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嗣初轻轻摇着茶盏, 点头。
墨沉稍稍思虑:“那名单,明日我派人送到你府上。我虽然知道一些,但是太子背后的势力, 定然不止我知道的这些。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谢嗣初思索了番, 神色有些凝重:“墨沉, 若是边疆出现动乱, 以你对朝中武将的了解,皇上会派谁去往边疆?”
墨沉沉思片刻:“边疆,这些年边疆虽有小打斗,但是大楚兵强马壮, 外域不敢来犯。若是只是小的动乱,可能派过去的只是年轻一些的将领。不过朝中原也没有多的大将,如若真的发生大的动乱, 可能要从其他地方调遣将领。”
“你如此言,是边疆有何动乱吗?”墨沉蹙眉,边疆这些年还算安稳。但是一旦发生动乱, 必定死伤无数。
谢嗣初点头:“下面打探到的消息,边疆最近有些动乱,谢某有些担忧。大楚国力如此强盛, 边疆原不该有部落胆敢侵犯,但是这些月频发”
“你的意思是,其中另有隐情?”
谢嗣初点头,直直望着墨沉。
墨沉握紧拳头,若是有人在边疆之事上做文章,便能轻易造得生灵涂炭, 他绝对不容许这般事情发生。
“此等事情我暂时做不得主,待到我回去问过父亲, 再给你答复。但是谢嗣初,父亲并不会像我这般,因为枝枝站在你身后。若是父亲拒绝,我亦没有办法。”
谢嗣初点头,他们如今还缺少重要的一环。
“墨沉,皇后这些年暗中加害如此多的皇嗣,皇上便没有阻止吗?”谢嗣初有些不解,若不是墨沉提到,他这些年打探的结果之中,压根没有相关的事情。
他不怀疑墨沉口中话的真假,只是在想,若是无人帮其掩盖,怎么事情会如此干净?如今竟然连一丝线索都查不到,他不信皇后的势力在宫中到了如此地步。
墨沉摇头:“具体事情我也不知道,但是皇后绝不像表面那般大度。不过,我记得我偶然间听到过,皇上这些年唯一一次对皇后大发雷霆,是在云妃死的那个晚上”
谢嗣初眸子僵了一瞬,随后缓缓抬起头:“云妃?”
墨沉点头:“对,就是云妃。你不知道云妃,你应该知道云家吧,这些年云家逐渐退出朝野,但是暗中应当还是拥有许多势力,毕竟云家,当初可是一手助皇上登上皇位”
谢嗣初沉默许久,最后嗤笑道:“我知道云妃,儿时,父亲还曾带我去云妃的宫殿中。不过,也就去了那么一次。”
墨沉觉得谢嗣初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只得暂时结束了话题:“当时云妃之死,皇上勃然大怒,连带着太子也受了一月的责罚,可后来不知为何又不了了之。那段日子我正巧在宫中,但是那时尚年幼,后来父亲也让我不要再谣传,便是提及此事都会被责骂。”
谢嗣初转着手中的玉扳指,突然轻声道:“多谢。”
墨沉得了这一声谢,总觉得有些怪异。他看向此时的谢嗣初,他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就像是外面裹了一层薄怒,内里全是化不开的悲伤。
莫非,他和云妃关系很好?
他不是多事之人,今日已经谈的差不多了,他便起身告辞。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突然想到这些天枝枝送来的消息,沉默后说道:“枝枝明日要去长公主府拜见吾玉住持,若是你今日递交拜帖,还来得及。”
谢嗣初垂下的眸这才抬起,望向门外的墨沉。
“多谢。”
随着门“砰”地一声关上,谢嗣初面上的笑轻薄,恍若轻风便能吹散的云。
偶尔,他有些艳羡墨沉。
墨沉拥有那些他不曾拥有过的时光,也向来,比他纯粹。
*
隔日,公主殿。
“公主,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楚映枝摸着手中的佛珠,这是那日皇祖母送给她的,她拿在手中,总是有一种安神的感觉,
今日是去阿姐府中拜见吾玉住持的日子,她心中微微有些忐忑。
若是被吾玉看出了异样,她该如何?但是她的确想要见一见吾玉,就算是试一试。
她不愿阿姐和吾玉最后是那样的结局。
“不用了,走吧。”
下了马车,才发现阿姐门外早已停了一辆马车。
楚映枝正看着马车标识眼熟,就看见了马车边的熟人。
那一身黑衣,冷冷酷酷站那的人,不正是莫五。
莫五在,谢嗣初岂不是也在?
楚映枝顿时有些慌乱,若是吾玉真的能看出她的秘密,那谢嗣初是否也会知晓?
不行,她今日不宜见吾玉,左右这段时间吾玉都在阿姐府中,过几天她再寻借口。
她几乎转身便想走,手却陡然被轻柔牵住。
她微微颤抖着身体,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不想见到谢嗣初。即便谢嗣初知晓了,事情依旧不会出现什么变故,但是她此刻不想回头,不想与他相见。
她怕他从她眸中,看见那一场葬身的大火。
“枝枝,天有些寒,为何穿得如此单薄?”温柔地说着,谢嗣初便解下了身上白色的大氅,严严实实将楚映枝裹着。
楚映枝被迫转身,待到抬头那一刻,谢嗣初眼中的欢喜映入她眼中。
如此欢喜?因为见到了她吗。
她蹙眉:“谢嗣初,为何你会在阿姐这?”
