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那几个人被带走,在弄堂荫凉处,董书记和熊主任,还有大队书记一起坐下。

    把许清璇的自述材料和村民签字材料传阅之后,董书记拿出笔记本,阿彪搬来他们家的板桌,董书记开始复核村民签字材料。

    原本材料上的,都是许奶奶昨天晚上跟两个孩子都是斟酌再三的片段,很多拉拉杂杂的小事,不值得一提。

    许奶奶不可能把她常年给大家做围兜,做衣服,带个孩子,冬天了怕孩子们摔倒出来扫雪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给说上。

    而村民们却是事无巨细都倒豆子一样倒出来,董书记补充材料一条一条地记下,写了一页又一页的纸。

    等村民们说完,已经下午三点,换了衣服的容远,坐下来作为被许奶奶收养的孩子说起了自己自身的经历,从奶奶下放,住到他家,到他妈妈生病,奶奶帮着他一起照顾妈妈,他说:“我妈临终的时候跟我说:‘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奶奶,说她是什么,你永远不能与奶奶划清界限,你一定要给奶奶养老送终,她是个好人。’那时候是一九七二年。”

    陈玲玲也进屋去把烈士证和军功章拿出来,坐在董书记身边娓娓道来,外公和许清璇的革命友谊,许清璇对妈妈的养育之恩,她记忆中七十年代初期,妈妈一直在收集奶奶的资料,为奶奶喊冤。她听电台里分析出来现在有这个机会,所以回来想要完成母亲的遗愿。

    听到这里大队书记说:“我们这里都挺喜欢许老师的,所以安排她去小学教书。除了刚开始来的时候,我们不了解她的为人曾经斗过几场,后来就没有斗过,就是刚才那个李大宝,总会三五不时地来拉许老师去公社斗一斗,那个时候许老师回来就是掉半条命。可咱们也不能说什么,被他帽子一扣全家都要完。”

    提起公社熊主任立马也跟着撇清:“董书记,这些事情我确实不知道。”

    董书记合上了本子:“基本情况我就了解到这里,我还需要多方核实。如果确实没有问题,我会报送上去。”

    他看向熊主任:“老熊,你也才上任一年,你不知道我也信,不过接下来,你可不能说不知道了!反正看起来这个李家庄是团伙作案了。这个事情要让县公安局汇报给市局,甚至更上层。”

    熊主任笑:“董书记放心,一定不会让类似的事件再发生了。”

    得到了熊主任的保证,董书记收了笔记本,打算骑车离开,拿出笔记本写下一个电话号码,招手:“小丫头!”

    “董书记。”陈玲玲跑上前。

    董书记撕下一页纸:“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有什么补充材料可以打电话到我办公室,等我在办公室的时候,直接交给我。”

    “嗯!”

    董书记跟乡亲们告别,骑车走了。

    陈玲玲脑子转了转,对着大队书记说:“倪书记,我跟您去大队里,给江城打个电话,报个喜讯。”

    “行。”就凭董书记刚才让小姑娘说什么两航起义,大队书记心里是明白了,许老师翻案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

    陈玲玲骑了容远的车,去了大队办公室,拨打空乘大队的电话。

    空乘大队今天没有飞行任务的空姐全部被安排去听的徐永根的思想教育大会了。

    滕雪娟从楼上汇报工作下来,这群姑奶奶站在会场门口,气势汹汹,她非常看重的一个乘务长,执飞过多次特殊任务的林红,跟个泼妇似的插着腰:“徐永根,有本事把我开了,老娘就是丢了这份工作,也要跟你讲讲清楚。什么叫胡玉兰是捞了好处回江城?你他妈的眼睛是当摆设的啊?胡玉兰当年多漂亮一个小姑娘,就是放在我们空乘大队,她也不差什么!”

    而另外一位姑奶奶刘丹在一边帮腔:“就是啊!胡玉兰下乡的时候,水灵灵的一颗小白菜,这次回来,三十不到跟四十多的人似的,头发又干又黄,整个人就七十来斤,眼睛大的跟铜铃似的,就是没有一点点生气。你给人留条活路不成吗?难道还要逼着人回火坑?你觉悟这么高,为什么就安排你女儿去江城乡下?乘公交车两个小时可以到的地方,为什么不让她嫁给贫下中农?”

    刘丹话音一落,林红立马接上:“是啊!你家的姑娘是你和马红梅的心头肉,别人家的姑娘不是?你个阿曲西!”

    徐永根指着林红:“你是空乘,你不要满口脏话。”

    “我嘴脏也不如你心黑,拉稀瘪三!”林红越骂越起劲。

    滕雪娟是北方人,听不懂林红的本地话骂人,总之平时活泼可爱,还会对着她撒娇的林红,此刻凶悍地不像一个江城小女人。

    空乘大队的妹妹在边上给她讲解江城话:“滕姐,阿曲西,是说他死的时候身体弯曲,不能躺直。拉稀瘪三是说他是个垃圾崽子。”

    这是重点吗?滕雪娟是想知道两位姑奶奶跟徐永根到底是为了什么干上?

    “你先给我说清楚来龙去脉。”滕雪娟让妹妹讲重点。

    “滕姐,是今天徐书记在会上拿林姐的小姐妹出来做典型,这个小姐妹和林姐是同班同学,她下乡去了,后来嫁给当地的一个农民,当时徐书记拿这个小姐妹做了典型,为了鼓励下乡知青扎根农村,徐书记当时把她的弟弟弄进了咱们局里。现在他弟弟进来才三年,这个小姐妹就回来了。徐书记在会上点名批评说这个小姐妹目的不纯。徐书记的意思是,既然这个小姐妹回来了,她弟弟就不要在咱们单位干了。然后,林姐就跟他骂起来了,林姐说那个小姐妹在乡下被男人打,实在受不了才逃回来的,他要让小姐妹回去,就是让她去送死。”

    滕雪娟听见徐永根说:“来来,你们领导过来了,让你们领导好好给你拎拎清楚,要是拎不清楚,就不要上飞机了。”

    “我们滕姐才不会像你这样没人性。”林红反击。

    “徐书记,你一个大领导怎么跟我们小姑娘骂起来了?”滕雪娟这算是倒打一耙,毕竟喉咙响,脖子粗的是她的手下。

    “滕队长,你下面的这两个,今天真的太过分了。不处分,两人都别想再上飞机了。”徐永根寒着一张脸,“这是个严肃的事情。”

    滕雪娟一脸莫名其妙,满头雾水:“徐书记,这话怎么说的呢?我都没调查清楚,您就让我处分下面的人。您这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要我不分青红皂白,就因为她们得罪你了?难道你是为了你那个儿媳肖雨婷背了处分的事情耿耿于怀,针对我?”

    徐永根被滕雪娟的思路给带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滕队长,我在跟你说,你们下面的人的态度问题。”

    “有没有问题要调查后才能下结论,徐书记,单单从刚才林红的说法,如果那个女孩子的丈夫真的是会打女人,你也不能让人家再回去,被男人活活打死吧?这总归是一条人命,她当初嫁过去,确实是为了和贫下中农结合,但是如果对方有恶习,离婚也是正当诉求,应该分开来看。你拿这个给人家扣个思想不纯的帽子,我认为不合适,你当她生两个孩子是假的?”

    徐永根才知道,这是有什么样的领导才会又什么样的兵,这群小女人脾气这么暴躁都是这个北方女人给惯出来的。

    滕雪娟看了一眼她的那群姑奶奶:“回空乘大队,跟我汇报。”

    徐永根看着滕雪娟:“滕队长,你不要仗着自己是从总局调来的就目中无人。”

    “我眼里有人命。”滕雪娟看着他,“我不会把一个无路可走的女人往绝路上逼,如果这件事情,调查出来是真的,我站在小林这边。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向上反映。”

    第一次,大家伙儿感觉她们的队长太有气势了,刘丹和林红跑过去一人一边勾住滕雪娟:“姐,你太牛气了。”

    “还不跟我走。”滕雪娟在前面走,后面一串儿空乘跟着,那绝对是女王出巡的架势。

    边上还有其他部门的同事看着,一群人都是在看好戏,徐永根看着这群空乘恨得牙痒痒。

    哎呦,不对!牙是痒,另外一个地方更加痒,又痒又难受。徐永根跑了厕所里,小号不上,上大号,“砰”一声关上了厕所门。

    自己看了半天,刺痛酸疼,还有黄色的液体流出来,这个?到底是怎么了?徐永根决定去卫生室看看。

    先不说去卫生室的徐永根,空姐头带着一群空姐回到大队办公室,姑娘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很不能“啐”他徐永根一脸唾沫。

    “真的哦!胡玉兰跟我同班同学,我是我哥下乡,我待在江城,他们家是她下乡,她弟弟待江城。当年胡玉兰是多漂亮的一个姑娘,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雪白的皮肤,一笑两个酒窝,这次她回来我看简直就跟一个赤佬(鬼)一样。老吓人的!她跟我哭,说是当初那个男人祸害了她,她当时就想逃回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徐永根说服她父母要她扎根农村。她被逼留下,她那个男人没文化,脾气坏……”林红跟滕雪娟说。

    “那你也不能这样当场跟他对骂,像话吗?”滕雪娟正要训林红,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她说,“玲玲啊!”

    电话那头,陈玲玲一口一个:“师母。”

    滕雪娟被这个调皮地小丫头逗笑了,行吧!就算她早晚会拜自家那口子为师:“玩得开心吗?”

