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确定要去吗,由衣酱?”
身着黑色大衣、黑色礼帽、黑色手套的威廉,手里捧着一顶带黑纱的女帽,在递给女孩之前,温柔地问了一句。
夏洛特坚定地点点头,威廉把帽子递给了她。
今天是侯爵小姐的葬礼。
真凶伏法,真相大白,在麦考夫的背后协助下,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买通了多家报社,大刊特刊凶手的卑劣,并着重叙述了莫里亚蒂家和侯爵一家在这个过程中受到的伤害,以及他们奋起反抗的过程,获得了一片舆论支持,甚至很多人为之前的过激言论公开道了歉。
虽然洗清了名誉,也和侯爵一家握手言和,但失去的就永远失去了,侯爵小姐年轻鲜活的生命再也无法挽回了。
唯一能补救的,就只有一场郑重的充满哀思的葬礼了。
在得知是阿尔伯特主张将葬礼办得隆重些,并主动提供了资金支持后,夏洛特心中滚过一阵暖意,同时也为自己之前的误会而略感羞愧。
他或许不是一个多愁善感、柔情蜜意的人,但却是一个有担当的人。
她向阿尔伯特道了歉,后者摩挲着下巴,笑眯眯地让她将整栋别墅的地板全擦一遍,作为“惩罚”。
当晚,她腰酸背痛地蜷缩在被窝里,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向给她送宵夜的路易斯控诉了一番。
路易斯推推眼镜,本想说这项工作他每周都会做,易如反掌,但又不忍刺痛她的自尊,只好作罢。
赶到教堂时,已经来了不少人,门口停着成排的马车,鸽群绕着教堂的尖顶飞翔。
身着黑色服装的悼念者密集地散布在礼拜堂内外,宛若一群栖息的乌鸦。
他们大多都是一脸的肃穆,偶有交谈,也都压低声音,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副静默的油彩画。
今天是个久违的好天气,伦敦上空难得现出一片湛蓝,就连那些阴魂不散的雾气也隐遁了身形,让明媚的阳光洒满大地。
夏洛特攥紧手里的宝石发簪,跟在威廉他们身后,随着人流踏入教堂。
他们走在队伍的最后,刻意保持着低调,但仍有很多双眼睛好奇地搜寻他们的身影,尤其是阿尔伯特。
虽然完全无辜,但他俨然成为了这场悲剧的男主角。八卦之心促使大部分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每个人都在猜测着他会如何表现。
夏洛特小心翼翼偏过头,偷偷地观察着阿尔伯特。只见他面色如常,但是眼眸深处隐隐闪现着一抹悲伤。
她收回视线,再一次攥紧了手中的发簪。
他们在所有人退出教堂后,才缓步走到侯爵小姐的棺椁前。门口聚集着一群顽固的观察者,一边低声交谈着,一边装作随意地向里瞥视。
阿尔伯特对此毫不在意。他迈着矜持的步伐,来到侯爵小姐面前,微微俯下身,轻声说了些什么,然后脱下手套,坐在棺椁边沿,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
侯爵小姐穿着她最喜欢的水蓝色的长裙,精心修饰过的面容完美如石膏。
她看上去似乎只是睡着了,只要王子的一个吻,便会睁开湖蓝色的眼睛,露出甜美的微笑。
夏洛特抹了抹眼角。
阿尔伯特从里怀掏出那枚蓝宝石发簪,温柔地别在侯爵小姐的金发上,他的动作充满仪式感,犹如一位虔诚的神父。
就在这时,从教堂的穹顶洒下来一阵玫瑰花瓣,纷纷扬扬,犹如鹅毛大雪。
夏洛特惊讶地抬起头,注视着高高的穹顶。目光触及到了一片明亮的阳光,有些晃眼,那些密集的花瓣,仿佛是从光晕中诞生的,每一片都饱含着天使的祝福。
“绝对是邦德的杰作。”站在最后面的莫兰上校嘟囔了一句。
“别忘了赫尔德。”弗雷德小声补充。
阿尔伯特也没预料到这样一出,微微愣了一下。
虽然不明白这堪比魔法的玫瑰雨是如何形成的。但它营造出的浪漫氛围,令门外的好事者们都忘记了伪装,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里面,满眼惊叹。
夏洛特忽然很想哭。
这个画面一定是侯爵小姐期盼了很久的吧——心爱的男人,罗曼蒂克式的氛围,他在抚摸她的秀发,眼里充满柔情,她甚至愿意为这样的片刻,献出全部生命。
威廉把手搭在夏洛特的肩膀上,她就势靠进了威廉的怀中,抽了抽鼻子。
片刻之后,轮到她走上前。她面向侯爵小姐的尸体,在胸口划了个十字,然后弯腰将绿宝石发簪,轻轻放在了她交握于胸口的双手之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她的用意很简单:让她最爱的男人的目光,在天堂一直陪伴她左右。
