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那叫勤俭节约!”


    宛意起初只听到他吹嘘自己送的花,一个人根本抱不下,需要两个人抬才可以,不光碍眼还碍事,慢慢地回过神来,觉得她简直是脑子不清醒,净争执些无意义的话题,


    “不对,他什么时候给我送过花?”


    “你怎么知道有人给我送花?你监视我?”


    想清楚前因后果,宛意眼神逐渐变得不友好起来,压根不用问就知道答案,她身边有楼霁初的人不奇怪,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该清楚我根本没有收,全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以为和方之槐说得够清楚,才没怀疑到他身上,谁能想到他会纠缠不休,送花的行为已经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不过要说寒酸,那还真的不至于,她看见过的那几捧都不带重样的,新鲜得很,包装也十分精致,不谈其他,用来送女孩子再适合不过,反倒是楼霁初的大手笔显得有些浮夸。


    “你不知道是他给你送的?”


    他的气势显而易见地弱了下来,其实就算她知道也没什么,毕竟她做的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跟你说有什么用?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那你还说你不喜欢我。”他仗着自己抓住了她的小尾巴,仍有些愤愤不平。


    “对啊,我又没骗你。”


    “……”一而再再而三,从喜欢的人嘴里听见这种话,简直比他车祸撞坏了脑子还要让人难受,“你骗我一下又怎么了?”


    宛意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她收拾好自己,门被他挡去大半,“你让一下。”


    “我不让,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猜测他兴许是忘了,宛意懒得再重复一遍,觉得这样没多大意义,“反正不是你这种对我吼还拦住我的去路不让我走的。”


    她将他堵得无话可说,丝毫没有负罪感地从他身边走过,他听见她咕哝说:


    “好饿啊,我去看看夏姨晚上做什么好吃的。”


    “……”


    心简直比石块还要硬,可偏偏他就是喜欢上了她,而且非她不可,饭桌上楼霁初泄愤似的用筷子戳着米饭,宛意自顾自地喝着汤,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怕她觉得自己幼稚,最终还是消停了。


    宛意火速吃完,照常回了房间,留他一个人面对一桌残羹冷炙,这样的情景最近不知上演了多少次,夏姨看在眼里,总觉得宛意这次闹脾气的时间过于长,明明苦尽甘来、该好好过日子才是。


    她倒不觉得宛意有多大的错,据她观察现在的楼霁初完全不比先前好相处,宛意一时无法适应很正常,怕就怕先生误会太太的意思,不愿意也不想去哄,到时候才是走进了死胡同。


    楼霁初盯着眼前的白瓷碗不说话,夏姨始终是外人,见他心情不好也不好多说什么,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


    他在思索宛意先前说过的话,那时他没有对她坦诚自己已经恢复了的事,想借此试探一下她的态度,当初她提的三个要求里,他只达到了一条,不可否认因为私心欺骗了她,加上公司事忙对她的感觉多有忽视,至于忠诚这一条他绝不违背,但她好像也没有意识到他有多喜欢她。


    又或许是说在下意识地抗拒他的喜欢,假装不了解就能装作无心招惹而不负责任,她那几条要求都是为傻了的他量身定做,而且她也明确表示不喜欢他这一款,他越想越不服气。


    凭什么她招惹了他就能轻而易举地全身而退?


    楼霁初不否认自己有恩将仇报和不讲道理的嫌疑,可在他看来,宛意将他拒之门外,本身就没有道理可言。


    积攒的情绪在他洗完澡出来,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银行卡时爆发了,她一次性买了好几套护肤品,全用袋子装好放在地上,足够他用一年的量,或许是从她的行为中发觉一丝诀别的意味,让他十分不爽。


    重点是他手机上只收到过一条消费提醒,数额很小,她明显就是想和他划清界限,楼霁初有时候忍不住会想要不就这么算了,但只要一想他就觉得心如刀绞。


    第二天有录制,宛意早早地上床休息,她没有锁门的习惯,加上楼霁初一直很讲规矩,没有硬闯的前科,因此她没有半点防备。


    房门被打开她眼皮动了动,没有要醒来的趋势,直到落入一个温热又带着湿意的怀抱,才猛地惊醒。


    以为他又要像上次那样不管不顾,她挣扎得很厉害,“你又发什么疯!”


