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我的学霸人设不能丢 > 第44章 .汀回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程渺渺这边忙到焦头烂额,对于江照翊狂奔过来的欣喜,并没有很好的感同身受。

    她只记得那日天很晴,云很蓝,太子殿下很快地跑到她面前,很快地牵起她的手,又很高兴地问她:“你怎么回来了!”

    她怎么回来了?

    问的好啊,程渺渺目光锁定在不远处招摇过市的某褚姓男子身上,扒拉开江照翊的手,义愤填膺道:“太子殿下,臣还有点事,容臣先去见个人,再回来为您庆贺赢球。”

    江照翊喜出望外:“你知道孤赢球了?!”

    “是啊,臣方才远远就见到了。”程渺渺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褚汀回,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说完话,便不带丝毫留恋地离开了。

    江照翊愣在原地,还在回味程渺渺那一句“方才远远就见到了”。

    “方才远远就见到了……”

    “远远就见到了……”

    “见到了……”

    程从衍见到他赢了!BaN

    少年人的开心真的是简单到不行。江照翊嘴角不住上扬,回过神后,又下意识去寻找她的身影,看到她又是往褚汀回那里走之后,心下有一点点不开心,嘴巴抿了抿,但也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

    也罢,他赢了球,还得去江行远面前好好炫耀炫耀,去秦淮那给他点好处,再去看看秦熠,他也有一大堆事情要做,的确不能只围着程从衍转。

    可还是有点舍不得。

    江照翊一步往那看三回,终于在快走到江行远面前的时候,才牢牢注视前方,目不斜视。

    “如何?孤就说,仗都还没打到一百场,怎么就敢说自己百战不殆呢?堂弟你夸的海口,未免太早了。”

    身为君王预备役,在大多数场合,江照翊其实都是会很好整理自己情绪的。他知道江行远不是普通人,这种时候他越是兴奋,就越不能流露出这种兴奋,否则,多半又会被他逮着机会,说三道四。

    所以,他眉尖锋利,如刀削剑刻,五官恰到好处地张扬,放肆,但不过火。

    而多半江家人,都是有些刻在骨子里的傲气,江行远听到江照翊的冷嘲热讽,只是淡淡抿住了唇,凶狠的眼神掠过他,凝住他身边的秦淮。

    “若非有他帮你,你如何赢我?”他一字一顿,磨牙凿齿。

    “草民惶恐。”秦淮后退半步,朝江照翊行礼,“臣所做的一切,都是配合太子殿下夺球,整场比赛,都是太子殿下在主导臣行事,怀王世子对臣,言之有过。”

    自小被人踩在尘埃里长大的少年,每一步都需得走的小心翼翼,察言观色,随机应变已经成了他必备的生存技能。

    江照翊见到秦淮的妥帖,又想起自己曾伙同秦熠对他做过的事,心里一时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只是维持着脸上的傲然,目光如炬,盯着江行远。

    后者的脸色很不好,像是没猜到秦淮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说话,狠狠地睇一眼他,转头去看江照翊:“那便恭祝太子殿下赢得球赛,皇上的苍南山雪景图,就归你了。”

    江照翊不客气,头也没点一下:“多谢堂弟,拱手相让。”

    纯白的披风掀起巨浪,阔步离去的江行远衣袂翩飞,他走向曾叫他耀武扬威的赤棕宝马,一个动作,似乎想上马,结果又一顿,动作停了下来。

    他想起了方才骑在它身上输了球赛的耻辱,想起自己曾撂下过的狠话。

    扬到一半的披风又落了下来,他眼里冒火,徒步踩在嫩绿的青草地上,走出了江照翊的视线。

    “你很会说话。”

    当周遭只剩他二人的时候,江照翊短短十三年的人生里,总算第一次开口同这位既算熟,又不算熟的表弟说话。

    秦淮低头:“这都是草民该做的。”

    觉悟挺高。江照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你骑术不错,手也有力道,暗中可有自己多加习武?”

