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流希一家三口在休息室待了没多久, 门从外面被推开,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白流希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杰里斯怀里缩, 等他们看见走进来的两个人, 脸色不由得冷淡下来。
白徐泽看见他们,眼中划过一丝嫌弃之色。他对谁都是这样,一开始就只是不喜欢白流希,毕竟她也有得势的时候, 冷嘲热讽的话没少说。但得知白流希是知情人后, 这一家人的信誉在他的心中大大降低,都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碍于姐姐的叮嘱,白徐泽并没有发作,冷着脸打了声招呼, 然后找了个空位置坐下,离他们一家人都远远的。
后面走进来的是一脸冷漠的顾屿。
看见顾屿, 杰里斯主动打了声招呼,“顾屿也来了。”
话落, 便感觉怀里的妻子抖得更厉害了。
顾屿挑着眉, 意味不明地扫过这对夫妻,轻声道:“表姨和表姨夫来的很早啊。”
散漫的语气, 冰冷的视线,白杰皱着眉, 想要提醒他什么, 却听见自己父亲从容不迫地说道:“是啊, 今天这么重要, 当然要来早一点。”
顾屿倒是没像白徐泽那样找了个角落带着, 而是大大方方地坐在最中间的沙发上, 正对着白流希夫妻俩,轻笑一声,说道:“那我还要谢谢表姨了,希望……可以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尾音微微扬起,听似一句陈述的话,可听起来却像是一种审问。
白流希脸色苍白无比,闻言声音颤抖着应道:“是啊,如果我早点说出来,可能就……”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顾屿一字一顿地说:“表姨,别太自责了,嗯?”
这是一句安稳吗?或许听起来是这样,但白流希却感觉浑身冰冷,如同落入冰窖,冷冽如刀,一点一点削去她的皮肉,血管里的血液冻结,死亡的气息逐渐蔓延向那颗跳动的心脏。
“我、我不自责,不自责……”她低下头,恨不得将整个人都藏在丈夫的身后。
杰里斯眯了眯眼,看向顾屿的眼里多了一丝审视。
“木已成舟,现在还是要向前看才是。”他沉声说道:“我与妹夫的关系也算不错,流希能作为证人出庭,还给逝去的人一个公道,我们家自然千百个支持。”
顾屿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过去的记忆总是模糊的,尤其是回到南城,被白家人找到的那段时间。
美好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少年时的顾屿恐怕不会观察到那么多细节,但是现在想想,当时父亲被白家人嘲笑排挤的时候,只有杰里斯敢坦然地与父亲攀谈、说说笑笑……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顾屿对他还算客气。
白流希作为证人,很多人都会猜测身为白宗耀亲妹妹的她会有意隐瞒,包括白徐泽也是如此,在来休息室的路上,他还跟秘书冷嘲热讽了几句,说白流希一家都是人精墙头草,害了他的妹妹还装出一副无害的样子。
绝口不提那个让他觉得丢脸的妹夫,倒是符合白徐泽的性格。
顾屿不这么想,很简单,白流希没有那个脑子。就算她真的有意隐瞒且告诉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一家人妄图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然后坐享渔翁之利。这么多年过去,杰里斯和白杰也不会什么都不做,任由这个秘密浮在水面上,最后还没看住她,给她直接在白氏酒会上说出这件事的机会。
白流希是蠢的,她的丈夫和儿子不是。
在这件事上,顾屿没信什么阴谋论,完全是因为白流希的愚蠢无法支撑她想到那么多。
但不得不说,知道白宗耀会‘阻止’白雅晴继承白氏后,她确实抱着侥幸的心理,认为白宗耀会捣乱,或者在那之前做点什么降低白雅晴的继承权。
“顾屿,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白杰忽然站到沙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顾屿撇了撇嘴,哼笑一声,“有什么话是需要瞒着长辈们的?”
“关于另外一个人的。”白杰眯了眯眼,意有所指,“他还有个姐姐。”
顾屿脸色一沉,嘴上却不客气,“现在是谈这些事的时候吗?”
“很重要,或许开庭结束后,就没有时间再谈了。”
说完,顾屿便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出了休息室的门。
算是一种妥协,毕竟之后真的不会有多余的时间留给白杰了。
僻静的走廊尽头,顾屿站在窗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
停顿两秒,他才反应过来,跟祁青暮在一起后,他就戒烟了。
手指虚空地抓了抓,下一秒,一盒烟出现在眼前。
“想抽?”白杰抬抬下巴,“是你喜欢的那个牌子。”
“不抽了。”顾屿道:“戒了。”
白杰轻笑一声,把烟盒放回口袋里,“你为了他改变很多。”
“他为了我也改变很多。”顾屿语气懒散地回了一句,“到底有什么事,直说吧。”
“上次,祁青暮跟我说了一下,我调查出来一点东西。拿着证据单独见了那几个人,他们很爽快,决定放弃齐梅。”白杰说:“不过他们有要求。”
顿了顿,白杰似乎有些心虚地别开眼,“他们要求把所有的罪证都推到齐梅身上。”
顾屿定定地看着他,“让我出面,还是让他出面?”
