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愫一脸无辜的被沈蔚带到这里时,她还一脸疑惑。
她想到今夜沈蔚又来,她如往常一样并不理会他,只是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将绣篮里的刺绣绣完最后一朵花时,就没有料到这人跟往常不太一样。
他主动聊起:“我在你这里这么久,你都不过问一下?”
他随意地找了一个话题,可宁愫却并不理会,在灯下忙于自己的刺绣,微微垂帘,说不上来的柔情温和。
沈蔚也发现这话说的她不喜,于是他便接着道:“过几日我就会离开这里,你若喜欢在这里,我也不必勉强。只不过这里只是一个镇上,人丁萧条,比不上京州的繁华。”
宁愫绣完最后一根针脚时,听闻抬眸瞧了他一眼:“那又如何,不是人人都爱繁华热闹。”
她说的清淡平常,可沈蔚负手而立伫立在她面前时,神色如夜色沉重,直到宁愫说完这句话时,他也未曾有过分毫变化。
走廊屋檐下的铃铛因为清风徐来,“叮叮!。”作响,从游廊那一边穿到屋内,而屋内两人一上一下,一坐一站着。
明明占据上方的人看起来很有优势,如高山一样,令人心生畏惧,可偏偏当这位坐着的这位不动声色,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让这位“高山”心情轰然倒塌。
也在此刻窗棂也因清风吹得“哗哗”作响,宁愫察觉到有些微凉,纤细的身子也抖了一下,一直伫立的沈蔚,神色微微变了一下,伸手衣袖一挥,不知何时窗棂就被他关上了。
而坐在椅子上的宁愫却并未知晓,不过若是知道他对她的这种细节,估摸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而沈蔚也是自然知道这一点,但是他却并未有所表示。
只是当他落座时,便若有所思地问:“你倒是不问我上次怎么了。”
未等到宁愫说话,他就接着说:“我知道你并不在意,但是我今夜只是想告诉你防人之心不可无。”
宁愫好歹与他夫妻一载,立马就懂了他话中意思。
她蹙眉,将手中的针线全部收起问:“你这是何意,我府里是有什么不对劲的人吗?”
她说这话时,一直蹙眉思索,可沈蔚却觉得她应当是知晓的。
特别是当他说出:“翠儿。”
这个名字时,她脸色也只是一点诧异随后归于平静,这让他更是猜测等到了证实。
沈蔚眼眸深邃如夜色漆黑,一双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案几沉声凝视着她道:“你知道。”
宁愫也并未隐瞒,就将之前怀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她呆在我身边数年,按道理我不该怀疑她可是之前她在我在东宫时就脸色异常,后面我也没当回事,可是有一日我却发现她跟宁淑非常熟悉,再加上她之前的宁润身边的人,我自然心里也有几分了解。”
还有昨夜她发现博山炉的香薰换掉后,有很明显的慌张。
于是她便猜测,莫不是她再炉子里动手过。
而沈蔚听完这些话后就深思熟虑一会,便问:“为何知道她身份有异常,你还留她。”
宁愫未说只是出神地看向窗棂外的漆黑夜色。
说白了,她其实一直有所察觉,但是她却不知一直默不作声,不是因为她呆在她身边,她心软了,而是她懒得处理。
因为他知道宁润安排的人在她身边,也不至于是想最后杀了她。
她知道宁润不会杀了他,她从一开始就隐隐约约地发现了。
所以一开始她便就随他,也随翠儿的那些小动作。
而宁润也是因为某种原因,一直逗弄她,却也真的没下过死手。
可她这副姿态却让沈蔚想到别处,他沉声低问:“那你想不想知道别的。”
宁愫微微一怔,疑惑地看向他。
而他却也只是转身背对她:“我猜你应该知道是谁安排她在你身边的,也知道你懒得去阻止这一切,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这几天是真的想让你死去。”
他将那夜所做的一切都告知了她的,顺便说出那些香薰他去查了一遍得知。
“用量轻些是安神作用,可是用量大就会伤人心神让人夜夜梦魇,最后分不清现实迷失了心智最后死亡。”
而那些香薰的用料他也看了下,一看就是不是轻的份量,而是能置于人死亡的份量。
当沈蔚说完这些话时,宁愫则是思忖,她倒是没想到宁润真对她下死手,真的想让她去死。
她想到上次他掐她的脖子,若是真的想置于她死地,他早就杀了她,何必一而再三的上前警告戏弄她。
而沈蔚却见她不语好些会,以为她是对他心软,一瞬心头郁结难消,但他也只是强压下自己不虞的心情。
他怕被宁愫看到,她会不喜。
却不料,宁愫又对他说道:“那又如何,我很感谢沈大人提醒的这些话,但是我现在与沈大人并无干系。”
她说的有些无情,沈蔚呼吸一滞直直的站起身,可宁愫却也只是抬眸凝视他。
平淡如水,好像在说一个实话,可是却让沈蔚觉得刺眼之极。
过了一会,沈蔚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提起之前的事情:“我上次的伤也是宁润派的人所重伤的,他这人心机难测,今夜得到我还没死的消息,估摸现在你丫鬟厢房内,不知密谋什么。”
