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可当时她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身体全都历历在目,同样的方法楼霁初不愿意用第二次,这次住院后宛意的关心更甚,公司的事情完全找不到空隙处理,他打算尽快找个合适的时机摊牌,在此之前得先试探一下她的态度。


    楼霁初的计划刚开始实施不久,宛意接到了一个临时的工作任务,有支彩妆广告的配音演员因为个人原因无法到场,品牌方急着将成片送审,好在约定的时间投放,姚宁便推荐了她。


    原主在国外时的作品再次派上用场,她虽然没有类似的经验,有姚宁这样一个金牌经纪人做背书,加上没有更好的选择,品牌方同意让她一试,她专业能力过硬,没有辜负姚宁的期望,上午试音一结束当场接到通知,要求她下午准时来棚里录制。


    在此之前宛意思索再三才把这个消息告诉楼霁初,毕竟是她失言在先,他要闹脾气也在情理之中,没想到他答应得十分爽快,反倒引起了她的不满,


    “初初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都要出去工作了,你竟然不说想我。”


    楼霁初心里有些无奈,他第一次和女孩子亲密相处,才知道外人口中说她们不讲道理也并非空穴来风,但他没有不耐和烦躁,相反认为这是她愿意依赖他的表现。


    知道她很喜欢这份工作,楼霁初当然不会阻拦,正好趁这几天的时间好好安排和喘息一下,即便心里计划得再清楚,他嘴上仍然愿意顺着她的话说,


    “我当然想你,可是初初也要懂事一点,不能老是给阿意添麻烦,这样阿意才能喜欢初初久一点。”


    这些天以来,楼霁初第一次表现得与以往有所不同,既希望她察觉到不对,又有隐隐的担忧,宛意内心深处其实不愿见到他懂事,因为他的话产生了一些联想,纠正道:


    “不会的,你没有给我添麻烦,我也会喜欢你很久。”


    从她心疼的语气中,楼霁初意识到她指的是他因病住院的事,卖惨不是他这番话的本意,但听到她的承诺,默默记在了心里。


    摊牌的事要循序渐进,楼霁初不敢一次性做得太过,在医院的这段时间他几乎时时刻刻跟在她身后,戎霜旋觉得好笑,催促他回床上,


    “你快去休息,等会医生和护士得说我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收拾一下就走,晚上回来给你带小蛋糕怎么样?”


    看她整理得差不多,楼霁初在她脸上亲了亲,听话地在床边坐下,离约定的时间还剩四十分钟,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宛意拎着包匆匆离开,察觉到那股没来由的失落感,在心底暗骂自己做作。


    试音很顺利,不出意外的话工作能在一天之内完成,午休的间隙看时间有剩余,所在位置距离医院不算太远,宛意临时决定回去一趟,想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病房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见着。


    护士主动过来通知她楼霁初正在做检查,彼时宛意正拿着个在地上捡到的精致的宝石袖口仔细端详,闻言轻轻应了一声,问有没有人来过,听说是严秘书,没来得及细问就接到了工作人员的电话,原来下午的时间提前,而她错过了微信消息。


    通知得突然,导演没有怪罪,只是让她尽快到场,连坐一会的时间都没有就踏上返程,那个宝石袖口则被她揣进兜里,工作比预估早半小时结束,广告总监和她商量明天再来多录几个版本。


    配音虽然不比屏幕前的演员,但突发情况也不少见,宛意正好有空闲,加上对方给得多,二话不说便答应,晚上回到医院,楼霁初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她,门一开就冲上来将她紧紧抱住,


    “想死阿意了。”


    “阿意有没有很累?我让严秘书买了你喜欢吃的菜。”


    他领着她到沙发上坐下,主动给她夹了一筷子牛肉,顺带着几根香菜,宛意一根一根挑出来,对楼霁初解释说:“我不喜欢吃香菜,你忘了吗?”


    “对不起,阿意,我不是故意的。”


    楼霁初得知宛意回医院没看到他,心里慌得不行,他自己也还没做好心理建设,急匆匆把手上的事交代完,火急火燎地赶回来,想看她的反应,难免有疏忽和考虑得不周到的地方。


    他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脸歉疚,宛意本来就不打算计较,“没事,我把香菜挑出来只吃牛肉,小事而已不用道歉。”


    下午的事她一直没提起,越是这样楼霁初越沉不住气,饭后主动道:“阿意,护士姐姐说你下午有回来过,可是初初不在。”


    “嗯,她说你在做检查,怎么事先我不知道?”


