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博弈◎

    新婚帝后恩爱和睦,朝堂安定,天下太平,太上皇携太后动身前往行宫。

    朝阳长公主迁到京城,宫里有皇后主事,骄阳长公主被留下来,她鼓着小脸嚷嚷道:“父皇和母后也留下来吧。”

    她喜欢京城的热闹,也喜欢一家人在一起。

    太后道:“乖,你父皇喜欢清静。”

    骄阳长公主不赞同:“若父皇喜欢清静,为何会经常微服出宫去寺庙里。”

    行宫建在山林间,依山傍水,宽敞,清幽,奢华,与和尚做邻居,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只是,太上皇夫妻尚未到养老的年纪,冷不丁闲下来,憋不住。

    太后再道:“你父皇身体有暗疾,行宫那里有温泉可以调养身体。”

    “让人把温泉运进宫不就行了吗?”骄阳长公主不以为意。

    太后语塞,真正的原因不便言说。

    骄阳长公主默了默又道:“若父皇实在喜欢那里,就自己去,母后留下来。”

    “咳。”太上皇训斥道:“不得胡闹!”

    全家都留在京城,他只身住在行宫,岂不是和出家没分别。

    李霄携叶静枫走进殿门:“骄阳说的对,父皇和母后就留在宫里吧。”

    太上皇双眼一瞪:“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李霄双手托着一个明黄色的卷轴呈给太上皇,太上皇摊开查看,登时浮出怒容,扔回他怀里:“这种事岂容你当成儿戏,肆意妄为!”

    卷轴所书是还位诏书,李霄自请降为太子,还位太上皇,皇位是能给来给去的吗?

    李霄道:“儿臣并未当成儿戏,儿臣不在这些时日,父皇亦能把持朝政,与朝臣相处融洽,胜于儿臣。”

    迄今为止,他只与来自北地的官员有私下往来,而太上皇把前朝的老家伙们都拢住了。

    “为父身有残缺,如何能成为一国之君。”太上皇疾言厉色。

    他惯常披着一条披风遮掩空空荡荡的右臂,可改变不了事实,史上没有先河,会遭人诟病。

    李霄言语有些激动:“父皇因为儿臣才失去手臂,却要因此避走,儿臣愧为人子,愧为人君。”

    太上皇缓和了口吻:“父皇将皇位传给你,是因为你能够胜任,眼下的局面是你的功劳,为父很欣慰。”

    “父皇不愿接手朝政,儿臣不会勉强,但儿臣希望父皇和母后能够留在宫里,平民百姓尚能奉养父母,在父母身前尽孝,儿臣身为一国之君,当为万民表率,父皇所言,儿臣定会遵从,若因此招来非议,必是别有居心,其罪当诛。”李霄义正严辞。

    父子一心,旁人如何能钻空子。

    叶静枫福身:“求父皇成全皇上一片孝心。”

    骄阳长公主摇了摇太上皇的手臂:“父皇,您就留下来吧,在宫里有人那么多人陪您下棋,回到行宫,您就只能和和尚下棋,他们都不是您的对手,都被您吓怕了。”

    太上皇胡子抖了抖。

    与儿子尚能讲道理,女儿如此落他颜面,他受不住。

    叶静枫突然躬身捂着肚子。

    “枫儿,你怎么了?”李霄焦急道。

    叶静枫黛眉微蹙:“我肚子有些不适。”

    “朕带你去看太医。”李霄将她打横抱起,疾步走出殿外。

    太后忧色道:“也不知要不要紧。”

    “我去看看。”骄阳长公主紧跟上去。

    殿外,叶静枫双脚稳稳当当地站着。

    太上皇是长辈,让他下不来台,有很大可能会恼羞成怒,适得其反,方才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骗人的。

    骄阳长公主眉开眼笑地看向李霄:“皇兄,事情成了,你可要说话算话,下次你和皇嫂出宫玩得带上我!”

    太上皇对儿子严厉,对女儿娇宠,李霄事前收买了这个小棉袄,他道:“依你。”

    *

    儿媳妇突发急症,公婆不好离开。

    小半日过去,李霄单独面见太上皇报平安:“皇后已经没事了。”

    “年纪不大,倒是个聪明的,有她在你身边,为父和你母后也能放心了。”太上皇道:“明日我们就启程。”

    叶静枫那点小把戏岂能瞒过他,身为后宫之主,当有与之匹配的能力,他乐见其成。

    “儿臣恳求父皇为了儿臣留下来。”现下无旁人,李霄将叶静枫两次遇险之事告知太上皇,而后道:“幕后之人在皇后这里没有得逞,有可能会对您和母后出手,若您与母后在行宫有个好歹,天下人定会指责儿子不孝,不堪为君。”

    “这只是你的猜测,有守卫军在,行宫如铁桶,绝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太上皇把自己过得像个隐士,正是出于安全考虑。