白杰抿着唇,纠结半晌,道:“可能需要受害者出面。”
顾屿:“滚。”
他直接开始往回走,白杰长叹一口气,大步跟了上去,拦住他。
“难道祁青暮就不想给齐梅治罪吗?她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理应受到惩罚。”
这句话显然触到了顾屿的逆鳞,他一把抓住白杰的衣领,表情阴狠地看着他。
“你以为当初我们为什么要你出面解决她?你以为她为什么来南城?你以为受害者现在过得很好吗?!”
白杰拧着眉,似乎还想劝说:“我知道,祁青暮的姐姐是可怜的,但这是一次机会,如果解决了齐梅,她鱼死网破反咬一口,那些人全都会受到惩罚。而且这也是一个把柄,一直攥在我们手里,他们之后不敢做什么,等领养协议作废户口牵出来,祁青暮的姐姐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不可能。”顾屿什么也听不进去,他一字一顿地说:“只要有我在一天,谁也不能把她从疗养院带出来。”
他是个倔脾气,白杰深深体会过,但这次机会他真的不想放过,毕竟确实是自己母亲找人去齐梅家的,虽然中间出了乱子,但如果不用这件事压下去,白流希也不能全身而退。
“你要不要跟祁青暮谈一下。”白杰说:“这是我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只要他姐姐肯出庭指证齐梅,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不需要。”顾屿松开他,脸色如同冬日的寒冰,阴冷骇人,“你敢因为这件事私自联系他,我跟你没完。”
警告,威胁,他就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低吼着让外来者滚出去。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顾屿和白杰一前一后回了休息室,三个长辈皆是衣服欲言又止十分好奇的样子,但也没有人问。
八点,南城人民法院正式审判一起多年前的意外死亡案件。
这场案件牵扯了几个大家族进来,白家、姜家、许家……
几家媒体整装待发,每一家都想第一时间曝出最劲爆的消息。
顾屿被安排在听审团,从他进入到法庭上的时候,四周的闪光灯便没有停下来过。
他应该属于受害者仅存的家属,被安排这个席位上倒是令人感到唏嘘。
顾屿不在乎这些。
今天到这里来,最初是想知道杀害父亲的人到底是谁。但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他越到临近开庭的这一天,越是冷静,甚至有多余的精力观察其他白家人的反应。
脑海中似乎回荡起临行前祁青暮对他说过的话。
——我们的愤怒基于痛苦和不公之上,当悲痛在阳光下重新被审判的那一天,我们就已经赢了。
最初还以为这只是安慰自己的话术,可当他坐在听审席,视线掠过媒体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
是的,他已经赢了,母亲曾经遭受的痛苦、父亲不明不白的惨死,本以为这些真相被尘封在书本中,不会再被翻开,不甘心却无能为力地看着它生锈,可是一束光照了进来,将锈迹化掉,清新的风拂过,吹开了这本书。
他从容淡定的俊美脸庞,被媒体的镜头准确捕捉。
接下来,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祁青暮一上午魂不守舍,虽说工作的时候强迫自己投入进去,可是每每停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灼感便开始灼烧他的心。
默默无声,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可时间过得是那么慢,慢到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上午才刚刚过了一半。
他不在意庭审的结果,他在意的是顾屿。
有没有生气?冲没冲动?状态还好吗?
他想飞到顾屿身边,握紧对方的手,一刻也不松开。
“如果不能集中注意力就回家。”门口突然响起一道冷酷的声音,祁青暮受到惊吓般立刻抬头。
之间傅濛靠着门框站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看你在干什么?”
祁青暮茫然地低下头,发现自己无意间把刚才打印好的设计图纸叠成了八边形。
“啊……”他慌张地打开设计图纸,“抱歉,我有一点走神。”
“那就回家去。”傅濛皱眉,“作为一名设计师,在工作期间分神会造成多大的损失你知道吗?”
“我知道。”祁青暮低着头,如实道:“抱歉,我会收心的。”
傅濛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幽幽叹口气。
“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给你假,你去等着。”
这件事也算传到了圈外,傅濛多多少少有所耳闻,知道了祁青暮和顾屿的关系,也自然能理解他心不在焉。
祁青暮眸光微闪,张了张嘴,最终苦笑着摇摇头。
“他不希望我去,而且我相信他。”
信任是一回事,担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傅濛拧着眉头,冷哼一声,“那就什么都别想,好好工作。半小时后开会。”
祁青暮应了一声,待傅濛走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犹豫再三,祁青暮拿出手机,给顾屿发了条短信。
——中午一起吃饭吗?
发完短信,一身轻松。
临近中午的时候,顾屿回信了。
看见是顾屿的回信,祁青暮激动的放下笔,连笔滚到地上都不在意,慌忙打开。
——我去接你。
简单四个字,祁青暮彻底放下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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