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控制音量,话一字不差地被周围的人听到,她也不在意,全市那么多人,她不明白为什么老是能和男女主碰上,一个多月一次的频率并不算低。


    无意间瞄到方氏的logo,才想起前面的街道拐个弯走几百米就是方家的公司,彼此之间的距离隔得不算远,能遇见不是稀奇事,宛意也就不纠结了,只觉得晦气。


    他们的对话她大概听到了一点,即便她这个关键人物的存在让不确定性因素增多,他们还是走上了预定的轨迹,不同的地方在于方之槐的语气更差了一些,到底是追妻火葬场这把火烧得更旺,或者是彻底闹掰,目前不得而知。


    对苏诗菡不做评价,宛意有点看不上方之槐的所作所为,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他还喜欢原主,却又跟另一个女人藕断丝连,简直脑子有点问题。


    当然她的意思不是说分开了还要求对方爱得死心塌地,而是他这种暧昧不清的做法,对任何一方都不公平,幸好她不是原主,不过要是原主的话这会早在国外定居了,过上了优渥充实的生活,想到这宛意对她的做法多了几分理解。


    楼霁初不屑地哼了一声,宛意的做法极大地取悦了他,同为男人,他再迟钝也能看出方之槐对她的情意,就像他在宛意面前那样,她是他的,得意的同时又觉得方之槐很可怜。


    宛意对他温柔而有耐心,一想到他肯定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让阿意不开心了,楼霁初少得可怜的同情瞬间烟消云散,剩下的全是厌恶,宛意不喜欢的人,他也喜欢不起来。


    苏诗菡本就是难受的时候,刚好被情敌撞见自己的狼狈和失意,即便没有正式接触过,也不妨碍她讨厌宛意,走上前想争辩一番,方之槐看出她的意图,拉住了她的胳膊,“你想干什么?”


    话里的怀疑让她心里一痛,这时候不能强硬,她眼里含着泪,显得十分委屈,“她说我有病你没听见吗?你就那么护着她?”


    只有一段感情经历的方之槐面对女生的眼泪很无措,宛意从没在他面前哭过,力气松了松,他也没明白宛意的意思,明明她不会这么说话,仍旧选择站在她这边,“你听错了吧,她……可能是在说别人。”


    “是吗?”


    苏诗菡勉强微笑的样子像个破碎的布娃娃,手段其实不很高明,方之槐的心绪全被突然出现的宛意打乱,没心思去想其中的真假,即便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仍旧不甘心,如果他们没有分开,现在也该商量结婚的事了,说不准连孩子都已经怀上。


    他们口中的主人公顺利地坐上了车,沉浸在二人世界里,车往楼氏的方向驶去,宛意下意识的感叹没有侮辱的意思,顶多是在为原主抱不平。


    从她个人的角度看,这样不清不楚的纠缠确实挺倒人胃口,既浪费时间又消耗心力,跟有病没什么区别,也许是她个人的脑回路不太一样。


    在大楼前面停下,宛意没打算带他下车,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以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出现在外人面前,她没和严秘书打招呼,心血来潮地带楼霁初过来看看,要进去的话得等下次安排好才行。


    医生说多接触以前的事物有助于恢复,对他来说工作就是全部,因为宛意对这边完全不熟,人多眼杂,到现在才带他来。


    “这里是你工作的地方,还记得吗?”


    楼霁初点头,又摇头,医生说他其实不算是失忆,只是潜意识里不愿意去回想,表面看起来有多风光,和背后付出的辛苦和汗水成正比,宛意想他一定度过了一段很艰难的日子。


    “初初每天都做些什么呀?和阿意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初初比我厉害多了,你是老板,手下有很多很多员工,这一栋楼都是你的,还记得来家里看过你的严秘书吗?他就是你的助手。”


    楼霁初的关注重点不一样,“那会有钱吗?”


    宛意顿了一下,她其实没有很明确的概念,“当然啊,花都花不完。”


    “能不能养得起阿意?”


    “肯定的,”宛意哭笑不得,“我吃得又不多。”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工作?我想养阿意,让阿意在家里休息,不用每天都那么辛苦。”


    “没事,我不辛苦,”她此刻的心情仿佛一个老母亲,充满了欣慰,“你每天都要来公司,会很忙,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不能经常见到我,你舍得吗?”


    楼霁初的表情变得为难,“不能在家里工作吗?”


