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霁初点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纸张,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嘴上没再调侃,睡前却将她叫到了书房,从书架上挑出几本拿给她。


    宛意瞪着大眼睛,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接过,书被保存得很好,有些段落做了标注,字体遒劲有力,很像他的风格。


    “不是喜欢看吗?这几本你拿去解解闷,我看过了,还不错。”


    “喂。”她心想他可真够能忍的,白天的事还没放过她,心里一直憋着坏,她就说他怎么会这么好心,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兴许是楼霁初的表情太具有欺骗性,宛意打算先看看再做评论,同样是精装原版书,这三本拿在手上的感觉更厚重,内容倒很正常,是带了悬疑元素的外文小说。


    “你以为是什么?”楼霁初一直观察着她的脸色,眼神玩味,“就算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不至于光明正大地放在书房里,传出去我脸还要不要了?”


    “你要是想看的话不是不可以,那些书放在另一个地方,下次……”


    “不用了。”


    宛意真以为他有不为人知的癖好,她尊重并且理解,属实没有给她看的必要。


    是他先让她误会的,不好去责怪她,楼霁初无奈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爱情小说里有这种内容再正常不过,既是艺术的表现形式也是人之常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害羞了?”


    什么话都被他说尽了,宛意有苦难言,她确实经不起逗,顿时恼羞成怒,楼霁初适时地服软,


    “不过……你要是实在感兴趣的话,与其看书,不如来找我,我们好好探讨一下,凭借我们的关系,这点要求我还是能满足你的。”


    说了不如不说,宛意装作听不懂,继续低头看书,心思虽然不在上面,好歹看进去了一些,又扫了一眼封面,总觉得这本书很眼熟。


    “啪嗒”一声,两本红本本从书里掉出来,落到地板上,疑惑瞬间被解开,宛意巴不得回到一分钟前,阻止乱翻的自己。


    楼霁初先她一步弯腰捡起,宛意彻底放弃挣扎,见他打开结婚证,眉头微挑,


    “这是给我准备的惊喜?”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恋?”


    是他带她来书房的,书也是他挑的,现在他刚好挑中她藏结婚证的这一本,宛意不怀疑是他故意这么做的就不错了。


    “还给我。”


    硬抢不是他的对手,宛意伸出手等他乖乖上交,楼霁初递过来一本,另一本被他拿在手里,“一人一本,这样才公平。”


    “我都给了你签过字的协议书,现在你还要把两本结婚证拿走,是不是太霸道了一点?”


    “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帮你放保险柜里,你一直这样防着我,很难不让我多想。”


    宛意被他说得底气不足,这样看好像是她在欺负他似的,不过是结婚证,给就给了,本子没捂热就不情不愿地还了回去,楼霁初明显被取悦到,没忍住调侃,


    “你这藏东西的水平,也就比我那时候高了一点点。”


    要是没有今天,宛意差点忘了两本结婚证放在书房里,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考虑了半天,在书架上选了一本看上去不起眼且不常翻阅的书,房间内没装监控,只能说霉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可不止一点,你这叫运气好,我才不会放在衣柜上面那么显眼的地方。”


    当初她找的时候费了一番心力,楼霁初得来全不费功夫,宛意纵使不服气也无可奈何,他当着她的面将结婚证放进保险柜,顺便将密码告诉她,钥匙她怕弄丢没肯要。


    书很好看,足以冲淡那点不愉快,考虑到很快就要迎来工作,宛意依依不舍地将书合上放回床头柜,一开始想着剧情翻来覆去睡不着,在楼霁初的“警告”下才不得不闭上眼睛。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形成光束,灰尘在空气中漂浮着,夏姨在厨房里忙碌,荷包蛋的焦香和粥的清香四溢,又是愉快且充满希望的一天,宛意给自己扎了个马尾,听见外面的动静,好奇地探出头来。


    想不到这个点会有什么人上门,宛意跟着楼霁初进了衣帽间,他正在镜子前整理装束,打算挑一条领带系上,宛意抢先一步塞到他手里,


    “我觉得这个好看。”


    看他刚才的动作应当是早就想好了要选哪条,但也没拒绝宛意的提议,拿着在她眼前晃了晃,“可以帮我吗?”


