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因为宛新冬是自己的亲姐夫,加上他平时不苟言笑、成天忙于工作,唐淮对他多有敬畏,但这不代表他真的怕他,现在既然已经做出了背叛姐姐的事,他也不再顾忌他的这一层身份,选择将外甥女护在身后。


    宛意有随身带保镖的习惯,一开始是为了保护楼霁初的安全,现在虽然已经没必要了,眼下还能派上用场,双方的人堵在酒店门口,眼看着就要演变为一场打斗,经理头冒冷汗过来调节,才发现竟然是家事。


    “宛总,您看这……”


    “爸,我和妈在家里等你,早些回来。”


    宛新冬见惯了大风大浪,宛意有心想给他增加压力,即便方法很幼稚,也不愿就此妥协,本来就不打算把事情闹大,她适时地退了一步,率先带着人离开,绕了一圈又回到别墅,心情大起大落,难免让人无所适从。


    车在停车场停下,从愤怒到平静,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唐淮降下车窗,新鲜空气涌了进来,好一会燥意才慢慢散去,“该怎么跟我姐说?”


    “我不知道。”


    宛意的声音出奇地冷漠,算起来这种事情已经是她第二次碰到,穿书前她爸爸同样被发现在外面养了小三,闹了小几个月才消停,以至于现在说起出轨她都生理性地反胃,


    “你说男人是不是只有挂在墙上才老实?”


    冷不丁的一问让唐淮不知该怎么答,他觉得有道理,可他自己也是个取向正常的男人,


    “对,也不对,比如我就干不来这种事,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我不理解为什么非得同时吊着那个又吊着这个,很没意思。”


    唐淮将一只手搭在车窗上,说完怕她觉得自己有找理由开脱的嫌疑,又道:“你男人在这方面不也挺好的吗?我看他不像那种人。”


    “所以说,不负责任的只是一小部分,不要因为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影响你的看法。”


    “那方之槐怎么解释?”


    “他也出轨了?你不会还念着他吧?”


    “不是,”出轨不至于,但确实是方之槐先放弃了原主,她不愿意说太多,听他提到这两天杳无音讯的楼霁初,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


    “楼霁初是因为之前脑子有问题没这个条件,以后会不会谁知道呢,说不定他现在就在跟别的女人约会。”


    “话可不能乱说,很容易影响感情的。”


    唐淮相对而言要更理性,虽然听宛意的描述他确实做得过分,但他看她之前那么喜欢他,还是不愿意她把话说得太死,免得之后后悔。


    宛意正要反驳,有人敲了敲她这一侧的窗户,一看是家里的佣人,


    “小姐,夫人问您还要在停车场待到什么时候?”


    她和唐淮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吃惊,总觉得这话有别的意思,既然唐菱特地派人来请,他们不好意思再磨蹭,别墅大厅中央,唐菱正在喝下午茶,即便只有她一个人,也被她弄出了名媛聚会的感觉。


    一举一动礼仪极好,她不是被迫将自己套进壳子里,毕竟教出了不太符合豪门千金性格的原主,而是本身就很享受这种生活方式,自然地活成这副模样。


    有一瞬间宛意能窥探到宛新冬的想法,很多男人都不喜欢强势的女人,更偏爱被温柔小意地奉承,即便功成名就如他也逃不过这一定律,加上是被循规蹈矩培养成才的家族继承人,连婚姻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兴许他骨子里并不满意,人到中年起了反叛的心思。


    但不论怎样,错的就是错的,她向来对婚姻的不忠深恶痛绝,自然谈不上理解。


    唐淮仍像个半大孩子,凑过去讨好地给唐菱捏肩,“姐,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


    “我还没问你们回来干什么?”


    唐菱注重保养,却没有过于刻意,手相较于同龄人来说细嫩很多,还是有淡淡的岁月的痕迹,反而让她更有韵味,她浅尝了两口小蛋糕,克制地放下刀叉。


    看她神色淡淡,唐淮这会脑子算是灵光,大胆地猜测道:


    “姐,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又或者说我该知道什么?”


    “他在外面有女人,还有孩子,看上去五六岁的样子。”


    宛意突然出声,唐淮差点没被家里这俩女人的表情给冻死,这时候看着倒像是母女,连平静的语气都如出一辙。


    “知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唐淮即便心里早有准备,在听见这个答案时还是被惊了一下。


    “就刚刚,你们俩在外面丢脸的时候。”


    “怎么就丢脸了,我们这不是为你抱不平嘛?”


