宫尘:“……”

    他转过头:“被我吃了。”

    “你没有身体,吃不了东西,少骗我!”桃桃眯起眼,阴恻恻地说,“你该不会是没有好好珍藏吧?”

    “我……”

    当时只是为了从那小鬼头手里抢过来,他吃不了东西。

    至于什么好好珍藏之类的话,别说鱼片放不了那么久,变质了很麻烦,就单单上面全是油和辣椒面,他也没有地方可以放,所以那晚桃桃离开以后,他顺手递给李三九吃了。

    关风与淡淡道:“看起来是没有好好珍藏的。”

    南宫尘被插了一刀。

    元天空:“南宫哥你好过分!怎么可以骗桃桃!”

    南宫尘又被插了一刀。

    萧月图:“桃桃没有鱼吃,应该会很失望吧?”

    南宫尘再次被插了一刀。

    桃桃原本没有生气,但在他们的煽风点火下,她突然就被气到了。

    她心想他好可恶啊,盯着他的眼神也越发不好惹了。

    南宫尘问他们:“大家为什么要这样?”

    三人一脸无辜的表情,仿佛火上浇油的不是自己。

    桃桃起身走了,他追上去。

    山崖很大,除了祝仓之树外,也生着其他的植物,郁郁葱葱。

    桃桃坐在草丛里,拿着一根树枝逗弄地上的小虫。

    南宫尘走到她身后:“李道长给你带了一包向日葵的种子。”

    桃桃:“他知道我喜欢嗑瓜子。”

    “我在这里为你种一片向日葵,好不好?”

    桃桃停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他:“你亲自种?”

    “是。”

    “骗我的惩罚?”

    南宫尘:“你不生气,我也会种。”

    桃桃脑海中浮现起南宫尘挽着衣袖裤腿笨拙种田的样子,顿时心情好了。

    南宫尘察言观色,身体突然变小。

    他挥动着柔软的四肢扑到桃桃怀里:“桃桃不要生我气了。”

    奶声奶气的,桃桃一下就受不了了,心想好可爱啊,怎么能这么可爱!

    南宫尘是抓住了她的命门吗?知道她喜欢小孩子故意这样,上次也是用的这一招。

    她强装出一副严肃的面孔:“那你老实交代,为什么骗我?”

    “不是骗,当时没想那么多。”南宫尘小脸上满是真诚,“我只是不喜欢粘人的小鬼头借着年龄的便利占你便宜。”

    “所以你是在吃孩子的醋?”

    南宫尘静了静,反问道:“不行吗?”

    桃桃笑了。

    祝仓树上的红色萤火虫飞进这片草丛。

    桃桃伸手,小虫停在她指尖。

    “祝仓树上的萤火虫,喜欢心思单纯的人。”南宫尘去握桃桃指尖,萤火虫扑着翅膀飞走了。

    桃桃肚子咕嘟叫,她摸摸肚皮:“死老头子总是坑我,要是直接告诉我蛊风秘图的秘密,还能多准备点吃的。”

    南宫尘:“如果早知道这里的样子,你会进来吗?”

    这里孤独,荒僻,时间流速很慢,不知要待上多久。

    如果早知道是这幅样子,他们都会犹豫吧。

    李三九不说,或许是想让她无路可走,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无论如何,她现在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夜风吹来,南宫尘趁机揽住桃桃的脖子赖在她的怀里:“这样很好。”

    他用毛绒绒的头顶蹭了蹭桃桃脸颊:“还可以和桃桃看许多次的日升月降。”

    桃桃笑了:“这是在画里,画里有什么好看的?”

    南宫尘:“只要和桃桃在一起,画里也很好。”

    桃桃歪头看着他。

    ……

    夜。

    桃桃睡不着,坐在祝仓树缠绕的草屋里发呆。

    她觉得南宫尘有事瞒她,但只是没有任何凭据的感觉。

    桃桃走出草屋,看到断崖边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走过去。

    萧月图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师……桃桃。”

    她下意识叫师姐,可是在蛮荒狱的时候,桃桃说过,不要再叫她师姐。

    桃桃坐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月亮:“我听小天说了你家人的事,等以后找到寂静寮,或许能把他们带出来安葬。”

    “带不出来了。”萧月图轻声说,“死在寂静寮的人会被丢进血池,血肉腐蚀后,用来炼化暗灵师。”

    桃桃不知道说什么了,这几天萧月图很沉默,偶尔才说一句话,和她以前的模样截然不同。

    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坐着发呆也一定是有心事,可桃桃一贯不会安慰人。

    “对不起。”萧月图突然说道。

    桃桃看她:“不是说了,只要小天原谅你就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想到一直隐瞒你们……”

    “阿与就不会对我说这三个字。”桃桃笑了,“人生在世,谁又能真的随心所欲命由自己啊?”

    她摸摸萧月图的头,明明自己还比她小一点,却故作年长:“想叫什么就叫吧,早点睡,这里风很冷,不要着凉了。”

    *

    申城。

    落日时分,弄堂里弥漫着炒菜做饭的烟火香气。

    李小海穿着汗衫坐在店门口嗦泡面,不远处路结樱蹲在满是垃圾的墙边逗着些什么。

    “小妹,别管那傻子,前天把警察都给咬走了,让他饿死算了。”

    路结樱没理他,李小海又扯着嗓门喊道:“跟只野狗似的,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

    “他才不是野狗。”路结樱转头朝他喊道。

    “不是野狗是什么?见人就咬,不仅野还疯,应该是得了狂犬病的狗吧。”

    “李经理,你嘴下积点德吧!”路结樱愤愤道,“我给他取了名字的,叫小咪。”

    李小海挖了挖耳朵,漠然道:“哦,改猫了。”

    路结樱不想搭理他,她打量着角落里脏兮兮的少年。

    少年出现在这里一个月了,附近的邻居发现他之后会给他一些剩饭,也叫过110。

    但申城经过上个月的事情后混乱了一阵子,前些天警察才刚抽出时间来管理城市的流浪者。

    可这少年神志不清,还很凶,直接把警察咬走了。

    在整个弄堂里,他唯一不会咬的人只有路结樱。

    女孩下学后隔三差五会在弄堂外给他买一份热乎的小笼包,比起其他邻居混在一起倒在铁盘里像喂狗一样黏糊糊泛酸的剩饭,她带来的东西总是最干净最好吃的。

    她也不会随手丢到他面前的盘子里,而是会温柔地递到他手中。

    少年很漂亮,看上去十五六岁,

    他头发很久没剪过,刘海垂下,在他不抬头时会遮住那双好看却呆滞的眼睛。

    他唇上打着一只紫色的唇钉,身上的衣服虽然很脏,却是很好的牌子,怎么看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不知道为什么会流浪到这里。

    “你是在上个月事件中和家人失散的吧?”路结樱温柔地说,“我已经把你的照片发在网上了,如果你的家人看到,他们一定会来找你的。”

    少年抱着一把刀柄带有古朴纹路的匕首。

    从路结樱见他的第一天起,那匕首就在他怀里了。

    他从不肯撒手,哪怕是吃饭睡觉的时候。

    此刻,少年靠在墙壁上,默不作声,双肩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寒冷。

    路结樱看了眼天气预报:“今晚会有暴雨,这里地势低容易积水,要不要跟我回家避雨?”

    “路结樱你脑子没问题吧!”李小海在背后咆哮,“平时救个小猫小狗就算了,你还想当圣母拯救这疯小子,不怕他咬死你啊?”

    路结樱说:“警察也不管他啊,难道让他死在这里吗?都台风预警了,你有没有同情心啊?”

    李小海懒得和她说,端着面碗回到工作室了。

    “要跟我回去吗?”路结樱朝少年伸手,“提前说好,你只能睡在门外的走廊上,我给你多加一床被子,不会冷。”

    少年抬起眼,没有半分光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她。

    他依然在颤抖,没有说话,许久后,他闭上眼继续蜷缩着。

    “算了。”路结樱看他对人那害怕又警惕的样子,也不强求,怕刺激到他。

    她把自己的伞留给他:“晚上下雨要记得避雨哦,今天老师布置了很多功课,我要回去做了。”

    少年睁开了眼。

    某一刻,他眼眸中有抹亮光闪过。

    他看着眼前的路结樱,嗓音干哑,开口发出了一个月来的第一个音节:“老……老师?”

    作者有话说:

    宝们我最近太忙了,更新字数没法保证,尽量不请假,字数就稍微随缘一下吧~

    对不起(哭

    第215章

    这些人像是刚赶完村集回来。

    少年被路结樱推进浴室。

    他茫然地看着明亮的浴室内氤氲起水汽。

    “热水帮你放好了, 这是沐浴露,这是洗发水和身体乳,还有小剪刀, 把你刘海剪一剪,都遮眼了。”

    他个头不高,也很瘦。

    路结樱找出自己的旧T恤给他:“我的衣服你也能穿。”

    少年还抱着匕首, 路结樱伸手, 他后退, 被浴室的台阶绊倒在花洒下。

    热水浇在他的头上,像只被淋湿的小狗。

    “吓到你了?”路结樱拉他起来,“我只是想让你把匕首放在外面,拿着它怎么洗澡啊?”

    少年依然沉默, 没有松开那匕首的意思。

    路结樱:“好吧, 随你。”

    她留少年一个人在浴室, 从柜子里搬出冬天的被子, 想铺在走廊让他晚上睡,但台风已经来了, 风吹着暴雨扫入走廊, 湿漉漉的没法下脚,路结樱只得把被子抱了回来, 在房间的地上给他打地铺。

    她煮了两碗面, 窗户开了条窄缝, 放在窗口晾着。

    少年洗完澡穿着她的T恤和运动短裤走出来, 她正坐在矮桌上做作业。

    “外面雨太大, 今晚你就在屋里睡, 明天再住出去吧。”路结樱收起作业, 把面端来, 一人一碗。

    少年没有剪头发,头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前,朝下滴水,洗干净了之后,确实是个漂亮少年。

    路结樱将一碗面推到他面前。

    比起弄堂里住户倒的剩菜剩饭,热气腾腾的面上卧的青菜和荷包蛋香气扑鼻。

    少年拘谨地在她对面坐下来:“老师呢?”

    路结樱笑道:“语文老师,数学老师还是英语老师啊?流浪在外不想找家人,倒想着老师,我要是你的老师一定很感动,可惜这里没有你的老师,只有路老师。”

    路结樱拉过少年的手,把筷子放在他手里:“还记得怎么拿筷子吗?路老师教你。”

    少年抬起眼,与女孩对视。

    她穿着白衬衫和校裙,长发乌黑松散,明媚的笑容极有感染力。

    “路老师……”

    路结樱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不答。

    路结樱:“不记得了?那我叫你小咪咯,我以前养的猫也叫小咪。”

    她摸了摸少年湿漉漉的脑袋:“放心,我已经在帮你找家人了。”

    少年没有躲开她的手,低声问:“你……你是谁?”

    路结樱笑笑:“你就叫我小妹吧。”

    ……

    清晨。

    台风过境,暴雨停歇。

    李小海打开工作室的门透气,他放在门口的两盆花被昨夜的雨水打得七零八落。

    雨后空气新鲜,他站在门口做早操。

    隔着潮湿的水汽,看见不远处那栋楼上,路结樱正站在自家门口对一个少年交待着什么。

    “陌生人敲门不要开,检查天然气也不要信,家里用的是电锅,那是骗子。”

    “如果饿了就泡面吃,知道怎么泡吗?把水烧开,水倒面上,不会就下楼找李经理帮忙,他只是看起来凶,其实人很好。”

    “不要再回墙边了,那里有很多很多细菌,还有,别总抱着那把刀,当心割伤自己。”

    “……”

    路结樱推着单车去学校,李小海拦住她:“真把他带回家了?”

    “他不知道是失忆了还是这里有点问题。”她点点自己的脑袋,“放在外面太可怜了。”

    李小海:“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留在家里,万一是坏人劫财又劫色,有你哭的。”

    少女笑笑:“昨晚他很安静,也很乖,躺在地铺上,一晚上身都没翻一下,不像坏人。”

    “你傻吗你?坏人的坏是用眼睛能看出来的?”

