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去白金汉宫逛逛吧
安室七点刚过就离开了,依旧是去波洛打工的一天。
由衣无比庆幸他走的早,梳洗一番后,感觉神清气爽了些。只不过小腹时不时地一阵钝痛,严重时甚至无法直起腰。
以往也会痛经,但都没到这种程度。她本打算做炒饭,鸡蛋刚磕到碗里,又一波疼痛袭来,她只好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栽倒在沙发上,哼唧哼唧。
哈罗眼睛黑汪汪地望着她,尾巴缓慢地摇,由衣虚弱地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动作无力得近乎意念。
今天临走前,安室依旧不忘把成袋的狗粮倒出一些,递到哈罗面前。
在酷似燕麦粒的狗粮哗啦啦落到盘子里时,由衣正半身不遂似的卧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盯着看。安室透抬起眼睛,戏谑地撇了下嘴角,问了句“怎么,想吃吗”。
语气轻浮,带着一股不怀好意的劲儿。
由衣眼眶和鼻子同时泛酸,她别过头,不和他计较,也没有力气和立场跟他计较。
他自己也没在家里吃,她是今天第一个拧开煤气阀的人。
哈罗很乖,吃完了会把盘子叼到固定的地方。由衣死了一样地缩在沙发中,眼睛望着阳台玻璃外的天空。
阳光正好,云层适度地过滤掉那些晃眼的成分。天空蓝得婉约,一只粉色的小猪气球蓦然飘过窗口,让她惊了一下。
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最难堪的那段记忆都已经暴露,她对其他陈年旧事不再忌讳。
那些被株连九族、强行按进记忆之匣的岁月,开始扑腾着往出翻滚,随便一件小事都能触发回忆的开关。
刚刚的气球,让她想到了寄养在赤井玛丽阿姨家里的事情。
玛丽是个认真负责的特工,业务繁忙,老公又人间蒸发了,她拖着孕肚整天东跑西颠,现在又添了自己这么个小拖油瓶,她都为她感到疲累。
可是她有自己的小秘密要守着,她和父亲约定好了。
父亲杀了很多人,他把血抹在她的小脸上,告诉她那些人都是坏人,是害死了很疼爱她的姑姑的罪魁祸首。
他把糊满血渍的食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唇角荡漾着迷人的笑纹,眼眸的色泽也变得深沉而浓郁。
“我可爱的夏洛特,不要告诉任何人父亲出现在这里,好不好?”俊美的男人笑得温柔,那是只有在姑姑身边时才会绽放的温柔,带着一种蛊惑,犹如噬人的黑洞。
父亲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头脑,他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做好了全部伪证。
一具脸被捣烂的男尸充当了他的遗体,他知道莫兰叔叔会处理好后续。
只要女儿不开口,他就已经是一个亡灵了。
她确实没有开口,直到十六岁生日那天。
被从现场解救出来后,她被莫兰叔叔安置在了玛丽阿姨家,断断续续住了一整年。如果他们一家不搬到日本,她或许会住到天荒地老。
因为她非常喜欢玛丽身上的母性的味道。可能是因为那时她怀着孕,毕竟认识玛丽的人,都不认为她会和温柔慈爱的母亲形象产生关联。
一拳撂倒或者掀翻一个壮汉是常规操作,凌厉而冷淡的眼神足以把凶犯吓得腿肚子发软。
她是i6女子格斗水平前三甲,甚至能在冬天跳进泰晤士河把潜逃的间谍拖回岸上。
可她莫名地就是很喜欢这个阿姨。她和她身边的女性长辈很不一样,能让她忘记过去的阴霾。
何况,还有两个性格迥异的大哥哥变着法子让她露出笑容。
秀吉想必是发自内心的,至于秀一,满脸都写着“我是被逼的,我不认识那个上蹿下跳的小鬼”,颇有种忍辱负重的意味。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扑哧一笑。
那段时间是过往岁月中难得的温馨时刻。得知她喜欢吃奶油蛋糕的秀吉,在摄政街一家品牌店订了一大块慕斯芒果口味的,她至今记得那个绵软清甜的口感。
“啊,秀一哥哥,吃完这块蛋糕,和我一起出去打网球吧!”餐厅里传来秀吉兴奋得失去了真实的嗓音。
她抱着膝盖缩在楼梯间的阴影里,听见“蛋糕”这个词,立刻竖起耳朵。
没听见秀一的回复。
秀吉更卖力地扯开嗓门:“哈哈哈,这蛋糕可真好吃,百年难遇啊,是不是,秀一哥哥?”
