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亦一般没有定闹钟的习惯。
所以他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迷迷糊糊的,眼睛都还没睁开,先去摸手机。
他手机就放在右手边的床头柜上,距离并不远,只要胳膊稍微一伸就能够到了。
可是今天,他摸索了半天,也没碰到他手机的一个角。
反而是被一块平坦的、温热的、甚至是有点儿软硬模糊的不知名物体给阻挡了。
非常碍事。
不过手感还挺好的。
陶亦混沌间,如是想了一下,还在潜意识里,觉得是把手机放太远了。
或者是把手机碰掉地上去了,懒懒地叹了口气,翻身,睁眼。
像一只虫子一样,包着被子鼓蛹过去……
然后鼓蛹了一半,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距离自己很近,所以它的形状倒映过来非常清晰。
是标准的平行形凤眼,漆黑漆黑的瞳孔。此下,在稍显昏暗的光线里,毫无晨起的迷离之感,反倒像墨滴入了水,墨晕一圈圈的被力推开,默默沉淀。
陶亦还道自己又做梦了。
他床上怎么会有人呢?一定是昨晚的梦没醒。
就茫然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把眼睛给闭上了。
平复了一下,再睁开。
人还在,不是梦。
所以……
陶亦反应过来,惊恐地往后退了一小段距离,声音微哑,细听还发着抖。
“你怎么在这儿?!”
“你难道不应该先惊叫一声,摸摸自己吗?”
余肆看了陶亦一阵,目中隐带着几分嫌弃,懒懒地转过头道。
陶亦:……
陶亦睫毛动了动,慢慢吞吞从余肆身上抽回自己放肆过的手。
在心里唾弃了一顿余肆,觉得他大概是有病了。
翻了个身,“你看我像神经病吗?我还摸……”
半个身没翻过去,陶亦突然愣住了。
不可置信的,掀起了一个被角,低头……
下一秒就瞪大了眼睛。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拉起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扭头愤怒地瞪向余畜生。
余畜生果然是畜生,很畜生。
“嗤”的一声,嘴角微微翘起,面上十分淡定,仿佛自己不会作死。
看着陶亦。犹如看向一直在掌中撒欢的兔儿。
“说了,要按步骤来!”
余肆勾唇,不紧不慢,“让你摸的时候你不摸,现在还激动个屁啊!”
陶亦:……
陶亦简直怒不可遏,又无地自容。
可抱着被子,张了张口,最后却非常不争气的,只憋出一句,“我去你大爷的!”
“我衣服呢?”
余肆就笑得更加猖狂了。
舌尖顶了下右腮,相当厚颜无耻,“你觉得我像是知道的样子?”
他偏了偏头,语气相当欠揍,“啧,看不出来啊陶亦,你为了爬我床,还真是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你剥了自己,趁我醉酒,想干什么?我给你的资源不好吗?”
气得陶亦差点儿背过去。
瞪着余肆,耳朵红到滴血,“谁爬床了?谁趁你醉酒,明明是你……”
“怎么,以为我醉酒不记事儿,想倒打一耙吗?”
余肆脸不红心不跳,掀起眼睑,示意了陶亦一眼。
意在,让陶亦好好看看,这是哪儿。
陶亦眼珠子跟着滴溜溜转了一圈,睫毛一抖,语塞了。
昨晚他是陪着陶澄澄在房间讲故事,哄儿子睡觉来着。
可是,大约他累了一天,晚上又喝了酒,酒精挥发的过于迟钝,就躺在儿子床边睡过去了。
至于后来……陶亦不记得。
他只知道,他现在回来了,而且睁开眼,就跟余肆同在一张床上。
过程不用说,陶亦掰着脚趾头都猜得出来,肯定是被余肆掳过来的。
但他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又说不过余肆,他能怎么办?
陶亦羞愤极了。
明明自己占理,却像是自己做错了事儿一红晕从耳朵上都爬到了脖子根儿了。
“倒打一耙的明明是你!”
陶亦咬牙,“昨天要上楼的是你,赖着不走的也是你。我让你睡的沙发,你为什么自己摸我卧室?你还……”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上楼了,我喝醉了,我摸你卧室了,所以我脱了你衣服,扒了你内裤吗?”
陶亦:……
陶亦噎住了。
余肆环胸,依旧漫不经心、慢条斯理,“来你告诉我,谁跟你捋的逻辑?你的逻辑是跟着是跟着臆想走的吗?”