    “我只是看他就像看到以前的我,我爸破产,要不是国外的外公及时找到我,我差点也去街上流浪了。谁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啊,放心,等找到他的家人我会把他送走的。”

    李小海嘲道:“你又知道他家人会来找他?”

    “看穿着也是好人家的孩子,家人一定会来找。”路结樱说,“李经理,晚上我给你带炸鸡回来。”

    李小海白她一眼:“想都别想!”

    “拜托啦。”少女双手合十,“反正你今天也不开张,不忙的时候帮我上去看看他,他连话都说不清楚,多可怜啊。”

    李小海嘴硬心软:“真是个烂好人,快滚吧。”

    路结樱嘿嘿笑了几声,骑着单车上学去了。

    *

    山崖上,剑影纷乱。

    漫天卷云如同受到了召唤,朝桃桃所在之处聚集而来,缭绕住了她的剑刃。

    桃桃挥剑,有了招云印的叠加,剑气锋锐,一往无前,却在半空中被一道血色的镰刀拦住。

    桃桃抽剑再挥,再被拦住,剑影纷纷,却近不了南宫尘的身。

    打了半个小时,连他的衣袍都碰不到,桃桃怒了:“别跑——”

    她的攻势越来越猛烈,南宫尘却很从容,几个飘身就脱离了她的攻击范围,轻轻松松挡下了她所有剑影。

    在神圣净化的四元素书中,招云印主战。

    与其他三种印术不同,招云印需要不断练习才能发挥它最大的威力。

    她的剑术是李三九教的,从会走路起就拿着小木剑在清风观里摇摇晃晃砍空气了。

    在此之前,她还没见过有谁不用灵力只凭力量和格斗技巧能让她无可奈何的。

    南宫尘是第一个。

    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剑,用多大的力度,多刁钻的诡术,总是能被他格挡下来。

    桃桃打得泄气,出剑也越发凌乱了。

    南宫尘神色自若:“招云印不是这样用的。”

    “管它怎么用,你别跑,让我先砍一剑!”

    桃桃打急了,已经不管其他,只想砍上南宫尘一剑再说。

    南宫尘闻言真的停了,桃桃的剑就要劈在他的身上,身体于半空中硬生生停住了:“还真让砍啊?”

    她和他对打很久,额头渗出一层汗。

    风吹过绿油油的菜畦,吹过向日葵葱绿的茎杆,落在桃桃身上。

    她擦去额头的汗:“你说招云印不是那样用,那该怎么用?”

    南宫尘:“卧看满天云不动,不知云与我俱东,云卷云舒,自然流转,神圣净化之力蕴于云中,幻化千万种形状。”

    他弹动指尖,一缕血气出现。

    随着他转动指尖,化为绳,化为箭,化为网,化为利刃。

    “对付不同的邪祟有不同的方法,流云也随之化出不同的形状,想想看,要怎么对付我?”

    桃桃想了一会儿,又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出剑的轨迹?”

    南宫尘:“心有灵犀吧。”

    “你放屁。”桃桃说,“分明就是预判了一切来堵我,你会读心术吗?”

    南宫尘弹她额头:“桃桃,不要说粗话。”

    桃桃吐了吐舌头,她提起剑,再次引来漫天积云,她朝他笑:“再来!”

    蛊风秘图里的日子寂静。

    关风与他们日日坐在灵力充裕的祝仓树下修炼,几天才起来一次。

    桃桃不需要修炼,她大多时间都在练习招云印与帝钟三式。

    南宫尘偶尔待在玄魂花里消化邪祟的力量,大多数时间与她在一起,种地、养鸡、练剑。

    山崖上绿意葱葱,风吹过麦穗,静谧安详。

    小时候在瞿山,桃桃对于这样的安静感到难捱,现在却觉得静有静的好处。

    她练剑,南宫尘陪她。

    她在地里拔草,南宫尘就用杂草编出各种形状的小动物。

    她捡散养的鸡下的蛋,南宫尘就站在一旁握着一把麦麸喂鸡。

    两人坐在山崖边看朝阳、流云与晚霞。

    她会跟叽叽喳喳跟南宫尘讲小时候的事,她累了,就换南宫尘给她讲灵师的古今,还会教她许多她闻所未闻的术法,两人都累了,就并肩看花落,听鸟叫,无聊了就逗逗富贵和池塘里的元宝,再发发呆,想着关风与他们什么时候会醒来。

    ……

    冬去春来,四季流转。

    地上记录日子的正字已经布满了山崖,插在树下记年的四根野草也已经长得很高了。

    元天空和萧月图蹲在菜畦里挖蚯蚓。

    祝仓树的萤火虫在夜里光芒闪烁,关风与靠树坐着。

    元天空挖出条小蚯蚓,顺手喂给肩膀上的富贵:“桃桃会成功吗?”

    萧月图:“南宫说桃桃的藏灵身本源可以承受第六株灵脉了,应该不会有事吧。”

    在郁郁葱葱的向日葵丛后,桃桃正在动手劈她的第六株灵脉。

    她劈第五株灵脉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虽然有从庄家抢来的灵物恢复身体,但那次后她还是虚弱地躺了一个多月。

    藏灵身固然可以不用修炼就得来灵脉,但过程也绝非是件容易的事。

    几千刀劈在藏灵身的本源上,痛楚足以让人晕厥。

    关风与走进向日葵丛。

    在不远处的断崖边,少女用分魂术分出另外一个自己,提剑朝着本源斩去。

    南宫尘站在足有人高的向日葵中,沉默地看着。

    关风与:“多少了?”

    南宫尘:“七百二十九。”

    在此之前,桃桃已经往自己身上斩了七百二十九刀。

    难以想象,这男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站在这里看到了现在。

    桃桃的第五株灵脉是由南宫尘动手的。

    元天空和萧月图不忍心看,关风与也只看了最后几十刀。

    那时,男人手中的血红镰刀每一次斩落都伴随着少女痛苦的呜咽,可他没有丝毫停顿。

    他手很稳,似乎什么都影响不了他,直到第五株灵脉崭露,他才用黑袍裹住了虚弱的女孩,抱她离开。

    关风与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可以眼睛不眨地做着、看着这一切,仿佛与他无关。

    南宫尘:“她想做的事,我都会竭尽全力帮她完成。”

    第七百三十刀斩下,桃桃跪立于地,因为疼痛抱着双臂不住颤抖,许久都没有再站起来。

    关风与拨开向日葵朝她走去,南宫尘叫住他:“小师弟。”

    关风与:“混沌冢有种秘术,可以替她承受痛苦。”

    “她不会接受。”南宫尘平静道,“这一次她不用我动手,不准小天他们看,就是不想让人担心,既然是她自己的选择,就尊重吧。”

    远处的女孩安静了很久,缓缓站起,提着桃夭再次望向自己的藏灵身本源。

    *

    华灵院。

    这所国内最大的灵师学院很少会有这样热闹的时候。

    今天学院内不光是学员老师,还来了许多外界的灵师。

    挑战场人声喧哗,四周的看台坐满了人,乌泱泱一片。

    比赛台上两个灵师正在对战,台下助威声不绝于耳。

    李三九带着混沌冢的灵师坐在看台上自家的区域内,元凌走到他身旁坐下:“还没有消息?”

    李三九嘴里叼着烟斗,唔了一声。

    元凌:“已经失踪五个多月了。”

    李三九:“别担心,说不定钻到哪个犄角旮旯里驱邪去了,小孩贪玩,过几天就回来了。”

    “那是我弟弟,我一定会担心。”元凌看着悠闲的李三九,“李道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李三九转过头看着元凌,很不正经地笑:“如果真的很想知道令弟的去向,去问庄族长吧,他或许清楚。”

    元凌:“庄之伐?”

    比赛出了结果,获胜的一方面露喜色。

    根据比赛规则,胜者可以继续挑战在场的任何人。

    台上获胜那人是庄啸,他今年三十出头,二株灵脉。

    在年轻一辈中虽然不算佼佼者,但也很优秀了。

    元凌:“梦魇之主是一种很强大的属性之力,幻境和梦魇一直是最令灵师头疼的东西,庄啸手里还有庄之伐传给他的蛊风秘图,就算三株灵师都有一战之力,他已经连胜十场了。”

    李三九:“还不是特调局非要选拔?诱惑一大,很难不让人为之拼命。”

    元凌:“堕落城里情形凶险,如果不选出真正实力强悍的佼佼者,进入会有危险。”

    “危险要看怎么说。”李三九懒洋洋道,“龙潭虎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闯的,和一群废物对战,就算赢了也不过是废物之王,难道你觉得,像庄啸这样的人进了堕落城就能解决问题吗?”

    元凌:“李道长的意思是,您不担心混沌冢陷在堕落城里的灵师?”

    “罗侯没那么简单。”李三九烟过肺后吐了出来,“你知道的,要没有阿与和桃桃,他会是师父的接班人。”

    场下一片喧哗,是庄啸指出了下一个他要挑战的对手。

    李三九蹙眉。

    庄啸手指的方向正是坐在他身旁的庄晓梦。

    庄晓梦与庄家的关系恶劣,庄家一直对这位离开家族的灵师不满。

    更别说上次在申城,桃桃和罗侯都因为她动手打了庄家人,所以庄啸这一举动倒不让人意外,只是实在有些不磊落。

    霍迪坐在看台的前排,懒洋洋道:“庄啸,过分了吧?要是罗侯在这,你敢挑战他我敬你是条汉子,谁不知道混沌冢的庄师是灵媒啊?你跟灵媒打,就是赢了又算什么男人?”

    庄啸:“比赛规则,可以挑战在场实力不低于自己的任何灵师,她二株,我也二株,有什么不可以?”

    霍迪嗤笑。

    李三九:“你要不想,我找个人替你应战。”

    庄晓梦平静道:“不用了。”

    她走向赛场,尽管知道不是庄啸的对手,但依然表现得很淡然。

    霍迪:“庄师,我帮你打吧,让他一只手。”

    庄晓梦:“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上来了,输了就输了。”

    “这恐怕不是输不输的问题。”霍迪和庄晓梦一起参与过蛮荒狱事件,和她也算有交情,他不忍心让美女受苦,更何况庄啸的目的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既然是比赛,比赛就会难免有擦碰,就算在台上“失手”把人打伤,混沌冢也无法找他麻烦。

    庄晓梦没有再说什么。

    就算灵媒没有其他灵师的战斗力,但基本的术法还是会的,她口中轻轻吟诵起咒术。

    庄啸背后浮起两株淡绿色的灵脉,梦魇之主的雾气缭绕着缠向庄晓梦。

    她安静地站在原地,任由自己被梦魇之主笼罩。

    在这世界上,几乎没有人能不受梦魇之主的影响。

    进入梦魇之主的人会因为幻境而疯癫或做出各种古怪的事,曾经就有人在梦魇之主中发疯裸.奔。

    上一次庄啸的弟弟庄新被罗侯打成了猪头,回去后一直愤愤不平。

    在庄啸上场前,庄新特意拜托自己的哥哥给庄晓梦一点教训。

    就算不弄伤她,让她在梦魇之主中露出点怪状,让她丢人也好。

    可是庄晓梦被梦魇之主缠绕了很久,依然没有动静。

    庄啸蹙眉。

    “我的属性之力虽然变异,但与梦魇之主同根相生,它对我没用。”庄晓梦淡淡道,“换别的招数吧。”

    庄啸脸色难看起来,他放出蛊风秘图:“我本来不想弄伤你,是你自找的。”

    他刚要动手,蛊风秘图却由画卷的中心开始,一点点撕裂开。

    庄啸不可置信地盯着那悬浮在半空中的长卷。

    半年前,应桃桃一行人消失在蛊风秘图里。

    庄之伐几次进入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以为他们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方法脱离了蛊风秘图。

    庄之伐找不到人,也找不到能救庄昆性命的玄魂花,一时苍老了很多。

    从那以后,他就把蛊风秘图交给了庄啸,不大管庄家的事了。

    庄啸也一直以为应桃桃他们早就离开了。

    可如果他们离开了,蛊风秘图为什么会从内而外被撕裂呢?