    “好玩!很开心的。等我给您带好吃的回来。”

    “行!”滕雪娟当然不会认为陈玲玲是为了找她,“是找你刘丹阿姨吧?”

    滕雪娟招手:“丹丹,玲玲电话!”

    刘丹过来接电话:“玲玲,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家?”

    “阿姨!我奶奶应该很快会平反了!今天上头已经开始做初步调查了。”陈玲玲说着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那头刘丹听见这话,也喜极而泣:“真的吗?太好了!”

    听着陈玲玲跟她说细节,刘丹才知道小丫头过去是干这个事儿的,她不知道该赞一声呢!还是要骂一声这个不听话的丫头。不过许老师能够平反真的是天大的好消息。

    “哦,阿姨!你知道民航子弟小学的胡老师吗?”

    “不知道!我来问问。”刘丹问,“你们知道民航子弟小学的胡老师吗?”

    “就是我们刚才说的胡玉兰的爸爸。”林红立马走过来,“怎么回事啊?”

    “玲玲啊!怎么了?”刘丹发问,林红过来贴在电话边听。

    “如果可以告诉一声胡老师的女儿胡玉兰,李大宝被抓了,如果她想要申诉,想要把那个害了她的男人送进监狱,建议她准备好材料,趁我还在乡下,我可以带她去见县里的董书记,刚好趁着这个机会两案并一案,帮她把事情给处理了”陈玲玲说。

    林红听得高兴地跳起来:“好,玲玲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玉兰。”

    “阿姨,我在生产大队里呢!您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这个林红阿姨也真是风风火火。

    刘丹把电话给林红,林红接过电话:“玲玲我听着呢!”

    “阿姨,你要不跟胡阿姨商量商量,她怎么个打算?可能有几条路,告那个男人侵犯他,让那个男人坐牢,她带着两个孩子回江城。还有一条,两个孩子是非正常情况下出生的,她不想要,她跟那个男人离婚,回江城。最后一种,她心软,不处理继续跟那个男人过,都可以的!我们还是要尊重当事人的选择。”

    “呸,前两条我都赞成,要是她还想跟那个男人过,看我不巴掌扇死她。”林红这个暴脾气,刘丹只能给她好好地撸背。

    “好了,我们都不是当事人,还是要等当事人决定。”刘丹安慰林红。

    林红说:“好,我去问。”

    “嗯,我明天这个点再打电话过来,你要飞吗?”

    “等下我有个任务,实在不行,我告诉你刘丹阿姨,她跟你说。”

    “那行!”陈玲玲挂了电话。

    这么做既是帮胡玉兰,也是牢牢的把徐永根牵进去,怎么可能让他逃呢?

    第42章

    徐永根去卫生室,卫生室里有两个医生轮班,好在今天是男的张医生当值。

    听徐永根描述了症状,张医生让他进里间给他看看。

    徐永根跟着张医生进去,拉开了裤子,张医生仔细看过之后有点疑惑:“徐书记,最近有没有碰过脏东西?”

    他总不能张口说人家,你搞七捻三,这是染了不干净的毛病。

    徐永根一下子警觉起来,却矢口否认:“没有!肯定没有!”

    他抓思想工作的,他自己要是作风出问题,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听他这么说,张医生也不愿意得罪他,就问:“那去洗过混堂吗?或者是做过其他事情吗?”

    “洗过一次混堂。”那天去泡澡堂子,还碰上了陈建强,陈建强那个戆度(傻瓜)真是戆得没有边了,对他一口一个“徐书记”,还请他吃了晚饭。

    混堂之所以叫混堂,就是因为一个澡堂子,从早到晚,一整天水都不会换。

    “哦,那就对了。打几针青霉素,好得快。先做个青霉素皮试。”

    做了皮试,徐永根拉开屁股,打了一针。

    “徐书记,你来打个三天看看,还有这个药,回去一天三顿,记得吃。”张医生从褐色的玻璃瓶里倒出来十几片药,包在白色地纸袋里,给了徐永根。

    等徐永根一走,立马出去洗了手。进来用酒精棉花擦了徐永根坐过的地方,张医生摇头,这个徐永根这把年纪了还出去瞎胡搞,这种毛病要到那种女人身上才能搞到的啊!就一般的姘头还搞不到呢!

    这个年纪腰子还这么好,张医生也是服气的,到底成天端一杯茶,只要动动嘴皮子的,精力都保养好了啊!

    张医生刚刚坐下,又来一个,机务的陈建强:“张医生,最近我那里老是又痒又红肿发痛怎么办?”

    要死快了,怎么最近都一个两个那里又痛又痒的喽?你说那个徐永根老婆长得那么丑,自己位子又那么高,出去搞搞么也就算了。这个陈建强,老婆长得跟花儿一样,难道也出去花叉叉?

    张医生也帮他看了,症状差不多,程度倒是比那个谁轻一点,也随口问了有没有去过哪个地方,比如泡澡,游泳什么的。

    陈建强想了一下:“那天去泡了混堂,还碰见了徐书记。”

    张医生皱眉头:“泡澡堂子里有人不干净,就有可能染上,你和徐书记一起泡的澡堂子,那就可以肯定那天肯定那个澡堂子里有人生了不干净的病。刚刚徐书记也来了。”

    “哦,这样子啊!”陈建强听见他这么一说,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一身正气,在男女方面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以前老婆是庄燕的时候,就是庄燕一个人,前头老婆走了,也是正正经经就谢美玉一个,对别的女人都不会看一眼。

    “我给你开青霉素和消炎药,打针吃药,好吧?”

    “好的呀!”

    陈建强打了针,拿了药,想想就冤,那个澡堂子也太不卫生了,亏得他还洗了这么多年。

    他心头火一起,蹬蹬蹬跑出新村,跑到离开新村一公里不到的地方那个澡堂子,这个澡堂子因为开在机场附近,机场里的女职工通常都洗基地浴室,男职工都喜欢来这个泡澡堂子,老虎灶烧着。

    混堂顾名思义,这个水从早到晚就这么一口,你洗了我来,不过开心啊!几个大老爷们一起孵在里面,噶散胡(聊天),起来在长榻上躺着,抽一口烟,无比惬意,简直赛神仙。

    然而这个赛神仙的美事,却因为有了这个事情让陈建强恨死了,他进去:“叫你们负责人出来!”

    看柜台的老头子问:“做啥啊?”

    “你知不知道,你们这里不卫生,让我都染病了?”

    “染了什么病啊?什么卫生不卫生的?混堂从解放前开到解放后,什么人都来洗,也没见什么不干净,就你染病了?我看你是有毛病哇?”

    要说这种堪忧的卫生条件,没有染病,也是不可能。不过这种老头子最最难搞了:“十三点吧?自己出去搞七捻三,风气不正,搞出来的毛病,赖到我们头上了?辣块妈妈的,脑子歪特了!”

    老头子江城话混合苏北话骂得顺溜得不行,陈建强本就不是口舌灵便的人,他气得不行:“你们就是不干净啊!”

    里面他们的店里领导出来:“我们每天晚上,都要用漂白粉消毒的。整个江城的混堂都这样的呀!”

    “自己作风不正,还来怪我们。”老头子继续。

    基地职工从里面出来,有认得陈建强,过来帮腔:“老师傅,你说谁也不好说他的,他是我们那里出了名的模范男人,一点点都不乱来的。被他这么一说,我以后也不敢来了,万一要是染上什么,回家都说不清了。”

    “他作风正,他女人作风正吗?”老头子问。

    一直以来可以骂他,但是不能骂谢美玉,陈建强跳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爱人是一个再正经不过的女人,你再胡说,别以为你老,我就不打你,拍掉你的牙床骨,信不信?”

    “我不跟你搞!老头子解放前就开始在混堂里干活了,就是专门给调教的混堂,靠这个汤水染上毛病的,肯定没有我不敢说。但是可能性,跟你走在路上,天上一只鸟飞过拉你一脸屎一样稀奇!好哇!我话就放在这里了!”

    “好了!老冬瓜真是的,能不能不要争了?”店里的领导劝老头子。

    基地的同事把陈建强给拖走:“建强,你跟他吵有用吗?他们又不会改的喽?难道还能一个人进来一口汤,那混堂有啥子意思?你下次不来了么,就好了呀!染上什么病了?闹出来总归不好听的呀!到时候你爱人知道了,你辩解得清楚?女人真的会相信你,尤其是人到中年,对吧?”

    听同事这么一解释,陈建强想想也是,只是受了一肚子气。

    早班下班三点,去看病拿药,再去澡堂搞这么一出,已经不早了,谢美玉都回家了,费雅茹和陈建强是一样的班次:“爸,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没什么。”陈建强有点垂头丧气,进厨房烧晚饭。

    吃晚饭的时候,费雅茹抱怨:“妈,你们不知道,上飞机打扫很脏的,飞机上有乘客的呕吐物,还有厕所间很小的,里面一股子味道,臭都臭死了,要求又很高。”

    “雅茹啊!刚刚进去,你还是要忍一些日子,再想办法,你想想才进去半个月,也不能给你换的呀!你说是不是?”

    “那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等半年,好不好?”

    费雅茹一顿晚饭吃得食不知味。比她更加食不知味的是陈建强,他是清白的,他从来没有出去鬼混过,但是为什么会得了这种脏病呢?不跟老婆说,感染了老婆可怎么办?

