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中,过了许久,歪斜的坐姿让阮妩不舒服的扭动这身体,紧接着,她猛然睁眼,感觉头顶传来的光亮,腾地站起身来惊呼:“竟然天亮了。”赶紧掉头看向暗室深处。
“…”那里,黑衣人原本盘膝而坐的位置,如今已是空空如也。
伤筋动骨一个晚上,人就这么不告而别了?自己那些套近乎拉关系,就都用不着了?谢谢都没一句就走,你真的礼貌吗?渣都没捞着的阮妩觉得自己要脑溢血了。原地捂着胸口换气好久,才揉着酸痛的老腰,反身爬上去。
关闭暗室,把僵硬的身体摔倒在床上,折腾一个晚上,把自己都要睡残废了,结果友军消失,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悲催的?双目呆滞的看着房顶好半响,她忧桑的叹了口气,硬找理由安慰自己:“好在人家没动暗室里的财物,至少...没什么损失!”
时辰不早了,还有正事要做。她用力拍拍脸起身,简单的收拾收拾,等到丫鬟过来,梳洗一番就去了后面不远的院落。抬手敲敲门,听到里面和风细雨的声音:“月月吗?进来吧!”
月月是自己的乳名,阮妩听着亲切的声音,撩起帘子进到里间,嘴里就宣布:“安姨,我过来蹭饭拉。”说着话,向最里面的床榻走去。
那里,灰色的软枕之上,正靠坐着一名女子。认识多年,她看着也还像二十几岁。五官精致,眉眼舒缓,虽然只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道袍,秀发用一根木簪绾起侧垂在脸旁。
朴素,简单至极,可她就那么坐着,灵动的凤眸含笑看来,韵味悠长,也像极了江南的美景,怎么看都是一副画。只是如今,从那蜡黄的脸色和灰白的唇能够看出,她的身体并不好。
看着巧笑嫣兮的阮妩,安若竹的眉眼都弯起来,伸着手向前招呼:“过来坐,阿兰去准备吃食,很快的。”
那条伸向自己的手臂瘦弱雪白,阮妩看的心里一酸,可她不敢眉毛都不敢皱一下,把所有的担忧死死的压在心底,带着孺慕的笑容坐在床边,陪着吃了早饭,说着话。
瞒下黑衣人的事情,她关心撤离的情况:“兰姨,你们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观主闺名书兰,这些事都是她安排:“估么着还要三两天,等小姐身体好了,我们就上路。”
阮妩在青州靠海的地方建了道观,她本打算让身体不好的安姨过去隐身,顺便养病。哪成想自己如今也要逃亡,刚好,如今倒是可以前后脚过去赶海。
看着亲若母女的两人靠在一起说悄悄话,书兰笑着退了出去,然后紧跟着,就看到阮妩也撩帘出来。这脚步匆匆的模样,让她问:“月月,又要进城?”
阮妩点头回答:“是呢,兰姨,有笔买卖,早就约定的时间,我回去收拾一下就走。”
这样的事情有多次,心知小丫头在拼命挣钱给小姐治病,书兰担心却帮不上忙,只是把人送出院子的时候,叠声吩咐她别着急,注意安全。
阮妩都应下,随后疾步返回自己的偏院。
今天进城要用另外的身份,易容比较复杂,两个丫鬟已经提前回来准备,冉妩进门就脱了外袍和中衣,只穿小衣,打算换装。
正要让木香帮忙,就听她一声惊呼:“小姐,你怎么受伤了?”
“受伤?”阮妩对着镜子扫视全身:“哪里啊?我没感觉?”
“后肩。”木奈也看到了,举着镜子过来:“好大一片青紫。”
扭头看向铜镜里面映出来的背影,右后肩那里,果然有一大片颜色。
“…”昨天打斗被反制时候留下的,她心里清楚怎么回事,不动声色的哦了一声:“昨晚慌乱,我到桌子下捡东西,着急磕到的,怪不得今天抬手不舒服。”
“上些药吧!”木香转身想去找药。
“不用!”阮妩急忙喊住她:“现在不行!药油那味道太明显,惹人注意。”本来易容就要低调,哪能引人注意。三两句压下两个丫鬟,她才继续拿着东西在身上脸上修饰。
前世最擅长的是古装服饰设计,跟着在片场摸爬滚打多年,对化妆和道具也有些了解。因为这一世长相太过出众,年幼出事后,为了父兄安心,她才把自己学的东西都拿出来,寻找很久的替代材料,搞出眼前的一堆。
这个年代材料有限,易容效果只能算勉强,不过除了爹爹和哥哥,少有人能一眼看出,倒也有些帮助。
木奈跟她身量差不多,再次留下假扮她。阮妩则是带着同样易容的木香,起身离开房间,走向道观正门。
浮生观的正门外,人来人往的倒也热闹,在这进进出出中,就看到一个衣着朴素的丫头扶着一位相貌平凡,身材矮小的微胖黑脸妇人走出来,上了外面停靠的一辆油布小车。
不多时,车子向着山下飞驰而去。
车子在山中小路穿梭,直到一处宽阔的地方,阮妩才坐到车前面随手打开帘子,看向外面。在飞掠的树影间检讨着自己。到底还是个普通人,穿越了也只是用前世的经历做些成衣生意,能力不足也就罢了,眼光也不够长远。
然而应了一句老话,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前世信息爆炸的世界,不论在那里,信息获取都相对容易。
可这是古代,自己从不关心国家大事,在京城这个政治中心没有任何手段,加上交通和信息闭塞,如今自家出事儿,她竟然是完全无从下手,甚至于,打听朝中动向,探探爹在边关的消息都做不到。
“没有危机意识,确实也怨不得谁。”她心里唏嘘着,透过窗纱,看向前面已经显露出来的城墙。只是看着城门前排的长长队伍,让她皱起眉头:“钟进,早上出来的时候,可有这些检查?”