    在挑战场众目睽睽之下,四个活人外加一只鸟从画卷中跌了出来。

    桃桃没稳住身体摔倒在比赛台上,她揉着头:“嚯,好痛。”

    她在劈出第六株灵脉后没有立即撕裂蛊风秘图,而是将受伤的本源修养到最好的状态,再把这些年来种的菜从地里拔起来,鸡从鸡圈里绑出来,又摘了几根向日葵。

    在确定没有给庄家留下一点东西后,才告别了祝仓之树从蛊风秘图里离开。

    这些年李三九带来的鸡蛋繁衍了一代又一代,菜和小麦也长得郁郁葱葱,这就导致了他们的空间石根本放不下。

    出来时,萧月图手里抱着一大捆带着泥的新鲜蔬菜,桃桃抱着她的向日葵,而关风与和元天空则一人手里拎着四只鸡。

    那些鸡被桃桃和南宫尘养得很好,精力旺盛,尽管被绑着也没有放弃抵抗。

    在挑战台上咯咯直叫,扇出一地狼藉的带着屎味的鸡毛。

    挑战场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落在凭空出现的那四个人和他们手中的东西身上。

    很难以想象,也难以理解。

    这些人像是刚赶完村里的集子回来。

    桃桃环顾四周:“这是……哪里?好眼熟,不是庄家吗?你们在做什么?”

    霍迪看着她满脸是土浑身鸡毛的样子,忍不住笑:“来的真是时候,庄啸正在打你们庄师呢。”

    “我去你的。”桃桃听到这句话后,一脚把庄啸踹到挑战场的栏杆上。

    尽管她已经收了力,庄啸还是被她踹得吐血。

    桃桃暴躁道:“灵媒都打,你要不要脸啊?”

    台下,李三九忍不住扶额,真是……一点都没变。

    第216章

    堕落城,是特调局给这起事件的代号。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辛保镖。

    由于金氏每年给华灵院提供九位数的研究经费, 所以华灵院的活动一定会邀请金氏的人参加。

    金佑臣没空,他代替前来。

    “我失踪了半年的少奶奶啊——”他朝台上扑来。

    特调局的人反应过来也一起扑来。

    桃桃:“等等,等等, 别这么激动嘛——”

    特调局的人根本不是来扑她的,一半朝着他们担心了很久的局长弟弟扑去,一半朝着萧月图扑去。

    桃桃被人挤得左摇右撞的, 多亏李三九把她和关风与从人堆里拽出来, 才没被人踩成饼。

    桃桃回头:“他们干嘛呢?不是看到我激动吗?”

    李三九说:“看你个屁, 那带着九转流萤伞的小丫头是特调局的A级通缉犯,悬赏二十万。”

    桃桃看着他:“才半年,你头发怎么又白了?”

    李三九比起半年前苍老了很多,他抽着烟斗, 漫不经心道:“你管老子?”

    桃桃:“……”

    辛保镖第一个冲上台, 被后来的灵师踩踏得没了人形, 他从人堆中伸出一只手, 虚弱道:“少奶奶……”

    桃桃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拖出来,他抱住桃桃的大腿放声痛哭:“您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桃桃怕辛保镖的鼻涕眼泪粘在自己裤子上, 把他踹开一点, 回头看着庄晓梦:“要不要我再多踹他几脚?”

    庄晓梦笑着摇摇头:“不用了,庄啸没伤到我。”

    比赛台上, 医护人员把昏迷的庄啸抬下去。

    元凌拨开人群走到元天空面前, 他看着身体与精神都好的弟弟, 拍了拍他的头。

    “哥, 我没事。”元天空朝他笑笑, 回头看着围住萧月图的灵师, “这是做什么?”

    元凌告诉他:“这是特调局的事, 你别管。”

    ……

    半小时后。

    华灵院会议室。

    “这是我养的鸡, 这是我种的菜。”

    桃桃像一个热情的乡下少女,给城里亲戚介绍她的土特产。

    元凌头大:“如果庄师不愿意,她有权拒绝挑战,既然接受了,你就没有中途插一腿把人打伤的道理。”

    桃桃:“这是我炒的瓜子,这是玄魂花。”

    元凌:“庄啸伤得很重,要是庄之伐追究起来……”

    桃桃指着玄魂花:“他儿子等玄魂花救命,我现在把花拿出来,麻烦元局长让我耳根子清净点吧。”

    元凌一愣:“你愿意把玄魂花给庄家?”

    南宫尘已经消化了玄魂花里的力量,不需要凭借玄魂花而活,这花现在对桃桃没用了。

    桃桃坐没坐相,双脚搭在桌边:“虽然我跟庄啸不和,但一码归一码,庄啸一个人又不能代表他全家,好歹蛊风秘图帮了我的大忙,庄昆也是因为驱邪才受伤,没理由不救。”

    这样一来,别说她打伤一个庄啸,就是再打伤几个,庄家也没话说了。

    桃桃:“说说吧,你们这么多人不去收集十方璞齐聚华灵院是做什么?”

    花江抱来一台轻薄的笔记本。

    元凌:“记得当初你提的建议吗?其他灵师组织每收集二十处十方璞,混沌冢会从接下来的事件中选择一起处理。”

    桃桃:“难道我离开这些日子混沌冢没人收集碎片?不应该啊……”

    元凌:“恰恰相反,混沌冢在李道长的带领下遵守了当初的承诺,灵师界也几乎处理了全部的拥有十方璞的邪祟,只剩最后一处。”

    他把屏幕转朝向桃桃,上面是一道幽蓝色大门的建模。

    它的空洞处已经被填补了绝大部分,但剩下的空洞仍旧不小。

    “问题就出来这里。”元凌淡淡道,“堕落城里的碎片,足足有三百块。”

    ……

    桃桃打量眼前这个男人。

    中等身材,衣着简朴,样貌普通得过眼即忘。

    男人被特调局的员工带来,看到桃桃很惊讶:“你是那个女孩!记得我吗?你当初给了我一张符!”

    桃桃摇头:“不记得,你谁?”

    男人激动道:“前年八月一天夜里你坐我的车去承和医学院,路上遇到了水鬼,还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提到承和医学院和水鬼,桃桃想起来了:“是你啊。”

    当初她没钱付车费,随手递给司机一张李三九画的符,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她傻傻地问:“是来找我要车费的吗?阿与,给他钱。”

    男人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他朝桃桃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我是来谢你的,要没有那张符,我指定没命了。”

    在司机和花江的交替叙述中,桃桃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灵师界一个月前就把他们能探查到的碎片收集齐了,可是通过对于炼狱之门的建模复原,特调局发现,他们手中的十方璞碎片并不完整,按照碎片的平均大小来计算,还有三百枚碎片流落在外,可这些碎片却怎么都无法被探查到。

    有人怀疑这些碎片在寂静之主的手里,毕竟她曾经抢过十方璞。

    就在灵师界准备朝寂静之主开刀时,一个城市消失了。

    消失的城市叫滁城。

    一夜之间,城内的人与外界断了联系。

    一开始,政府方面怀疑是通讯断了,但是紧跟着,没有任何车辆、飞机从滁城出来,派进去调查的人也毫无踪影,诡异得像是一座根本不存在的死城。

    花江说:“堕落城,是特调局给这起事件定的代号,一开始政府的调查人员还能进城,后来干脆找不到城市的入口了。飞机只要接近堕落城的范围,机上的一切设施就失灵了,火车高铁更是离谱,明明那城市就在地图上,火车驶过却根本找不到这一站的站台,我们怀疑,城内有很强大的邪祟在干扰着外界,于是派了一支灵师小队去探查。”

    关风与:“他们怎么进去的?”

    花江:“虚龙带进去的,当时的情况不得不派人进去探查。半个月前清明节,这位黄司机在开夜班,收到通知说申城已经废弃的老火车站有一辆列车进站台,要附近的出租车去接站,当时进站了一百零一辆车,除了黄司机外,无人生还。”

    “那一百辆去接站的司机全都把车开出了车站,有的甚至已经开到了距离车站两百公里之外的地方,我们在车内找到了血迹和邪气,这说明一件事。”花江神情严肃,“问题不是出在车站,而是在出站的乘客身上。”

    关风与:“是邪祟假冒车站工作人员给出租车发的通知?”

    元凌:“是,但当晚确实有一辆列车进站,KG98127,这辆车是从滁城发出来的。”

    桃桃扬起眉。

    元凌给他们看一段录像,录像是在那位黄司机的车上截取下来的。

    昏暗的车内,一个女人坐在后排,她身材丰满,衣着暴露,妆容夸张,无神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前座司机的后脑勺。

    “查过这女人了,叫周红,长居滁城,还找到了当晚在附近的一些监控,从拍到一些画面来看,几乎可以肯定,从KG98127上下来的乘客,全部都是滁城的居民。”

    桃桃和关风与不由抽了一口凉气。

    “明白这件事多严重了?”元凌说,“KG98127上的乘客是滁城的居民,但他们显然已经不是人了,极有可能,此时的滁城之内发生了极为恐怖的事情,甚至还有可能,这座城市,已经完全被邪祟操控了。”

    关风与:“就算弥烟罗也无法操控一座城,弥烟罗当初手上的碎片足有九百。”

    桃桃:“堕落城的邪祟手中只有三百碎片,它想要操控一座城,除非它本体比弥烟罗还要强大,这不可能啊。”

    元凌:“城内具体发生了什么还不清楚,但先前派进去的灵师已经失联了,为了避免寂静之主再次来夺十方璞,一些强大的灵师不能调遣出去,还要分出一半灵师去追踪乘坐KG98127从滁城出来,逃往全国各地的邪祟。”

    “刚才你们看到的比赛是为了选出下一次进入堕落城的小队,在金氏的资助下,只要进入堕落城就悬赏一百万,成功解决再给五百万,所以现在灵师界的热情很高,许多灵师都想要去试一试,既然你们出来了……”

    桃桃:“又想让我去干活!!”

    元凌告诉她:“混沌冢的灵师也被困在堕落城里,我不勉强,去不去随你。”

    庄晓梦安静地坐在一旁,桃桃看向她:“该不会罗侯也在堕落城?”

    她点头:“已经进去半个月了,杳无音信。”

    桃桃只是嘴上说说,这件事她不会袖手旁观,她懒洋洋道:“知道,我去就是了。”

    庄晓梦眼睛顿时亮了:“带我去吧,我能帮上忙。”

    “不行。”桃桃磕着瓜子,“罗侯不带你去说明他认为那里危险重重,我把你带进去算怎么回事,罗侯知道了不得把房顶掀了啊?”

    庄晓梦沉默一会儿,把一个小瓶子推到桃桃面前:“那你把这个带给他,如果能找到他的话。”

    ……

    挑战场。

    在庄啸被桃桃打倒之后,比赛仍在进行。

    从会议室出来,桃桃和元凌回到了挑战场,两人并肩站在看台最后。

    此时,场上两个灵师正在对战。

    一个是连胜了三场的特调局灵师,一个是来自名不见经传的小组织的灵师。

    那位特调局的灵师实力很强,在场大多数人都以为他会赢,但出乎所有人意料,开场三分钟他就输了。

    他的对手叫黎光,相貌平平,长相没什么记忆点,不过出手十分果决,实战能力也很强。

    元凌:“黎光,四十五岁,四株灵师,从前不知道灵师界还有这样的人才。”

    桃桃心不在焉看着脚下的比赛:“这次要选多少人去堕落城?”

    “你觉得呢?”

    “具体多少你说了算,只有一个要求。”桃桃说,“萧月图给我,我需要一个强大的灵媒。”

    当初审问暗灵师时,特调局从他们的记忆中获取了萧月图的身份。

    在他们从蛊风秘图里出来后不久,萧月图就被特调局的人逮捕了。

    元天空没有阻止,只是买了一袋冰淇淋,坐在监.禁室的门口的台阶上吃。

    “她是暗灵师。”

    “她是被迫成为暗灵师的。”

    桃桃说:“我在蛊风秘图里的那些日子偶尔会想,暗灵师确实可恶,但真的每一个个体都是十恶不赦的吗?我曾听龙膏烛说,他们的人生就像蛮荒狱一样,长夜无昼。”

    “元局长,许多暗灵师都是从小被寂静之主关在了寂静寮,受尽折磨,他们中很多人比你我更恨寂静之主。”

    “如果人人都能吃饱饭,世上怎么会有小偷小摸?如果灵师能强大到保护这世间每一个拥有灵力的孩子,又怎么会有人被寂静之主掳去做暗灵师?归根到底,错的不是没有选择的人,错的是寂静之主那万恶之源,与还不够强大的我们。”

    元凌沉默。

    “那几个从蛮荒狱抓来的暗灵师呢?”桃桃问。

    元凌:“在你们失踪之后,监.禁室起了一场大火,无一生还。”

    桃桃:“监.禁室怎么会起火?”