    唐淮黏腻的腔调让宛意都听不下去,不过她也明白他这是在变相地表达安慰,唐菱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那您有什么打算?”


    从她这么快收到消息,宛意明白她不是毫无准备,甚至早有察觉,心里的的石块落下大半,虽然她因为唐菱和自己的亲生母亲十分相似和一些说教的言论很不满,但毕竟是原主的母亲,还没到仇视的地步,对于眼前的情况她选择坚定地站在妈妈这一边。


    “不是我要做打算,而是他。”


    唐菱态度果断,在外人看来也许有些狂妄,毕竟是宛新冬在打理公司,她只是一个被丈夫养着的女人,但她既然会这么说,当然不是空口无凭。


    看宛意低下头仿佛在思考,唐菱发觉了她的小心思,似是漫不经心,却又句句踩到痛点上,


    “我和你爸结婚这么多年,孩子都有了,到这个年纪离个婚也没什么,顶多是财产分割麻烦一点,你和小楼不满半年,他的事业也没稳定,你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


    知女莫若母,唐菱深谙她的脾性,和楼霁初起了矛盾势必不会罢休,她不是愿意吃亏的性子。


    “……”


    唐菱话语的突然转折让宛意猝不及防,她眼神闪躲,很快重新积蓄起底气与之对视:“要是他也出轨了呢?你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到时候再说。”


    一番交流不很愉快,唐淮听得云里雾里,等他恍然大悟的时候宛意已经提出要离开,她明白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她也确实很委屈,压抑着没有表现出来,想办法用其他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她刚走出别墅大门,宛新冬赶了回来,她目不斜视地走过,仿佛没有看见他这个父亲,


    “站住!”


    “您有事吗?”


    宛新冬因为刚才的事对她多有不满,宛意感觉到一阵风扬起,巴掌悬在半空中,抬眼是他冷厉的表情,仿佛自己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仇人,他面对私生子的温柔宠溺,半分都不会留给她。


    “你要是敢打我女儿一下,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和那个女人生的儿子。”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宛意第一次见到宛新冬暴跳如雷的模样,都有点不像平时的他,唐菱用眼神示意唐淮将她送回去,争执的声音逐渐被抛到耳后,她仿佛受了惊吓,久久缓不过神。


    “还好吗?他有病啊,对自己的女儿下手算什么本事。”


    刚才若不是有唐菱阻拦,唐淮已经挽起了袖子准备动手,他最看不惯男人打女人,更别提对象是自己的亲人。


    “还好,就是有点没想到。”


    她嘴角的弧度嘲讽,闭上眼睛佯装休息,唐淮见状不好再打扰她,车开到小区楼下,宛意拒绝了小舅舅要送她上楼的提议,一个人走进电梯,回到家餐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让她生出楼霁初就在家里的错觉,夏姨从厨房探出头来,


    “太太回来了。”


    “听说先生身体康复,还没来得及跟您道声恭喜,先生没和您一起回来吗?”


    “谢谢,他……应该在忙工作。”


    “这样啊,先生这么拼也是为了太太。”


    夏姨因为临时有事要提前离开,横竖家里有洗碗机,宛意没娇气到那种程度,爽快地答应,等人走后察觉到周围过分地安静,骤然清闲下来,孤独无孔不入。


    一切发生得太快,像是做了一场梦,明明昨天早上他还在跟她撒娇,有时候她会不可避免地想,为什么他不能一直装下去,看着手机上那个熟悉的号码,她终于还是拨了出去。


    说来好笑,铃声从卧室的方向传来,出席正式场合戴个儿童手表不像样,她才想起现在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实在不死心便打给了严黎。


    “喂,您好。”


    对面是个女声,让宛意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电话号码确定没打错,“我找严秘书,请问你是?”


    “严秘书在开会,将手机落在了外面,我是他的同事,您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


    “请问你也是楼霁初的秘书吗?他也在开会?”


    很少碰见有人直呼楼总的大名,对方过了会回复道:“是的,我是,请问您是楼总的什么人?”