她见他莫名其妙说完这些话后,就问她:“此事关系我的安危,也关乎你府里的人人心叵测不知可否你与我一起看去看看。”
这是他今夜得到的消息,知道宁润出现在了这里,而他今夜来的目的也是为了这个。
引诱了几天,终于将人引了出来。
他沉声道:“事关重大,宁润可是关乎北外之事,若是你包庇你府中的人就不太好了。”
他不来不想说的这么重可是实在是宁愫的态度太过无情,无情到让他一早想到的说辞都歇掉了。
而宁愫听闻后,沉默了一会:“那走。”
然而跟着他一起走的背影,也越发疏离,他难受地攥紧手掌,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是在威胁她,可是他却实在是有时候那她没办法。
而后当她们来到翠儿这里时,也自然听到了他们里面的对话。
宁愫是没有任何反应,她对宁润这种性子早已有所了解知道在心里想着他到底是跟北外有何关系。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里面的人也注意到外面有人,她唰的一下,就被沈蔚拦在怀里,一道飞镖就硬生生从她耳边过去。
“不怕,我在。”
沈蔚此刻在安危她,可她却根本一心不在这上面,因为她听到里面的人好像出来了。
门外,宁润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们两个人,倏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挑着眉也不是以前温润的模样,反而如一把小勾子一样,勾的让人浮想联翩。
这让宁愫倒是惊讶了一下,她从来没见过宁润这副姿态。
宁润戏谑地往回走了一眼她们:“啧啧啧,绮妹你怎么跟这种人在一起。”
而里面的翠儿也在这时焦急地走了出来,结果看到宁愫和沈蔚,她心虚不安的低着头来到主人身边。
沈蔚见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就主动沉声开口:“她与谁在一起都与你没有关系。”
说着,他眸子一冷,周围也因为他这句话一早埋伏好的侍卫全部出现在这里。
翠儿脸色异常苍白,而宁润却也只是有些诧异,随后则是一脸云淡风轻地瞥向站在他身旁的宁愫。
那眉宇间的糜红,和唇边勾起的若有若无的笑意,让宁愫心头一晃。
而他则是很快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一双目光很快就冷了下来,嗤笑道:“真是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沈大人玩弄心机来,还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你故意这几夜都呆在这里,不过只是想引诱我,真不知道绮妹会不会伤心,毕竟你可是被他利用了。”
他将这一切痛出来,而沈蔚却的面无表情可是袖子里的手死死地攥紧。
他如看死物一样的目光,看向宁润,“若说利用,你倒是比谁都厉害,在香薰下药让人死去的手段,真是让我开了眼。”
宁愫看着眼前对峙的一幕,心里也越发沉重了下来。
最后沈蔚也发觉她的脸色越发脸,于是就将让侍卫将人一起抓起来。
然后就带着宁愫回到自己的厢房内。
路上,她一言未发,而沈蔚却觉得周围气息越发凝重,于是他开始解释这一切。
“我并未想利用你,只不过上次重伤发现宁润竟然在附近,后面我发现你厢房内早已被他做了手脚,我当时就想将他捉拿归案,但是他为人太狡猾,我部下的士兵也因此折损了数百名。”
他聊到部下士兵时,就无法忘记宁润那手段凶残,数百名士兵如山堆一样被他杀死,又摆在一起嚣张的宣告这着他的张狂。
宁愫抬眸就见他死死抿着他的唇,神色忧伤的为那些数百名士兵哀伤。
她忽的也不知如何说起,只是停止了脚步,沈蔚也因此也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面对沈蔚的疑惑,她缓缓道:“那这一切处理好,沈大人可否不必出现在我这里,毕竟我已你都和离,我不想改天我的名声受损。”
沈蔚周身的肃杀之意也因为这句话,收敛了很多。
他低下头弯下身子道:“你这是要与我划清一切。”
宁愫冷笑抬头:“我不是一早就这样子吗?今夜在厢房里说的那些话,我以为你沈大人很明白,而且说实话,你怎么样利用我,我都没有关系,毕竟这是你的事情,我只是希望沈大人处理一切就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一袭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发鬓随意被一木檀簪子挽起,未施胭脂水粉,却在这夜色中如月中佳人,让他移不开眼。
“因为你让我觉得恶心。”
宁愫说完这句话后就不管身后的人什么反应,就立马回到房内。