    “要解决需求别找我!”


    被打扰了睡眠,任谁都开心不起来,宛意说的话有点重,楼霁初颇为强硬地将人抱在怀里,找到她的唇准确无误地贴了上去,她嘴里就没一句他想听的。


    熟练地撬开她的唇齿,温温凉凉的触感,吻却热烈而滚烫,他长腿一伸将她压在身下,一只手固定住她的头,有些放肆缠绵的意味,好似要将这些天缺失的一次性讨回来。


    “不找你找谁?嗯?”


    宛意又急又气,“你爱找谁找谁。”


    听罢楼霁初又吻了上来,带着惩罚性质,这样的方法简单粗暴却有效,这次宛意乖乖闭嘴,他满意于她的反应,半挑逗半威胁道:


    “你要是再说,我不介意真的对你做点什么,毕竟你说的话,很难不让我误会你是在欲迎还拒。”


    “???滚!”


    男人的力量脏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大半夜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跟你谈一谈。”


    “就不能明天再说吗?”


    “不能。”楼霁初“无情”地拒绝,看到她吃瘪的样子终于有扳回一城的感觉,“要不要试着喜欢我一下?”


    “不要,你不符合我的要求。”


    “我哪里做的不对,以后改好不好?”


    “你改不了,不是吗?再说你也没必要刻意地为了迎合我改变自己,像初初那样自然而然地就很好。”


    主卧的光线不敞亮,宛意困意上来了什么话都不经思考地往外说,身边的人安静下来,她想装作没发生过将事情遮掩过去,楼霁初显然不依,


    “你果然喜欢那个傻子,他有什么好?连生活自理都要人教,更别说保护你,你时时刻刻替他操心,他就是个一无所有的废物,就这也值得你喜欢?”


    浓稠的黑夜仿佛让人的脑子里也多了一团浆糊,楼霁初三言两句就被她气得跳脚,好似忘了被他贬低得一无是处的人正是另一个他自己,不过即便他清楚也无济于事,因为宛意前后态度的差异,让他不可避免地对那个傻乎乎的初初产生敌意。


    最重要的一点是随之而来的深深的无力感,恢复前的他将那份不经世事的纯真保留了下来,经过这么多年商场的磨炼,带领楼氏走到这一步,和现在的性格相去甚远,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比他更愤怒的是宛意,她气不过用力推了他一下,作用微乎其微,


    “你给我闭嘴,他哪里不好?至少心眼比你少多了!”


    “他不会骗我,不舍得我担心他,每次我需要他的时候,一扭头就能看到他在我身边,这些你又能做到几条?”


    “我真的搞不懂你,你又不是没了我不行,就不能放过我吗?一直这样纠缠下去多没意思,以你的条件,总能找到一个合乎你心意的。”


    “那你呢?你也要找个能让你满意的?”


    “你别用那么大力气,我胳膊疼,”宛意无法彻底摆脱他的禁锢,至少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看缘分吧,这种事强求不来。”


    她的回答可见她是真的有这样想过,楼霁初越发清醒地意识到在这段感情里陷得越来越深的人只有他,这样下去他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失控,


    “宛意,你想都别想。”


    “……”明知道答案偏要问,她答了又生气,宛意都有点搞不懂他在想什么,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楼霁初的情绪消化得差不多,语调也平稳下来,从后面一只手搂住她,


    “明天跟我回老宅吃饭,年后总要回去一趟,爷爷刚出院想要热闹一下,他最近一直在念叨你。”


    “他身体不好,有些话别跟他说,嗯?”


    “知道了。”


    宛意又不傻,楼谷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是没有领教过,至少不是寻常人家可以亲近的长辈,有没有念叨她不好说,但离婚的事情肯定不能随意提,搞不好她又要多一道阻力。


    “你什么时候走?我要睡了。”


    她开始赶人了,这份冷淡在楼霁初意料之中,他起身下床却没有把门带上,摁灭外面的灯后再次折返,


    “这本来就是我的房间,你想让我走哪去?”