    谢美玉见陈建强神情不对,她心里有鬼,还以为自己的事情被发现,又不知道怎么探他的口风。

    那个王八蛋又来问她要了钱,还……,真的太恶心了。

    雅茹的事情,她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可小姑娘从小到大娇娇柔柔的,哪里做过那种脏活?也确实要把她调往其他岗位。看来还得找那个老东西去商量商量。

    晚上夜深人静,费雅茹忙碌一天,早早睡着,陈建强辗转反侧,越发让谢美玉心惊肉跳,她的手抚上陈建强的胸膛,慢慢往下,陈建强一把抓住,不让她往下。

    谢美玉心扑通扑通猛烈跳了起来,难道他真的发现了?

    陈建强决定给谢美玉实话实说,自己问心无愧,坦坦荡荡,他说:“美玉,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真话。”

    谢美玉仰头看他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强自镇定:“怎么了?”

    “是这样的,那天我去洗混堂,就是跟你说我去洗澡碰上徐书记那天,大概是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最近那里疼得厉害,今天张医生那里配了点药,我们暂时不要在一起了。我真的没有……”

    谢美玉心口一松,她靠在他身上:“说什么傻话呢?你怎么可能出去乱搞?肯定是混堂不干净才造成的。”

    “嗯,听张医生说徐书记也去他那里看了。张医生也是这个意思。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谢美玉想起自己最近白带增多有些小腹坠胀,以为是妇科病,现在看来?来源她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黄长发那个王八羔子害得,她现在怎么去看?怎么个看法?要是被人知道她有脏病,那还要不要活了?

    女人和男人的生理结构不同导致了淋病的表现不同,男人症状明显,女人症状轻微,症状轻微不代表没有细菌。

    谢美玉笑:“我有没有不舒服去看个什么?别瞎担心了,再说那天你去洗澡之后,咱俩还没那个过呢!”

    陈建强心头特别暖,美玉这样无条件地相信他,他还要怎么样?

    看费雅茹这样,谢美玉到底心疼,纵然不能把她调往其他部门,好歹能不能让她干点不那么累的活,看看孩子沾了枕头就睡。

    她第二天找了时间去找徐永根,徐永根心里就不怎么想了见了她:“你这个害人精,别再来了!”

    谢美玉如今已经周旋于三个男人之间,那点子脸皮早就不要了,她过去戳他的胸口:“你说什么呢?我害你什么了?”

    “你从哪儿染的病?”

    “我染病?是你有病!我有什么病?裤子脱给你看要不要,你看看我有没有病?我看你有神经病!我之前好好的跟我家建强在一起,你非要跟我在一起,现在说我有病?你要不要脸?”美人就连发怒都是美的。

    听她这般自信,徐永根又没有医学知识,一想还是应该从混堂水了传染的。

    整日跟家里那个算计一分钱的丑娘们在一起,他哪里还想跟谢美玉计较?立马转了脸色哄小情人。

    谢美玉趁机提要求:“雅茹的工作也太脏了,帮她打个招呼?”

    “知道了,这孩子跟你一样娇气,一点点苦都不能吃,我明天就去打招呼。”

    谢美玉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徐永根在等一件事儿,等那个李大宝的消息,那个消息,他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徐永根点燃了一支烟,站在窗口,看着远处停机坪上的飞机,将思绪拉向记忆深处……

    那时,他已经跟着他爸拉了两年黄包车,解放了,他被分配进了新成立的江城民航管理局。

    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报到,办理手续之后,他被安排成里面的辅助工,他不识字,局里说晚上有个扫盲班,让大家分班去识字。

    他见到了许清璇,就是在识字班上,他是学员,而她是老师。

    也许她不认识他,他却认识她,他曾经拉着黄包车跟在她的汽车后头,曾经看着她从车里下来进入百货公司。

    也曾经在寒冷的冬日,冻得快要死了的时候,他的手里被塞进了一个银元,他低头问:“小姐,要去哪里?”

    “回去把!就算把今天的钱挣了,你看都没什么行人了呢!”她说完上了汽车,自始至终,大约都没好好看过他一眼。

    所以初次见面,她对他是完全陌生的。可这有什么要紧呢?那个蹲守在百货公司门口的黄包车夫,成了她的同事,这已经是缩短几千里的距离,不是吗?更何况她还成了他们识字班的老师。

    他很兴奋,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让她注意到他。

    果然,他的成绩是最好的,她还常常给他加课,鼓励他好好学,做个有用的人,甚至在转岗的时候给了他推荐,他以为在她心里他是不同的。

    他会因为她的一个笑容而雀跃,他小心翼翼地接近她,他感谢新社会,否则这样的大家小姐岂是他一个黄包车夫的儿子可以攀的。

    新社会里,有资本家的女儿嫁给了贫农的儿子,这给了他希望,他用尽全力,以为自己可以配上她,鼓起勇气跟她告白,问她一声:“许老师,你一直没有处对象,是不是?”

    那一刻,他在她脸上看到了愕然,她问:“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

    等来的是,她有些悠远的声音:“你可能误会了,我对你没有任何意思,看你就好像看见了我的小弟,他也像你一样好学,不知道他在港城怎么样?”

    她只是把他当成了弟弟?那一刻他的脸色惨白,他很痛苦,他夜不能寐,疯狂地想要得到她,终于在那一夜,他闯进了她的宿舍,那时候的宿舍不是像现在这样,而是老式民房改建的,她住单独一个门口,他闯了进去,她惊慌失措用椅子砸了他,终究他没敢做出进一步的举动,他落荒而逃。

    回到宿舍,他浑身发抖,他怕她揭发他,那他的前途就全毁了,在惴惴不安中,他发现她并没有说出去,这件事情好像没有发生过。

    后来他娶了领导家从小在乡间长大的女儿马红梅,长得难看,还贪财,小家子气。自己一生只能跟这么个女人相伴,实在让人恶心,可有什么办法呢?马红梅能给他的太多太多。

    那种日子过得总之很憋屈,尤其是看到她优雅的身影走过,他的心里就无端的难受,如果不是她的拒绝,他的人生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他要更加努力,他总有一天要成为她的领导,那个时候他要问问她,她后不后悔?

    很快他要升了,却在讨论会上被她否决了,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努力白费。

    他私下找了时间去找她质问:“你这是在故意打击报复!”

    她当时很惊讶:“这?你确实不是这个职位的最好人选,小朱……”

    她的所有解释,他都不想听,他只跟她说了一句:“你等着。”

    她一笑:“我有很多的等待,但是从来没有包括你。”

    这句话将他这些年的努力全部击碎,愤怒在他的心中发酵,他无法控制心底的狂躁,直到那个年代来临,她的出身成了最好的靶子。

    她被审查,他逼着她向他认错,然而,她像是看一个傻子:“想听假话,你自己骗自己就可以了!”

    后来在盛兴荣的提议下,她被送到乡下,只要想到她,他就想起她嘲笑的目光,他就无法忍受。为什么他不配再得到她温柔的眼神?他就想把她彻底摧毁。

    他曾经帮助李大宝说服胡玉兰的父母接纳这一桩婚姻,条件是把他们儿子调入民航。

    当做了这个事之后,他想痛下杀手,最终不过成了小小的惩戒,只是让她失去了一小段手指,他终究是心软了。

    后来也曾有过几次,一次次他到后面都没有狠下心,直到这次,下定决心,一定要除掉她,也就除掉了自己的心病,他吸了最后一口烟,转身把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看着电话机,他既期待铃声响起,又怕铃声响起……

    第43章

    陈玲玲跟刘丹阿姨报了平安,回到家里。刚才都没仔细看容远的伤口,现在一看,额头上还挺长的一条,埋怨:“你怎么一点都不当心?”

    容远嘿嘿一笑:“我故意划的,不深,就是长了点,看着有些吓人而已……”

    “啊?”陈玲玲捶了他的胳膊一下,“要是留下疤痕怎么办?”

    “我一个男人,一点点小伤口算什么?”容远笑,“你看效果多好?比单单地上碎了一地的碗要好吧?”

    “傻子,以后不许这样!”陈玲玲拧着他的耳朵,“苦情戏可以,苦肉计咱们可不要用。疼!”

    “哎呦!哎呦!真疼啊!”

    许奶奶也戳容远的脑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疼,我疼!”

    容远牵着许奶奶的手:“奶奶,我知道了!”

    “你们啊!”

    “奶奶,刚好空乘大队的一位阿姨跟李大宝的儿媳妇是小姐妹,我建议那位受害者能站出来。”陈玲玲说,“一来是能咬住徐永根,二来也是帮人家一把。”

    一家子商量妥当,第二天下午,陈玲玲去大队里打电话,电话拨通,秒接,电话那头是林红的声音:“玲玲,我陪着她过来,我已经请好假了。其他的不多说了。”

    可能林红认为她那里人多嘴杂吧!她说,今天早上她们已经去买好了火车票,明天下午出发,后天早上到他们市里,然后转车去县城。

    陈玲玲跟她说:“阿姨,我们在县客运站正门口集合。”

    “行!”

    陈玲玲回家里,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子香味,走进灶间,奶奶正在翻炒,陈玲玲扑过去:“奶奶,这是在做什么呀?”

    “给小馋猫做点零嘴呀!”奶奶指了指外头,“去先坐会儿。”

    “阿远呢?”