赶车少年显然也看到前面官兵查验的盛况,摇了摇脑袋:“回小姐,城门一开,我就出来了,那时还没有设岗。”
遥遥的又看了眼城门下的大批官兵和队伍,阮妩点头靠回后面,让木香放下帘子。
越州城,是越州的州府所在,爹从甘州升迁到这里做都尉,她就跟着过来,已经有六年多的时间。日常的时候,四个城门隶属都尉把守,虽都有官兵站岗,却并不会盘查。
如今这样,她又想起昨晚的事情。自从爹爹出事,新都尉不给力,这越州是钱良才一人独大,越发嚣张。随随便便就封城,看他只手遮天的态势,自己确实要赶紧跑。
车子跟着队伍缓缓前行,等了很久,终于排到他们的马车。两个女子加上一个半大小子,显然不是他们的目标,检查的兵士甩手催促他们赶紧离开。
把守的兵士全是生面孔,看了眼城门旁被留下的一群高个男子,阮妩放下手中的窗帘。
沿着巷道向前,车马三拐两拐之间,进了一个不起眼的胡同,随后在最里头停下来。木香撩帘先跳下去,然后回身,把自家小姐搀扶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看看寂静无人的四周,随即迈进眼前的院落。
只是刚刚进门,就看到前面厅堂内,一位老者大步迎上来。蓝布素衣,鬓角微白,一副掌柜的打扮,本来严肃的方脸,看着阮妩却有一丝欢喜:“小姐过来了。”
这是钟伯,全名钟世海,是爹爹以前的先锋,因为身体不好早早的退下来,被她求着爹爹请来给自己帮忙。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帮自己打理产业,阮妩很是尊敬。
两人打过招呼后,钟世海在前面引路:“昨晚刚下过雨,今天竟又热起来,小姐的装扮定是不舒服,先去里面花厅里凉快会儿。”
“是很热!”阮妩为了胖的效果,脸上贴了东西,身上缠了厚物,确实厚实闷热,跟着往里走的时候问道:“钟伯,客人还没到?”
“没呢,已过了些时辰,也没让人传话过来。”钟世海也知道城门盘查的事情:“听说是从旁边的蓉城过来,可能也是被堵在门口!”
人进不来,自然也不能派小厮过来传话,看着是要等等。如今形势紧张,很多事情要做,阮妩不纠结这个,转而问:“钟伯,可知昨天来的人马是谁的?”
这事情有些复杂。从钟伯接下来消息中得知,钱良才的刺史府上来了好几拨人马。
已知的钦差去了荣阳郡,本来钱良才也跟着去的,却在昨天下午只身回府。刺史府内常驻的一波,是钱良才主子,大皇子的人马,如今这波人也都躲出来。
如今里面住的,就是昨天下午过来的人。据里面传来的消息,这些是京里过来的。领头的坐着轿子直接抬进刺史府,是个白面无须之人。”
“白面无须啊!把祁弘文的人都逼出来,这不会是那对姑侄的人马吧!”阮妩猜测着。
“很有可能。”钟世海赞同:“这拨人行动迅速,钱良才伺候的周到,猜测着,也就只有那对姑侄能办到。”
阮妩他们现在所说的,是后宫的实际掌控人周太后和周皇后。这对姑侄出自国公府,周家一族从太后开始发迹,迅速权倾朝野,在乾元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顶级势力。
大皇子祁弘文作为过继到皇后膝下的皇子,他的势力听从周氏的吩咐,倒也是合情合理。倒是周氏特意派人过来追踪黑衣人,这让阮妩对那人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而联想至此,她又猛然想到,爹爹与钱良才对着干,抓住贪腐的证据,到底动了谁的蛋糕?是大皇子?还是那对姑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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