默哀了很久,玫瑰花已经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浓郁的香气袅袅弥漫,让这个场景更加像是一场梦。
夏洛特对双眼紧闭的侯爵小姐道了句“请安息”,便退到一旁,默默看着其他人的悼念。
最后她跟着威廉走出教堂。
阿尔伯特和路易斯还留在里面,正跟侯爵说着什么。侯爵是个方脸、面容倔强的老头子,虽然眼圈通红,但依旧竭力掩饰悲伤,好像生怕被人看出来他的脆弱。
而侯爵夫人,因为心中有愧,外加悲伤过度,大病一场,至今卧床不起。夏洛特毫不怀疑,不久之后还会有另外一场葬礼。
“我就要离开了,威廉。”在绕到后厅的时候,夏洛特忽然说道。
威廉轻轻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你会想我么?”她仰起脸,孩子气地问道。
“当然会……”威廉笑着答,拍了拍她的头,“由衣酱对我来说是十分特别的存在。”
“比夏洛克福尔摩斯还特别吗?”她眨眨眼,追问道,一脸的较真。
威廉也眨了眨眼睛,没有立刻回答。
夏洛特鼓起嘴,假装生气地别过头:“哼,算了,我才不要和怪人相提并论呢。”
威廉无奈地摇摇头,刚想补救两句,夏洛特又一次抬起下巴,换了一种语气,问道:“呐,威廉,你为什么一直叫我“由衣酱”呢,明明大家都已经用夏洛特称呼我了?”
“或许是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威廉笑道,“在作为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重生之后,我就抛却了原来的姓名,除了路易斯,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的本名。”
夏洛特微微瞪大了眼睛。
“我想你或许也一样,过去的名字伴随着伤痛,你宁可冒用别人的身份也不想使用它。当然我们的状况并不相同,只是我从你的神情中感受到,你似乎更愿意我称呼你现在的名字。”
一点也没有错。在父亲重回她身边之前,她确实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
即便父亲归来,她接受了“夏洛特”这个名字,也依旧希望能有一个人,以“由衣”来称呼她,因为那个名字伴随了她整个蜕变的过程。
威廉是唯一一个真正懂她的。
这或许是出于敏锐的洞察力和感受力,但她宁愿相信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心有灵犀。
“那个,威廉……”她忽然变得扭捏起来,“你原先的名字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本以为威廉会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没想到他神秘地笑了一下,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
她迫不及待地跳上前,将耳朵凑过去。
威廉轻声说出一个名字。
她的眼睛随着他吐出的音节微微张大。
那是一个天使一样的名字!威廉不能继续使用它,还真有些遗憾呢,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她甚至好奇起来,像威廉这样俊美、博学、聪明,甚至还有那样一个特殊名字的孩子,真的只是出生于伦敦东区的下层人吗?
虽说血统论很迂腐,但有些东西,是刻在dna里的,很难轻易抹去。
她很想问问威廉,他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他是否还记得他们的模样。
但是看着威廉微笑望着她的白皙的面孔,她抿了抿嘴,没有问出口。
有些事情,还是让它保持神秘比较好。何况,现在她高兴着呢,她成了第三个知道威廉秘密的人,至少在这一方面,她独占了威廉,并且赢了夏洛克福尔摩斯。
甚至还赢了阿尔伯特。
她沾沾自喜,嘴角咧到了耳根。
“在孤儿院使用的,也是假名。”威廉又说道,“当初米沃尔顿以为抓住了我的破绽,追着一个莫须有的名字查了很久,我真替被他浪费掉的那些时间感到遗憾。”
夏洛特吐了吐舌头。是啊,如果登记的是真名,恐怕会引起轰动吧。
“对了,由衣酱,乌丸先生让我转告你,他不会回去了。”威廉忽然说。
“诶?”