    “去树上缠上塑料纸了。”

    “缠塑料纸干什么呀?”陈玲玲不解。

    “他说晚上带你一起去捉知了猴。”

    许奶奶把锅里的东西盛了出来,原来是一盘黄豆笋丝。

    这东西陈玲玲上辈子吃过,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在网上买得也挺火,确实是个挺好吃的零食,陈玲玲伸手捏了一点扔进嘴里,甘香咸甜。

    “等新花生上来,可以和花生一起做,花生比黄豆好吃。”

    “奶奶,我们如果把这黄豆笋丝做成小包装,给飞机上的乘客每人发一小包,让他们在旅途中嚼嚼,您说怎么样?这样的话,咱们庄子上就有个进项,咱们庄子上的人也能好过一些。”陈玲玲跟奶奶说。

    “这话可千万别再说了,被人听了去要引火烧身的。”许奶奶着急了,这个年代谁要想做生意,那可真是要了命的。

    陈玲玲吐了吐舌头:“嗯,嗯!我不说了。”

    等过一阵子吧!到时候建议张爱民开一家集体工厂,带着庄子上的人致富。

    容远缠好了塑料布,回到家里一起吃晚饭,天黑之后,两人拿了手电筒带着陈玲玲去抓知了猴。

    容远一边拿着棍子敲打着前面的路,一边看着两边的树木,陈玲玲:“你走路好好走,敲来敲去的。”

    “打草惊蛇啊!”容远回头看她。

    陈玲玲汗颜,好歹也是野外生存的参与者,连这点都不懂。

    手电筒照过去,因为容远在树干上围了塑料纸,所以新出土的知了猴爬不上去,陈玲玲一个一个抓进袋子里,容远把蝉蜕也给捡了,说是回去给奶奶入药。

    两人抓了百来个知了猴,一起回家,奶奶清洗干净之后,放盐水里泡着。

    第二天中午,陈玲玲如愿吃到了油炸知了猴,奶奶看着她,吃得那个香,揉着她的脑袋:“我刚来的时候,可不敢吃。”

    陈玲玲想起来,江城人没有吃这个的习惯,她是上辈子天南海北走得多了才习惯吃这些东西。

    “只要别人吃,我就跟着吃。不挑食。”

    “这是个好习惯!”

    听见这话,陈玲玲告诫自己以后要收着点儿,不像是陈建强,虽然朝夕相处,可他压根就没有怀疑过她。奶奶心细,万一要是被她怀疑了,解释之后她老人家相不相信是一回事。另外却是原主当时已经跳河去了,要是知道这个真相,奶奶岂不是徒增伤心?

    秀娣婶子家的大黄过来觅食,陈玲玲赏了它两个知了猴,这货吃了之后,缠着陈玲玲的腿不肯走了,一直在她腿边蹭啊蹭的。

    陈玲玲让自己要镇定,跟大黄要友好相处,毕竟这真是一条好狗,不过她脸色还是发白,鸡皮疙瘩还是起来,她跟狗是这辈子都不能好好相处了。

    “大黄,过来!”容远把大黄叫走。

    陈玲玲浑身放松,总算走了。

    吃过午饭,容远骑车带陈玲玲去公社,下午一点有公交车,从公社开往县城,一天就两班车去,两班车回,错过时间可就没了。

    上次来的时候是晚上,这会儿是中午出去,今天天气挺凉爽,皖南和浙西的交界风景秀丽,山水相得益彰,行走其中如诗如画。

    就是路上太颠簸,自行车一路跳,没有娇软女主的翘臀,实在要了她老命,一个剧烈跳动之下,陈玲玲下意识地抱住容远的腰,少年顿然一僵,陈玲玲改抓坐凳。

    到达汽车站,容远把车停在车站边上的车棚里。两人一起去排队,他们来得还算早,空车过来,两人冲上去抢到了两个位子。

    车子还要等十来分钟才开,有人找了空地儿展开了报纸坐下,有人找了角落里站好。

    眼见时间马上到,上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和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看上去像是母子,两人各自带着一个孩子。两个孩子一个约莫四五岁,一个大概就两岁左右吧?

    大家都是进城的,一路上个把小时的车程,谁都舍不得让坐,只有容远站起来对着那个老太太招手:“阿婆,让两个小弟弟过来坐吧!”

    “谢谢哦!”那个老太太拉着两个孩子过来坐下。

    “阿婆,不客气的。”

    陈玲玲往里挤了挤,这样大的那个孩子坐在中间,小的那个坐在老太太的腿上。

    按照陈玲玲前世的记忆,这点路程要是开车十五分钟解决,现在?看看前面那座山就知道了,绕过山,转个弯,可不就是要一个小时吗?

    “你睡一觉就到了,以前我出来都这样的。”容远跟她说。

    陈玲玲一想也是,歪着头闭上眼。

    车上睡觉,看似闭着眼睛,实际上外头的声音全都听得见。

    边上大孩子问老太太:“奶,我娘真不要我们了吗?”

    “想要你娘留下,记得你下抱住你娘的大腿,哭着跟她说,你不能没有娘,知道不?”

    “可娘走的时候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现在她不是回来了吗?你们俩是你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不要你们呢?乖乖,睡一觉,睡一觉起来,就能见到你们娘了。”

    这是去接孩子的妈妈,夫妻吵架女方回娘家也是常有的事。

    大孩子大概是真睡着了,往陈玲玲这边靠过来,一个小家伙,陈玲玲怕他掉地上,伸手揽住了他。

    又过了一会儿,陈玲玲听老太太跟她儿子说:“庆祥啊!等下孩子上前抱住玉兰的腿,我在边上叫,就说那个小姐妹不是个东西,要拆散人家,让玉兰跟野男人跑。你去打她那个小姐妹,这叫名正言顺。在江城男人手里当宝贝的小女人,从来没有被男人管教过,不知道天高地厚,把人打懵掉,打怕掉,看她还敢来多管闲事?玉兰还是太傻了,以为带了个小姐妹来,就能跟你离婚,做梦!”

    “娘,我知道了。”

    陈玲玲听见“玉兰”、“小姐妹”心里就泛起了嘀咕。

    老太太哼哼两声:“你这次记住了,以前你打她都打轻了,这次回去,要让她长记性,索性打断她的腿,看她还敢跑!女人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再让她生了两个娃,娃多了她就认命了。”

    这等惊奇的言论,让陈玲玲简直匪夷所思。

    那个叫庆祥的男人说:“就怕我丈人丈母娘再寻过来。我爹没给那人办好那事儿,他不帮咱压着我丈人和丈母娘了。他们一来,玉兰又起了心思,怎么办?”

    “谁说那个姓徐的你爹没办到就不帮你办了?傻不傻?他有把柄在咱们手里,他敢不帮,咱就上江城,他们单位去告他。你爹答应过,不会咬他出来。你爹生了那个癌病,只要你好,他就是死了眼睛也能合上了。玉兰是不能放她回去的,她要是回去了,有点良心,还给你每个月寄几块钱过来,你还能养活两个孩子,要是她没良心,一分钱都不给你,你又能怎么样?”

    “我爹要是有个……”这个男人伤心,“到时候,那个姓徐的什么都不认……”

    陈玲玲恨不能打响指,怎么巧?这不就是李大宝的儿子,那个祸害了胡玉兰的男人吗?

    “你怎么一点点都不像你爹呢?你不能像你爹那样硬气点儿?这次玉兰要留下,你还得去趟江城,你丈人和丈母娘就是那种胆小怕事的江城人。他们要是再来闹,你上江城去,拿一把菜刀上门,拍在他们的桌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儿子的工作,还是玉兰留在农村才给分的,你小舅子的工资可有咱们的一份功劳。我告诉你,气势上压倒他们,以后看他们还敢来。”

    陈玲玲低头睁开眼,看着身边这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陈玲玲有个疑问,他们为什么会知道林红和胡玉兰今天到站?

    很快母子俩给了答案,这个应该叫李庆祥的男人说:“也是,江城人一个个嘴巴很厉害,不过都胆小怕事,吓吓就不敢了。我那个老丈人还不是害怕儿子丢了工作,把玉兰的火车班次告诉那个谁了?说什么要找妇联的人,妇联,难道还管人夫妻床上的事?”

    “人啊!总是欺软怕硬。”老太太这一声总结,总结得很到位。

    看起来林红和胡玉兰还是很警惕,连父母都没有全说,玉兰的火车班次听起来是徐永根告诉这家人的。

    途中,小的那个孩子要尿尿,老太太拉开孩子裤子要在车子的过道里把尿,问题是过道里还站着人。

    “哎哎哎!这个老太太,你怎么能让小朋友尿在车子里啦?孩子尿在别人身上,多脏的啦?”一个戴眼镜的乘客开口说话,带着江城口音。

    售票员叫:“老吴停车,让这个乘客带着孩子下车尿尿。”

    等了一小会儿,老太太带着孩子上来,瞪了一眼那个戴眼镜的乘客:“就你事儿多!”

    那位大哥斯斯文文推了推眼镜:“什么叫事儿多?大夏天,你让孩子尿车上,味道多大,你不知道?”

    “童子尿赛金汤,臭什么了?”这个老太太强词夺理。

    眼镜大哥生气了:“既然这样,你为啥不索性自己喝了?真的一点点文明都不讲的,儿媳妇跑了,老太太刚才还在那里说要打断孩子妈妈的腿,这种人家,儿媳妇不跑,才叫脑子坏掉了吧?”