    “可以,你是老板,你说了算,如果你想的话,带我来公司陪你上班也没问题。”


    心情一起一落,楼霁初充满了干劲,极力忽视心底抵触的感觉,他想像宛意那样,“我现在就想工作,好不好?阿意,我们为什么不进去呀?”


    “这……”宛意看了一眼司机,“你忘了吗?我们还要去医院做治疗,等你好了再过来。”


    “我很快又要开始忙了,你不想多陪陪我吗?”


    “好,阿意最重要。”在此刻的楼霁初心里,宛意排在第一位,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反正他也没那么想工作,都是为了让她生活得更好。


    楼氏的保安见一辆豪车开过来,虽然没接到通知,猜想可能是突然到访的客户,等待他们下车,结果迟迟不见动静,按捺不住上前敲了敲车窗,车和司机都换了,他们没认出来里面的人是谁。


    “抱歉,这里不能停车。”


    宛意默不作声地朝司机摇了摇头,将隔板升起,司机心领神会,降下车窗,对保安说:“我们现在就走。”


    车子刚开动,宛意接到了严黎的电话,往身后愈来愈小的建筑看了一眼,一个转弯便消失在视野中,“严秘书。”


    “太太,您来公司了吗?”


    “嗯,刚走,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您的车了。”是上次去医院时坐的那辆,难怪他在楼上看着这么眼熟,“楼总在吗?要不要来公司坐坐?”


    “不用,我们已经走了,况且今天太突然了,还不到时候,我在这边工作,顺道带他来看一看。”


    “医生说熟悉的环境对他的恢复有利,下次有机会的话还需要你帮忙处理,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好,您和楼总什么时候过来就给我打电话,其他事都交给我。”严黎再往楼下看时,门口果然没有了车。


    “谢谢。”


    “太太,应该的。”


    “对了,楼霄云在公司怎么样?”


    严黎根据宛意的指示,打从楼霄云进公司开始就注意着那边的动向,“他一开始进了运营部,嫌工作节奏太快,没几天去了市场部,可能是因为任务比较重,昨天刚被调到研发部。”


    “他懂技术?”


    “我查了一下,他在国外念的是哲学。”换而言之,他大概率是不懂的。


    “那爷爷任他胡闹?”宛意担心楼霄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其实对公司的事也说不上多了解,正是因为这样态度才更谨慎,时刻留意着动向,其实不需要太过紧张,宛新冬不会允许不好的事情发生,“算了,再看看吧,麻烦你了严秘书。”


    宛意正值生理期,今天是第二天,可以说她一整天都勉强打起精神,到这会已经是累得不行,腰酸背痛,楼霁初很有眼力见地帮她拿了个靠枕,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保温杯,“给。”


    “这是什么?”


    “红糖水,初初泡的,阿意尝尝好不好喝。”


    将杯子一打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散发出来,杯口冒着热气,她喝了一口,有点烫嘴,“你自己泡的?”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楼霁初解释说:“夏姨帮我倒的热水,好喝吗?”


    “嗯,好喝。”她之前来姨妈的时候泡过,楼霁初看了一次就记住了,在细节方面,他永远不会让她失望。


    可能是心理作用,尝了几口感觉好受了许多,浑身暖烘烘的,她把保温杯塞到他手里,“你也喝。”


    楼霁初舔了舔嘴唇,眼睛盯着手上的杯子,“阿意不喝吗?”


    “你不是想喝吗?”他那点心思宛意不可能看不出来,明明自己馋得很,“喝吧喝吧,我们一起喝。”


    “初初只喝一点点。”楼霁初抿了一小口,没尝到味道,又仔细尝了尝,眼睛发亮,“好喝哎。”


    不浓也不淡,甜度适中,在这寒冷的天气偶尔喝点还挺舒服的,她不喜欢放姜,没有辛辣的味道,更好入口。


    “你慢点喝,没人跟你争,家里还有。”她不担心他会喝得太多,红糖水容易腻,果然回到家以后楼霁初猛灌了一杯水,宛意帮他剥了两个橘子解腻。


    不知不觉间,外面又飘起了雪,宛意最先发现,她跑到阳台上打开窗户,伸出手去接,像个小孩子一样,看着雪花落在指尖,晶莹剔透,转过去叫住正在吃橘子的楼霁初,语气兴奋,“初初,你快来看,下雪了。”