    “电路老化。”元凌说,“就算不起火,第二天也要被处决,都一样。”

    桃桃点了点头:“就算特调局执意处决小图,也等从堕落城回来后吧,她已经三株了,有她和九转流萤伞在,灵师的战力会大大提升。”

    元凌看着她,桃桃与他对视:“她不会逃,我担保。”

    ……

    正值午后,南宫尘靠坐在台阶上晒太阳。

    桃桃出了挑战场坐到他的身边:“刚离开蛊风秘图又有新的事要忙,不过好在这是最后一起事件,等拿到堕落城的碎片,就可以修补炼狱之门了。”

    她握住南宫尘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困扰了她近两年的事终于到了最后的阶段。

    这两年中,坠过尸坑,翻过高山,在繁华的城市跌落过高楼,在海上厮杀过巨兽,经历过雪崩,见过人心,也见了许多的鲜血和死亡,不过好在,那一天终于快要到了。

    “最后一起事件吗?”南宫尘望着天空灼热的日光,微微眯起了眼。

    桃桃听着他平静的语气:“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没有的事,那些年的日子足够了。”南宫尘反手扣住她的手指,“这样很好。”

    一道长长的黑影穿梭在云层之间,在看到靠在这里晒太阳的桃桃之后激动地从天上飞下来。

    虚龙突然出现,吓了周围的行人一跳。

    它身体落在地面,庞大的头颅伸到桃桃面前,从前空洞眼眶中多出一双灰色的眼眸。

    在桃桃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它伸出舌头,把桃桃舔得浑身都是口水。

    桃桃连忙躲避:“喂,你是龙又不是狗!”

    虚龙充耳不闻,再次伸出长舌,把她舔得直接摔了一个跟头。

    第217章

    少爷已经做到后援会的副会长了。

    虚龙从不出现在学院内。

    嘹亮的龙吟声一响, 几乎把周围人的耳膜震破。

    挑战场比赛结束,灵师们听到龙吟声纷纷出来,他们看见一只身披灰黑色鳞甲的庞然大物来到它从来不会出入的地方, 正拿庞大的头颅去蹭台阶上的少女。

    少女被它顶了好几个跟头,摔得浑身是土:“好了好了……”

    虚龙又伸舌头舔她,少女叫苦不迭:“我全身都是你的口水, 不要再舔啦……”

    虚龙像是没长耳朵一样, 桃桃怒了, 一脚踹在它脑袋上:“去去去——”

    她这动作叫周围的人心惊肉跳。

    这次选拔灵师进堕落城,大家都是乘着虚龙进华灵院的,在来之前,华灵院的人告诉了他们注意事项。

    ——虚龙脾气不好, 绝对不能惹。

    曾经就有学生拿石头打虚龙, 被它一记龙吟把耳朵震聋了。

    还曾经有人乘坐虚龙时在它体内打闹, 出来后被它一爪子拍到吐血。

    更曾经有人偷偷潜入虚龙住的山脉, 想要剥它的龙鳞拿去拍卖,被它一尾巴抽上了西天。

    就连华灵院的院长对虚龙也一直是客客气气, 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应桃桃, 她不仅不敬畏虚龙,还敢踹它!

    混沌冢的鸣钟人和上古神兽打起来, 应该会很好看吧?

    众人纷纷选择了最佳的观战位置, 掏出手机, 打算把应桃桃挨打的样子录屏后传到灵师app上供大家观赏。

    混沌冢鸣钟人被华灵院虚龙暴揍!

    这标题一看就很劲爆。

    不过他们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出现, 虚龙被桃桃踹了一脚不仅没有发火, 反而更加撒欢了。

    它围着桃桃蹦来蹦去, 像只见了主人摇尾巴的超大型犬。

    华灵院的地砖承受不了它身体的重量, 被它震碎了几百块。

    它又要朝桃桃伸舌头, 长舌伸到一半停了下来。

    它灵动的双眸斜视,瞥着桃桃身旁那个银发黑袍的鬼魂。

    别人看不见,但虚龙之眸可以。

    它不仅可以看到鬼魂的存在,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身上那强大的力量。

    男人正盯着它的舌头若有所思,虚龙龙鳞之下的皮肤一瞬间泛起了鸡皮疙瘩。

    很危险。

    它心里涌起这样一个念头。

    ——要是再敢舔桃桃一下,这男人一定会对它的舌头做些什么。

    于是它收回舌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它凑近浑身湿透的桃桃,朝着少女低下了它硕大的龙首。

    桃桃被它拱在了台阶上,摸了摸它覆满龙鳞坚硬的脑袋:“你好啦?”

    虚龙又呜了一声,将脑袋贴在她身旁的地上,任由她摸。

    “虚龙是混沌冢养的吗?”

    “明明是华灵院的龙啊……”

    “真的是龙而不是应桃桃家里的狗吗……”

    “小声点,别让虚龙听见。”

    富贵在虚龙出现的那一刻就浑身炸毛躲在了桃桃背后。

    见虚龙安静地趴在地上,它小爪抓着桃桃的衣服,偷偷从她肩膀后探出一个脑袋,眼中布露着偷窥的精光。

    虚龙眼尖,看见了富贵。

    对于这长相漂亮的小鸟它很好奇,凑过头来仔细打量。

    富贵刚刚安抚下的羽毛又炸了,它张开嘴,嘴里发出威胁它不要靠近的“嗬嗬”声。

    “这是富贵。”桃桃把富贵掏出来递到虚龙面前。

    小鸟还没有虚龙的鼻子大,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桃桃本意是想介绍它俩认识,但富贵被掏出来那一瞬间,就直接吓晕过去了。

    桃桃:“……”

    “谁干的!!”嵇色邪暴怒的声音传来,“谁把地砖弄碎了,这砖是国外进口很贵的,要赔!”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虚龙,桃桃也看向虚龙,虚龙甩了甩头,唔了一声。

    嵇色邪:“……”

    虚龙是祖宗,找回眼睛后能留在华灵院已经谢天谢地了,不能真让它赔,再说它一只灵兽也没有钱。

    他泄气道:“散了散了,都别围在这。”

    霍迪慢悠悠从挑战场出来,他看不见南宫尘,只见桃桃和虚龙靠在台阶上晒太阳。

    “你那男人呢?”对于当初在姬梧桐宅邸里看到的一幕他记忆犹新,只是从那以后再也没见那男人出现。

    桃桃懒散道:“关你屁事。”

    “当然关我事,听说你把玄魂花都给特调局了,他该不会是不在了吧?”霍迪嬉皮笑脸道,“你是了解我的,如果你单身了一定要告诉我,我很愿意邀请你共进晚餐。”

    “说话注意点,谁了解你?跟你熟吗?”

    桃桃看了眼身旁的南宫尘,还好,他一切正常,没有醋。

    南宫尘拿着一根不知哪里弄来的狗尾草,挠虚龙的鼻孔。

    虚龙被他挠得痒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它鼻孔内喷出一股极强的气体,把正对它的霍迪冲飞了。

    霍迪飞出四五米才稳住身体,身上粘了一大滩黏黏糊糊的鼻涕。

    霍迪怒了:“你个死龙!别忘了是谁把你眼睛带回来的!”

    虚龙被骂很委屈,但它惹不起黑袍男人,只能闷不吭声垂头丧气趴在台阶上,背了这个黑锅。

    南宫尘脸色平静,仿佛与他全然无关:“桃桃要和他吃饭吗?”

    桃桃很好奇:“要是去了,会发生什么吗?”

    南宫尘语气看似温柔:“应该不会。”

    “应该?”

    “我会努力克制。”

    桃桃:“……”

    霍迪搭讪不成,离开换衣服了。

    桃桃笑了,她掏出很久前关风与雕的木人:“你身体恢复,可以进去了,下次你亲自帮我回绝吧。”

    不远处。

    几个灵师正偷偷拿手机拍那传闻中的应桃桃,发现她看着一旁的台阶自言自语,还时不时地笑一下。

    “她是不是那里有问题啊?”

    “按理说不应该,但是修炼太快走火入魔也不是没有可能。”

    “别管那么多了,先拍了再说吧。”

    桃桃感觉到闪光灯一闪,她回头看到那几个正在偷拍她的人:“你们找死嘛!”

    那几个灵师掉头就跑。

    *

    监.禁室。

    五个月前这里被一场大火焚烧过,四壁还是焦黑的。

    萧月图蹲在墙角,抠墙上的灰皮。

    元天空站在门口:“喂,走啦。”

    萧月图回头:“走?”

    “桃桃跟元凌要了你,跟我们一起去堕落城吧。”

    元天空递过来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里面看起来装着冰淇淋。

    萧月图接过才发现袋子很轻,根本没有冰淇淋,全是他吃完的冰淇淋包装纸,她丢掉,继续扒着墙灰。

    元天空从背后拿出一个已经快要融化的草莓甜筒:“这才是给你的。”

    萧月图不接了,他切了一声:“小气。”

    萧月图招手:“你过来看。”

    她指着墙灰:“守卫的灵师说当初着火是因为电路老化,但监.禁室四壁都是特殊的灵石,并没有可燃物,就算有起火源也很难引起大火,除非火焰的温度极高。”

    元天空:“那火确实着了,很多人亲眼看见的。”

    萧月图把焦糊的墙灰放在鼻子下闻:“这味道好像在哪里闻过,当时监.禁室里关的人都有谁?”

    “这得问元凌,据说都烧成灰了。”

    草莓甜筒要化了,元天空就要塞进自己嘴里,被萧月图一把夺去。

    “谁说我不吃,我都五年没吃过冰淇淋了!”萧月图一口咬了大半。

    她咽下冰淇淋:“你刚才说,桃桃要我去堕落城?”

    “她说,就算特调局要处决你,也要得堕落城事了。”

    萧月图:“我被抓进来后,你坐在门口干什么?”

    元天空瞄她:“这里有窗,你不是看见了我在吃雪糕吗。”

    “吃雪糕非要坐在监.禁室的窗口?”萧月图突然笑了,“哎,要是你哥杀我,你会难过吗?”

    元天空看着她:“为什么不问我会不会给你求情啊?”

    萧月图抱着膝盖靠在焦黑的墙壁上,直到一个冰淇淋吃完,她轻声说:“我心领了。”

    *

    庄家。

    庄之伐坐在庄昆的床前,凝视着自己昏迷了十年的小儿子。

    他老来得子,四十多岁才有这个儿子,很是喜欢。

    庄昆也很争气,是他那一代中的佼佼者。

    三十六岁,四株灵脉,以他的天赋超过庄之伐只是时间问题,可却被邪祟伤成这样。

    从前的庄家就算名气不及混沌冢,但也只是稍逊半分,庄家灵师外出驱邪收妖的不在少数。

    但从庄昆出事之后,庄家就很少外出了。

    放眼整个家族,小辈之中没有人的天赋能超过庄昆,就连勉强比肩都做不到。

    庄啸已经算是孙子辈中的第一人了,但他三十岁也不过才二株灵脉。

    以庄昆的能力都会被伤及,更别说那些小辈。

    庄之伐年纪大了,承受不起一再失去亲人的痛苦。

    庄之伐看着床上一日日消瘦的儿子,不难察觉到他的生命力已经走到了尽头。

    玄魂花可以救他,但应桃桃不愿让出。

    在被收进蛊风秘图后也很快失去了踪影,庄之伐对于儿子生命的流逝无能为力,只尽可能在最后的时刻多陪伴他。

    房门叩响。

    族人跑进屋来:“族长,庄啸少爷被打伤了。”

    庄之伐正拿毛巾给庄昆擦脸:“在挑战赛上被人伤的?”