    旁边的乘客附和:“是啊!我可是听见了,那个老太婆说等下让他打陪着他女人一起过来的那个小姐妹。老太婆在边上说那个小姐妹要拆散人家,介绍他女人去找野男人。”

    李庆祥眼睛瞪向戴眼镜的乘客,那位老兄还不知死活:“我说错了吗?我们边上几个都听见的呀!你问问坐你妈,边上的小妹妹,听见了没有?”

    还没等陈玲玲回答,李庆祥一把揪住眼镜大哥的领子,把他的脑袋按在售票员前头的小桌上,咔嚓一声脆响,他的眼镜腿给断了。

    李庆祥恶狠狠地说:“你想喝童子尿?大狗,过来!”

    坐在陈玲玲中间的男孩儿站起来,要走出去,被陈玲玲一把拉住,抬头看向那个李庆祥:“这位眼镜大哥一句都没说错,你和你娘,刚才就是这么说的。你现在想干什么?”

    售票员是位女同志,伸手拉着李大宝儿子的胳膊:“放开这位同志。”

    “他让我娘喝尿,难道我不该让他先尝尝?”李庆祥看着陈玲玲,又看了看容远,“小姑娘,不要多管闲事,我看在这个小伙子的份儿上不跟你计较。”

    售票员拉不开李庆祥的手,着急地叫:“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明明是人家不让你儿子在车上随地大小便。给你们时间下车去小便了,难道还不照顾你们?”

    看售票员拉不开,容远过去一把拉开李庆祥的手,把那个眼镜大哥解救出来,眼镜大哥抖着手从桌上捡起断裂的眼镜腿,一脸心疼。

    李庆祥一看是给他儿子让座的少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跟这个软蛋计较了。”

    说完他“啐”了一口戴眼镜的大哥。因为刚才力量的差异对比,戴眼镜的大哥原本话挺多的嘴,此刻嘴唇抖了抖,不敢说了。

    就在大家以为这事儿算是过了,谁都没想到容远出手极快,啪地一声把李庆祥给压在了售票员的桌上。跟刚才李庆祥压眼镜大哥一模一样。

    容远:“给这位大哥道歉赔钱!”

    “赔什么钱?”李庆祥蛮横得不行,“他让我娘喝尿,我才教训他的。他叫你娘喝尿,你不教训他?”

    老太太看见儿子被压在桌上,还是刚才给他让座的那个少年,走过去:“小弟弟,你放手,他是在跟那个多管闲事的人生气,跟你没关系。”

    陈玲玲坐在位子上:“容远,别对他客气,这娘俩都不是好货,他媳妇儿跑回江城娘家了,这次小姐妹陪着过来,要去妇联告状,娘俩商量着要等下打得她媳妇儿的小姐妹措手不及,然后把他媳妇儿拖回家,打断腿,不停生孩子,还说什么孩子生多了就不会跑了。”

    听见这话,又看见容远力气大,眼镜大哥的胆子大了起来:“就是,小妹妹说得一点都没错。”

    听到这话,整个车子里的人都沸腾了,纷纷议论:“怎么这么不要脸?”

    “是真的,我也听见了。”

    老太太指着陈玲玲:“小姑娘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你不要多管闲事。”

    “怎么着?你们不讲文明,随地大小便,别人管不得?你们在公交车上打阻止你伤人,也管不得?”陈玲玲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怒瞪陈玲玲:“多管闲事多吃屁!”

    陈玲玲伸手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指着她儿子:“赔人家眼镜大哥的钱。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兄弟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力气却是很大的,要不你儿子就这样到汽车站?”

    这个时候车子过一个坑,车子一跳,那货的头被震地离开桌面又被容远死死地按住,疼得他眼泪掉出来。

    “这点子,就哭了?真他妈是软蛋!”陈玲玲哼笑。

    大概是孩子看见他爹这样,吓哭了,车厢里声音嘈杂,老太太一见孩子哭,自己也哭天抹泪:“欺负人啊!满车子都欺负咱们老的老,小的小……”

    完全不讲道理的老太太带着孩子嚎啕,面对这种简单粗暴是最有效的办法,她伸手一巴掌甩过去:“闭嘴!”

    老太太脸上五道杠起来,这下子倒是止住了哭声,陈玲玲冷眼看她:“赔钱!没耳朵吗?”

    脸上的火辣辣,让老太太明白了形势,她终于抖抖索索问:“多少钱?”

    陈玲玲问那个眼镜大哥:“大哥,多少钱?”

    大哥翻来覆去看了一下:“给一块钱算了,我去找地方修眼镜腿。”

    “掏钱!”陈玲玲低头看老太太。

    老太太摸出一块手绢,手绢里拿出几张毛票,凑出了一块钱,递了出去,那位眼镜大哥接过,容远放开李庆祥:“怂货!”

    老太太再也不敢坐陈玲玲身边,拉着孩子起来,他们走到哪儿,哪儿都嫌弃。

    容远过来在陈玲玲边上坐下,那个眼镜大哥过来:“今天谢谢哦!他们这对夫妻……”

    这位大哥力气没有的,嘴巴么不能把门的,被人打也实在是不算太冤。

    终于车子到站了,车上的乘客陆续下车,那对母子最先挤出了车子,两人下车。

    陈玲玲拍了一把那个眼镜大哥的肩膀:“大哥,一起帮帮那个小媳妇?好歹大家都是江城人?”

    这位眼镜大哥不解,陈玲玲:“我和我哥去阻止那个男人打人,你在边上跟看客说车上的事,让老太太白哭?”

    “好!”

    三个人一起出车站,在客运站门口的台阶上,看见一个孩子抱住了女人的腿,边上已经围了人,老太太尖锐的哭声响起伴着小孩子的哭声:“这个女人坏啊!我儿媳妇回江城探亲,她居然拉皮条,给我儿媳妇介绍野男人,这次还陪着我儿媳妇回来跟我儿子离婚,庆祥出口气,打这个害人精。”

    容远快步跑过去……

    第44章

    得亏容远跑得快,才能及时拉住李庆祥,没让他打到人,那李庆祥转头看见容远,他后头还有两个,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吗?

    “怎么又是你们?”

    “我们三个听见你们俩要诬陷这位大姐,还要打这位大姐,我们就跟过来了。”眼镜大哥已经发挥他的特长,“你们不要听这个老太婆瞎说,她刚才在车上说……”

    眼镜大哥吧啦吧啦话说得利索,几句之下,已经把前因后果全部讲清楚。

    围观群众里还有刚才一辆车上的人,同意眼镜大哥的话,跟周围吃瓜群众补充眼镜哥的遗漏之处,一下子就把老太太的谎言给揭穿了。老太太的谎话编不下去。

    陈玲玲看着被小男孩抱住腿的女人,人干瘦,头发枯黄,双颊凹陷,皮肤发暗,看上去有四十来岁,而她边上的女子,唇红齿白,丰润饱满,两人站在一起起码相差了十来岁。而实际上两人是闺蜜,同龄。

    “娘,别走!不要丢下我和弟弟……”那个孩子叫得声嘶力竭,哭得撕心裂肺,好生可怜。

    胡玉兰缓缓蹲下,抱住了孩子,满脸是泪:“杰杰,杰杰……”

    老太太见胡玉兰抱住孩子,把另外一个孩子也放了下来,那个孩子跑到妈妈身边,孩子小不会说那些话,嘴里叫着:“娘……娘……”

    “明明……”胡玉兰揽住两个孩子失声痛哭。

    老太太站在那里,抹着眼泪,一副慈祥老太太的样儿:“玉兰,孩子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就舍得他们小小年纪没有娘?你在江城吃香喝辣,你就舍得让他们饥一顿饱一顿?”

    林红看胡玉兰,替她着急:“玉兰,千万不能心软。这两个孩子是他们逼着你生下的。不要为了他们毁了自己一生,你的人生还长。”

    “你是玉兰的小姐妹,你以为你是在替玉兰着想?你让玉兰抛下她的亲骨肉,从此和孩子骨肉分离,你认为这是对她好?玉兰回了江城以后就算是日子好过了,回头看自己亲骨肉在要饭,她能过得去?”老太太不得不说,真是个舌灿莲花的主儿。

    林红指着老太太:“玉兰一个好好的姑娘,被你们祸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居然还有脸说?孩子玉兰是不会要的,你们那个地方她也是不会回的。”

    胡玉兰伸手擦去了脸上的眼泪,站起来跟老太太对视之后,她转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林红:“我不能让我的亲骨肉留在这里,他们留在这里,以后走的还是跟他一样的路,穷困潦倒,没有能力娶媳妇儿,就靠抢,靠骗,靠祸害人家姑娘,我得带着他们走。”

    林红感慨:“玉兰,如果你带他们走,未来的路会很难。”

    “嗯,我知道。再苦再难,他们跟着我,不会去偷,不会去抢,哪怕生活不富裕,也能干干净净做个人。”胡玉兰伸手拉着两个孩子,下了决心。

    陈玲玲听见这个话,点头:“这个决定虽然难,至少对两个孩子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跟着他们的爸爸和奶奶,未来一眼就看到头了。”

    老太太看着将她甩肿了半边脸的陈玲玲,还有那个儿子压根打不过的容远,加上边上那个,叨叨叨个不停的江城男人。

    有了这三个人,胡玉兰恐怕真会把孩子带走。在根深蒂固的传宗接代思想影响下,她惊慌失措了:“这是我们李家的种,你休想把他们带走!”