陶亦:……
陶亦彻底语塞,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反应了好半晌,“床上……就我们俩。”
余肆:“所以呢?”
陶亦气到心梗,“所以,不是我,就是你!”
余肆便又笑了,“你怎么就确定了是我?”
他不笑的时候,边角硬朗,很有距离感。但是一笑起来,也并不见多柔和。
倒是有点儿欠抽的痞气。
甚是无赖,“那不是我,还是你自己呢,你能保证不是自己不舒服蹬掉的吗?”
陶亦:……
陶亦:……
瞧吧,无耻之徒,厚颜无耻起来,你赢不了他的逻辑。
因为在脸皮上,打一开始他就输了。
无言以对之。
陶亦干脆扯住被子转过了身,“我不想理你!”
“说不过就不想理人,啧……”
后方,余肆低低地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总之,陶亦很气。
胸口起伏剧烈,几欲气炸。
要不是麻烦,他都想抄砖头或者提刀,把余肆这畜生削成人棍!
脸呢?
你的脸呢,啊,还要不要了?
你把我掳回来就算了,你还偷偷地脱我衣服?
你脱了就脱了,你还倒打一耙,像我占了你多大便宜似的。
呸,畜生!
呸,流氓!
呸呸呸,你个王八蛋的。
陶亦算是把知道的骂人的词都用上了,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他好几遍。
然后,憋着口恶气挪到床尾去找衣服。
一夜之间,他连条小裤裤也没了!
余肆这个不是人的东西!
陶亦又默默地骂了几句。
“欸……”
刚闷头套上一件衬衫,后头余肆忽然喊了他一声。
陶亦心里窝火,脸颊滚烫,没好气死转过头,“干嘛……你、你你你脱衣服干嘛?!”
也才转了一下身,入眼就是一团白花花的肉,陶亦再次震惊。
随即就飞快地缩回了脖子,捂眼。
要说,脸皮厚的人怎么活得长呢?
余肆根本就没所谓的样子,脱完了还敢正对着陶亦,别提多坦荡荡了,“我冲澡。你冲澡不脱衣服吗?”
陶亦:……“这是我家。”
余肆很有理的样子,“谁家冲澡都得脱。”
陶亦:……
算了。
吐口浊气,陶亦彻底不想看他了,仓皇地扣上扣子,直接把丢在地上的裤子套上,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门。
“懒得理你!”
“你不理我,我怎么换衣服?”
陶亦:“反正你不要脸,裸吧!”
看着小兔子就这么出溜到没影儿,余大爷心情忽然好到了顶点。
抿抿唇,犹自低笑一声,“我自己拿了啊!”
陶亦不想跟畜生搭腔。
兰姨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现在人还在厨房里,准备着给陶澄澄做虾球蒸蛋。
陶亦先去儿童房看了一眼,陶澄澄还在睡着。
“不用做太早兰姨,今天不用去幼儿园,他会睡到九点。”
兰姨莫名的有点儿尴尬,“咳,好的陶先生。”
家具是陶亦自己添的,但是基本设施还是房主的。
房门不隔音。
所以陶亦猜着她应该听到他跟余肆的对话了。
陶亦干巴巴的笑了一下,“书房东西太多,您睡得还好吗?”
兰姨盛了两碗粥,“挺好的陶先生,我昨晚什么也没听见!”
陶亦:……
这话里信息量似乎有点儿大啊!
陶亦皱了皱眉,知道兰姨是想歪了,打算象征性解释解释一下。
却听兰姨又补充道:“我也没看见!”
陶亦:!
算了,放弃!
等把早餐都摆上桌,余畜生已经从浴室出来了。
穿的是陶亦的常服,头发没吹,草草的擦了几下,走路时都还滴着水。
一边往狭小的餐厅走,一边无意识埋怨说:“你这衣服,号也太小了。”
陶亦啃一口油条,没好脸色地咕哝道:“我衣服不一直都这样吗?”
“屁!”
余肆拉开椅子,在陶亦身边坐下,“我之前比你大一个号,现在至少比你大三个!”
陶亦嫌弃,“是吗?那也可能是你号太大,不能怪我小,爱穿不穿!”