    雪越下越大,宛意站在风口处,头发在空中舞动,有雪飘了进来,打着旋儿落到地板上,楼霁初放下手中的橘子,大步走来,毫不犹豫地将她的手抽回,大力地关上窗户。


    宛意愣愣地看着他,一脸茫然,楼霁初眉头皱得死紧,把她掌心的雪水用袖子擦干,“阿意,你不听话,初初不理你了。”


    说完他生气就要走,宛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看向别处,“噢,那你有种别跟我说话。”


    用余光偷瞄他,终于轮到楼霁初吃瘪,宛意心里暗爽,他拿她没办法,就算发脾气也毫无杀伤力,“医生说了,阿意要注意身体,不能吹风,再生病就要打针吃药。”


    宛意一时兴奋将前阵子生病卧床的事抛到了脑后,这样威胁的话对她没什么作用,她不是小孩子,既不怕打针也不怕吃药,不过浑身乏力的感觉的确不好受,毕竟身体是自己的,“好啦,对不起,我错了。”


    鱼贯而入的冷空气让室内的温度有所下降,这会渐渐回暖,宛意后知后觉地抱住自己的胳膊,“初初,我好冷啊。”


    “我去给你拿衣服。”楼霁初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被宛意扯住了衣袖,她朝他眨了眨眼,张开双臂,“不用,想要初初抱。”


    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袖内搭,在她看来已经够了,甚至还有点热,这么说是为了撒娇。


    楼霁初有求必应,手经过她的腋下将人抱起来,宛意瞬间双脚离地,是那种抱小孩的姿势,这和她想的不一样,挣扎着让他放下,手环住他的腰,“这样就好。”


    她像没有骨头一样靠在他身上,脸颊贴着质地柔软的毛衣,楼霁初依旧不动如山,将她抱在身前,两人透过玻璃一起看着雪景,她不开口,他也一直陪她站着,直到外边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路人经过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各家各户都亮起了灯。


    夏姨不忍心打扰,可饭菜都快凉了,听见第三个人的声音,宛意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有些不好意思,对楼霁初伸出手,“走吧,吃饭去。”


    灯光是暖的,填饱了肚子,宛意通体舒畅,端起果汁喝了一口,猛烈的风声传进室内,她慵懒地拨了拨头发,托着下巴问:“初初喜欢过年吗?”


    寻常人家一年中最期盼的日子,在宛意看来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甚至因为被热闹包裹着,反而更显得冷清,家人之间连送祝福都客客气气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一点意思都没有,想到今年有楼霁初在,或许会不一样,宛意突然有些期待。


    “过年是要干什么呀?”


    “嗯……”宛意用言语描绘出幻想中的场景,还没说完楼霁初就鼓起掌来,“好啊好啊,初初最喜欢过年了。”


    宛意说得很简单,大概就是把家里布置一下,该吃吃该喝喝,不同的是所有事情都由他们两个来完成,在此刻的楼霁初眼里,哪怕是什么苦差事,只要有她陪着,他绝不会说个不字。


    他眼里亮晶晶的,宛意仿佛能想象到那时的画面,现在才十二月中,离农历新年还有一两个月,这期间许多事情等待着他们去做。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被提上日程的康复治疗,大脑的问题很复杂,楼霁初没有明显的外伤,其他表现也不很典型,医院和宛意商量制定了一套治疗方案,包括几个方面的训练,因为他还伴随着心理层面的问题,需要同步进行,家属在这过程中也要提供帮助和配合。


    在宛意的鼓励下,楼霁初积蓄起勇气迈出第一步,都说万事开头难,想必之后慢慢地会容易很多。


    第一次在磕磕绊绊中完成,不奢望能立即见效,至少有了一个好的开始,让宛意、严黎这些和楼霁初关系亲近的人松了口气,作为奖励宛意答应下次工作若有机会就带上他,而她也没食言,在《灵云咒》进组后,熟悉了一段时间,征得了工作人员的同意,在确保不耽误进程的情况下,楼霁初可以作为家属陪同,不过要待在控制室里。


    除了宛意没得说的工作态度和能力,更有说服力的原因是她来自于资方,她没刻意隐藏身份,有不少人知道她是宛氏的大小姐,至于她老公是谁更不用多说,报纸头版头条上写得清清楚楚。


    前一天晚上楼霁初开心得睡不着,压根没怎么睡,第二天还精神抖擞的,不见一点疲态,眼睛好奇地张望着,仿佛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喜事。


    “到时候你要一直在外面等着我,只准看,不能吵闹,可能会很无聊,你真的没问题吗?”