    “是,草民愚钝,于读书一道上时常不得章法,恐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出息,便自己在外拜了江湖人士做师傅,学习武。”

    读书这事跟别的不同,再聪明的人,如果没有老师带着学习,那学起来也会是件很吃力的事情。聪明如程从衍,江照翊都知道,她家里也是早早就为她请了各方大儒来教学,才能保证她不断进步,学有所成。

    而秦淮,他的教育资源,恐怕早都叫秦熠抢占光了,光凭课上老师说的那一点知识,一个普通人,真的很难会有大成就。

    所以他改习武,江照翊算是不奇怪。

    只是习武再厉害,是个没文化的莽夫总归不好,江照翊想了想,“你有跟家里提过想去国子监吗?”

    秦淮脑袋越发低了:“母亲说,既然家里已经请了夫子,国子监那偏远地方,就没必要去了。”

    他所谓的母亲,是秦熠的生母,秦国公夫人姜氏。

    江照翊将手负到身后,不怒自威,很有派头道:“孤说过,你若助孤赢了比赛,孤能许你一个赏赐,现在,孤给你这个机会,秦淮,你只要亲口说出你的愿望,孤就能帮你实现,你想好了再告诉孤。”

    说话的空隙,那边新的一轮比赛已经开始,两人站在草场边上,耳边呼啸的,是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和呐喊,肆意,鲜活,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模样。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秦淮低垂的眼底尽是随风轻摆的微草。

    草,长的再高再大,也还是任人践踏的草,它只有逃离这片土地,逃离这片牢笼,才有可能获得新的生机。它不出去,永远不知道外面的青草,有多么亮丽的天空,有多么自由的山野,它不出去,就一辈子只是任人践踏的命。

    他决然跪地:“草民请求殿下,赐草民去国子监念书!”

    这是江照翊满意的答案。

    他清了下嗓子,点了下头:“起来吧,孤答应了,这几日回家就好好收拾收拾,你父亲母亲那里,孤会替你去说。”

    “多谢殿下!”

    “所以,你一开始说,你需要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秦淮,你是要崭露头角给谁看?你是要给孤看,是吗?”江照翊后知后觉回想起这话,心里对这堂弟,又多了一重探究。

    到这份上,秦淮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刚起身又恭恭敬敬弯腰:“殿下英明。”

    觉得自己的确挺英明的江照翊再没什么好说,秦淮的本事他是看到了没错,但仅一次的突发事件,只是改变了一点他心里对这表弟的固有想法,要撼动秦熠在他心里的地位,叫秦淮直接越过秦熠去,那还是不能够。

    不过至少,他以后不会再帮着秦熠助纣为虐了。

    秦淮一离开,江照翊转身便去找程渺渺的身影,可是草场苍茫,他哪里还能找得到她和褚汀回半点影子。

    ***

    褚汀回被程渺渺一路拖着走,亮眼的金色长衫划过一片草地,已经又湿又脏,他自己都嫌弃到不行,直嚷嚷着放手。

    眼见着周围人已经不多,程渺渺也算听话地放手,只不过,她一手指着褚汀回,很是颐指气使:“你最好不要再骗我,否则,我立刻便将你干过的丑事全都公之于众!你猜猜怀王若是知道你曾暗访他女儿的闺房,是会手刃了你呢,还是手刃了你呢?”

    “你你你!”褚汀回又是喊爷爷又是喊奶奶,叫苦连天,“爷,大爷,你是我大爷成不?程从衍,我求求你了,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我要你跟我说实话!”程渺渺气到说话都只能用吼。

    “程从衍你不是这样的人,咱们好好说话成不成?咱们都是讲究人……”褚汀回试着去打感情牌。

    程渺渺打走他讨好的手,“讲究也是分人和场合的,若是此刻你爹中了毒,只怕你会比我更疯!”