“呵?”余肆突然挑了下眉。
以非常不怀好意的语气,噙着笑,倾身往陶亦身边凑了凑。
刚从浴室出来,身上滚烫的荷尔蒙气息尤其浓烈。靠近时,陶亦甚至都能闻到带着几丝清淡的薄荷香。头发上未干的水落下来,强势地打在陶亦手臂上,一滴,两滴。
明明热度被冷空气敛尽了,却总觉烫的慌。
陶亦呼吸不自觉窒了一下,红着耳根往一边避开。
可余肆却像是故意的,瞅准机会,追着他再次凑上。
鼻息扫在陶亦耳垂上,声音极富磁性,低沉的刚刚好。
道:“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尺寸啊?”
陶亦:“咳!”
一口油条卡在嗓子眼儿,噎住了。
上不来下不去,噎得他眼睛里都失控地蓄了泪。
“怎么了?”
兰姨听到动静出来,余肆却先下手给他拍了拍后背,“没事儿兰姨,您自己忙。”
兰姨怪异地看着这俩人,转过身,又回头。
大半夜起来,看见陶先生被人抱着进了主卧。一大早就吵吵半天找衣服,现在居然还……
她有点儿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了。
叹气。
“至于吗?”
兰姨慢慢吞吞进厨房了,余肆拍了几下,端起粥给他喝一口,又很熟练地沿着陶亦的脊椎往下顺。
直到卡在嗓子眼儿的一小截儿被冲下去,“一句话给你噎成这样?”
“还不是你?”
陶亦本来就够难受的,红着脸,从旁边的抽纸盒里拽了张纸,拭去眼角的泪。
气恼,又羞窘,斟酌了半天,“你以后能不能别总说这种、这种……”
还是太难以启齿,陶亦说不出来,只好恼羞成怒瞪了余肆一眼。
给余肆瞪笑了,“我说什么了?”
他笑看着陶亦:“我说衣服呢,你想的什么?”
陶亦:……
陶亦闭上眼睛,耳朵和脸更红了,一直红到脖子根儿。
想刨坑把自己活埋掉。
余肆好玩儿地瞧着他的变化,了然,“哦,莫不是你想歪了,你想的是……”
余肆顿了顿,趁着陶亦无地自容时,薄唇微启,“没想到啊陶亦,你居然思想这么龌龊。怎么,想提前量好,今天的戏份直接往最真实的来吗?”
陶亦:“……咳,咳咳!”
他想起了剧本上今天要拍的戏,很两人的在戏中所处的场景,突然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再次光荣地呛住了。
然后,就因为这一晚加一早的,被余肆连番戏弄,陶亦状态不对了。
好好的戏,是在极度压抑的情况下,两个人物纠缠在一起。薄泾川在开拍前也说了,他要的是那种闷重的、深沉的感觉,是要让观众,从最开始就直观的感受到剧中角色,也就是七哥,最为明显又深刻的堕落。
可到片场,当顶光透过天窗打下来,陶亦还没开始,脸就先红了。
根本都不等余肆靠近。
薄泾川还想的是,陶亦没尝过这么角色,就宽容地给了他许多时间让他准备。
甚至在ng了很多次之后,把现场清出去了,只留了那么几个人,由着他们自由发挥。
还是不行。
给薄泾川气的,“我要的是七哥占据主动的多,他这还没挨着你,你就躲算怎么回事儿?”
“你前几天表现出来的专业的?你的戏里的不羁放纵呢?你的眼神里的空洞无我呢,哪儿去了?怎么回事,又不让你们俩恋爱!搞得羞羞答答,还欲抱琵琶半遮面。”
陶亦实在找不到感觉,一个劲儿的,“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原因。”
薄泾川第一次对他严厉,“给你三十分钟,自己调整。”
陶亦自己抱着剧本回休息室琢磨。
临走,经过余肆身边,还不忘拿眼刀子杀杀他。
直到,没多久,叶旭那个用生命在找死的来了。
推开休息室的门,比余肆还欠揍的支着张脸,“嘿,盆友,昨晚玩得愉快吗?”
陶亦的感觉奇异的,一瞬间就到了。
这大抵就是上天送给他的,最合心意的杀青礼物吧?
陶亦如是想着,在心中那点儿旖念死完的瞬间,把手里的剧本握成了蛋卷儿。
仿佛在攥叶旭的脖子。
于是在往片场拍摄的路上,先交代李力航,“去,把车上,我背包里的刮骨刀拿出来。”
李力航反应了一会儿:“……哈?什么刀?”
陶亦眯起眼睛,毒蛇吐信般盯着前边、叶旭那个扎了骚气小揪揪的后脑勺……
陶亦:“这次我一遍过,我请你吃新鲜猪脑。”
李力航:!
李力航沿着他的视线:我不吃。
陶亦:“管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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