    “初初也不知道,严秘书说是全身体检,以前每年都会做,他们抽了我很多血,可疼可疼了。”


    他将头埋进宛意的胸口,一副求安慰的姿态,宛意仿佛能想象出当时的画面,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在他身边,


    “下次我陪你一起,不过你放心,暂时都不用再抽,我们明天下午就出院,等我工作完来接你。”


    宛意的“突然袭击”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听护士的描述她没有多问就选择离开,楼霁初确定她是真的不在意才放下心,“好呀好呀。”


    这周的安排比较多,唐菱和宛新冬很快要回来,在此之前有一场宴会要参加,提前十来天接到了通知,宛意担心楼霁初的身体状况,“要不那个宴会我们就不去了吧?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初初要去的。”


    同样是怕自己表现得太突兀,他补充说:“上次医生哥哥说要初初多跟人接触,我也想和大家交朋友。”


    “阿意,你说他们会喜欢初初吗?会不会不愿意和初初玩?”


    “不会的,初初这么善良又可爱,要是有人不喜欢你,那肯定是他的问题。”


    宛意并不傻,当然清楚所谓的宴会和利益有关,其他人巴结楼霁初或多或少都带有目的,要想在其中认识志同道合的朋友,简直比登天还难,这次更多了一层别的意味,外人许久不见他,对他的病情十分好奇,以此来判断楼家未来的发展潜力。


    这些话她自然不可能跟他说,既然他没问题,宛意更没有拒绝的理由,没有不得已的原因,楼家那边不会准他们无故缺席,只是语气仍然酸溜溜的,


    “我们初初怎么生病以后变得这么懂事了?以前也没见你把医生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楼霁初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干脆装作以为她是在夸他,傻乎乎地笑,每当这个时候宛意都会做出对他有利的决定,但仍会不可避免地感到不快,他的世界里不可能永远只有她。


    话题一提起,宛意忽地意识到楼霁初生病后她叫人通知了楼家,可是这几天都没看到有人来看望,一问保镖才知道老爷子生病了,楼湉正在照顾,傅娴倒是来过一次,恰巧是在她出门工作的时候,


    “爷爷也在这家医院吗?那我们做晚辈的得去探望一下,不然有点不像话。”


    得知楼谷风并不在,宛意打算和楼霁初商量个时间去一趟,他突然抱住她,头低垂着像在逃避,“怎么了?你不想去吗?”


    “嗯,爷爷不喜欢初初。”


    现场有保镖在,听到这话纷纷低下头,戎霜旋没觉得有什么,但还是让他们出去把门带上,楼霁初可谓十分任性,宛意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刚好因为楼霄云心里憋着气,也打算跟他一起“胡闹”。


    即便如此仍然象征性地给楼湉打了个电话,姑姑知道她这边忙得很,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在挂断前莫名感叹了一句“年轻人真会玩”,听得宛意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在楼霁初看来确实没什么好拜访的,前几天已经去过,心意到了就行,他不想再面对杂碎的琐事和永无休止的试探,更担心会在宛意面前露馅,他想亲口告诉她。


    次日宛意下班来接他出院,同时拿到体检报告,显示身体各项指标一切正常,压在心里的石块终于落下,接下来这几天她有机会好好陪陪他。


    时间很快来到周末,气温迅速回暖,街道两旁的枝干抽出了新芽,满是生机和绿意,暖风吹在脸上宛如轻柔的羽毛,宴会的时间定在下午,没有明确的目的,更多是为了提供一个交流合作的机会,宛楼两家通过联姻成了利益共同体,宛意作为楼霁初的妻子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自然少不了精心打扮。


    他们没有选择前一天回老宅住下,而是当天上午驱车赶到,此时造型团队已经在等候着,宛意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周围人来人往,有种时间过得太快的不真实感。