    “不是,是应桃桃打伤的,她突然从蛊风秘图里出来,一脚把庄啸少爷踹伤了。”

    庄之伐动作停下,很久后才声音嘶哑道:“欺人太甚。”

    他放下毛巾出门,族人拦住他:“华灵院派人把庄啸少爷抬了回来,一起被抬回来的还有玄魂花。”

    庄之伐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族人:“应桃桃把九朵玄魂花全部给了庄家,她说,她和庄啸的过节就此结束,以后互不相犯,但如果庄啸和庄新少爷再去找庄晓梦的麻烦,她还是会动手揍人。”

    “就这些?”庄之伐难以置信,“没有别的条件?”

    “没有。”族人说,“哦,应桃桃还说,那九朵花用不完记得还她,混沌冢还有很多修不出灵脉的孩子,他们要用。”

    *

    华灵院食堂。

    往常饭点食堂总是热热闹闹的,今天华灵院的灵师很多,按理说该格外热闹,但偌大的食堂鸦雀无声。

    这全赖于坐在食堂正中央的那个女孩。

    她面前一整张桌子上摆满了食物,分为左右两边。

    左边是大鱼大肉薯条炸鸡,右边是水果沙拉和淡得连点油花都没有的青菜汤。

    她边吃肉边抽空给身旁的男人喂两口水果,全然不顾这是公共场合。

    男人长相并不算太惹眼,但气质特别,她喂什么,男人就吃什么,神情淡淡的。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也不至于令食堂的人全体噤声,最多只是好奇男人的身份。

    但在那女孩对面,三个灵师被五花大绑,神情忐忑。

    桃桃边吃着饭边翻着他们的手机:“拍我,还拿我的照片去卖钱,应桃桃全球粉丝后援会,这什么玩意?”

    辛保镖站在她身后帮她夹菜:“少奶奶有所不知,当初蛮荒狱事件后,许多人在研究超自然力量。”

    他打开一个论坛给桃桃看,上面是桃桃当日从蛮荒狱天空剑指弥烟罗坠落的照片。

    但拍摄的人距离太远,拍不清脸。

    辛保镖:“不知道是谁把少奶奶的名字泄露出去了,对于灵师界好奇的人就建了这个后援会,每天在里面讨论您。”

    桃桃翻看那些帖子,里面的讨论千奇百怪。

    有说她是国家特殊机构的人,有说她是神明的化身来拯救世界的,有说她是外星人降临地球的……

    桃桃看得头疼:“能不能把这封了?”

    辛保镖露出为难的神色:“恐怕不行啊。”

    “为什么不行?这种讨论超自然力量的论坛本来就会被封啊。”

    “因为……”辛保镖结结巴巴地说,“少爷在知道这个后援会后也加入了,已经靠自己的力量做到副会长了。”

    他给桃桃看金佑臣发的帖子。

    【应桃桃已经有未婚夫了,没有未婚夫也有老公,你们不要痴心妄想!】

    【应桃桃长得才不像蜥蜴人呢,她漂亮得很!】

    【谁说应桃桃脾气坏?你们一定和她不熟吧?不熟就不要乱说,当心我查你ip找人过去揍你。】

    辛保镖:“您没发现这里面的言论非常友好吗?不是键盘侠变得友爱了,是少爷每晚都会抽时间刷一个小时论坛,他利用副会长的职权把不好的帖子全部删了。您不知道那些人多可恶,许多黑粉混在里面散布您的谣言。”

    “说您睡觉打呼,说您喜欢抠脚放屁,还说您凶名赫赫,搞得灵师界鸡飞狗跳。”

    桃桃:“……”

    南宫尘忽然问:“后援会是什么?”

    “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表达对一个人的喜爱,后援会根据成员的贡献发放应援服、应援徽章,还有应援棒。”辛保镖找出几张图片给他看,徽章上画着一个穿着道袍的Q版少女。

    南宫尘:“可以给我一个吗?”

    桃桃:“要它干嘛?我一个人大活人好好地在你面前呢。”

    辛保镖:“这是少爷找人做的,对于周边少爷控制得很严,只有加入后援会,并且在论坛水上二十级才有呢。”

    “水?”

    “大概要发一万条夸赞少奶奶的帖子才能拿到一个Q版徽章。”

    南宫尘了然地点点头。

    桃桃放下筷子,看着那三个被五花大绑的灵师,她托着下巴问:“谁让你们拍我的?”

    “不……不知道,有人匿名发布在论坛里的,只要拍了照片就给我们转钱。”

    “不知道是谁也敢来偷拍?”桃桃夹了块肉,“那些人给你们多少钱啊?”

    灵师回答:“一张侧脸五十万,一张正脸一百万,数量不限,前提照片是真的。”

    桃桃差点被肉噎死。

    她好不容易咽下去,与那几个灵师对视。

    就在灵师们以为要挨揍的时候,桃桃丢下筷子,靠着椅子,摆出一个她自认为风情万种的姿势。

    她撩了撩头发,温柔的笑让那几个灵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来吧,我拿九成。”

    第218章

    李三九他们师徒俩把华灵院给炸了??

    湖边。

    垂柳生出鹅黄色的嫩芽。

    李三九坐在树下草坪, 和华灵院的女灵师们共进野餐。

    灵师界慕强,别说李三九是个还不到六十的帅老头,就算他是个半只脚迈进棺材里的死老头, 以他神仙坛上的排行,也会吸引到许多女灵师的爱慕和崇拜。

    女灵师们是崇拜。

    他就纯纯是好色了。

    野餐布上摆满美味的吃食。

    李三九侃侃而谈:“……当时息壤变成一个美女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极了我家那死丫头长大后的样子, 但我清楚那是阴谋诡计, 说时迟那时快, 我嗖得一下就出现在它的背后,给了它一个重重的回手掏……”

    女灵师们崇拜道:“哇——”

    李三九继续指天画地:“想当年我在昆仑山上遇到的东西比息壤更加凶险,那是集天地怨气与孤寂而生的魔,那年我三十岁, 年轻俊朗, 它垂涎我的美貌, 想留我在昆仑山给它当压寨老公, 我不从,誓死反抗……”

    “我左手哗的一下……”他左手发出一道火焰, 烧了地上的一片草皮。

    “我右手再哗一下……”他右手又发出一道碧浪, 击断了头顶的柳条,“那只魔就奄奄一息倒在了昆仑山的雪里。”

    女灵师们:“哇——”

    桃桃从他们背后的湖边小路上经过, 本来不打算理他, 结果听见李三九掏出手机色眯眯道:“美女们, 加个微信吧。”

    她终于忍无可忍, 走到李三九背后, 一脚把他踹进了湖里。

    女灵师们吓了一跳。

    桃桃强忍着想把李三九的脑袋踩进水里的冲动:“美女们, 我想和师父单独聊聊, 方便离开一会儿吗?”

    女灵师们连忙说方便, 地上的吃的都没收就走了。

    李三九从湖里探出一个头:“哎,先加微信再走啊——”

    桃桃躺在草地上:“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老牛吃嫩草,要脸不?”

    湖对面的学生吃了晚饭正在散步,不算温暖的天气里,已经有女生穿短裤了。

    李三九很不正经地吹了声口哨,惹得湖对面的人纷纷抬回头。

    桃桃怒道:“这是华灵院,你能不能收敛点啊!”

    李三九甩甩头上的湿发:“你师父就算七老八十了也是个有魅力的老头,收敛什么?”

    师徒俩躺在黄昏的草坪上,一人嘴里叼着根草。

    “听说你答应元凌去堕落城。”李三九往嘴里叼了根草,“挺好,能独当一面了。”

    桃桃:“你不去吗?”

    李三九眯眼看着薄暮里苍凉的日头:“不去,老了还不让人清净,我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养老。”

    桃桃没说话,他问:“你在想什么?”

    桃桃同他一起看着这即将落幕的黄昏:“弥烟罗曾经跟我说过的一些话,我不懂。”

    桃桃问:“师父,你知道人死后会去往哪里吗?”

    李三九:“人死进入地狱,根据生前的善恶去往六道轮回,这是常识。”

    “邪祟死后呢?”

    “十方炼狱,这也是常识。”

    “混沌消亡,天下至清,邪祟身上带有天地初开时凝聚的混沌之力,死后要去十方炼狱洗净混沌才能重入轮回,越强大的邪祟身上的混沌之力越浓郁,有的甚至需要在十方炼狱待上千万年才能洗净。”

    “那……”桃桃迟疑地问道,“灵师呢?”

    李三九转头看她:“什么意思?”

    桃桃说:“在弥烟罗的八苦之瘴中,我回到幼年,一次次被邪祟拖入十方炼狱撕得粉碎,每一次我进入十方炼狱后都在业火中看到了师祖的脸,不光是他,还有老匡师和其他混沌冢死去的灵师。”

    “地狱掌管人类的生死轮回,十方炼狱掌管超自然生灵的生死轮回,那灵师究竟算人类,还是算超自然生灵?”

    李三九被问了,他思索了一会儿:“算人。”

    “何以见得?”

    “十方炼狱是洗净邪祟身上混沌之力的地方,灵师体内存在的是天地之间游离的灵,并非混沌。”

    李三九掏出一根烟,桃桃主动帮他点上火。

    “你在八苦之瘴中看到的只是弥烟罗想让你看到的,不必在意。”

    李三九指间的烟燃了一半,他却没有吸上一口,眯着眼睛,似乎在沉思什么。

    “假的吗……”桃桃说,“我总觉得这世界的运行规则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但是天道,它总阻止世人知道。弥烟罗不像嗜杀之人,当初却用蛮荒狱出现在申城上口诱杀灵师,它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还有那个美人宅里山绪林的话……”

    “知道了又怎样?”李三九问,“能让你不去堕落城,不去修补炼狱之门吗?”

    桃桃摇头:“炼狱之门算是为我而碎,这件事无论如何我也要去做。”

    “为你?”李三九挑眉。

    桃桃跟他讲了。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怪不得他会出现在现世。”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桃桃说,“三百年前,他是灵师,阿修罗海位于十方炼狱之底,如果灵师算人类,他为什么会被囚禁在阿修罗海?而我,我被埋杀酆山死后又为什么会入十方炼狱?要他必须击碎炼狱之门才能将我救出来。”

    “如果灵师不算人类……”

    她话未说完,李三九抱住她朝旁边猛地一滚。

    一道天雷瞬间而至,劈在他们刚刚躺过的地方,把草坪劈得焦黑。

    李三九跳起来,指着刚刚还满是落日霞光此时却雷云聚集的天空,骂道:“有病啊你!打雷不会提前招呼一声?”

    桃桃站在阴云遍布的天穹之下,忽觉浑身冰冷。

    她抬头,感觉天上有一只并不存在的巨眼正冷冷地打量着她。

    那夜从棺材里醒来后听到的话语言犹在耳。

    “深渊的熔岩将喷涌肆虐,业火中的恶灵会降临人间,当迷瘴漫起,血海的恶之花爬满城市的角落,当无辜的人类身染鲜血、尸横遍野,人间将沦陷为比炼狱还要残酷的世界,而种下这一切恶果的人,是你。”

    “——应桃桃。”

    “如果无法阻止灾难的发生,那么你的下场将比死亡还要惨烈千万倍。”

    “师父,十方炼狱结界一旦破碎,遭殃的是谁?”她自问自答,“动物?植物?邪祟并不会招惹他们?灵师?他们有自保的能力,邪祟与之硬搏只会两败俱伤,大邪祟时代曾经发生过灵师与邪祟相安无事的景象,真正遭殃的只有人类……”

    “不击碎炼狱之门,寂静之主是世间最强大的存在,只要不招惹灵师,她可以一生无忧。”

    “击碎炼狱之门,以寂静之主的强大必然也能保全自身。”

    “炼狱之门碎与不碎,按理说对寂静之主而言没有太大的区别,她却不惜将我埋杀酆山引南宫劈开炼狱之门,更是为此费尽心机与整个灵师界为敌,或许一切并不是我们想象中那样简单,就算崔故伶傲慢歹毒,弥烟罗也不是这样的人。”

    “除非寂静之主窥知了天地间的规则,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所面临的敌人更为强大……”

    桃桃与李三九同时抬头望天。

    她似乎抓住了某些端倪,无意识地喃喃道:“天道?”