疑似传来秀一闷闷的应答声。
“好啦,蛋糕就放在这儿吧,咱们去网球场。哎呀,估计得两个小时才能回来呢,哈哈!”
接着是两个男孩噼里啪啦开门、拿东西、关门的声音。
她在黑暗中挪了挪,把头探出楼梯间,越过客厅,朝门口张望。
秀一和秀吉各自扛着一只长条形网球袋,一前一后穿过前院,踏上了马路。
她于是蟑螂一样地窜了出来,踮着脚来到餐厅,对着香喷喷的蛋糕流了一阵口水,最后毅然决然抓起一块,塞到嘴里。
然后是第二块、第三块……
这样回忆着,涎水都快止不住了。由衣翻了个身,露出幸福的傻笑。
不过,她也犯了一个差点难以挽回的过错。
因为一只兔子形状的气球,她害得玛丽阿姨差点流产。要不是玛丽身体素质顽强,她怕是又要多了一份不堪回首的记忆。
她甩甩头,不再去想那一段。毕竟虚惊一场,那个叫做世良真纯的女孩,也活泼健康地诞生了,老天对她还不算太苛刻。
肚子不那么痛了,她被饥饿驱使着翻身下沙发,一边嘶嘶地叹着气,一边继续刚才没有完成的鸡蛋炒饭。
葱花放了很多,借个味儿,冰箱里除了鸡蛋,没剩什么菜,她好不容易摸出一颗西红柿,加了点香菜,做出一碗柿子汤。
好想吃薯条,也想吃奶油蛋糕。可她也知道,某连早饭都懒得给她带一口的黑皮男,是不会纵容她的小任性的。
何况,她现在连手机都被没收了,外卖也点不了。
她怀着一肚子委屈,狼吞虎咽下并不美味的早餐。哈罗在阳台上撒欢,并在她动筷子的那一刻,在客厅一角投掷下几颗狗便便。
果然还没有逃脱霉运的笼罩啊。
她打开电视,一边听娱乐新闻,一边在屋子里转悠。安室透的卧室对她依旧是一个秘密,随着居住时间增长,她的兴趣也越加浓厚。
要不进去看一眼?她想,脚尖已经朝向了卧室的方向。
还是算了吧,安室先生对她应该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何必自找没趣呢。
半个月的“刑期”一到,他和她就没什么必要的联结了。当然他肯定会密切关注她的动向,只不过是作为潜在的嫌疑分子。
时间一转眼就流到了下午,肚子又开始咕咕叫,而冰箱里已经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原本以为安室家里会囤积很多食物,因为他看上去对烹饪十分有研究,平时在家肯定没少练习过。
她甚至有种错觉,安室透是为了“招待”她,特意提前清空了冰箱……
好烦闷,好无聊。
她再一次跌坐在沙发上,哪怕手里有一本书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她惊讶地抬头望着大门,根本没想过会有人造访。哈罗也警惕地翘起尾巴,汪汪了两声。
是安室的朋友、同事?还是推销员?
她轻声走到玄关,趴在猫眼上望了望,发出短促的一声惊呼,然后双手颤抖地打开了门。
身后,哈罗发出警告般的激烈叫声,一边叫一边往后退,躲进窗帘一角,尾巴软塌塌地垂着,一副既害怕又不放弃示威的样子。
“哼哼,看来我在这里还真的不受欢迎啊。”来人自嘲似的扬起嘴角,笑眯眯地看着由衣。
由衣捂着脸,简直难以置信。
伦敦的街头,看上去和一百年前没有很多变化。如果你能忽略那些涂着红漆的交通工具和女性脸上放肆的浓妆。
“接下来就去白金汉宫逛逛吧。”夏洛克提议道。
“我说我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旅行的。由衣酱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威廉提醒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莫里亚蒂小姐现在过得很好。”夏洛克不以为然地掏出手机,展示了一张照片,那是由衣被安室接出公安厅的照片。
“你还真挺有犯罪天赋的,夏里。”威廉笑了笑,“什么时候在日本发展出这么多眼线?”