    楼霁初抱着她不撒手,打定主意今晚要和她睡在一起,“别闹,再闹后果自负。”


    今天白天闹了这么一出,刚睡着又被强行叫醒,这会宛意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都疲惫到了极致,还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气馁,多了个给她暖床的免费劳动力,她求之不得。


    楼霁初在听说方之槐给宛意送花以后,除了被挖墙脚的愤怒,更多是恐慌和不安全感,宛意斩钉截铁地和他说过对方之槐已经没了那份心思,但在轰轰烈烈爱过的前男友和他这个家族联姻附赠的丈夫之间,她最终会选择谁,他没有自信和把握。


    再说以她目前对他的抗拒程度,这时候方之槐再展开追求,风险性大大提升,他忍不住胡乱猜测,神经一直紧绷着,这会怀中的人香香软软,实在的触感终于给了他真切的感觉。


    方之槐是过去式,只有他才是她的现在时,而她的未来也一定会属于他。


    月光映照着床上交缠的身影,雪白的被褥像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温馨且静谧,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随着阳光透过喜字窗花在地板上留下带有花纹的影子,翌日一早,宛意在明亮温暖的氛围中醒了过来。


    “早啊,阿意。”


    她有那么一瞬的恍惚,朝楼霁初眨了眨眼睛,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此刻的他处于何种状态,视线移到他的穿着上,睡衣换成了运动装,头发微微湿润,看来是刚健身完洗了澡,就是不知道他单手撑着头这样看了她多久。


    尴尬倒是其次,冷淡地移开视线就要起身,楼霁初用了和昨晚一模一样的方式——长腿箍住她的腰,嘴角的笑在宛意看来有些不怀好意,


    “你要去哪?”


    “卫生间。”


    “等会去,到时候一起。”


    楼霁初仿佛觉得有点热,把拉链往下拉了拉,宛意这才注意到他的外套里面是真空的,没有穿别的衣服,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漂亮的腹肌。


    “?”


    楼霁初想再说点什么,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宛意提醒他,“你电话响了。”


    他愣了一会的功夫,身侧已经不见她的身影,水声从卫生间传来,一大早勾引失败,楼霁初心里不上不下,运动没有完全压制住对她的渴望,最后只能化为一声浓重的叹息。


    勤于锻炼没有派上用场,楼霁初在心里安慰自己总有哪天能用上,不过是早晚问题,她一定会重新喜欢上他。


    宛意慢慢才反应过来楼霁初刚刚在跟她说荤话,看他那架势已经做好了要跟她发生些什么的准备,自己误打误撞躲过一劫,出来时房间里空无一人,夏姨记得楼霁初的嘱托,


    “太太,先生去公司了,说让您好好吃早餐,晚上接您回老爷家吃饭。”


    “好,我知道了。”


    她对此没什么反应,夏姨在她出门前将准备好的餐盒递过来,解释道:


    “太太,我看先生走得急没来得及吃东西,您方便的话要不给先生送一份过去?”


    “要是没时间也没关系。”


    夏姨心里忐忑,怕宛意认为自己多管闲事,她没多说就接了过来,只不过在上车后直接递给了司机,


    “等会麻烦你帮我去一趟楼氏,就说是夏姨给他准备的。”


    “好的,太太。”


    早餐不是她做的,送也不用她亲自来,宛意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更何况这是夏姨的一番好意,楼霁初开完会收到家里送来的爱心早餐,只差将“开心”二字写在脸上,在听到司机说是夏姨的意思后,部门主管看到他们楼总的表情略微有些僵硬。


    拎着早餐走进办公室,楼霁初不甘心又问了一遍,得知是宛意让司机这么说的,他心里稍微好受一点,自欺欺人地认为她只是害羞,才不得已口是心非。


    宛意早就将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她下班的时间略早,本不打算等楼霁初来接她,谁知她上车的时候就看到人已经在后排坐着,生出一股被抓包的心虚。


    所幸他也没戳穿她,而是提起了别的事:“早餐很好吃,谢谢。”


    一来是为了表达他收到了她的心意,二来是想看她的反应,宛意觉得奇怪,


    “这些话你可以跟夏姨再说一遍,”


    “……”


    很好,不愧是她,煞风景的功力可见一斑,倒不是因为她情商低,而是因为不想陪他玩了,所以才没那么多顾忌。


    楼霁初对此有心理准备,没表现出太大的失落,经过这么多次,脸皮也该厚了,下车时主动将自己的手递了过来,提醒道:


    “演戏就要演到底。”


    宛意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一如既往地修长漂亮,在阳光下仿佛上好的羊脂玉,心头为之一动,淡定地撇开眼,“没必要。”


    他抿了抿唇跟上她的脚步,管家照例去楼上通知老爷子,楼湉出来接待他们,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姑姑。”


    “来了,坐吧。”


    不同于前几次,楼湉的态度热情了许多,虽然看上去仍然很有距离感,熟悉她性格的人明白这已经是莫大的进步,宛意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见楼霁初和姑姑嘀咕了什么,很快楼湉就叫住了她,


    “阿意,你跟我出来一下。”


    楼霁初的瞳孔微微放大,表现得有些惊讶,宛意没来得及深思,跟着楼湉来到后花园,不论季节如何变换,这里始终是一派生机盎然,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俨然世外桃源,她开门见山地问:


    “你们吵架了?”


    “啊,对。”宛意在心里吐槽楼霁初这找外援的行为也过于明显了些,不过联想到他方才的表情,意识到也许他也没想到楼湉会这么直接,连个缓冲的时间都不给。


    “怎么回事?”


    宛意没什么好隐瞒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楼湉的意见对宛意来说有一定的分量,因此她说完后第一次表现出犹疑,


    “姑姑会不会觉得我太草率了?你也是来劝我不要离婚的吗?”


    “当然不是,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还没那么大面子。”


    楼湉想起那天半夜在医院遇到楼霁初,他嘱咐她隐瞒自己已经恢复的事,当时以为是小夫妻间的情趣,现在看来属实是他做得过了火,


    “他活该。”


    “就是就是,我也觉得。”


    宛意忙不迭地表示赞同,好不容易有个长辈听她说完后选择站在她这边,她表现得很孩子气,楼湉看这两个小年轻谈恋爱,有时候觉得挺有意思。


    “他怎么想的,不同意?”楼湉一想也是,他要是同意就不会让她过来说好话,“那你想要离婚的话,可能会比较困难。”


    她还有一句没说的是,楼霁初从小到大想要什么,没有得不到的,不过兴许他真会在宛意这里栽跟头,楼湉不谈其他,对她的干脆十分欣赏。


    “是啊,现在八字都没有一撇,我没有跟我爸妈说就已经知道结果,他们不会同意的。”


    “豪门联姻想要离婚哪有这么容易,在别人看来用婚姻做交换、换取这么多年富足的生活是应该的,我不过是在死马当作活马医而已,说不定哪天等他想通了,就会好办很多。”


    宛意对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得很清楚,楼湉知道她心里有数,


    “我不是要替他说好话,但如果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你不妨给他一个机会。”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应该明白有些想法不切合实际,感情很难没有瑕疵,所以有时候退一步,对你对他来说都好,只要是在往好的方向走,能感觉到快乐,就说明它值得。”


    “生活不是非此即彼,有时候脱离标准看看其他,说不定也挺好的。”


    “我明白。”


    春天风一吹仍然有些冷,风景虽美,待久了容易着凉,两人不紧不慢地往回走,宛意突然道:


    “等会三爷爷一家是不是也要来吃饭?”


    这里面当然包括楼霄云,要不是刚刚经过卫生间触发到了她的某些回忆,宛意可能都不会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


    “不会,永远都不会来了。”


    楼湉表现得很平常,仿佛不是多大的事,看出她不知情,把前阵子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宛意听到像楼霄云那样的二世祖失去这么大一个倚仗,一时有些无法想象。


    不过再怎样生活都不会有交集,她心里五味杂陈,倒不是觉得楼霁初做得太绝,只是认为这些人心思太复杂,稍有不慎就会因为一己贪欲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爷爷他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年纪大了容易有些小毛病,有楼霁初在不会有什么大事,放心吧,天塌下来他会顶着。”


    宛意没有这方面的担心,这件事她全程不知情,一点风声都没有,更何况她也不关心公司事务,


    “我能问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大概一个月以前吧,正月初四?具体的我记不清了,他让我别告诉你来着。”


    她在心里粗略算了下,好似就是他发病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的那一天。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