    李三九喝道:“闭嘴——”

    已然晚了。

    黄昏的天幕刹那间变为漆深的暗夜。

    无数雷光电芒劈啪作响,片刻之后,化为数千道惊雷朝大地袭来。

    李三九抓起桃桃的胳膊:“愣着干嘛,跑啊——”

    ……

    会议室。

    嵇色邪带着灵师们商讨今天比赛的结果。

    正要选人前往堕落城时,外面的天忽然黑了,雷声大作。

    极端天气虽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

    正在嵇色邪要无视那诡异的天象继续开会时,一个灵师神色仓惶跑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嵇色邪刚喝进去的热茶一口喷了出来,他吼道:“你说什么??李三九他们师徒俩把华灵院给炸了???”

    ……

    “哎哟疼疼疼疼疼疼——”

    桃桃手臂一片焦糊,在萧月图给她上药的时候嗯哼直叫。

    李三九更惨,被雷劈得只有一口气了。

    要不是富贵的治疗能力举世无双,他现在大概已经半截入土了。

    花蕊不断落在李三九身体上。

    他焦炭般的伤口慢慢恢复原状,呼吸也逐渐平稳。

    他张开刚被治好的五指仔细打量:“竟然活下来了,咱爷俩真他娘的命大。”

    桃桃劫后余生,本来就被劈得很疼,一生气更疼了:“说劈就劈,我说什么了我?它劈人能不能给个规章准则,不然谁知道它边界在哪啊?一句话说不好就要被劈,哎哟疼死我了,小图你轻点……”

    李三九眯眯着眼给她顺毛:“没死就行了,别气了啊。”

    富贵治完李三九已经没有力量给桃桃治伤了,好在桃桃在李三九的保护下伤得不算太重。

    元天空破门而入:“来了来了,华灵院最好的治外伤的药膏,伤哪里了?快给老大涂上——”

    桃桃感动死了:“谢谢小天,药哪来的?医务室不是离这里很远吗?”

    元天空说:“就路边买的啊,老段也来了你没看见吗?他听说你受伤了很担心,说他正好有外伤膏卖,专治雷劈。”

    桃桃一听段某的名字,本能觉得这药膏上沾了屁味。

    她狐疑地拿过药膏闻了闻,发现那根本就是华灵院的黑土混着食堂的白米糊,于是丢到了一边。

    元天空愤怒道:“他跟我要了一千块钱!”

    桃桃安慰他:“他一个屁都要两千块,一千块已经是友情价了。”

    虽然雷声已经消敛,嵇色邪还是闻讯赶来了。

    这一路上他亲眼见了华灵院建筑被雷劈后的惨状,也听沿路的学生说了不久前发生的事。

    数千道天雷从天而降,不劈别人,专门盯着李三九师徒俩狂劈。

    其中三分之二去劈应桃桃,三分之一去劈李三九。

    两人都是强大的灵师,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他们一路奔逃,躲进树林、躲进建筑,这就引得天雷把沿路的建筑劈了个遍。

    李三九出手也拦不住那天雷,还差点被劈死。

    虚龙试图把应桃桃从天雷下衔出来,也被雷劈了一道。

    嵇色邪问:“既然天雷来势汹汹,他们师徒是怎么逃出来的?”

    学生回道:“有一个银发黑袍的人,他手里提着一把血红色的镰刀,拦住了天雷。”

    嵇色邪:“银发黑袍?李三九七株都拦不住的雷,他能拦住?那人是谁?”

    “不清楚。”学生回答,“天雷消失,他也跟着不见了。”

    嵇色邪走进桃桃和李三九所在的屋子,屋里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可见当时情形惨烈。

    嵇色邪慰问:“李道长,鸣钟人,你们没事吧?”

    李三九虚弱地躺在椅子上,摆手:“谢谢关心,还死不了。”

    嵇色邪放下心来,要是他们在华灵院出事,他也难辞其咎。

    他看了看李三九,又看了看应桃桃,只劈他们两人,很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但谁有那样大的能量?

    “不会是寂静之主吧?”

    桃桃摆摆手,嵇色邪问:“那是谁?”

    桃桃欲言又止:“还是别知道了,我怕它把您也劈了。”

    “告诉嵇校长又怎么样。”李三九满不在乎道,“不是人,就是天上落的雷。”

    桃桃紧张地看着窗外,发现雷云没有再来,才松了口气。

    “天上的雷?”嵇色邪说,“天上的雷劈人都是无差别的,怎么只劈你们两个,还追着劈了半个学院?”

    桃桃:“校长您别管了,现在威胁已经解除,我管住自己的嘴,保证它不再会劈人了,好吗?为什么一定要问清是谁劈的呢?”

    嵇色邪递来一张纸:“风信子学院的屋顶三百万,菖蒲花学院三分之一的墙体两千万,狗尾草学院几乎被雷全劈没了,完全修补要七千万,还有挑战场、食堂、树林,其中有一棵七百年的古树,这些总价值要五个多亿……”

    “既然不能找出雷是谁放的,是你们把雷引过去的……”

    “是寂静之主!!”

    “是寂静之主!!”

    李三九与桃桃异口同声。

    嵇色邪:“你刚才还说不是……”

    “我记错了!”桃桃捂着受伤的手臂站起来,“哎哟疼……校长,我跟你说,那老婆子坏得很,不过您放心,只要再见到她,我们师徒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定为你把寂静之主抓来让她还你的钱!”

    李三九点头如小鸡啄米:“没错没错!”

    嵇色邪:“……还有那个黑袍男人,他挡下了天雷。”

    “你看见他了?”桃桃探头探脑地朝门口看去,“我正找他呢,他人呢?”

    嵇色邪问:“他是什么人?”

    桃桃想了想:“他是我的人。”

    ……

    被天雷劈得焦烧的楼顶。

    南宫尘提着血红镰刀迎风而立,他黑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鲜血横流的胸膛。

    关风与站在他身旁:“你受伤了?”

    南宫尘:“只是小伤。”

    关风与:“那雷究竟是什么,你也应付不了?”

    南宫尘唇畔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意:“天道。”

    第219章

    你回清风观,我给你养老。

    嵇色邪走出房间, 抓住闻讯赶来的元凌:“去堕落城的灵师尽快出发。”

    元凌:“宜早不宜迟,确实要尽快,我找人准备, 最迟明晚就让灵师们乘坐虚龙去堕落城。”

    “不。”嵇色邪摆手,“明晚不行,明早就走。”

    元凌:“会不会太仓促了?”

    “再拖下去华灵院就要没了!应桃桃在华灵院的时候为了掩藏身份还算收敛, 但那李三九, 他年轻时来华灵院读过几个月的书, 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差点把当时的校长气得吐血辞职,最后还是李鹤骨亲自把他拎回了混沌冢。”

    元凌:“李道长做了什么?”

    “追求女老师, 勾搭女同学, 别人休息他谈恋爱, 别人上课他在最后排研究符箓, 差点把同班同学炸死,在学院里坐庄开赌场赌校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 然后用麻袋蒙着头进小树林去扒校长裤子……”

    嵇色邪面对寂静之主时神情都没有这么严肃:

    “知道为什么我对霍迪睁只眼闭只眼吗?他那两下子跟李三九当年比起来根本不够看, 应桃桃和李三九就是两颗炸.弹,这两颗炸.弹聚到一起那就是核弹, 现在已经炸了一半的华灵院了, 不赶紧走, 另外一半也得炸了。”

    元凌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明白了, 现在就通知灵师准备。”

    ……

    人都走了。

    桃桃瞄着李三九。

    李三九背后的伤只恢复了一半, 趴在长椅上玩手机:“瞅什么?”

    “当时我离开去庄家找玄魂花, 你对我说那句话时, 我以为你要走了。”

    李三九嗯哼一声:“走去哪?”

    桃桃:“不知道, 或许找个地方养老,或许嫌我烦,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再或许和广场舞的大妈谈恋爱,我都已经做好从蛊风秘图里出来你又失踪的准备了。”

    李三九按灭手机的光。

    屋里一下失去最亮的光源,变得昏沉了。

    “是想走,但是又一想,你和阿与都进去了,混沌冢没人主持可不行,再一想,还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桃桃歪着头看他,“我吗?”

    李三九漫不经心道:“我养了十八年的死丫头,还想多看一眼,多见一面。”

    桃桃怔住,房间内的钟表滴滴答答地走针,很久后,她开口:“同样的话,他也说过。”

    很久很久前,在渝城。

    桃桃问南宫尘,为什么要重回人间?

    他说,这世上有一个人,还想再见一面。

    她仍旧记得。

    李三九问:“你们在蛊风秘图里都做些什么?”

    “种地、喂鸡、搓麦子、练剑。”

    “谁种地,谁喂鸡,谁搓麦子?”

    “……我。”

    李三九忘了身上的伤,一下蹦起来:“你说什么?阿与那小子敢让你亲自种地喂鸡搓麦子,反了他了!”

    他就要冲出去门找关风与算账,桃桃拽住他:“他一开始也不同意,但他要修炼啊,撕开蛊风秘图不能光靠我自己,要是大家都去种地我现在还出不来呢。再说我闲着又没事干,要是不给自己找点事做都要无聊死了。”

    李三九这才打消去找关风与麻烦的想法。

    “他对你好吗?”他点上烟斗,吸了一口。

    “阿与很好啊。”

    “不是说他。”

    桃桃想了想:“好,但不是可以用几个词就形容出的好。”

    桃桃蹲在凳子上:“如果我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其他人会阻止我,但是南宫,他会问我,是不是真的想要做这件事?只要我想,他就不会阻止,哪怕我会因此而受伤。”

    “他很了解我,也明白我要什么,我想做的事,哪怕是错的,他也会陪我。”

    “和他在一起,就像化成了一道风,可以有任意的形状,可以去往任何的地方。”

    “在蛊风秘图里的日子很安静,阿与他们修炼灵脉,大多数时候清醒的人只有我和他,但我和他也很少说话,有时候看云,有时候看风吹麦浪,我以为会很枯燥的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了。”

    “好像他在身边,孤寂、无聊,这些都可以忍耐了。”

    “就算只是看天上的云幻化成什么形状,也很有趣,很自由。”

    李三九沉默了许久:“你想过没有,十方炼狱之门是他击碎的,每因十方璞而死一个人,他身上就背负着一半的鲜血。”

    “他是为了我。”桃桃轻声说,“他的罪孽有我一份。”

    “真的只是为了你?为一人而灭世,这样的事,哪个正常人能做出来?他是南宫尘,传闻三百年前屠神之夜后就堕了魔,现如今,他劈碎炼狱之门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毁掉这世间?”

    “他没有堕魔。”

    “既然没有,那我问你,他收集过十方璞吗?”李三九看着她,“我再问你,他出手收拾过邪祟解救过凡人吗?以他的力量,只要他想,十方璞分分钟可以集齐,可他都没有,说明他对于修补炼狱之门这件事根本就不在意。”

    桃桃音调抬高:“师父,别忘了他当年怎么死的,他对这世间没有义务,就算不愿意也在情理之中。”

    她与李三九对视:“他做了错事,我也看不透他,但这些都不重要。我已经想好了,等十方炼狱的事情结束,就和他回清风观过下半生,要是真有什么因果轮回,大不了死后和他一起去往阿修罗海,两个人一起在海里扑腾,也不会孤独。”

    昏暗的房间里到处缭绕着李三九吐出的土烟味道,他挑眉:“回清风观?你小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时候桃桃总想逃离清风观,几次试图偷跑下山都被李三九逮到,然后哭唧唧地和他说,山上太孤独了。

    “我小时候还说过要一直和师父在一起呢。”桃桃跳下凳子,来到李三九身前,“老头子,你记得那年我们一起卖假符的事吗?”

    许多年前,因为道长李三九不务正业不事生产,清风观一度面临破产的边缘,米面粮油全断了。

    当时正值玛雅人世界末日的预言甚嚣尘上,师徒俩一合计打算去赚点黑心钱买米吃。

    于是李三九摘了山上没成熟的野南瓜挑回清风观。

    桃桃负责用南瓜汁榨出来汁水把宣纸泡成深黄色。

    两人又去摘了野枸杞,蘸着红色的枸杞汁在纸上乱画,打算当做世界末日的保命符拿去山下卖,一张五百块。

    关风与站在旁边:“你们要骗人?”