    回想起来上次这样盛装出席还是在结婚当天,那时她因为不满父母的态度对婚事颇有怨言,而这一切怨怼都在见到楼霁初后很快消散。


    门外吵吵嚷嚷,打断了她的回忆和感慨,隐约听到楼霁初的声音,正想开口问问是怎么回事,仆人走进来一脸为难地道:“少夫人,少爷非要见您。”


    “没事,让他进来。”


    获得准许的楼霁初昂头挺胸,仿佛有了天大的倚仗,颇有些得意地看了其他人一眼,随后换上一副受了欺负的表情来到宛意面前,和她贴了贴脸,嘴角下压:“阿意,我不想涂那些,不好看。”


    “我看看。”


    宛意薄薄地上了一层粉底,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楼霁初刚好相反,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脸上仍然是清清爽爽的,皮肤光泽感十足,“那就不涂,把头发好好整理一下就行。”


    造型师自然不能说不好,连哄带骗都没能让他的脚步挪动半分,只得宛意出马将他往外推了推,


    “你乖一点,回去收拾完再过来找我,不然等会要迟到了。”


    预留了充足的时间来准备,宛意说得有些夸张,果然楼霁初听话地跟着造型师往外走,她不经意地瞄到他的袖口,叫住了随行的另一位工作人员,等他们消失在视线里,闲聊似的说,“初初的袖扣还挺特别的。”


    对方见她好奇,态度殷勤地帮她解惑,女人打扮的频率比男人高很多,想笼络住这棵摇钱树,


    “你是说,他的袖扣都是定制的,独一无二,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夫人,少爷很喜欢这副宝石袖扣,近一年一直在用,为了方便定制了很多副。”


    说着还带她去到衣帽间,拉开珠宝展示柜底下的抽屉一看,果然长得一模一样的袖扣摆了一排,深蓝色的宝石熠熠夺目,和她在医院捡到的那颗别无二致。


    “这样啊。”


    她的情绪反而没有一开始那样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说不上多感兴趣,回到梳妆台前继续做造型,等她换上礼服已经是将近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楼霁初在外面等得焦躁不安,门一打开就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


    宛意愣愣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微红的眼尾显得纯情却惑人,锁骨深邃而平直,酒红色的抹胸晚礼服,胸前勾勒出饱满的弧度,礼服的边缘处在光线照射下像点点星光,她的心思都在别处,丝毫意识不到此刻的她有多诱人,反倒是楼霁初自看到她的第一眼起眸色渐深。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楼霁初踩在地毯上,半点声响也无,直到光洁的背贴上微凉的西装面料,宛意才如梦初醒,神情有些恍惚,“你来了。”


    “阿意,很漂亮。”


    他的夸赞真心实意,声音带着深深的迷恋,领带的颜色和她的裙子相映成趣,充满小心机的设计令他十分满意,两人站在一起已不仅仅是一句“般配”所能形容。


    “谢谢。”


    宛意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很快回落,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眼神飘忽始终落不到实处,直到温软的唇瓣贴上她的肩膀,偏头一看,楼霁初微微弯腰虔诚地吻着,一点一点绵延向各处。


    身材高大的男人将小巧精致的女人圈在身前,荷尔蒙的气息散发出来,楼霁初从握着她的肩到搂住她的腰,宛意因为他用力过重头不得不往左偏,下巴微微抬高,隐忍着一声不吭,他原本顾忌着她等会还要见其他人,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从他的视角看不到她被弧度遮挡住的脚尖。


    “宛意。”


    他嗓音低哑,完全褪去了青涩的少年感,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饱含深意,两个字对宛意来说仿佛一句重锤砸在心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她猛地抬起头,发觉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盯着她许久,眼神的情绪令她熟悉又陌生。


    侵略性十足,是往常的楼霁初不曾有过的,即便是在床上,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看她像是觊觎已久的猎物,浑身透着势在必得。


    宛意像是被烫到般收回视线,越是心慌就表现得越镇定,楼霁初满意地看到她没有过激的反应,仿佛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将她转过来,爱怜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他心里很清楚,他的小妻子这么聪明,一定能懂他的意思,这点默契他自信是有的。


    她确实明白了他未开口的话语,数日以来的猜测终于得到本人亲自验证,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脚一崴差点摔倒,楼霁初手疾眼快地扶住,发觉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自己,


    “怎么了?”