    现在她男人已经进去了,而且生了那个病,肯定是看不好,儿媳妇跑了,最多没有人给儿子端茶倒水伺候儿子,可要是连孙子都被那个女人带走,他们老李家的香火就断了。

    “庆祥,我们快走!”老太太一把抢过胡玉兰身边的孩子,而李庆祥也恍然抢了孩子就跑。

    胡玉兰哭着跑出去追,被陈玲玲给一把揪住:“想让她亲手把孩子送到你手上吗?”

    胡玉兰看向她,陈玲玲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就送李庆祥去吃牢饭,你是孩子的妈,孩子不跟你跟谁?走吧!咱们办正事儿去。”

    陈玲玲的脸还是一个稚嫩的小姑娘,但是她的声音有着不容反驳的力量,胡玉兰停住了脚步。

    容远和林红跟了过来,连带眼镜大哥也跟了过来,眼镜大哥说:“那我就先走了。谢谢你们俩今天为我出了这口恶气。”

    “大哥等等!”陈玲玲叫住了他,“我想这位阿姨肯定要跟那个谁离婚,您不是在车上听到他们母子说的话吗?到时候你也做个证?”

    “小妹妹,我手里还有急事。”

    “那就留个联系方式呗!”

    他笑着说:“也成!”

    说着掏出了一本工作手册,拿出钢笔刷刷刷写了几行字:“要是需要我帮忙,到这个地方找我。”

    他叫罗爱国,通信地址在他们同一个公社下面的一个生产大队的生产队。

    陈玲玲收好了他的通信地址,她也写了一个地址给这位大哥,是她在江城的地址:“罗大哥,大家也算有缘,等你回江城咱们一起聚聚。”这人虽然喜欢逼逼叨叨,可身上不乏正义感,陈玲玲认为可以相处。

    “嚯,是民航基地的啊?我以前是你们隔壁机电厂的。”

    “那真是巧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一起吃顿饭。”陈玲玲跟他挥别。

    客运站人来人往,热闹没有了,人群也就散开了,陈玲玲看向两人:“林阿姨,胡阿姨好!”

    林红过来拉住她的手:“玲玲啊!这次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们,我可能就被那个垃圾东西打了。”

    “他们怎么知道你们的行程的?”陈玲玲问林红。

    林红看向胡玉兰:“你应该就跟你妈提过?我让你说过来找妇联?”

    “对,他们就是说你们来找妇联。”陈玲玲说。

    胡玉兰脸色越发难看:“我妈,终究只想着我弟弟。”

    林红搂住她:“算了,已经看穿了。等这里完事儿,以后这样的爹妈也就算了。”

    胡玉兰点点头:“嗯!林红,对不起,我实在放不下两个孩子。”

    “傻子,你说得也对。孩子给他们,以后也是吃牢饭的料。”林红抱住她,“不怪你,我陪着你一起面对。”

    陈玲玲笑着对胡玉兰说:“走吧!我们去找董书记。”

    这个时候的县城很小,客运站斜对过就是民乐县的政府办公楼,现在还叫明乐县革命委员会。

    陈玲玲在门岗上报了董书记的名字,很快门卫同意他们进去。

    想起后世,这样的县,一个个撤县改市,政府大楼那个金碧辉煌,现在这种老式砖木结构两层楼,可见未来几十年的发展真的是日新月异。

    一个个科室,数到第三个门口,门敞开着,陈玲玲见董书记办公室已经有两个穿着公安制服的男人坐着了,陈玲玲在门口敲了敲,董书记招手,陈玲玲带着人进去。

    “小陈,这是咱们明乐的公安局局长老乔和咱们县治安大队长洪队长,李大宝涉及的问题,他在专项调查。”

    陈玲玲伸手:“乔局长,您好!”

    “这就是老首长跟我说的小陈,小姑娘很有意思。”董书记介绍陈玲玲。

    “小陈是吧?老首长刚刚跟我们打电话还提起你。”

    陈玲玲有些疑惑,董书记解释:“老乔也是当年跟过老首长的,我调过来就把他也调过来了。”

    陈玲玲明白过来,可能明乐这边确实有问题,所以董书记才调了一个自己得力的干将过来。

    她笑着说:“就是我在赵爷爷面前放肆了,爷爷不嫌弃我年轻轻狂而已。”

    “就是放肆也要有放肆的资本。”董书记说,“大家先坐下。”

    坐下之后,乔局长说:“董书记已经初步把李大宝的问题告诉了我,他说今天还有新的情况?”

    陈玲玲伸手介绍:“这位胡玉兰同志,她被李大宝的儿子李庆祥侵犯之后,在未经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李大宝替她和李庆祥领了结婚证。具体的还是听胡玉兰同志自己说吧!”

    胡玉兰说:“是的,我手里还掌握了一些,他们这些年横行乡里的材料。”

    “那行,我带着胡玉兰同志过去做个记录?”乔局长说,“小洪,你跟我过去做个记录。”

    “好的。”

    胡玉兰跟着乔局长去了另外一间屋子,胡玉兰坐下开始诉说自己的的遭遇。

    一个城市知识青年怀着的憧憬来到农村,想着以后大有可为。没想到被人跟踪,在柴垛边被他给祸害了,她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去知青站举报他,没想到那个男人索性把她关进了他的家里,说要娶她。

    就算她愿意嫁给一个农民,也不会愿意嫁给这样一个不堪的人,胡玉兰想要逃跑,几次被捉回来,被他们一家人打,被……

    直到有一天,李庆祥很嘚瑟地来告诉她,他给她请了假,她可以回江城了,而且是放她一个人回去。

    她将信将疑,回到江城,家还是那个家,家里爸妈很高兴,弟弟很高兴,一家子都很高兴,爸妈说,她跟贫下中农结婚,扎根在农村是一个好榜样,所以上头决定把弟弟特招进局里。

    她这么都没想到李大宝能量会这么大,居然把手伸到江城来,能影响到江城民航管理局。

    他们是她的亲人,他们在获得利益之后,选择了让她跳入火坑,而且她出来前,李庆祥的话在耳边:“你要是死了,你弟弟的工作也会没有。”

    她被徐书记请过去做专题演讲,稿子塞在她的手里,让她照着念,上面写着她扎根农村的幸福和喜悦。

    上头的每一个字犹如钢针扎在她的心头,让她心痛不已,最后她的手里多了一张光荣证。

    徐永根拍着她的肩膀:“你是咱们局里的典型,好好在农村干,你弟弟也很努力,年后要是有机会,你们家的住房条件实在太差了,看看能不能换个房子……”

    工作和房子,可以保证她弟弟在娶老婆的时候有挑选的余地。而自己?

    皖南的农村,走进去会看到一座座牌坊,那些牌坊都有年头了,是明清两代,旌表当地贞洁烈妇的。而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就跟那牌坊上的名字一样,看着荣耀,实际上悲苦无比,一生都已经被埋葬。

    只有林红冲过来问她:“玉兰,你是跟他真心相爱的吗?你之前怎么没说过你爱上了这么一个人?”

    她能说什么?已经什么都不能说。她只能回来,回到她害怕的地方。

    她回来了,真正成了李家的儿媳妇,李庆祥好吃懒做,还要打人,她出去挣工分,回来还要干家务,家里几个人随便谁没伺候好,就会被拳打脚踢,她接连生下两个儿子,总算为她在这个地方争取到了一点点宽松的空间,他们对她放松了警惕……

    这些年胡玉兰都没有放弃想要离开这里想法,她到底是李家的儿媳妇,她这些年在这个家里听到了很多事,李大宝父子干的伤天害理的事,她一桩桩一件件都时间地点人物给他记下来了。

    李玉兰从包里拿出了材料,交给乔局长:“我为了查清李大宝到底有什么能量,能让徐永根为他做事,所以一直在探口风,我才知道,徐永根是为了让他注意许老师。”

    胡玉兰说,“他几次要害死许老师,都半途而废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继续,等下我回去核实。”

    “……”

    这边房间胡玉兰在讲述自己的遭遇,陈玲玲他们三个跟董书记在闲聊,陈玲玲知道未来的方向,也知道目前动向是斗争不能丢,经济也要搞上去。

    “董书记,我被奶奶给批评了,她说我又胡思乱想。”

    “你说说你的胡思乱想。”

    “我在想,咱们皖南多山,不是平原,物产丰富,但是良田不多,所以大家都穷。我奶奶做的豆腐乳,黄豆笋干都很好吃。尤其是黄豆笋干,味道甘香,而且适合小包装。就是半两一包装,然后在飞机上发给乘客吃。乘客觉得好吃了,肯定想买。我在想,咱们生产队能不能开一个小工厂,归属于集体的。也能让咱们的社员靠着山水多挣三瓜两枣的。而且咱们生产队的队长张爱民是个有本事,又愿意看报读书的。给他一点机会,他肯定可以把咱们生产队带起来。”

    “你继续说。”董书记看着陈玲玲。

    上辈子乡村游有一项,就是参观华国第一村,陈玲玲去参观过了之后,给出了总结,带着土豪气息的村子旅游实在没什么看头,后来也因为之前带头人的离世而出现了颓败之像,但是认真看过这个村子崛起的历史,不得不说还是因为有了一个好的带头人,才把集体经济弄得那样火爆。

    那个村子,发展集体经济可是在六十年代末,别人都忙着斗来斗去,他们已经如火如荼办起了小工厂,别人回过神要发展经济了,他们已经开办了炼钢厂,机械厂等产业。

    现在自己赚钱进自己口袋肯定会犯错误,但是带着村民共同致富,肯定没问题,至少那个第一村就这么做到的。

    整理了那些思路之后,陈玲玲说起来更加头头是道了。

    “等等!小丫头,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陈玲玲说:“我在一张报纸上看到了景北村集体经济的报道。”

    董书记一直在部队,以前都是带兵,任职地方也是刚开始。

    陈玲玲早就对比了上个世界和这个世界,发现两个世界大概除了细节上的人不一样之外,其他一模一样,她就把景北村给说了出来。

    “我要去看看。”董书记说。

    “把爱民叔给带上?”陈玲玲跟董书记说,“我相信,您让别人去看了指不定就是看个热闹,爱民叔回来肯定有想法。”

    董书记笑着敲桌子:“好,也带上他,也带上你?”