    李三九:“不骗人咱爷仨就要饿死。”

    关风与:“会被拆穿。”

    “怎么会呢?”桃桃说,“要是世界末日来了大家没死,那就是符起作用了!”

    “要是死了呢?”关风与问。

    “既然都死了,死人怎么来找麻烦啊?”李三九懒洋洋道。

    关风与:“……”

    无懈可击的逻辑,确实是他们两个能想出来的事情。

    那天李三九带着关风与信心十足奔往山下,摊子刚摆没多久,就被工商局连锅端了,不仅把李三九拘留了一个星期,还罚了他五千块钱。

    李三九卖了正殿的一个几十年的古董香炉才交上了罚款,回来后垂头丧气靠在香案台上。

    “现在师父怎么连你也养不活了呢?”

    落日余晖照进正殿,落在李三九邋遢却英俊的脸上,他摸了摸桃桃的头。

    “没事的师父。”小桃桃安慰他,“没有米吃就不吃,我们吃山上的野菜也能活。”

    “野菜能吃一辈子,以后怎么办?”

    “以后……”小桃桃沉思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以后我就长大了,我给你养老。”

    ……

    桃桃认真地看着李三九:“你骗我的事,我原谅你了,等一切尘埃落定,你也回清风观,我给你养老。”

    想到从前的事,李三九笑了。

    他打量眼前的女孩,确认她不是在说笑:“给我养老?”

    桃桃点头,揪了揪他斑白的鬓角:“再白就真成老头了,不过就算变成老头也没有关系,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你不去堕落城的原因,但是能不能等我回来啊,到时候你想做的事,我陪你去。”

    李三九很久都没有说话。

    一片黑暗与寂静中,桃桃忽然问道:“师娘是个怎样的人?”

    李三九沉默了半天,轻声道:“是个泼辣的凶娘们儿,不眠不休追了我十八座山,我一辈子没见过这种女人。”

    桃桃笑了:“早该有师娘这样的人治治你了。”

    李三九闭上眼,胸口微微起伏,不想让桃桃看到他眼里别样的情绪。

    “师娘和我那没见过面的姐姐的仇,我陪你报。”

    李三九有些不耐烦地挑着灰白的眉头,踹了她一脚:“不需要,少在这肉麻,滚去你的堕落城吧。”

    桃桃从地板上爬起来,固执地看着他:“你需要。我不管,我就当你答应了,要是这次再敢骗我,再敢失踪,等你将来回了清风观,我一定要把你屋顶给掀了,让你在漏水的屋子里凄凉地过后半辈子。”

    李三九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了。

    桃桃听出了刚刚一瞬间他声音里的哽咽,没有拆穿,她给李三九铺好床:“别想甩了我,只烦你二十年怎么能够?我要烦到你进棺材的那一天才算完。”

    桃桃离开了房间。

    静夜中,李三九起身站到窗边。

    眼前的华灵院断壁残垣,但天上的月儿弯弯,清辉温柔。

    在校园的小路上,年轻的灵师们结伴而行,在脚下的丛林里,有许多缠绵的情人。

    三十年前,他接到混沌冢的任务去昆仑山驱邪。

    她从华灵院里偷跑出来,一直追在他身后。

    大雪苍茫,少年李三九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里。

    他累极了,停下来喘气:“我说你有完没完,已经追了十六座山了,你不累啊?那晚的事我已经解释过了,咱俩都喝醉了,这不能全怪我吧?你也有一半责任啊。”

    少女披着如火般的红色斗篷,追了十六座山也气喘吁吁:“放你爹的卵子屁!”

    “我爹死得早,没屁放,你没口福吃不到了。”李三九混不吝地回道,“那晚是你请我去喝酒的,也是你灌我酒的,你搞搞清楚,我才是受害者!”

    “放你师父的屁!”少女泼辣道,“我要不是喜欢你,我会追你?我要是不追你,我会请你喝酒?要是咱俩不喝酒,我会喝醉?要不喝醉,我会和你那样吗?”

    李三九:“你讲不讲理啊你?”

    “讲理能把你个浪子扛回家吗?”

    “都知道我是浪子了还要扛我回去?你没病吧你?”

    “先扛了再说。”少女挑眉,“又没想过一辈子,哪天腻了再把你踹回去,老娘又不亏。”

    李三九:“……”

    他懒得搭理她,艰难地翻越过第十八座山,终于找到了雪魔。

    在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时,少女一袭红色的斗篷从天而降。

    她趁人之危,先一鞭子抽在雪魔身上,又一鞭子抽在他身上。

    完事后,她掏出两条锁链,一条拴在雪魔身上,一条拴在李三九手上。

    被女人遛狗般拖着下了昆仑山,曾一度被李三九认定为人生中的奇耻大辱。

    几十年后物是人非,再想起,却又多了些不一样的滋味。

    李三九的烟叶抽完了,他摸烟袋,里面一片烟叶都没了。

    就像桃桃离开后的房间,空空荡荡的。

    她走很久了,叽叽喳喳的话却犹响在耳畔。

    “给我养老……”李三九笑了,他嗓音涩哑,“死丫头。”

    ……

    桃桃走上屋顶:“原来你在这啊。”

    南宫尘拢了拢领口,桃桃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动作,拉开他的领口:“你受伤了?”

    傍晚他出现,从容地挡下了天雷后转身离开,桃桃没想到雷伤了他。

    她想叫富贵来治,又想起富贵给李三九治伤后已经没有力量了,她从没有看到南宫尘这样鲜血淋漓的胸膛,触目惊心。

    “我以后不会随便说话了,不过就算那雷再劈下来,你也别管我。”

    “怎么能不管?”

    桃桃:“我会跑啊,它追累了会停的,刚才在湖边……”

    她坐到南宫尘身边,将腿垂下天台的边缘:“虽然劈了我,但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是因为哪一句话劈我,我口中所说的每一句话,它都能听见吗?”

    “天道掌控天地间一切,没有它不知道的事。”

    桃桃望着脚下,偌大的华灵院陷入暮色之中。

    她出神地看着夜色里暗黑色的丛林与影影绰绰的建筑,没有再说话。

    南宫尘:“为什么不问了?”

    “我不敢。”桃桃说,“虽然好奇,但是目前好像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干嘛要挨雷劈的风险问你这些呢?它要劈我,你肯定要拦,到时候又要害你受伤。”

    她忽然抬起自己的手腕:“要不喝点我的血?说不定能恢复得快一点。”

    她刚要咬破手腕给他补补,南宫尘握住她的手。

    他嗓音很轻很柔:“它并非坚不可摧的神明,只是一道没有感情、不会转圜的权衡机制,僵硬、腐朽,要想击败它,需将它放在无法抉择的天平之上。”

    桃桃眨眨眼:“为什么要击败它?”

    南宫尘没有解释,只是用平静至极的声音告诉她:“终有一日,你会明白。”

    第220章

    我要她往后的路都是坦途。

    清晨。

    经过选拔, 共计在灵师界选出灵师三十人,五人一组,一共六组。

    在金氏财团的高额奖金下, 参加选拔的人很多,最终选出来的队伍强者如云,没有低于三株的灵师。

    灵师们按六乘五的队列排好, 齐聚华灵院入口。

    桃桃站在一队最前面嗑瓜子。

    身旁灵师纷纷侧目, 她掏出瓜子热情地递过去:“吃吗?我自己种的。”

    众人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元凌的讲话被打断了:“鸣钟人……”

    桃桃摆摆手,表示不会再捣乱了,只是依然我行我素地磕着瓜子,元凌也没法管她。

    桃桃注意到身旁队伍里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递过去一把瓜子:“你不是那个黎……黎什么来着?”

    “我叫黎光。”男人礼貌道。

    桃桃:“昨天在挑战场见过你, 你很强。”

    根据资料来看, 这男人今年四十五岁, 四株灵脉,在灵师界已经算是顶尖的天赋了。

    “谢谢鸣钟人夸奖。”黎光不卑不亢道。

    “是元凌说的。”桃桃看了眼黎光, 他被编在了特调局的灵师中。

    黎光:“我所在的灵师组织成员在蛮荒狱一战中受了伤, 回去后解散了,我现在是孤家寡人。”

    他把桃桃给的瓜子揣进了兜里, 看着桃桃背后的人:“这些是鸣钟人的同伴?”

    桃桃吐掉瓜子皮:“不是同伴, 是伙伴。”

    黎光的目光一一略过她背后的众人, 在南宫尘身上停留了几秒, 礼貌地点了点头。

    一切交代完毕, 灵师们整装待发。

    桃桃朝虚龙嘴里丢了颗瓜子仁, 虚龙张嘴接住。

    桃桃又朝天上丢了颗瓜子, 虚龙跳起来接, 扭来扭去的,不仅落地后又震碎了几块地砖,还把周围的灵师吓了一跳。

    桃桃继续丢,虚龙继续接,一人一龙玩得不亦乐乎。

    灵师们退避三舍,完全不敢靠近。

    嵇色邪看着开裂的地砖快要气死了:“鸣钟人!”

    桃桃连忙收手:“好了好了,我不玩了。”

    “光不玩了有什么用,这些地砖国外进口的,要十几万!”

    辛保镖带着墨镜站在桃桃背后,他扶了扶镜腿,酷酷地说:“十几万吗?金氏赔。”

    应桃桃不愧师承李三九,都是一样的惹祸精。

    但惹祸精背后有财主兜着,嵇色邪没话说了。

    虚龙安静了,灵师们朝虚龙走去,谁知它一个喷嚏打出来,把他们全喷开了。

    它咧着嘴,朝他们龇牙,顿时没人敢上前了。

    虚龙是前往堕落城的交通工具,只有它才能穿越迷瘴和空间将他们送进堕落城。

    如果它不配合,灵师们无法进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好。

    虚龙趴到桃桃面前,朝她低下了头颅,桃桃摸了摸它的头,它哼哼了一声。

    桃桃明白了:“你让我先进?”

    虚龙用亮莹莹的双眸看着她,桃桃走向入口。

    进去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

    元凌说:“特调局需要人守。”

    “我知道。”桃桃有些落寞,她递给嵇色邪一个小布包,“找人交给我家老头子,跟他说,别忘了昨晚的话。”

    ……

    李三九站在初春的风里。

    昨日被天雷劈过的楼顶到处焦黑,在他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华灵院的大门。

    灵师们乘着虚龙消失在天际,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小布包,里面装了满满一包瓜子仁。

    昨晚桃桃房间的灯一直没关,女孩向来很懒,剥这些瓜子大概用了一整个晚上。

    齐瀚典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楼顶:“桃桃很像你。”

    李三九礼貌道:“齐老。”

    “这场持续了两年的劫难终于要画上句点了。”齐瀚典淡淡笑道,“多亏混沌冢。”

    李三九:“是灵师共同的力量。”

    齐瀚典:“我从未见灵师界像现在这样齐心,桃桃她很聪明。”

    李三九凝望着被旭日霞光洒满的天际:“但愿一切是对的。”

    齐瀚典:“昨晚的天雷,你察觉到了什么?”

    李三九:“桃桃于十方炼狱里看到了师父的脸,我现在还说不清,但总有人清楚。”

    “你要去找寂静之主?”

    李三九懒洋洋道:“寂静之地的位置特调局已经知晓,早晚的事。”

    “等灵师们从堕落城回来,或许会更保险。”

    李三九笑:“保险的事我向来不喜欢做,也不愿意做,像我这样的人,就喜欢刺激的。”

    “我这一生,看似轻狂潇洒,实则跌宕。幼年时,师父说我性子莽,养啥死啥,以为长大了会好,谁知道还是和从前一个样。人活一世,要是连自己想护的人都护不了,一生草草,那也太窝囊了。”

    “她从小吃了太多苦,该操的心我替她操,该除的人我替她除,我的徒弟,我要她往后的路都是坦途。”

    李三九抬手,撩了撩自己越发斑白的鬓角:“再说,也没几天了。”

    ……

    李三九背着他破旧的双肩包走出华灵院,在校园的大门旁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庄之伐?”他乐了,“现在不是开学的日子啊,来上学早了点吧?”

    庄之伐没理他的戏谑:“你要去寂静之地?”