谢嗣初看着明显脾气不太好的枝枝,温柔笑笑,还是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枝枝搂入怀中,只是低头认错:“因为想念枝枝了。”
楚映枝被堵得说不出话,绷直的嘴角突然微微上扬,溢出些笑,她转身垂头,轻轻笑起来。
她在担心什么呢。
谢嗣初也只是温柔看着,墨沉昨日告诉了他,枝枝今日会来长公主府,他便也递了拜帖。
他有些不舍,将枝枝转了过来。
待到身后的人逐渐消失时,谢嗣初有些克制地牵起枝枝的手,嘴角扬起的笑尽是欢喜。
“这些日子,在下好想枝枝。”
楚映枝转身,轻轻笑着:“那你为何不入宫寻我?”
谢嗣初眨眨眼:“可以入宫去寻枝枝吗,枝枝不会不开心吗?”
楚映枝抬眸,望向谢嗣初,发现他的眼神竟然是认真的。
她怔了一瞬,随后眸中漾出笑:“为何不可以,我为什么会不开心?”还不等谢嗣初回答,她轻笑着说,有些恶劣说道:“谢嗣初,你不会觉得此时入宫和当初入我房间一般,是一个意思吧?”
看着明显眸中呈现无辜之色的谢嗣初,楚映枝轻轻扣着手中的玉镯。
看这样子,她,还真猜对了。
谢嗣初,便是这般想的。
谢嗣初也不摇头,只是轻轻将头抵在枝枝肩头:“我只是不想再做让枝枝不开心的事情。”
“那你做了什么让枝枝开心的事情吗?”楚映枝轻轻笑着,跟着前面的奴婢向着吾玉所在的院子走去。
谢嗣初很认真的思索,随后牵住她的手紧了一分:“应当是,做了。”
“为何是应当?”楚映枝迈着步子,笑着问。
“因为虽然做了,但是让枝枝开心的部分,还需要些时日。”谢嗣初原本打算隐瞒下淮安事情的进展,但是枝枝已然问了,他便挑着说了说。
“淮安?”楚映枝眸中微微含笑,问道。如若是淮安之事,她今日倒是愿意对谢嗣初“好”一些。不要再用虚无缥缈的梦将他堆积起来了。
谢嗣初点头:“圣旨应当这两天便是会下来,到时候枝枝需得再去一趟淮安,去解决军队的事情。若是皇上问起枝枝,可要指派人随枝枝前去,枝枝便说墨沉便好。”
楚映枝沉眸,突然停住脚步,望向谢嗣初:“为何是墨沉?”
为何不是你?
为何你的口中会出现墨沉的名字?
在谢嗣初说出墨沉名字的这一刻,楚映枝突然察觉到,她的计划要加快了,不能再慢悠悠地将谢嗣初玩|弄,她为他心慌的每一瞬间,都恍若预兆着,她未来可能的不忍与抉择。
“谢嗣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是不是又和赌约一般?”见谢嗣初不说话,楚映枝垂眸,有些低落地说道。实则隐在袖中的手,已经攥紧了布料。
眼见着枝枝已经带了哭腔,谢嗣初有些慌乱,忙解释道:“不是,枝枝,不会再有赌约这样的事情的。枝枝,你相信我。我只是只是最近边疆那边出现了情况,我可能要被派去边疆,可能没有办法陪枝枝去淮安,但是莫五会随着枝枝去的,枝枝不要担心,淮安的事情会解决的”
楚映枝一把摔开谢嗣初的手,眸含泪微红控诉道:“谢嗣初,你在说什么啊?淮安和你之间,我为何担心的会是淮安,你榆木脑袋”
“枝枝别哭”谢嗣初轻轻擦拭着,随后轻声说道:“我只是想着枝枝今日是来见吾玉住持的,原本想等着枝枝见过了吾玉住持,再同枝枝说嗣初的事情,没有要隐瞒枝枝的意思。”
他轻声哄着,直到怀中的抽泣声停止,他的心才放下去:“枝枝先去见吾玉,嗣初去府外等枝枝。”
“你不同我一起进去吗?”楚映枝轻轻问道,像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一般。
谢嗣初温柔笑笑,摇头:“在下来拜见长公主,原就是为了见到枝枝,如何能够扰了枝枝的事情?”
楚映枝蹙眉:“谢嗣初,你不好奇是何事情吗?”
这种隐隐的失控感让楚映枝几乎没有瞬间犹豫便说出了这番话。
她愣了一瞬,望向谢嗣初,谢嗣初却只是温柔对她笑笑。
“好奇的,只是枝枝若是欢喜同在下言,自然是好的,若是枝枝并不欢喜,嗣初原也只是想见枝枝一面。”
直到被轻轻推入院中,看见谢嗣初背影的那一刻,楚映枝恍然意识到。
谢嗣初,真的变了。
他不再如从前一般完美如玉,却开始变得越发地纯粹和脆弱。
或者这背后,还有那一份不加掩饰的欢喜,但楚映枝不愿再去深思。
她沉着眸,缓缓步到门前。
“请进。”
这是楚映枝第一次听见吾玉的声音,是山泉那种潺潺的宁静的轻,引不起人的丝毫厌恶。
楚映枝推开门,望向已经盛满了两杯茶水的檀木桌。
她跪坐下来,望向对面的吾玉。
“你知道,我为何而来吗?”
吾玉未说话,只是轻轻推过一杯茶水,抬眸望向楚映枝的那一刻,轻声说道。
“施主,从心而欲,先得看清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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