    “我是他……”


    楼霁初竟然有女秘书,这点认知无疑让宛意非常不爽,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过于钻牛角尖了,话说到一半生生顿住,她该说什么?说自己是他老婆吗?连联系方式都没有,说出去谁会信?


    “没事,打扰了。”


    女秘书听着耳旁传来的“滴滴”声,没将这样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放在心上,这是常有的事,她早已见怪不怪,宛意利落地挂断,将手机紧攥在手里,宛新冬的巴掌如一朵乌云笼罩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她没有被人这么粗暴的对待过,更何况对方是亲生父亲,仍记得初中时她放学回家经过一家蛋糕店,刚好撞见爸爸和小三以及他们的孩子在一起,满眼温柔和爱意,不小心蹭了奶油在昂贵的西装上,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她才明白原来即使是同一个人,也会有两幅面孔。


    那天正是她开家长会的日子,宛意没有像今天一样选择站出来,而是仓皇逃开,她怕被人撞见自己的狼狈,即便平时装得再无所谓,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羡慕和嫉妒,回去路上却哭了一路的鼻子。


    因为一些变故,爸爸最后回归家庭,再也不提起那个令他记挂多年又伤透了他的心的女人,但造成的裂痕早已无法修补,她清楚地记得父母的每一次争吵,每从他口中听见一次别的女人的名字,她就对他多一分陌生,直到最后已经完全可以用一颗平常心去对待。


    渣男这种品类全靠同行衬托,对比之下宛新冬至少让这个家庭维持了表面的平静,还是由她这个女儿亲自捅破。


    她有想要倾吐的欲望,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过去几个月里她事无巨细地和楼霁初分享生活中的琐事,而他也会一字不落地听进去,是个相当称职的听众,现在她连联系他都是个问题。


    两天之内接连遭遇变故,宛意说不上是失望更多还是疲惫更多,一颗心慢慢冷却,她不很热烈,不会飞蛾扑火,更像是一只蜗牛,受到阻碍会缩回触角,甚至直接躲进壳子里,她喜欢他时果断干脆,而她此刻也可以选择立马收回。


    幸好还没有陷得太深,而她也不允许自己彻底深陷,这算是她的一种自保手段,一有不对及时抽身,人总要没心没肺一点,才能活得更快乐。


    说难过肯定是有,比如现在她看到家里的每一处布置,都会不合时宜地涌现出当时的回忆,选择用工作来转移注意力,后天就要进棚里录制,这次是个网剧的女三号,是个很受关注的ip,姚宁一直在为她争取各种机会拓宽戏路,在此之前得好好准备。


    忙得脚不沾地的楼霁初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判了死刑,这两天忙着开新闻发布会,稳定公司局面,以及推进和宛家的合作,他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听说宛意在娘家受了委屈的事。


    听说她没有大碍,他松了口气,想来才发觉这两天都没联系她,打过去的电话没有接通,对面显示“您拨打的用户正忙”。


    给他进来送文件的秘书及时献言献策,楼霁初想起除了戒指外还没给她送过什么贵重礼物,便吩咐下去让秘书帮忙办。


    宛意刚晨练结束,这个习惯她已经保持了许久,自从捡起来后再没中断过,她压根没接到楼霁初的电话,现在有工作会直接联系经纪人,出于方便设置了陌生电话拦截,手机没存他的新联系方式,收到提示也只以为是普通的骚扰电话,看一眼便选择忽略。


    家里的布置没有变化,要处理的地方太多,她懒得动,不如争取做到不去注意,吃完夏姨准备的早餐,有人按响了门铃,有那么一瞬她以为是楼霁初回来了,现实则证明纯粹是她想得太多。


    “太太。”


    “你们是?”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脸上带着标准化笑容,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自称是楼霁初的秘书,是她没见过的生面孔,毕竟她认识的只有严黎。


    “这是楼总送您的礼物。”


    宛意让开位置,平静地看着他们将999朵玫瑰搬进家里放在地上,还叫了品牌□□,将这一季的宣传册和部分新品带过来任她挑选,她随手翻了几下,问出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


    “这是他的主意还是你们的?”


    男秘书有些摸不着头脑,倒是女秘书反应更快,看出她不太开心,表示这是楼总的一片心意,替自家老板说了几句好话。


    “东西是他说要送,具体送什么是你们安排的吧?”