    李三九看着他。

    庄之伐说:“我与你同去。”

    不等李三九说什么,他淡淡道:“我不欠别人的。”

    ……

    虚龙体内。

    这一路漫长,桃桃枕着南宫尘的腿,原本想玩手机。

    可手机被南宫尘拿着,他看了一路,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她只能无聊地发呆,其他灵师时不时偷瞄这处角落,又转过头去低低私语。

    桃桃问:“你们在说什么?”

    灵师们连忙摆手:“我们什么都没说。”

    桃桃无语:“我有那么凶吗?”

    她在华灵院没人敢跟她说话,上了虚龙还是没人,见了她就像见了鬼。

    元天空正吃着薯片看动漫:“凶不凶的不知道,和你说话倒是有被雷劈的可能。”

    桃桃踹他,他灵活地往关风与背后一躲,那一脚落在关风与的腿上。

    桃桃:“……”

    她帮关风与拍干净裤腿,提议道:“要不我们打牌吧?”

    关风与&南宫尘:“……”

    “要不你睡觉吧。”关风与冷淡地提议。

    元天空和萧月图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欣然答应:“好啊。”

    桃桃摸出一副牌来:“在蛊风秘图里没得打,手早就痒了。”

    刚要发牌,元凌从另一头走过来:“鸣钟人,有事找你。”

    桃桃放下牌跟他走到角落,倚着虚龙的内壁听元凌讲话:“你要我殿后?”

    元凌:“堕落城里的情况无人知晓,绝不能一次全部进入,我会先带三队人探路,这张符你收好。”

    桃桃眯着眼看:“这也是华灵院研究的?”

    “只是符箓。”元凌说,“堕落城的东西强大到屏蔽了一切通讯,这张符是由齐老、李道长和庄族长合力绘制的,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可以传递一个字的消息,不管里面情形如何,我都会想办法通知你。”

    桃桃:“你希望我怎么做?”

    元凌:“我会判断里面的凶险情况,看到上面出现‘入’字说明情形可以应付,率队进入,看到上面出现‘离’字,不要犹豫,立即离开。在我们进入之后,剩下三队一切指挥权就交给你。”

    “明白了。”桃桃问,“堕落城里的东西真的就一点也查不出头绪吗?”

    元凌点头:“很棘手。”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桃桃说,“再强大的个体也无法做到这种程度,除非里面的东西已经操纵了一整座城。”

    元凌:“做好心理准备,进去后或许会看到难以想象,也难以接受的东西。”

    元天空正在和萧月图玩扑克,两人分食一包薯片。

    元凌看了一会儿,视线又落到南宫尘身上:“那男人是谁?”

    南宫尘拿着桃桃的手机,聚精会神地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时不时把手机拿给关风与看,问他些什么。

    桃桃:“不能说,但我保证,他对救世盟的计划无害。”

    “是你男人?”元凌问。

    桃桃笑笑:“是。”

    元凌点点头,没有再多嘴。

    ……

    虚龙穿梭空间浮于万里高空上,很快就到达了滁城附近。

    它将元凌率领的三队人送进了堕落城的地界后,没有继续深入,载着其他人到附近的城镇落脚。

    桃桃包了一家小旅馆,在那里等元凌的消息。

    灵师们要么歇息,要么在附近闲逛,都没有走远。

    桃桃在旅馆大厅和元天空萧月图斗地主。

    她试图故技重施,用桃式斗地主大法耍赖,被元天空和萧月图联手揍了一顿后老实了,乖乖地和他们按规矩打牌。

    南宫尘抱着手机,看得眼睛通红,他搓了搓眼,问关风与:“要怎么做?”

    关风与接过来,帮他注册论坛。

    南宫尘道了声谢,继续抱着手机,点击申请加入后援会。

    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要他写一万字对应桃桃的赞美之语才能加入应桃桃全球粉丝后援会,他愣住了。

    关风与:“加这个做什么?”

    南宫尘:“想要一样东西,小鬼头说不可以直接给我。”

    一万字,他发起愁。

    关风与提醒:“小图或许有办法。”

    南宫尘把萧月图拉到一旁请教,她虽然满腹疑惑,却还是指点他:“这东西不用自己写,你随便找个明星超话,点进去搜一搜,就能搜到许多华丽感人的小作文,把它复制粘贴过来改一改名字就行啦。”

    “超话?”

    萧月图解释:“要先下一个微博。”

    南宫尘的人生从未有过这样无助的时候,茫然道:“微博?”

    “呃……”萧月图不知道怎么解释,“要写一万字的作文,还要发一万条赞美的评论,这太麻烦,你如果只是想要周边而不是心意,不如去淘宝花钱找人帮你做吧。”

    南宫尘:“淘宝?”

    萧月图:“你准备好钱,我找人帮你做。”

    南宫尘说:“桃桃她……有些抠门,平时不会给我钱花。”

    萧月图只好接过手机帮他搜作文。

    南宫尘提交了申请:“谢谢。”

    萧月图一脸呆滞回到桌前,桃桃和元天空收起了扑克,点了宵夜等她回来吃。

    桃桃好奇地问:“南宫找你说什么?”

    萧月图被叮嘱了不准外泄:“没什么。”

    元天空狐疑:“有问题,南宫哥不会移情别恋了吧?”

    话音刚落,桃桃和萧月图同时踹了他一脚。

    ……

    旅馆楼顶,富贵抖擞着羽毛站在天台吹风,元宝在它颈间的空间水石里摆着尾巴。

    静夜安详。

    正在富贵要带着元宝去领略这座小镇的夜晚风光时,一只硕大的龙首从它面前的空间里探出,吓得富贵摔了一个跟头从屋顶坠落,完全忘记自己还长着翅膀这件事。

    就在它快要砸到水泥地上摔成肉饼时,虚龙张开嘴衔住了它。

    再被吐出来时,富贵的羽毛已经被虚龙的口水打湿了,它哆嗦着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虚龙也回视它,眼中更多的是好奇。

    夜风温柔,它伸出舌头把富贵身上舔干。

    在富贵以为自己要被吃掉的时候,虚龙又缩回了那处空间里。

    ……

    桃桃吃完宵夜走进花园,蹦到了背对她正在玩手机的南宫尘的身上:“你在看什么?”

    南宫尘按灭手机的光:“没有。”

    “有事瞒我?”桃桃眯起眼去夺手机。

    她成功了,打开手机,发现南宫尘用他的微信给金佑臣发了一条消息:【为什么不通过?】

    “通过什么?”

    南宫尘不答,桃桃趴在他背上捏他的脸:“不说?”

    南宫尘:“这里很多人。”

    桃桃这才发现,灵师们都没睡。

    大家正在花园里吃宵夜,举着烤串满脸惊愕看着他们。

    那传闻中凶狠毒辣的应桃桃,竟然还有这么少女的一面?

    今日的救世盟全靠应桃桃凶悍的名声压着,桃桃顾及自己的威严,从南宫尘身上下来。

    她瞪了他一眼:“神神秘秘的,我早晚会知道。”

    元天空从大厅跑出来:“桃桃,那张符上有字了。”

    距离元凌他们进入堕落城过去八个小时了,桃桃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出现字迹,她问:“写了什么?”

    元天空脸色有些难看:“你最好亲自去看看。”

    桃桃进了大厅,那张符被摆在正中央的桌子上。

    上面既没有写“入”,也没有写“离”,而是写了五个字。

    【你们,都会死。】

    元天空:“我哥他们一定出事了。”

    萧月图:“局长他一向遵守规则,既然约定了以一个字为信号就一定会遵守,这不是他写的。”

    你们,都会死。

    这确实不是元凌的口气,倒像是什么诅咒一般。

    灵师们跟着桃桃一起进来,大家面面相觑:“难道这符被邪祟拿到了?”

    这猜想一出,诸位灵师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元凌带进去的三队灵师都是三株以上,甚至还有一位特调局的五株灵师。

    能让十五位三株灵师失去行动能力,并且敢这样挑衅的邪祟该是什么模样?

    “我们要进吗?”

    “还是找人增援吧,混沌冢的李道长,庄家的庄族长,还有华灵院的嵇校长都是强大的灵师。”

    “你疯了,他们都来了特调局和华灵院怎么办?寂静之主已经来过一回了,其余的碎片也要人守。”

    “那你说怎么办?”

    “让虚龙进去把人带出来。”

    “不行,之前特调局试过让虚龙把困在堕落城里的灵师带出来,但虚龙根本进不了堕落城的核心位置。”

    “要我说干脆进去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诸位没有低于三株的,这里还有鸣钟人在,我不信那些邪祟还能把我们怎么样!”

    “还是听听鸣钟人的意见吧。”

    众人看向桃桃,桃桃看向元天空:“你要进吗?”

    元天空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我哥生死未卜,我一定要进。”

    桃桃:“那就进。”

    众人惊讶,原以为她会将利弊铺开仔细分析,然后做出决断,但却这么随便。

    有个灵师壮着胆子问:“鸣钟人,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桃桃拿起包,背起剑。

    这一次她吸取了蛊风秘图里的经验,生怕里面没吃的,把旅馆所有吃的喝的都买下来了。

    “我只代表我自己。”桃桃说,“不用考虑。”

    “可是元局长临走前说了,接下来的指挥权交给你,你怎么能这样轻率……”

    桃桃淡淡道:“元局长还说,上面出现‘入’字才能率队进入,上面出现入字了吗?”

    显然没有。

    桃桃:“所以你们应该回去。”

    灵师问:“回去后呢?”

    “那不是我该管的事,去问特调局吧。”桃桃满不在乎道。

    她收好东西走出旅馆,召唤出虚龙,在那些灵师目瞪口呆的惊愕中,他们上了虚龙。

    “她就……这么走了?”

    ……

    虚龙体内。

    桃桃摊开一张城市地图和几沓资料。

    资料是元凌交给她的,是乘坐火车从堕落城内出来的市民信息,或许会有用。

    桃桃问:“你们觉得城里发生了什么?”

    关风与:“不管元凌还是罗侯都是灵师界年轻一辈中的顶级天才,就算目前实力不如老一辈的灵师,但他们对于逆境的判断力和反应力是绝对靠得住的,在罗侯进入堕落城失联后,特调局想尽办法才做出这张符,如果元凌连传递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只能说,里面的邪祟之强大远超我们想象。”

    萧月图:“我赞同,会不会丧尸围城?”

    元天空:“丧尸不至于一下子解决掉十五位灵师,我觉得更像是幻境,进入这座城的人都陷入了幻境或者是睡梦里,趁着他们不清醒,邪祟把符拿走了。”

    “幻境倒好说。”桃桃沉思,“就怕是更诡异的东西,一会儿虚龙落地,我们一定不能分开。你们两个已经三株了,阿与五株,只要我们聚在一起,就算失去了一半灵魂的寂静之主都有一战之力,世间生灵自有它的限制与规则,凭空出现的邪祟,我不信它会强大到无法破解。南宫,你觉得那东西是什么?”

    南宫尘:“魔气。”

    虚龙突然抖动起来,它在云间翻滚,桃桃他们控制不住身体,在它体内乱滚。

    看不见此刻外面的景象,但是桃桃听见了虚龙的哀鸣。

    “它受伤了!堕落城的东西在攻击它!”桃桃喊道,“虚龙,放我们出去,你离开这里。”

    虚龙没有同意,桃桃急道:“你不听话我就不喜欢你了!”

    虚龙在外面东西的攻击下,身体不受控制打开了一道缝隙。

    桃桃他们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卷出了虚龙体内,身不由己朝下坠去。

    桃桃不知道落地之后会看见什么,但是虚龙既然来去了两次都没有异常,说明前两次它没有经历这样的状况。

    在身体急速从云层下坠的过程中,南宫尘握住她的手,使她身体保持在了平稳的状态。

    气流太强,她几乎睁不开眼睛,也无法找到关风与他们的位置,只隐约看到,眼前的天空到处是刺眼的红光。

    几十秒后,南宫尘抱着她降落在城市的街道上。

    桃桃已经做好准备会看到许多惊悚离奇的东西,可眼前的场景却出乎她的意料。

    在一片血红的不辨昼夜的天空之下,街道繁华喧闹。

    路边摆了许多小摊,堕落城的居民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来来往往,甚至在小摊边吃着夜宵。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热情洋溢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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