    外头来敲门,门被推开:“董书记,乔局长想要跟小陈了解点情况。”

    陈玲玲站了起来:“那我就去了?”

    “去吧!”

    陈玲玲跟着小洪过去,她被问到知不知道徐永根跟许清璇是否有宿怨。

    “在我奶奶看来,这已经过去了,毕竟是一个年轻人犯的错误,总是要给他机会改正的。但是,我想她屡次被针对,估计也就是因为那点子事,这个事情,我是从江城民航局机务盛兴荣那里听来的……”

    陈玲玲把陈年旧事给说了出来,乔局长仔细看过之后,让陈玲玲签了字。

    第45章

    这个年代不像几十年后,案件侦破全国协调。听乔局长的意思,法律不完善归不完善,流程还是非常长的,估计没有一两个月到不了上头。

    好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陈玲玲也不急在一时。

    不过,董书记却是心急想吃热豆腐,没过两天就联系好了景北村,让陈玲玲跟着去。

    得亏那天回家陈玲玲在路上对着容远耳提面令,不许他跟奶奶说她跟董书记说的话。

    就是这样,董书记夸赞她几句聪明有本事,奶奶都一脸忧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奶奶经历实在太多了,她已经被吓坏了。

    因着过来也有些时日了,已经八月中了,得回去好好拾掇拾掇,准备开学了。

    刚好这里要去景北有两条路,一条路可以穿过江城,可以让董书记顺带把她放下来。也省得她转车去乘坐“况且况且况且”的绿皮火车了。

    她拿过来的布料,一大半还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奶奶给她做了两件衬衫,两条裤子。又去城里添了两块布料,给她做了两件外套。那些不伦不类的衣服,也被奶奶给修改合身了。

    陈玲玲发现奶奶可以是老师,可以是服装设计师,还可以是大厨……,总之,她这才知道解放前的大家闺秀是多么厉害,全是实用的技术,不像她,除了做饭还可以,其他的马术,音乐,画画,插花,开飞机……,在这个时代简直无用。

    蹭在奶奶边上,她也不嫌热:“奶奶,等你回江城了,我还要跟你睡。”

    “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奶奶睡?”

    “妈妈跟您睡到出嫁呢!”

    许奶奶捏了捏她的鼻子:“行,你也跟我睡到出嫁。”

    县里的车子早上五点来接她,天蒙蒙亮陈玲玲就起床了,奶奶起得更早,等她起来的时候,陈玲玲见桌上笸箩里,一笸箩的梅干菜饼,这是等下让她带走的,行李里早就当地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主要是这次是跟董书记的车,可以多拿些。

    爱民叔今天头发都好好梳过了,上身的确良的白衬衫,下面黑色长裤,脚上一双全新的布鞋。

    走进来问:“怎么样?怎么样?”

    奶奶笑:“有样子的。”

    五点差十分,奶奶和容远给她提着行李和爱民叔一起站在村口,平时社员都要上工,也只有早晚有点时间管自家那一点点自留地,此刻出去浇水回来的叔伯,看见他们问:“玲玲要回城里了?”

    “嗯!回去了呢!”

    “什么时候再来啊?”

    “开学了,恐怕得等过年了。”

    “哈哈哈,恐怕过年,你奶奶都要回江城了。”

    “回了江城,也可以来。”张爱民说,“玲玲,是不是啊?”

    “是啊!我一定会回来的。”

    车子来了,陈玲玲抱住奶奶,在奶奶脸上亲了一口:“奶奶,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奶奶低头,又抬头:“知道了,一个人在江城,也要照顾好自己,知道不?”

    “放心吧!我是一条大鲶鱼,生存能力顶顶强的那种。”

    陈玲玲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容远的肩膀:“我走了,不许偷懒,好好读书,知道不?”

    “知道了,等你给我寄书过来。”容远看着她笑。

    陈玲玲和张爱民钻进了车里,公交车一个小时,面包车很快,毕竟不用绕路,半个小时就进城了,又去接了董书记和县里的另外一位同志,没想到到了市里,又带上了两位同志。

    张爱民怎么打扮都没办法改变那个土味儿,尤其是在几位常年在政府部门工作的人面前,哪怕他们都是白衬衫黑裤子。

    董书记没介绍那两位同志是做什么的,然而陈玲玲来自未来,其中一位,等她记事,已经是国家级的高官了。陈玲玲仔细推算了一下,想来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皖省任职吧?

    董书记跟他互称同志,想来是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身份,毕竟这个时代,电视没普及,大部分的民众只在广播里听过领导的名字,跟那张脸是对不起来的。倒是也能隐瞒身份了。

    刚开始那位讲得比较少,陈玲玲为了不突兀,也很少说话,说到陈玲玲的老本行航空业了。

    陈玲玲上辈子不知道吐槽了多少遍皖省的航空,十几岁跑皖省的省会,江城的机场已经实现现代化,皖省的机场就跟客运中心似的,那还是一个顶着国际名头的机场。直到一三年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现代化机场。

    做旅行的人脑子里有整张世界地图,还能放大到当地的一些细节,更何况地处华东的皖省,是前世自己的大本营?

    说着说着就把皖省主要城市和周边省份给点评了一下,发展经济交通是基础,就凭现在从家里出发四百多公里,需要十几个小时,要是按照上辈子,她自己私飞,十几个小时?她能到达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口超百万的城市。

    “地理上的距离很难缩短,但是时间上给人感觉的远近,很容易缩短,选几个城市优先打通交通。做到跟江城对接,跟沿海港口对接……”

    “老何,把你的地图拿过来。”

    司机老何手里的地图刚好是华东地图,陈玲玲拿出自己笔记本和笔,勾勒出城市之间的联系,产业特点,说:“宋代一直说苏湖熟天下足,而到了明清则成了湖广熟天下足,这个就是经济发展的结果,明清时代苏南浙北开始手工业发展,出现城镇化,买粮的人越来越多,从而农业核心去了湖广。而咱们这里……”

    有了陈玲玲开头,张爱民这个才读到小学五年级的人,因为读报多,脑子又活络,也跟着一起讨论。这个时候他就不那么自卑了,侃侃而谈,除了好几个字,读音有问题之外,没毛病。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倒也不难熬,一行人到达景北所在的县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在招待所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在当地人员陪同下,去了景北。

    听见兄弟省市的人来参观这个小小的生产大队,景北的这位,以后叱咤风云的老书记,此刻还是一个四十不到,带着战战兢兢心情的农村汉子。

    看着这位大队书记,张爱民顿然心头一松,原来大家都看上去土气。

    而此刻的景北也没有陈玲玲印象中上一辈子的那种狂霸吊炸天的壕气。

    只是大队办公室对过有了三家厂,一家生产塑胶,一家生产五金工具,还有一家做金属拉丝,总共有两百多个本村的劳动力在这三家工厂工作。农业上他们一年两熟,一茬麦子一茬稻子再加棉花。比起种双季稻的其他生产大队,农民的时间多了,就能进入工厂。

    景北在这个时代,能发展经济,而且还不会有任何道路上的问题,因为他们走的还是集体经济的道路。

    走完这一圈,张爱民跃跃欲试,陈玲玲跟他说:“大队改选的时候,你怎么能上去,这是最重要的。”

    这才是她带张爱民出来的根本原因,再次在董书记面前露脸,让他能够走出去,能够带着张家湾的村民先富起来,也算是她感激村里的乡亲对奶奶这些年的善待。

    从景北到江城三个小时的车程,他们出发很早,陈玲玲回到民航新村不过是早上九点半。

    没有行李箱的时代实在太苦了,只能一半东西寄存在门卫师傅那里,一半先搬上楼,低头换鞋,钥匙戳进锁孔,推开门进去,看见门内墙角放着一双男鞋,他们一家子都是把鞋子脱在门口的鞋架上,这是?总之这双不符合摆放规律的男鞋不可能是陈建强的。

    陈玲玲没有把东西放下,隔音效果太差的主卧里传出不可描述的声音。

    陈玲玲上辈子没吃过猪肉,总归看过片子,但是对片子的真实性一直存疑,然而,谢美玉的声音,让她不得不相信,那么激动可能是存在的。

    一直以为只有男女主之间,才能那么激情,没想到,谢美玉跟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也能这样全身心投入。

    陈玲玲故意把门给碰上,这么大的声音,果然里面安静了。她打开自己的房门,好久不回来,里面有股子味儿。陈玲玲开窗散味儿。

    从房间里出来,她又关上了门,去门卫间拿东西。

    听见陈玲玲出门,主卧里,谢美玉和徐永根终于送了一口气,只是刚才的激情已经褪去,徐永根年纪也大了,此刻已经没办法再起来。倒是弄得谢美玉要上不下,刚想要起身去卫生间擦擦。

    听见门又开了,外头声音传来:“玲玲啊!你回来啦?”