将厢房内紧锁好一切后,她蜷缩的坐在榻上,黄晕下的灯火照的她此刻纤细无助。
说实话,沈蔚利用她的这事没让她生气。
她只是一直陷入得知这些日日夜夜梦魇都因为那香薰时,她当时指尖死死抵住皮肉,一想到这些夜夜过的不安,都因为宁润时,她大脑一片空白,强压自己不断乱猜测,但还没等她理清楚时就听到他们对峙的一幕。
当看到两人对峙时,她很想冲上去说:“你们两个算什么好东西。”
一个让她死在前世,一个时时刻刻逗弄她还给她下药。
她紧紧咬着下唇
,唇色本来是苍白的样,却一下子就被她咬出了血迹。
如点上胭脂一样,在白纸上点缀的一抹红梅,亮眼,美丽。
夜色沉重,当宁愫一直蜷缩在榻上时,也不知何时她竟然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身上已经盖好了锦被。
她只一想,就知道是谁给她盖的。
就在她这般想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动静,一个粉衣丫鬟端着洗漱盥水在一旁。
“夫人,奴婢名唤:绯玉是沈大人让我来准备照顾你。”
宁愫起身,也倒是没有拒绝这一个丫鬟的伺候,昨日翠儿与宁润被他一起捉拿,而她不喜人多,宅子里伺候的丫鬟没几个,翠儿走了,她还真是一时找不到人来伺候她。
而沈蔚也显然是知道这个事情,于是今一早就命人精心挑选了一个丫鬟安排在她身边,照顾她。
——
一处高山上,沈蔚居高临下将眼底下小镇里的风光全部尽数收尽眼底。
沈木见他这样,就上前问:“大人是不是在担心夫人,若是担心就将夫人带在身上。”
也不至于,时不时还要停留下来再看一眼。
沈蔚不置可否,只是想到昨夜他在她厢房外呆了一夜,听到里面的啜泣声,和死死压住的哭泣,他如同被人抽着骨肉一样,一直盯着厢房内。
他想走进去,踱步走了几下,却又想到她那就话,终是忍住到里面的声音渐渐消散,变得寂静无声。
沈蔚想到此处,又看了一下蔚蓝的天空,最后“驾!”的带着沈木离开。
东宫内,太子收到近日的消息,脸色稍微缓和了不少。
这时,他的幕下门客来禀告:“陈老将军回京复职,先已回府,太子不如过去一趟聊表心意。”
太子听到此话,想到陈老将军为朝数载,府中门客势力也散落朝堂,于是就让人备好马车。
然后去了将军府。
太子刚进府邸,老将军就领着妻儿来上前行礼,太子维持着温厚有礼的模样,让他们不要这么客气。
说着他就发现将军府里挂满了红灯笼,和大大的喜字。
他疑惑地问:“怎么陈老将军府中有喜事?”
陈老将军憨憨一笑:“过几日就是我小儿大婚,不知太子可否有空来喝杯喜酒。”
太子很快就温笑应下。
陈老将军府中有三子四女大儿子前些年随着父亲征战沙场,二儿子入了慎刑司当了刑官,小儿子则是刚刚入了仕途,现居翰林院,为人忠厚。
太子漫不经心地应付着陈老将军,随后跟随陈老将军去大堂厅内坐着。
却不料,走廊一角,一群小姐丫鬟正开开心心地从另一方向走来。
陈老将军乐呵呵地讲:“大人这些都是小女们品性顽皮,倒是让太子见笑了。”
太子见那些小姐们在有说有笑,热闹非凡,回过头道:“如此其乐融融,怎么能说见笑。”
太子说完,这些小姐们也发现来人,然后见太子矜贵不凡,再被陈老将军身边的陈母提醒。
个个回过神,脸色羞红地行礼:“太子殿下。”
太子温和笑了笑,随后陈老将军让她们去别处游玩,几个小姐们面面相觑,通红着脸然后就告退离开。
只不过太子却在她们离开时,好像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模样。
他装作不经意地指了指一直低着眉,手持团扇的红衣女子。
“那位娘子怎么看起来很怕孤,不敢抬头。”
陈老将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然后便笑呵呵地道:“那是我小儿即将要娶的媳妇,因为家道中落来到我们府里,后来与我小儿一见钟情,唉!说起来这个小娘子也是可怜的。”
太子似笑非笑地瞥了她离去的背影。
“是吗?那还真是可怜。”
陷入悲哀的陈老将军却没有瞧见,太子的那一双温和的目光多了几分冷漠。
宁淑温柔体贴的与将军府中的小姐们谈笑风时,感受到那股探视的目光消失后。
她手中握着团扇的姿势也放松了下来,一个紫衣小姐好奇地问:“姝姐姐,你怎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宁淑温柔的笑了笑表示:“没事。”
待到她回到自己院子时,注意到无人的时候,刚刚还一脸温柔的模样一下子面无表情。
她走到里面,刚刚从其他暗探里得到的消息也被她藏在团扇里,而后被她现在用剪刀挑破,看到里面的消息,她微微半垂眼帘。
“看来要加快速度了。”
她轻声说完这句话后,一个黑影当夜就从将军府离去,来到某处府邸将得到的纸条绑在飞鸽上。
身处并州的人见到这封纸条,气息凝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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