    “我不会。”


    楼霁初不达目的不罢休,宛意硬着头皮上,到时候她乱系一通耽误了时间可不能怪她,奇怪的是就像形成了肌肉记忆似的,她拿到领带很快系好,连他都有些惊讶。


    “不是说不会吗?”


    “对啊,我是不……”宛意盯着自己的手,眼里有淡淡的疑惑,很快意识到面前的人正盯着她,“我这么聪明,一看就会,以前看我爸系过。”


    她被迫撒了个小谎,看当然看过,但从没放在心上,至于她为什么会,原因得去问原主,和方之槐在一起过,国外各种聚会和party又多,想必是那时候学会的。


    不用说楼霁初也明白,他调整了下领带的位置,用手扯了扯,仿佛太紧了勒脖子,宛意看到展示柜上一排排的小盒子,问道:


    “这是刚刚送来的?”


    话题转得很生硬,楼霁初由着她,将新的袖扣戴上,“嗯。”


    “怎么突然想到要换了?”


    宛意拿起一对放在手心,依旧是低调奢华的款式,比以前的要更好看,他不喜欢花里胡哨,订了许多对一模一样的。


    聊到这种事宛意自以为抓住了他的把柄,自然是眉飞色舞,眼里藏不住的揶揄,能有什么原因,无非是原先的袖扣被苏诗菡捡到了,还用来当作骚扰他的理由,楼霁初想想就觉得膈应。


    “明知故问。”


    宛意从他的话中读出幽怨,像是觉得她幸灾乐祸,毫不掩饰自己的笑,“那你以前那些呢?”


    她可记得那一排蓝宝石袖扣,价值不菲。


    “扔了。”


    “你扔了干什么?不如捐出去,哪有你这么败家的。”


    随口一说的话被她当了真,楼霁初只得好脾气地解释:“我逗你的。”


    “你不要可以给我,”说实在的宛意也觉得晦气,“在这等我一下。”


    她很快回来,将手掌摊开,“我这里有一颗。”


    “你在哪捡到的?”楼霁初确实掉过一颗,他准备那么多对就是为了应对这种突发情况,因此不很在意,没想到在宛意手上。


    这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喜恶都表现在一张脸上,肉眼可见地没那么开心了,


    “医院,那天我去找你你不在,护士说你在做检查,我在床边捡到的。”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知道你在骗我?我观察过严秘书,他的穿着胜在简单得体,宴会那天我和化妆师确认过,袖扣是订制的,除你之外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有。”


    楼霁初没想过这其中有这么多弯弯绕绕,“那时候你既然知道我已经恢复正常,为什么不揭穿我?”


    “我知道的时间点比你预想的要早很多,我对初初的性格很了解,你演技不错,但也瞒不过我。”


    “至于为什么不戳穿,可能需要一个契机让我彻底死心,又或者是我在自欺欺人,无法说服自己。”


    这样的话题属实不令人愉快,宛意将这枚袖扣物归原主,“不想要了有很多处理方式,别乱扔,你可以找人拍卖出去,就说是楼霁初用过的袖扣,肯定会价格暴涨,到时候再把这笔钱捐出去,帮助有需要的人。”


    她越想越觉得这样的方式可行,楼霁初表面迎合她,实则泼了一盆冷水,


    “好主意,被那些对我有想法的女人拍走,拿回家里收藏,楼太太真大方,你男人的贴身物品到了别人手里,你就一点也不介意?”


    宛意找不到话来反驳,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理,不完全是因为自恋,比如苏诗菡就做过这种事,还拿来碰瓷,到时候会惹上一堆麻烦。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将那枚袖扣丢进盒子里,楼霁初肯定比她有经验得多,不用她瞎操心,越是大企业越需要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据她了解楼氏在这方面一直做得不错,每年都会将利润的一部分捐赠出去,用于公益事业。


    临走前楼霁初再次邀请她一起去公司,这次宛意拒绝了,倒不是因为赌气,而是她觉得要是这么天天去,楼霁初严肃认真的形象不保,难免传一些风言风语,影响他的工作。


    楼霁初没有勉强,或者他早就猜到了这种情况,俯身在她耳边道:“我晚上再来找你算账。”


    “???”