    褚汀回闻言惊呼:“萧定琅中毒了?!”

    程渺渺飞速拔下头顶发簪,作势要刺向他:“我没说是谁,你怎么知道是萧定琅?”

    褚汀回立刻捂住了嘴。

    “说话!你不要逼我喊人!”

    “不,程从衍你不敢的,你喊了人,那他们可都知道你在拿簪子威胁我了,你不敢喊人的,程从衍……”

    “是吗?”程渺渺举过头顶的手渐渐下移,慢慢地,慢慢地,簪子的尖端就抵到了她自己的喉咙边上。

    “只要我出一点血,你猜他们信谁?”

    狠人,太狠了这人。

    褚汀回自认声誉比不过她,犹豫没两下,就举手投降:“行行行,我说总行了吧,你先把簪子放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你先说!”

    “啧!”褚汀回见她握着簪子的手还挺稳,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既然你都已经猜出来了,又何必来问我呢?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跟着卢九枝见到萧定琅了,他们相看结束后,我就没有再跟着卢九枝,而是跟着萧定琅走了……”

    “你为何要跟着萧定琅?”

    “我,这,我就是知道他被卢九枝拒绝了,肯定不开心,想要上去安慰安慰他,我没有别的心思,我……哎哎哎程从衍你别动!你别动!我说实话,我说,我这就说!”

    褚汀回真是怕了她了,老话说得好,不怕流氓会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

    程从衍这样的人,如果去做流氓,夭寿了,那一定是一等一的流氓翘楚,流氓头子!

    他紧盯着她的手,道:“就是,我就是想跟上去,再刺激刺激他,告诉他卢九枝其实最心仪的人是你,叫他好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跟着他到了君再来,他买了两坛桃花露就走了。”

    “中间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在君再来跟他说卢九枝其实心仪我这件事?”

    “说,说了……”

    “你还撒谎!你根本没说!因为你根本没机会跟他说话,他一进店,就有小二上来给他介绍酒,他买完酒就走了,你跟在他后面进店,但他根本没注意到你,也根本没跟你说过话!”

    褚汀回苦着脸:“那你都知道事情经过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程渺渺条理清晰,逻辑缜密,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还差什么消息,她循循善诱:“萧定琅离开君再来之后,你为什么没有继续跟着他走?”

    褚汀回破罐子破摔:“我不想跟着了,想自己坐下来喝两坛酒,怎么了?”

    他这已经是很不耐烦的语气了。

    一连串的逼问下来,两人都已经有点疲累,程渺渺怒张着的眼眶已经充斥满红血丝,她难过地吸了吸鼻子,语气稍稍和缓些,带了不甚明显的鼻音,道:“你还在骗我,你发现了那店小二有问题,所以你转头调查店小二去了,就没有继续跟着萧定琅,是不是?”

    褚汀回微张的唇瓣颤了颤。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程渺渺收回簪子:“你告诉我实话,从此之后,我再也不会拿你去过怀王府的事威胁你,咱们恩怨两清,一笔勾销。”

    远离草场喧嚣的角落,一高一低的两大身影,静谧无声的树荫,春日的风吹动不远处的池水,鸟雀点水涟漪荡,雁过无痕心中留。

    褚汀回第一百八十遍后悔自己今日为什么要想不开来这破逐鹿会,原以为逐鹿逐鹿,程从衍就是今日他要逐的那只鹿,这下好了吧,世情颠倒,原来他自己才是那只被人猎杀的蠢鹿。

    “……小二跟他说话的时候,神情很不对劲,总是往后瞟,我就多留了个心眼。后来果然发现,他卖给萧定琅的那两坛桃花露,是从里边儿后厨拿出来的,但是卖给别人的,都是掌柜台子后头现成摆着的,这么明显的暗箱操作,也就萧定琅那个蠢货看不出来。”褚汀回默默翻了个白眼,靠在树干上有些烦躁。

    “那后来呢?你看出了名堂,但是没有上去阻止他饮酒,而是选择留在店里一探究竟?”