    宛意清楚其中的套路,拿起一串项链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在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女秘书还想说什么,终究是不想为难他们,她随手指了其中几样,


    “就这些。”


    她收到礼物的心情和上次迥然不同,衣服首饰她向来不缺,自己就能买,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决定要放弃他,无所谓心意不心意。


    有人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是放在柜子上的花瓶,里面插着上次楼霁初用积木给她拼的花,花瓶被手疾眼快地扶住,不至于摔碎,里面的花有一朵掉了出来,花和下面的枝干分离开来。


    “太太,抱歉。”


    “没事,放那吧,等会我来收拾。”


    见她大方不计较的样子,在场的人对她的好感上升了几分,看来太太脾气古怪不过是谣传,等其他人走后,宛意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小零件摔得七零八落,她拼两下就没了耐心。


    直接扔回原来的位置,不想再去管。


    楼霁初见秘书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将其叫到办公室,想问问宛意的反应,秘书如实交代,他听说她收下了他的礼物,反应却很平淡,以为还在因为昨天的事伤心,想要立马赶回去陪她,又迫于工作抽不开身。


    “行,我知道了,你们忙去吧。”


    秘书本来想说宛意不开心的原因可能和他有关,但见他这么说,以为他自有成算,便没再提起,毕竟是老板的家事,随即掩上门退了出去。


    中午还有和合作商的饭局,楼霁初这两天疏于打理,胡茬都冒了出来,他火速地收拾了一番,急匆匆地离开,许久没过上这样的生活,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预想中宛意伤心欲绝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她自昨晚过后就将所有的情绪收起,外面天气晴朗,路旁的积雪化开了些许,比起一望无际的白,更多了些别的颜色,她心血来潮想出去走走,排遣掉那没来由的孤寂。


    让司机随意找了个路口停下,她进入人群中,漫无目的地跟着人潮的方向走,发觉眼前的景色异样的熟悉,原来是走到了楼氏附近,司机以为她要过来找楼霁初,方才下车时她心里揣着事,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本想转身离开,人潮往前流动的速度突然加快,她被裹狭着前进,推至这座大楼前,只见一众车在门前停下,先从车上下来的是严黎,他行至后座将车门打开,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出现在视野里。


    霎时间蹲守的媒体蜂拥而上,保镖恰到好处地发挥了作用,再次见到西装革履的楼霁初,宛意说不上是个什么心情。


    他和结婚那天系着温莎结的小傻子判若两人,也没有像宴会时至少还会顺着她的心意演演戏,他毫不遮掩身上的锋芒,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与生俱来的贵气,不得不说,有些人自出生起就被造物主偏爱。


    这样的人只供放在远处景仰,对于普通人来说只可远观,宛意自然也是普通人中的一个,她喜欢她的小傻子,而不是眼前深不可测的男人。


    他在保镖和秘书的簇拥下回答了媒体的几个问题,站在公众的视野中央也能处之泰然,五官仿若刀削,轮廓分明,漫不经心地一瞥都能叫人心花怒放,宛意见过这个男人褪去这层西装时的模样,面无表情地吐露出一句:


    “衣冠禽兽。”


    她没有刻意压低音量,这句话说完便能感觉到四周静默了一瞬,也对,在一众花痴的声音中,她的评价显得太过突兀,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怨气,不想被关注,她便也在其他人的视线投来时装作一副不知情地样子四处张望,楼霁初没有过多地停留,她找了个时机悄然退场。


    直到终于从拥挤的人海中脱身,她才收起事不关己的模样,嫌弃地撇了撇嘴。


    媒体的速度之快难以想象,宛意刚抽身手机就收到了新闻提示,有人发起了直播,和自己的丈夫分别几天,最后在这种情况下会面,连句话都没说上,她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随后将手机里乱七八糟的软件删除,免得像是被彻底洞悉了心思,天天整出些和楼霁初有关的弹窗来烦她。


    正要跟上自家老板的严黎忽地停下脚步,往刚刚宛意所在的位置望过去,楼霁初难得见他有走神的时候,饶有兴致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怎么了?”


    “我刚刚好像看到太太了。”


    “是吗?”


    说实话他刚刚也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紧紧地注视着他,但因为媒体镜头近在眼前便没去搜寻,结束后什么都没看到,便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如果是宛意,他想当然地认为她没来由不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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