“即便在那个世界,他也已经接近生命的极限了,组织里药物的研发实验失败了,他只剩下不到半年的寿命。”
夏洛特呆愣愣地听着。
“难道留在这里就可以避免死亡吗?”她想起乌丸不时按住胸口,痛苦蹙眉的表情,觉得十分困惑。
“不,在这里,他甚至会死得更快。”威廉摇摇头,“但他还是更愿意回到从小长大的地方,以青年人的姿态死去。你太年轻了,无法理解一个老人对于青春时光的眷恋。
很多濒死之人回光返照之际,记忆往往停留在年少时期。哪怕那是一段痛苦的日子,因为有青春和希望的存在,而变得无比美好,值得怀念。乌丸也是如此,他要留下来,在他的故土,度过所剩无几的生命。”
夏洛特低下头,盯着脚下石板缝里的杂草,若有所思。
是这样啊,不管怎么说,既然是他本人的意志,那也无可厚非了。
总觉得,他还有点别的目的……
“哎,如果有平行时空就好啦。”她想开了之后,再度抬起头,“平行时空肯定存在着无数个我们,或许在其中一个里面,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呢。”
威廉被她的突发奇想逗乐了,她总是有让他心情愉快的本事。说实话,她就这样离开,他还真有些难受。
“没准,还可能是恋人……”她忽然红着脸,喃喃道,然后娇羞似的捂住脸颊。
“……”威廉额角滑落一滴汗珠。
一阵夹杂着花草香味的风刮过,几片玫瑰花瓣被裹挟而来,飘落在他们身上,好像为他们佩戴上一枚可以联通彼此的徽章。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威廉。”她用手压住被吹乱的长发,逆着阳光,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多多保重哦。”
威廉歪起头,金色的阳光让他的金发和红瞳更加闪耀出迷人的色彩。
“嗯,期待着再一次相见,夏洛特。”
这一次,他换了称呼。但是她知道,下次他还会换过来的。
再见了,威廉。再见了,阿尔伯特,还有路易斯。
再见了,夏洛克福尔摩斯。
还有莫里亚蒂家的其他人。
一个星期后。
“为什么把我精心准备的简历撕掉啊!”她冲着电话嚷道。
电话那头,是琴酒强压怒火的声音:“那种东西我不需要!”
说罢,冷酷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夏洛特叹了口气,顺手拿起桌边多打印出来的简历,瞥了两眼。
因为boss的遗愿,朗姆解散了组织。组织成员,有被其他国家情报机构抓获的,有靠着过硬本事躲过一劫,跑到国外悠哉悠哉的(代表人物:贝尔摩德)
还有琴酒、伏特加这种,没被抓住,也不打算从良的。
她再度叹了口气。切,好不容易准备的简历,堆叠出了一堆他的优点,结果他还不领情。
哼。她把简历团成一团扔进纸篓,在转椅上转了一圈。
不过也好,像他这样的人物,就算是面试,也难以通过吧。
毕竟眼神凶狠,搞不好把面试官当场吓尿裤子。
算了,不管他了。
“汪汪!”哈罗午睡结束,从客厅窜到她腿上,用舌头舔她的胳膊肘。
“一会儿zero回来,会做排骨给咱们吃,你高不高兴啊。”她用力亲了小白狗一口,逗它道。
“汪!”一声表示肯定。
“那乖乖让我给你洗个澡,好不好啊。”
“汪汪!”两声也表示肯定。
“真可爱……”她恨不得把它rua秃了,就像rua它主人的头发那样。
话说,最近他有点掉头发,该不会是被自己揉的吧?
不行,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手,万一哪天他秃了,自己这种颜控,怕是要跑路——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老爸。
每天两次的查岗,她甚至有点不耐烦了。
“夏洛特……”电话那头气若游丝,“爸爸胃好疼……”
演得真像,真应该让贝尔摩德联系一下以前合作过的大导演,安排他出道。
“昨天不还是心脏疼么,这么快就转移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莫名冷酷,一定是被琴酒传染了。
对面沉默几秒。
“其实,你老爸我,得了绝症——”
夏洛特啪地一声摁下结束通话键,气得呲牙咧嘴。
哪有人为了争宠,诅咒自己快要死了的?
明明是自己渴望已久了的父亲,可越来愈感觉像是养了个儿子。
她冲哈罗叽里呱啦吐槽了一通,很快恢复了好心情,抱起狗狗,哼着歌往浴室走去。
她想起了斯佳丽的名言。
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要永远保持乐观积极的态度,就像zero那样,她相信一切都还没有结束,他们终有再相见的机会。
在那不久的未来,一定还可以相见的,等着我哦,威廉。
经过梳洗镜时,她瞥见自己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笑容。
全文完……
(准确说,是与主线有关的部分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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