    宛意担心他希望有多大,到时候落差就有多大。


    “初初会很安静的。”担心她临时反悔,楼霁初连忙举起手发誓,眼含希冀地看着她。


    “我知道,我不是怕初初不听话,你这么有礼貌当然不会不顾忌别人的感受,我只是怕你觉得不好玩。”


    “不会的,阿意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那里,初初就会很开心,很幸福。”


    宛意想摸摸他的头,想到这发型是昨天去做的,早上捣鼓了好一会才能有现在的效果,她止住了动作,改为揉了揉他的耳朵。


    楼霁初的背瞬间僵直,身体的某个开关被打开,看了一眼前排正在专心开车的司机,拿着宛意的手朝他身下一按,又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宛意的神情瞬间变得羞恼,车里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直到下车,宛意仍旧是气呼呼的,一进入工作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表情十分正经,完全看不出五分钟前还和楼霁初闹成一团。


    不用宛意多说,保镖给所有人都点了咖啡和甜点,楼霁初在司机的陪同下在控制室找了个小角落坐下,隔着玻璃窗目不转睛地盯着宛意,总有人忍不住往那边看去,跟身边的同事窃窃私语,他充耳不闻,目光专注又深情。


    中午是和大家一起订的盒饭,说难吃不至于,但肯定比不上家里,楼霁初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只要能和宛意在一起,就是吃土也是甜的。


    宛意看他傻乎乎的样子母爱泛滥,“困不困?要不要让司机送你回去午睡?反正我晚点就要回去了。”


    “不要。”楼霁初说什么也不肯走,非要在这里陪着她,吃完饭后甚至还让宛意把头枕在他的腿上休息一会。


    “那你要是困了就叫醒我,我眯一会。”


    为了让她睡得更舒服,楼霁初把从家里带来的毯子叠好放在腿上作枕头,羽绒服则盖在她身上,用手撑着头垂着眼皮看她,宛意被看得不好意思,捏住羽绒服的一角往上提了提,遮住笑眼,又露出来,“午安。”


    “午安。”楼霁初俯身在她的额角温柔地吻了吻。


    中午休息的时间不长,只够稍微修整一下,工作人员顶多在桌子上趴一会,看宛意那边的情景,纷纷流露出羡慕的目光。


    有人经过时放轻了脚步,都说怕什么来什么,不小心踢到旁边的椅子,发出一声钝响,宛意不安地动了动,楼霁初连忙做嘘声的手势,对方一脸歉意,小声道歉,楼霁初也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摘下口罩,用口型跟她说“没关系”,示意她去忙自己的事。


    看网上的图远没有现实来得有冲击力,宛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被众人艳羡的对象,她睡得很浅,没多久就醒了过来,楼霁初就这么靠着椅背睡着了,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光滑的下巴,和被毛衣遮住若隐若现的喉结。


    她放轻动作坐直身体,看他摇摇晃晃,手疾眼快地拖住了他的下巴,爱怜地在他脸上捏了捏,把羽绒服帮他披好,“我工作去了,你再睡会。”


    原本楼霁初还迷迷糊糊的,听到宛意说要走,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等待的过程漫长又乏味,楼霁初平时都坐不住,竟然没吵着要看动画片,就这么陪了她一天,她在录音棚里又是哭又是笑的,楼霁初的心情也随之起伏,笑的时候跟着傻笑,她掉眼泪的时候急得想冲进去,司机差点没拦住,跟他解释也没太大作用,不得已只好搬出宛意说过的话,他才勉强平静下来,瘪着嘴盯着她,一副心疼到无法呼吸的模样。


    宛意不光没耽误工作进度,相反因为知道有楼霁初在外面等着她,比平时结束得更早,从棚里出来就看到他眼泪汪汪的,不明所以地看向司机,“怎么了这是?”


    话是询问的语气,司机被楼霁初磨得没了脾气,脑子一片混乱,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将他弄得精疲力尽,以为宛意是在怪罪,连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宛意眼角的泪痕未干,加上里面有点冷,她吸了吸鼻子,楼霁初默不作声地凑过来,掏出一张纸巾给她擦干净脸,在她莫名的眼神中,声音发颤却故作平静地问:“阿意,是谁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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