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落网
寒凉的秋夜,大理寺守值的衙差打着哈欠,转头看了眼整座府衙中唯一还透着昏黄烛光的屋子,“少卿大人也不知得了什么线索?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谁也不让进去。”
“大人刚从侯府回来,想来是拿到了什么关键的证物吧?”
就赵世子和他们大人这交情,想来真有什么重要证物也只会给他们大人,更何况还是这种性命攸关的生死大事,自然也只敢信任自己亲近的人了。
“有道理。”大门口的衙差点点头,哈欠越发不绝,看着四周夜深人静的,困意涌上来便想偷会儿懒。
推了推刚才和他搭话的同伴,悄声商量:“不行了,好困,我先眯会儿,待会换你啊。”
同伴爽快答应:“行,到时辰我喊你。”
得了照应,刚才还哈欠连天的衙差头就低了下去,人却还站的笔直,远远瞧着还一副正在值守的模样。
四周静悄悄的,偶尔响起风吹树叶的响声,少了说话的人,另一衙差独自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咿呀咿呀声中依稀听见顶上好似传来瓦背细微的响动也不去管他,睡着了那人眼皮动了下,依旧闭眼睡着。
已过了三更天,月亮也隐匿了下去,幽深的天空中只有些零零散散的碎星子,暗淡无光。
漆黑的夜色里,一抹飞影无声接近了大理寺府衙中那唯一一间还亮着光的房间。
屋内,俞秉文还埋首在案后,熬了半宿眼睛被烛火的光晃的有些疼。
揉了揉疲惫的酸胀的眼,伸手拿过旁边的茶盏想喝些茶水提提神,却发现杯中早就空了。
才撑着起身,屋内烛火倏地摇曳了起来,忽明忽暗似风吹来,身后一团黑影罩了下来。
泛着寒光的剑刃即将擦过俞秉文的脖颈时,一道长鞭急速甩来缠上了俞秉文的腰,紧接着他就被一股力拉扯着撞上了一具柔软中却带着坚韧力道的身体。
“躲我后面去!”
急促的交代声,高暮云甩着长鞭就与这个她此前交过手的杀手打斗了起来。
一击未成,来人却不愿再与她过多纠缠,一个避闪过后直接越窗户而逃。
前一刻还昏暗幽寂的庭中,此时已是火光大亮。
无数的甲兵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大理寺府衙四周的屋脊之上亦是列满了弓箭手。
“郡主,就是他!昨日劫持小王爷的人!”
看起庭中之人的长相后,郑喜恨不得冲上去直接撕了他,为小主子报仇!
“你背后的人是谁?”
一想到哥哥极有可能就是死于此人之手,高暮云强忍住下令将他射成马蜂窝的滔天恨意,咬牙问他。
望了眼四周的弓箭手,陷入重重围困的莫老面色也未见慌张之意,不理会高暮云的想杀人的眼神,反而还数起了庭上的人数,边数边满意点头:“不错,整座荣庆王府的甲兵都来了,这般阵仗被抓也不亏了。”
“你昨日既然敢动我哥,不是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吗?”高暮云的眼中燃着熊熊怒火,若不是要问出他背后的人,这个人此时已经是具尸体了。
提到这里孙莫眼里的笑意更甚至了,他看向即将快失去理智的高暮云,故意刺激她道:“小王爷的血很热啊,只是可惜,人是赵观南杀的。”
“你!”
高暮云怒极一把夺过边上甲兵手中的弩箭,朝着他就要放箭,被俞秉文死死拉住了:“他死了,真正害了你哥的人只会逍遥法外!”
一边拦着着高暮云,俞秉文吩咐让人把孙莫押进牢中。
眼睁睁的看着杀害哥哥的人被带了下去,高暮云气的浑身都在发抖,可她得忍着,不然就会像这个木头说的那样,那个做了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只会更加高枕无忧。
高暮云将弩箭重重砸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又冲进了屋子内。
看着她进了自己的办公的地方,俞秉文忙又跟了进去,就怕这怕姑奶奶迁怒再乱砸东西。
好在进去之后,见她只是坐在椅中,外面都隐约能听见鸡鸣声了,可她还没有半点要走的架势。
俞秉文捡起之前他们在房中打斗时撒落的卷宗,重新归位后,才上前向她道谢:“方才多谢郡主的救命之恩。”
“你是我的诱饵,保护你是应该的。”
今日高暮云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线索交给赵观南,为的就是引杀害她哥的人出来,而俞秉文既答应做这个诱饵,她自然得保护好他。
短时间内,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中她还能想出这个诱敌办法,俞秉文不否认自己对她已完全刮目相看,甚至还有些佩服。
只是再佩服,他还有诸多事要办,她一直待在这儿他根本就没办法做事。
“郡主,如今都已经落网了,你看···”
他一开口,高暮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睨了他一眼,不留情面的打断了他的话:“那个孙莫身手绝佳,你觉得大理寺这些衙差看得住他吗?人跑了,你能赔我吗?”