    “没事,昨晚没睡好,有点困。”


    “今晚回去好好休息,等会还要辛苦你一下。”


    声音极尽温柔体贴,和方才那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迥然不同,恰好房门被敲响,楼霁初吩咐他们帮宛意重做一下发型,以遮盖住那些暧昧的痕迹,他突然恢复正常,其他人都有些缓不过来。


    “我在楼下等你。”


    没有得到回应,楼霁初也不在意,给足了她消化的时间,直到坐上车,宛意仍然沉默着,原本盘起来的头发被烫了小卷在肩膀上铺开,面向窗外闭上了眼睛。


    楼霁初以为她睡着了,轻轻掰过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宛意的眼珠子转了转,讲究挺括的面料远没有棉质睡衣来得舒服,不适地动了动,才找到一个相对而言没那么拧巴的姿势。


    她了无睡意,连四周轻微的响动都听得清清楚楚,等到达宴会场地时胳膊都麻了,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此刻外面的温度不过个位数,楼霁初拿出一件大衣给她披上,生怕她着凉。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视野中,楼霁初先从车上下来,娇嫩白皙的书,一直活在传闻里。


    她面无表情的模样,恰巧将娇纵诠释得淋漓尽致,无形之中成了在场最夺目的那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是楼霁初看起来和几个月前并没有不同,完全不像他人口中痴傻的模样,当时铺天盖地的新闻不似作假,楼家也没出面否认,那只可能是真的有这回事,经过修养调理复原了而已。


    有人不死心率先上前试探,结果令他大失所望,楼霁初口齿清晰思维敏捷,带给人的压迫感不减反增,宛意陪他应付了几波人,就找借口要离开,楼霁初虽然无比希望她时刻陪在自己身边,担心她累,让服务生领她去楼上的休息间。


    二楼的廊道上,方之槐和苏诗菡正注视着这一幕,在外人看来他们亲密无比,后者的手搭在前者的臂弯里,实际情况如何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苏诗菡忍不住讽刺道:


    “不是很想她吗?怎么不下去看看?顺便巴结一下楼氏的继承人,又或是说你看楼霁初现在好了,怕被人家比下去?毕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你吃火药了?”


    方之槐抽出自己的手,苏诗菡站不稳踉跄了一下,她更多是出于嫉妒,想不通宛意的命怎么能那么好,勾得方之槐神魂颠倒不说,连恢复后的楼霁初也对她爱护至极,眼神一刻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如果当初她一直追着他不放,在他出车祸时好好照顾他,说不定现在宛意的位子就是她的。


    “你的情绪很不稳定,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联系了。”


    一两个月前他们至少能和平相处,最近苏诗菡原形毕露,和家里闹了矛盾还要在方之槐这碰壁,她装都懒得装,想不通爸妈为什么不能只有她一个女儿,非要多个姐姐来夺走原本属于她的荣耀。


    “我错了,对不起。”


    她急忙道歉,惦记着楼霁初的同时,又认为相比之下方之槐的攻略难度更小,两个都不愿放手,男人不想听她解释,紧盯着那一抹红色的倩影,她裙摆翩跹,鞋跟被精巧地设计成了玫瑰花的形状,红裙衬得她肤白如雪,像误入舞会的精灵,同样也令他久久无法忘怀,每看一眼,执念就深一分。


    宛意恍然不觉,她整个心思都不在宴会上,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华丽的场地更像是困住她的囚笼,其他人摸不清她的脾性,不敢轻易上前打扰,免得在公开场合丢脸,她没有去休息室,只是脱离了宴会中心,和楼霁初保持着一定距离,但双方都有意无意地注意着对方,严黎闯入视线,在楼霁初耳边说了什么,他结束和其他人的对话,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下一秒他自然是抬起了脚步,另一只脚还未落地,宛意像是有所察觉,提起裙子火速地钻入人群中,她个子小,即便穿了高跟鞋也不算很高,灵活地几个转弯就不见了人影,楼霁初被人挡着没法立即追上去,眼睁睁地看着她溜走。


    “派几个人保护阿意的安全,等这里一结束就将她送回去,告诉她我会晚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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