“灵感还是拜你所赐。”夏洛克收回手机,“她现在被限制了自由,半个月后就可以回家了。那个叫做安室的男人,应该蛮可靠的。”
威廉陷入了思考:“由衣酱应该挺喜欢那个男孩的吧,在蝴蝶山庄的时候总是偷偷瞄他的头发……”
“……”夏洛克一时语塞。偷瞄头发是什么鬼?
他们还是来到了白金汉宫门前。一百年的时间在这里似乎是被凝固了,不过几台摄影机和一群拿着稿子忙忙碌碌的人,打破了这种厚重的历史感。
某个剧组正在这附近取景,各种繁杂的道具告诉他们这是个有钱的剧组,且刚刚开始搭建布景,演员尚未到场。
遥遥看几眼便足够了,他们对白金汉宫没什么情感。只不过是出于民族情怀,觉得必须要逛一趟。
两人刚一转身,就被某个女高音叫住了。
“两位先生,等、请等一下!”
威廉率先回头,而夏洛克似乎想做充耳不闻状直接溜走。但既然威廉已经做出了反应,他自然无法独善其身,只好兴趣索然地跟着扭转身体。
那是一个戴着硕大耳机的胖女人,不到四十岁,五官很漂亮,但身体已经成了气球。
女人满眼放光地冲他们奔来,她有着与体重不相称的灵活,火腿肠一样的手指指着他们,对身后正在调试摄影机滑轨的大胡子喊道:
“我觉得他们非常非常合适,尤其是这位金发帅哥,很有贵族范啊。”
大胡子循声抬头望过来,也露出惊艳的表情。
“抱歉,我们是bbc电视剧剧组的,请问两位可以临时客串一下吗?只是一个路人的角色,不需要占用太多时间,而且有报酬。
哎呀,找了很久都没有合适的人选,稍有名气的演员不肯出演这种只有十几分钟的角色,小演员又实在表现不出来贵族气质,总而言之,拜托了!”
“啊,这——”威廉有些被惊到了,不过演电视剧这种经历,好像也挺有趣。
既然由衣已经安全了,他们倒也不需要特别急切地去解谜。
“可以问一下,你们的电视剧是什么题材吗?我们又需要扮演什么角色?”
见有希望,女导演立刻抖了抖丰满的胸脯,将手中的一卷小册子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我们拍的是阿加莎克里斯改编的电视剧集,《大侦探波洛》第十季,你们一定也知道吧,毕竟是国民级的剧集,哈哈。
金发先生您需要扮演的角色是女主的父亲,当然是她回忆中的父亲,时间定格在二十多岁,正好和您的年纪相符。至于深色头发的先生,您看上去蛮适合扮演警察的,一个对名侦探嗤之以鼻的糊涂警察。”
威廉低低笑了起来,夏洛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不过,最终他们接受了这个邀约。
“让你扮演糊涂警察真的行吗?”威廉笑着问,此刻他们正坐在一家很有年代感的酒吧里。
酒吧在百年前就存在,门面经过几次翻修,生意不好也不差,有许多怀旧的客人光顾,而这种客人大多舍得消费。
夏洛克耸肩道:“我只要模仿葛雷森不就好了,再加一点雷斯垂德。”
然而,到了拍摄那天,却发生了令人惊掉下巴的事情。
“喂,路易斯,你用力过猛了,让你演得糊涂一点,不是让你演疯子!”副导演又好气又好笑地嚷道,威廉在一旁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你也先别笑,威廉先生。一会儿和你演对手戏的那个帅哥就到了,虽然都是路人角色,但你们属于本集的灵魂人物,贯穿始终。那个人气场也挺强的,你一定要调整好自己,要做到势均力敌。”
威廉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虽然他对自己的贵族身份没什么骄傲,单论气质和气场这方面,他不认为会落下风。
为何导演会这样说呢?
当他见到跟自己演对手戏的那个男人时,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不过,确实,和他那样的男人演对手戏,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在气质这方面,不是很容易匹敌。
他先是低下了头,似乎在压制某种情绪,对方也也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神情中没有不耐烦,垂在身侧的手,却在微微打着颤。
过了几分钟,威廉终于抬起脸,满眼的笑意。他伸出一只手,灿烂的金发辉映着更加灿烂的笑容:“请多多指教,阿尔伯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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