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寿辰将近,云大夫人手持帖子,广邀众人来赴宴,可是直到落笔在沈家这时,她不免要与沈老太太商量一番。
她怕宁愫见了会伤心,可沈家是有世家,家世蕴底,若是不邀请赴宴,怕会落人笑柄。
于是她思忖一会,便拿着帖子去寻了云老太太,想问此时如何抉择。
云老太太正闭目歇息,听到这话,就让云大夫人下帖子送到沈府。
“上次老身提到沈蔚时,她神色淡定,想来应当放下了。若是心里还有疑语,到时让云畔这孩子陪着她,云畔这孩子机灵的很,最近跟绮儿走到很近,倒是出了什么时候,她也好跑来告知我们。”
云大夫人听了云老太太一席话下来,心也定了定心,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然后她将帖子交给下人,让人传给沈府后,然后就去云畔的厢房内,轻声细语地将这些事一并嘱咐下去。
云畔当即掷地有声说:“娘亲,孩儿放心到时候我觉不让沈家的人接近表姐一步。”
见云畔如此贴心,她忍不住刮了刮女儿的鼻子,然后云畔就笑着缠上娘亲撒娇。
可云大夫人还有事在身,就也很快离去,云畔见状也吩咐人跟她一起去宁愫的院子里。
外头初春即来,乍暖还寒,春光融融,云畔紧匆匆穿过游廊,很快就到了她的院子里。
而院子里,宁愫正准备那日寿辰的贺礼时,就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翠儿刚要出去看是谁来了,就听到一声娇笑:“绮姐姐,我过来看你了。”
一听这声音,宁愫就知道来人是谁,然后就让翠儿准备茶水糕点。
云畔一进来,就忍不住拉着宁愫的小手说最近的趣事。
也在这时,翠儿端来好几个甜白瓷碟,上面都摆上了精美的糕点。
原本还在聊的云畔,一见这些糕点就小跑了过去。
“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这些都是我爱吃的。”云畔激动的拿起一个,细嚼慢咽了进去。
宁愫见她欢喜的模样,也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得到她好不容易吃的差不多时,她这才想起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就见她好奇地问:“绮姐姐不知,过几日生辰你要送什么。”
宁愫浅笑:“我这边要送《玄听经》”
《玄听经》是世上难寻的佛经,只有几册,刚好她身上有这一册,再加上云老太太喜欢念坲,送着礼是最合适不过的。
而云畔也深知这佛经的有名,她忽然感叹说:“绮姐姐你送到礼真好,我突然觉得我的礼有点拿不出手了。”
宁愫安慰她说:“礼轻情意重,这世上无论礼再重,却也比不上心里的情意。”
云畔闻言就立马一扫刚刚郁闷,然后又笑嘻嘻缠着她的衣襟问:“绮姐姐,你会弹琴吗?”
宁愫见她有事相求的模样,便问道:“怎么了?”
“我想在寿宴那天为祖母贺寿,亲自为她伴奏一曲,可是我找不到人跟我一起合奏。”
因为曲谱要两人合奏,一萧一琴,萧她是谈的精湛,可以拿出手,可是琴却是她一生的败笔。
云畔想到这里就缠着她,“好姐姐,你会帮我的吧!好姐姐……”
面对云畔一连击的撒娇下,她还是受不住的应了下去。
云畔高兴的手舞脚蹈,恨不得要亲她几口。
可是宁愫去迟疑地说:“可是我身上没有带琴。”
云畔立马就说:“我这里有,绮姐姐我去拿过来。”说着就欢欢喜喜的跑了出去。
——
云畔说道就做到,这几日就一直缠着宁愫跟她一起练合奏。
以至于院子一直陆陆续续传来琴箫声,另一边大堂厅内迎来客人。
云大夫人看到来人文质彬彬,儒雅非凡,知道这位刚刚放出来,就来找绮儿。
她不由感慨这位对绮儿的用情至深,所以当他说想见绮儿时,她也并未阻拦。
柳随之温笑:“多谢夫人好意。”
大夫人摆摆手,绮儿上段婚姻过的不好,这次这位柳大人为了绮儿的事情到处奔波,出了事还先书信一封让她们跟绮儿说他并无大碍。
还不容易放了出来,就立马寻绮儿。
大夫人越想越觉得这位比那个沈蔚不知好多少。
于是云大夫人就带他去见见绮儿,这一路相谈,她感受到他的气质如本人一样,儒雅非凡,是个值得托付的好人家。
当她试探地问:“你现在对绮儿是什么想法。”
柳随之立马郑重地道:“青梅竹马,愿惟绮妹一生欢。”
言谈间谈及她们关系如何亲近,只是淡淡几句话,克己复礼。
所以这话落在她心上,不由得对他又欣赏了几分。