孙莫如今是找出杀害哥哥真凶的重要线索,高暮云绝不会允许有任何的意外发生,人只有自己守着,她才能放心。
“郡主放心,我们大理寺衙差···”
“我不放心,除非你让我把人带回王府。”再度打断他的话,高暮云直接给他选择。
答应不了她的要求,俞秉文只能任由她待着自己这儿,不再耽搁,匆匆就去了牢里连夜审问孙莫。
这回高暮云没再跟着去了,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下手杀了那个人。
只不过他们都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大理寺的人连审了一天一夜,孙莫半个字也没吐,即便后来高暮云冲进去,让人强行对他施以重刑,也没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孙莫拖得,可赵观南那里却拖不得,七日时间已过去了两日,将审问之事交给了范大人,俞秉文又赶去了穆北侯府一趟。
“你再仔细想想,当日你闯入四方院时就没看见任何可疑或者熟悉的身影吗?当日你去找高暮川是临时起意,孙莫背后的人不可能会提前得知杀人栽赃,那就只会是临行起意,临行起意必定会留下马脚,可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杀一个手握重权的藩王之子,按照之前那人步步为营精于筹谋的城府,这显然有背他的行事风格。”
在审问孙莫时,俞秉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高暮川有必死的理由,那一定是他看见了那人,并且还认识他!
“你是说高暮川见到了真正的幕后之人!”
再度回想起高暮川临死前那一幕,赵观南深锁着眉心,当时他是有话想要和自己说,可他张着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就已经咽气了,“他既然见过凶手,难道就没留下半点线索吗?”
高暮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在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时,势必会想尽办法留下关于真凶的线索的。
俞秉文摇头:“从四方院到金缕楼,乃至路上都派人查遍了,连根头发丝都没有漏下,可就是没有半点关于真凶的线索,甚至连尸体都指甲缝都查···”
提及尸体,俞秉文骤然止了声,忽然想到之前在荣庆王府见到灵柩中高暮川的那双手,回忆起顺天府移交至大理寺的卷宗上所写的,死者双手紧握成拳,可他在灵柩中看见的高暮川的手明明是微松的!
俞秉文话没说完,转头就跑了出去。
知道他定是发现什么遗漏线索,赵观南只能在府中等他的消息。
一路急赶至顺天府,寻到当日第一个给高暮川验尸的仵作,俞秉文便问他为何尸体会与案卷上不一样。
他气势汹汹的冲来,给仵作吓得以为自己当日操作出了什么纰漏。
毕竟那是皇亲啊,当日验尸时府尹大人又在边上全程盯着,仵作当日的操作已经是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可现在被这么一问当即就吓得结巴了起来:“府尹···府尹大人说小王爷手中···手中可能会有什么线索···小的这才掰开了小王爷的手。”
“那可有发现什么?”
卷宗上没有记载,虽说应该是什么都没发现,可俞秉文还是抱着希望问了一句。
仵作头立马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小王爷手中没有任何东西。”
“没有?”
俞秉文蹙着眉头,人死后尸体最初应当是呈肌肉松弛状态,而后再僵硬,如果他手中没有任何东西,那为什么要握紧拳头?
“他当时手是怎样成拳的?你做给我看下!”不愿放弃一丝线索,俞秉文不甘心的问仵作。
尸体往往藏着已死之人最想说的话,高暮川既然在生命最后一刻握紧了拳头,或许那就是他最想说的话。
虽不理解自己眼前这位大人的意思,但仵作还是照着当时高暮川握拳的样子自己示范出来。
俞秉文看了,自己也跟着学做了,可却未看出一点端倪。
当他再度回到穆北侯府时,看见赵观南便摇了摇头,气馁的把情况和他说了一遍。
谁知赵观南听后却变了脸色,“你确定是左手的大拇指在外,右手的握在拳内?”
“对,仵作说当时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掰开了他的手,所以记得特别清楚,怎么了?”
察觉到好友的异样,俞秉文不解的问。
赵观南看向他,迟疑的说:“如果仵作没记错,高暮川手里的动作是军中惯用的暗语。”
“什么?”俞秉文倏地眼中一亮。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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