    “父皇与儿臣赌一把。”李霄道:“儿臣寻两个人假扮父皇和母后前往行宫,若此行能够顺遂,儿臣绝不再阻拦。”

    太上皇思忖了片刻道:“好,但无论结果如何,这皇位还是由你来做,莫要给人留下口舌。”

    “儿子听父亲的。”李霄展颜,心中大石落定,太上皇应下赌约便是听进了他的话,他用了更亲近的称呼。

    回到龙临宫,李霄召来朱正豪,吩咐道:“派人刺杀假太上皇和太后,莫要留下把柄。”

    守卫军听命于太上皇,口说无用,只能亲自动手。

    “是。”朱正豪怔了怔应下。

    与此同时,寿安宫,太上皇唤来自己的心腹:“霄儿定会命人假扮刺客袭击替身,你让替身配合他们,想办法抓住他们带回宫里。”

    儿子太优秀就这点不好,会算计到老子的头上,他正好借此机会给他上一课,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

    处理完政务,李霄走进内殿,便见叶静枫拿起了博古架上的木匣,出言道:“枫儿,父皇和母后会留在宫里。”

    叶静枫扭头:“那真是太好了。”

    “要多亏了枫儿。”李霄上前将她揽在怀里,拿起她手中的木匣放回博古架上。

    现如今叶静枫来去自如,想藏点什么得小心了。

    葛舟尧走进殿内:“皇上,皇后娘娘,晚膳备好了。”

    “传膳。”李霄吩咐。

    “奴婢遵命。”葛舟尧笑容满面地退下。

    叶静枫成了皇后,他的儿子们回来了,他由衷地感到高兴。

    李霄低头对怀中人道:“今晚把表舅兄送的青梅酒拿出来喝吧。”

    叶静枫弱弱询问:“我是不是酒品不太好?”

    严格地说,确实不咋样,喝完酒就不把他当皇上了,可他愿意宠着,李霄道:“有朕守着你,就是胡言乱语,打人毁物也没关系。”

    这说的是什么话,叶静枫气得用小拳头捶他。她还是她,就算喝醉酒也不会换了一个人吧。

    有了这个念头,又有李霄在旁,席上,叶静枫放心大胆地喝了许多酒,一饱口福。

    不出意外,李霄迎来了他的娇蛮小公主。

    浑身发热,眼前发昏,叶静枫觉得自己这是乏了,她吩咐李霄:“本宫乏了,伺候本宫沐浴。”

    李霄露出一口皓齿,前两日叶静枫还避着他。

    龙临宫的浴房十分宽敞,三丈见方的池子里盛满了热水,撒了干花瓣,水汽氤氲,沁着淡淡芬芳。

    叶静枫散开发髻,褪下外衫,披上一条薄纱躺在池边一张躺椅上,长发垂落。

    躺椅顶端放置了一个水盆,发丝入水,如墨染般乌黑油亮,似锦缎般丝滑柔顺。

    李霄坐在一张板凳上,撸起袖子,双手十指探入她的发间轻轻地揉搓,口中问道:“近日殿下的眼睛可有异样?可需请太医复诊。”

    叶静枫闭着眼睛道:“很好,无需劳烦温院正。”

    李霄再道:“为夫一直有些好奇,殿下是何时复明的?”

    叶静枫坦然道:“彻底恢复是在第一次去凌风馆喝酒的时候。”

    她是公主,这种事无需遮遮掩掩,告诉驸马无妨,

    李霄手上的动作一顿。

    如此说来,叶静枫亲眼目睹他请了太监和宫女假扮她父皇和母后,才会气到昏倒不肯醒来,故意夹萝卜花给他吃,看到他在夜市猜谜作弊……

    好一个小骗子!

    他继续动作:“殿下带进宫的避火图缺了一页,明日为夫再寻一本新的。”

    “那页本宫不喜,不必了。”叶静枫道。

    同一个人,喜好还是一样的。

    头发洗好了,叶静枫起身,赤足踏入池水,倚着池边,闭上双眼,一脸享受:“还是在浴房沐浴最舒服。”

    顿了顿,她掀开眼皮,湿漉漉的睫毛又卷又翘,娇嫩的脸庞浮着桃粉:“驸马看着做什么,下来呀!”

    驸马是她的夫婿,不是下人,伺候她应当应分,但不能苛待。

    李霄周身腾起热度,脱下衣服走进池子里,手中拿着一本油纸装订的小册子,来到叶静枫身边:“殿下,这本上面的图现在就能用上。”

    叶静枫斜了一眼嗓音慵懒:“本宫有些无力,驸马要多辛苦。”

    “应该的。”李霄丢开小册子,双手撑在她两侧。

    ……

    回房的时候叶静枫已经睡着了,李霄用绒毯裹着她,将她轻柔地放在龙榻上,圈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含笑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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