    他目的性很强地扯了扯领带,宛意的怒火偃旗息鼓,两人关注的重点不同,她想着要给个更合理的解释,而他不至于抓住过去那点事不放,就是想找个理由和她亲近亲近。


    最后自然没有得逞,他晚饭是在外边吃的,宛意想不出更好的说辞,因为心里藏着秘密对小事格外敏感,为了躲避追问直接将门反锁,楼霁初拿着房门钥匙犹豫了会,怕身上有酒气,暂时放过了她。


    姚宁将工作安排发来时宛意坐在书房的皮椅上看台词本,楼霁初担心对她腰椎不好,将书房的使用权让渡给了她,不过即便他不说她也不会委屈自己,平常为了图方便才直接躺在沙发上。


    之前配音的那支广告早已上线,她用平台账号分别转发了一下,现在因为没有宣传,粉丝才个位数,不过她并不着急,手游《我愿逍遥》正处于内测阶段,而电影《灵云咒》已经定档,不日就要上线,官方前几天发布了海报和宣传片。


    扫了一眼工作安排,要等到假期至少得忙完这个月再说,现在才是上旬,虽然楼霁初提出要出去度假时宛意表现得不热络,但其实她对和他一起旅行仍然抱有期待。


    他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尝试过,初初固然很好,事事顺着她,可因为一些原因注定行动受限,旅行对他这种病人来说算得上是奢望,一个在常人看来很简单的决定需要慎之又慎,还要参考楼家长辈的意见,现在则轻松很多。


    宛意脚尖一点,椅子原地转了个圈,她坐在这个位置上,看着和他公司办公室近乎相同的布局,情不自禁地猜测他现在正在做什么。


    开会、处理文件、外出视察……意识到自己在走神,她艰难地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台词本上,这次接到的是广播剧录制,同样是个有粉丝积累的ip,不大也不小,她能拿到女一在意料之外。


    机会送上门没有不抓住的道理,她靠天资靠运气靠资本,最后还是得靠努力。


    许是四周太过安静,不知不觉宛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头发凌乱地铺开,恰逢夏姨进来送下午茶,见状帮她拿了一条毯子披上,宛意闻到了咖啡的香味,闭着眼不愿醒来,最后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会直接给她打电话的,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傅娴亲自上门,两人又有共同的目的,唐菱对亲家母热情招待,从宛意生完孩子去哪家月子会所,到孩子在哪读幼儿园小学初中等一系列问题都讨论了个遍,正说得热火朝天,突然意识到主人公不在,临时起意打电话叫她回家。


    “不回,我现在有事,在工作。”


    “那等你结束再过来,叫上霁初一起来家里吃个饭。”


    唐菱今天表现得很体贴,许是因为上次的事心里有愧疚,或者傅娴在旁边不好表现得太苛刻,宛意无暇猜测她的心理活动,干脆地拒绝说:


    “您找我有什么事在电话上说吧,他也很忙,抽不出空。”


    “还没和好?你别仗着霁初让着你就一直作,小作怡情,记得把握好分寸别伤了感情,听到了吗?再说你怎么知道他没空?你先打个电话问问,有事别老憋在心里,有时候你低个头也没什么。”


    “亲家母今天来家里做客,孩子的问题得早做打算,我们挑了一些,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这个当妈的总得亲自来看看。”


    她话额外多,宛意听得不耐烦,放在以前她或许有点受宠若惊,但唐女士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没两下就戳破了她的幻想。


    “挑了什么?”


    “都挑了,衣服玩具书本,还有你怀孕的时候穿的和用的东西。”


    “这可不像您的风格,以前也没见您这么关心我。”


    宛意话里有话,唐菱确实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她会在宛新冬出手打她时上前维护,也会不顾她的想法要将她强留在一段婚姻里,看似她的情感很复杂,实际上宛意很清楚就是不够在乎而已,她更在乎的是她自己。


    这样做也没错,但她的一些做法早已让宛意寒心。


    对面沉默了会,宛楼两家在这点上达成一致,那就是对新生命的到来充满期待,生活沉寂了太久,唯有小孩的啼哭和欢笑声可以重新让家里热闹起来。


    趁这间隙宛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令人清醒,她用小勺子搅了搅,语气漫不经心,之前的事唐菱就当作没发生过,她也无意再提,但有些事情总要再次强调一下。


    “妈,怀孕的事我之前就跟您说过,爸身体健康,楼霁初坚持锻炼生活习惯良好,现在正是好年纪,宛楼两家公司合作平稳推进,据我所知一切顺利。”