    褚汀回摸摸鼻子:“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吧,读书是没你厉害,但是轻功,那还是有一点在身上的。我既然都知道他有名堂了,自然就想要去一探究竟,我就飞上他们家屋檐,摸到他们家后厨去了。”

    程渺渺有预感,这该是最关键的时刻了,她紧张道:“你发现了什么?”

    褚汀回回忆:“他们统共三层,我在最上头的屋顶,太具体的也看不到什么,就是在中间天井那里,看到那个拎酒的小二跟另一个络腮胡子碰头,说什么事情完成了,那络腮胡子看起来还挺高深莫测的,叽里呱啦说了两句胡话,就这样。”

    “络腮胡子?那人什么长相,你还记得?”

    “长相挺粗矿,除了高了一点,别无特色,比起爷爷我自然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一口蹩脚的上京话,听起来不像是咱们中原人。”

    络腮胡子,长相粗矿,高,蹩脚的上京话,不像中原人。

    程渺渺似乎想到了事情的关窍,抓着他想要知道更多:“然后呢?还有什么别的听到或者看到的吗?”

    褚汀回吞吞吐吐:“爷爷,程从衍,我叫您爷爷成不,这回是真的没有了,知道的已经全都在这里了,全告诉你了。”

    程渺渺眼睛精明独到:“你那么八卦的人,没有继续再跟着那络腮胡子走走瞧瞧?”

    “……”

    褚汀回想跑,真的很想跑。

    老天爷,这程从衍,根本就是上苍派来折磨他的吧?这人怎么能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什么都猜到?

    既生回,何生衍啊!

    “说实话,快,说好的今日两清,你若不把事情全盘交代出来,就永远不算两清。”程渺渺催促他。

    土匪,这简直就是土匪!

    这是赤.裸.裸的强盗思维!

    褚汀回想反抗,可是一看到程从衍压迫的眼神,他便怂了,“跟,跟了……”他磕磕巴巴道。

    “跟去哪儿了?结果呢?有发现什么吗?”

    “没发现什么,跟,跟到一半,我被发现了。”

    “……”

    “那人武功高的厉害,绕进几条小巷子就把我给绕晕了,后来我就感觉到后颈被人来了一下,醒来就是在家里了,我家门房告诉我,当晚不知道是谁给我扔在家门口的,要不是他发现及时,我恐怕还得挨一宿的冻。”

    难怪他不愿意说。

    怪丢人的。

    程渺渺理解,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褚汀回纠结了两下子,声音有些弱地道:“我其实不是没想过去告诉萧定琅,那酒有问题,毕竟我只是讨厌他去见卢九枝,我又不是想他死,但是等我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第二天了,我出去一打听,就有人告诉我萧定琅病了,那我想他既然病了,萧家自然就已经请了大夫了,我这马后炮,也就没必要再去了,去了说这种事,丢的还是我自己的人呢,这事就搁下来了。”

    所以他想说,他不是不想救人,他是没来得及救人。

    程渺渺莫名想起杜醒时说过的话,“再晚两天喊我过来,就可以直接喊人定棺材了。”

    若不是碰巧赶上这日可以出宫,她是不是也会错过救萧定琅的时机?

    这是她第一次离这世界的死亡这么近,不争气的眼泪从眼角划落,一滴一滴,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晶莹剔透,止也止不住,越哭越汹涌。

    褚汀回这下可慌了,他见姑娘家哭是常有的事,见男孩子哭,倒是头一次。

    按理说,这等场景,换成往常的他,是要好好嘲笑一番程从衍的,但此时此刻看着她哭,莫名其妙,他心里竟也堵得慌。

    也许是因为他知道她为何哭。

    为了萧定琅,为了那与死神地狱一步之遥的萧定琅。

    他纠结了会儿,突然很不合时宜地问:“人还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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