当她们不知不觉走到宁愫的院落时,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地琴箫声时。
云大夫人解释道:“我家云畔这孩子,就爱胡闹,这不云老太太生辰那天想给祖母伴奏一曲,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结果知道绮儿会弹琴,就硬生生缠着绮儿跟她一起合奏。”
谈到这个女儿时,云大夫人满脸的宠溺和无奈。
柳随之闻言,心里也微微一动,青梅竹马数载,绮妹会弹琴这事情,他倒是不知道。
而且听着琴音断断续续,却也能听到那琴音悦耳。
他不由得想到,绮妹是不是特意为了一个人所学的。
一想到这里,他的手微微收紧在袖中。
里面,等到云畔终于觉得太累了,不想练的时候,正在吃宁愫为她端来的糕点时。
就见母亲不知怎么过来了。
她吓得眼睛睁的大大的,随即扬起笑容飞奔去母亲身边,可直到她走进时,才发觉母亲身边有人。
她微微停住脚步,就见来人是前不久一起用过食的柳随之。
她再看看母亲的表情,然后就了然的笑着。
“你这孩子傻笑什么,这位是柳大人现居翰林院……”
宁愫从柳随之一来,就注意到了他,想到这几日未见,她也想知道他近日可好。
等到那边寒暄几句后,云大夫人借机有事先走了,而云畔也找了一个由头跟着母亲一起离去。
徒留两人留在此处,而翠儿将茶奉上给柳随之。
柳随之接过后,就被宁愫引领落座。
见到他坐下时,她这才问:“柳大哥,你近日可好,我听说…”
她面露难色,柳随之贴心地说:“我无大碍,倒是不知绮妹会弹琴。”
见他谈到琴上面,她微微垂眸也想起来什么:“不过雕虫小技而已。”
她故作轻松地说,可是柳随之却看到她的手微微颤动,好像在害怕什么。
他神色一暗,也就跳过这个话题,问她以后作何打算。
宁愫闻言,她抬眸看着端坐乌木式扶手椅上,如君子的脸在细细的微风下,撩动了额边几缕碎发,就如端坐明堂的君子,而当一双温和的眸子好像能包容万物,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时,她又觉得她更像是佛堂殿前中的渡人者。
她心里微微收紧呼吸,就将自己以后的打算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就那样静静地听着,最后当宁愫说完后,他这才缓缓道:“绮妹无论作何打算,我都支持,若是银两盘缠不够,我这边可以帮你。”
宁愫感激他的好意,然后就谢绝了。
“我身上的银两还是有的,柳大人不必再为我担心。”
她怕欠的太多,她还不起。
而柳随之也很明白她说这话是何意,只是当他喟叹道:“你我何必如此生分,当年若不是你接济我,恐怕我与我奶奶横死街头,无人收尸。”
谈及过往,柳随之似乎都能想起当年的一幕。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明明身无多少银两,本该是要去拿钱买糖葫芦和糕点的女童,再见到他与奶奶瑟瑟发抖躲在街角快要冻死时。
扎着垂鬓的女童,不由分说地将钱全给了他们。
然后又将自己外面的氅子给他们披着。
然后当女童的家人寻来时,女童苦着脸说:“钱丢了,氅子被我跑的时候弄脏了丢了。”
他听着她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然后看到她父母无可奈何只能牵着手带她重新买糖葫芦。
而女童也是没想到因为她一个善心,这世上也少了两个将死之人。
宁愫听他说起以前的事情,她神色暗淡,也想到他曾家道中落差点横死街头的样子。
而柳随之说完这话后,就站起身,来到她的面前,如君子的男人此刻半跪在她面前。
他眼眸清澈见底,是被浸染在诗集,阅过万家灯火的灯盏。
漆黑,明亮的让人呼吸一滞。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和动人,此刻清风徐来,他宽大的素袍被吹得飘起,可他却不为所动,墙角数枝梅花也因寒冬已过渐渐枯败,可是随着而来的初春的花蕾也随之渐渐绽放。
墙角无人注意的花盆种子也渐渐蔓延自己的生计蓬勃美丽。
春晖寸草,暗香疏影。
他说:“求取功名利禄时,我算好了一切,把一切算的太圆满,以至于自负落得个遗憾。”
“如今我只想跟绮妹你说一声: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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