    “家里的皇位不急着要人继承,楼霁初又不是快死了需要我留下他的种,所以我不理解也不赞同你们目前对于生育的想法,我的人生还很长,不愿意被家庭束缚,让我整天围着一个孩子转,我做不到。”


    “要是实在喜欢小孩子您就去领养一个,要不您和我爸再努努力,别整天打我的主意,或者您能说服楼霁初也行,当然他同不同意不关我的事。”


    “总而言之,以后有类似的问题您不用再找我了。”


    宛意能预料到她连珠炮似的话已经快让唐菱绷不住了,唐菱说一句,她起码回了十句,说完立马掐了电话,都说到这份上,料想她也不会再打过来。


    唐菱紧紧捏着手机,是要动怒的前兆,最后她轻笑一声,依旧对傅娴和颜悦色,语气多了无奈,“这孩子,早知道我就早点跟她打电话了。”


    傅娴听不清那头宛意说了什么,没有多想,善解人意道:


    “年轻人嘛总是工作忙,霁初也是天天待在公司里,我们做长辈的只能多理解一下。”


    “那就麻烦亲家回去以后和霁初商量商量,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趁我们现在身体算不错,生了也可以帮他们带一带。”


    傅娴连连答应,也就仅限于口头上,宛意他们不回来吃饭反倒让她松了口气,上次她将宛意的联系方式给了任念韩,不确定楼霁初有没有消气,孩子的事当然不敢提。


    怼了一通的宛意神清气爽,楼霁初的态度给了她底气,但即便没有他她也不会有半分退让,孩子将来想要了就会要,总归不是现在,她眼下该愁的是吃喝玩乐,以及工作。


    这次录制的地点稍远,宛意差点睡过头,是楼霁初从夏姨口中得知她今天有安排,将人从被窝里拽起来。


    “好困。”


    前一天晚上楼霁初去邻市出差,航班延误了一个多小时,回来后干脆睡在了客房,宛意莫名失眠到很晚,眼皮完全睁不开,头像小鸡啄米似的,她刚刚抱着被子,这会搂住了楼霁初的腰,眼睛紧紧闭着。


    天气回暖,温度逐渐升高,她穿着一条吊带睡裙,一侧的肩带往旁边掉,楼霁初明白此刻不是好时机,十分绅士地帮她将肩带拨回去,


    “用不用我帮你请假?”


    “不要,让我在眯五分钟,就五分钟。”


    请假是不可能的,所有工作人员准备就绪,她不能说不去就不去,眼看时间有些紧张,楼霁初干脆将她抱起来往卫生间的方向走,直到屁股坐到凉凉的马桶盖上她才清醒过来。


    “你干嘛?我真的很困。”


    “快迟到了,如果你能在十分钟内收拾好出门的话,我不介意你再睡五分钟,但不排除路上有堵车的情况。”


    他边帮她挤牙膏边说,宛意接过牙刷和杯子开始洗漱,她的起床气全是被他勾起来的,这起床服务体验一点也不好,“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有工作?”


    “夏姨说的,地方有点远,我直接送你过去,刚好在那边有事。”


    “噢。”


    她撅了撅嘴,楼霁初能猜到她的心理活动,浅笑道:“最近太忙了,上次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原谅我一次,就算抵消了?”


    宛意生气很无厘头,毕竟要不是他,她估计就要迟到了,但既然楼霁初递了杆子,她不介意顺着往上爬,


    “你有完没完,我好心好意给你系领带你还说这些有的没的,有本事下次别找我。”


    “那不行,今天可能还要麻烦一下你。”


    他递来一条深蓝色带着暗纹的领带,宛意刚把脸擦干,嘴上这么说,依旧伸手接过,“低头。”


    泄愤似的故意多用了力气,楼霁初差点窒息,却甘之如饴,低头亲了她一下,带着牙膏的薄荷香味,眼神一如既往地温柔,


    “没完了,以后都得阿意给我系。”


    宛意故作冷漠,他毫不介意地蹭了蹭她的脸,“我吃醋了,所以阿意得补偿我,给我系一辈子。”


    语调很软糯,宛意记得刚刚就是这个男人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她床边,她嗅了嗅,闻到了淡淡的男士香水味,整个人打理得十分精致,撒娇更是信手拈来,有这张脸做加分项,说违和也不算违和,更像是男妖精。


    “别撒娇,你知不知羞的?”


    “你答不答应?不答应你今天就别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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