    谢美玉只能坐下,轻手轻脚穿衣服。

    一幢楼里,退休的唐阿姨叫陈玲玲,陈玲玲连忙回应:“是的啊!唐阿姨,你等等哦!我去给你拿一点点小东西。”

    陈玲玲进来打开袋子,拿出油纸包包的黄豆笋干,还有几个饼,出去说:“唐阿姨,我奶奶亲手做的。您拿去尝尝。”

    “许老师亲手做的啊!”唐阿姨叫起来,“我说呢!你爸和后妈说你跟一个乡下小子跑了,我才不相信呢!你这样的小姑娘怎么会做这种事,原来是去看许老师了啊?”

    “嗯!容远是奶奶在那边收养的孤儿,他过来,我跟着过去也方便。他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最好把我的名声都败干净才好呢!”陈玲玲笑着说。

    “给我看看!小姑娘胖了点,也黑了点。”

    “奶奶那里条件虽然不好,不过山里有山里的好处,他们那里鱼虾多,还有黄鳝,奶奶和哥哥变着法地塞给我吃。我能不胖吗?”陈玲玲笑。

    “许老师不晓得怎么样了?”

    “老了吧?不过还好。那里的邻居都很客气的。”

    说到这里,唐阿姨贼头贼脑地说:“玲玲,你知道吧?费雅茹进民航了。”

    “不晓得啊!难道真的做空姐了?不可能吧?每年才几个名额。”陈玲玲看着唐阿姨。

    “哦呦!空姐是想都不要想,就是进去做清洁的,飞机停下,上去扫地清理垃圾,扫厕所的呀!”唐阿姨说,“就这种位子哦!你后妈开心是开心得来!好像你那个姐姐真的飞上天一样,我都不知道她是什么脑子。就凭徐永根当初把胡家那个小子一步到位放进签派的位子。就知道他能力有多大了,给她一个扫厕所的名额都开心得要命。”

    “我后妈脑子一直不太好用的。”陈玲玲知道两个不要脸的在里面。

    后妈知道陈玲玲在背后不会说她好话,可听见这话,还是差一点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

    而且,唐阿姨说的也真是对,人家胡家那个小子是一步放签派,为什么她的女儿就不能一步直接放空乘,她转头看向徐永根。

    “你那个姐姐,脑子也不太好用,你晓得哇?前几天徐永根找了保洁处的处长,让他跟下面的人说,不让费雅茹扫厕所。帮帮忙哦!飞机上上去就两个人打扫,她不扫厕所么,别人扫厕所了呀!你说是不是?”

    “是呀!”这个年代飞机都很小,根本不用那么多人,一般都是两个人搭档上飞机打扫,陈玲玲嗤笑一声:“这种让女儿跟整个保洁的人搞得关系不好,也只有我后妈才想得出来。徐永根把她弄进去了,她要是知道自己不是这个系统的,进去难,就要低调做人,凭着她那张脸,上升起来也快啊!现在好了口碑做坏掉了,以后想转,徐永根只要跟谢美玉说一声:‘不是我不想帮,你也要听听下面群众的想法吧?’一句话就谢美玉给堵回去了。徐永根和马红梅当然开心喽,时间拉得越长,他们能要的好处越多呀!”

    “你说费雅茹会不会真的转过去做空姐?”

    “这个就看徐永根和马红梅什么时候满意喽!”陈玲玲笑着,“阿姨!钓鳗鲡晓得哇,要一点一点钓的呀!今天弄成清洁工,过一阵转地勤,再过一阵转空乘,这里一次比一次难度大,一次比一次要的东西多。反正已经成了清洁工,我后妈肯定不会让女儿一辈子做清洁工,后面就等徐永根和马红梅开价的呀!算了,算了!这跟我是没有关系的。阿姨,我刚刚回来,今天天气还蛮好的,我要去洗床单去了。”

    “哦哦!你去洗床单吧!”

    陈玲玲拿了盆子,把床上的床单给掀起来,团在洗脸盆里,还有把这两天在招待所住宿的脏衣服也一并团在洗脸盆里。拿了洗衣粉和肥皂,关上了门。去集体宿舍的盥洗室洗。那里龙头多,地方大,洗起来舒服。

    陈玲玲一走,谢美玉看着徐永根:“原来你帮人家一步到位调成签派,我的女儿就是做个空姐,你都不愿意?徐永根,我问你,陈玲玲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就是要钓住我?”

    “你听她瞎七搭八。”徐永根抽着烟,“你搞搞清楚,那个小子是他姐姐去下乡嫁给当地的农民,那个时候特别讲这个,这是工农结合,起模范带头作用的。你们家雅茹,我拿什么这么说?”

    “总之,我不管,你得想办法把雅茹调到地勤。”

    “你也听见了,雅茹现在在工作中,这样娇气,我拿什么理由调她?跟你说等等,你都等不及啊?”徐永根恼火了。

    他现在心头已经够烦的了,本来他跟李大宝联系,就是遮遮掩掩,他也不敢过于频繁打电话到他们大队。

    这次他等不来李大宝的电话,就知道事情可能没有成功,不过后来李大宝的儿子打电话给他说,李大宝身体不好住院了。他就信了,毕竟李大宝当初一口答应他,会帮他弄掉许清璇的时候,也是说,他反正没两天活头了,只要他想办法把儿媳妇给他弄回来,让儿子和儿媳妇能成双成对,完完整整在他灵堂上给他磕个头,他就合眼了。

    所以他找了几次胡家夫妻,跟他们说如果胡玉兰不回去,他们儿子的工作就不保了,胡家夫妻就把女儿的火车班次号告诉了他。他告诉了李大宝的儿子。没想到过了几天林红和胡玉兰回来了,而且胡玉兰还搬出了胡家。

    听胡家夫妻说,胡玉兰铁了心要跟李大宝的儿子离婚,而且胡玉兰还说李大宝和李大宝的儿子都被抓了。具体为什么被抓,他不知道!当时,他想的是,应该是李大宝真的铤而走险把许清璇给干掉了。

    这下心里一个轻松,加上这几天打针吃药,那个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今天,陈建强和费雅茹都当班,谢美玉休息,他就来谢美玉这里乐呵一下,没想到听见陈玲玲回来了。

    陈玲玲回来了,从她的嘴里消息来说,许清璇没有死,也就是李大宝没有得手?

    而李大宝和他儿子又进去了,这个代表什么?李大宝失手了,被抓了?他会不会供出他来?

    他现在有什么心思听谢美玉这个女人逼逼叨叨说这些?

    如果是这样,他会面临什么?徐永根千回百转。

    陈玲玲端着盆去盥洗室,十点钟左右,盥洗室就她一人承包了,几十个龙头,一个人高兴怎么涮洗就怎么涮洗,不对,边上还有一个盆,看起来也是来洗床单的,没关系她占左边的水槽,一个人独享一道水槽也行的。

    水龙头一开,膀胱条件反射,她才想起来一大早出招待所,一路上过来都没上过厕所。

    她连忙去跑去厕所,进去释放了一下,整个人舒服啊!

    “哎,莫医生,我私下问你哦!”

    陈玲玲听见的是马红梅的声音。

    “马大姐,有什么你就说?”

    “我家老徐,最近内裤上总是有黄色的像脓一样的东西,最近几天少了。问他,他说是尿道炎,说是年纪大的男人都有的毛病。是不是这样的啊?”

    马红梅的问题让陈玲玲为之一震,站起来拉上裤子。

    莫医生说:“这个就不好说了,前列腺炎是常见病,尿道炎么?要分类型的,说不常见么?也不太好说。还是要注意卫生。马大姐,我建议你和他的衣服分开洗,另外洗了他的衣服之后,你最好要消毒。还有有些病菌是可以感染黏膜,也就是嘴巴里也能得病,眼睛也能得病,你洗了他的衣服最好不要触碰眼睛,到时候得结膜炎。”

    “这么严重啊?”

    “因为我没有看到,所以我没办法判断,但是这种病菌导致的结膜炎,可是会化脓最后失明的。还是当心点的好。我只是根据你的症状描述给的建议。随口说说的啊!”

    “这个不就是尿道炎吗?你说得好像得了什么传染病似的。”马红梅实在脑子不太好用。

    陈玲玲推开门,从里面出来,撞见了马红梅和莫医生,她跟两人笑了笑。

    多亏了上辈子她爸乱搞,搞出尖锐湿疣,人家老公把那个女人的病历发电子邮件,提醒整个公司上下的女员工要去查一下性病。陈玲玲才把几大主流性病给了解了一下,包括速度很快,治疗相对容易的淋病。

    这个莫医生给马红梅说的那些话,可不就是淋病的典型症状吗?

    莫医生说:“马大姐,那我上去了。”

    “好的啊!莫医生谢谢了哦!”马红梅跟人说。

    马红梅看到陈玲玲,说一声:“玲玲啊!我们还以为你跟着你刘阿姨的亲戚,要扎根在农村了呢?怎么就回来了啦?是不是农村的苦吃不惯啊?吃过苦了,就知道以前的日子是生活在天上了,以后要好好好的对你妈,晓得吗?”

    陈玲玲没作声跟马红梅一起进了盥洗室,马红梅进来,端了她的盆过来,放在陈玲玲的同一条水槽里,说:“小姑娘,不要不听劝……”

    陈玲玲连忙把盆拿起来,转到中间的水槽里,传染到了要倒大霉的。

    马红梅看陈玲玲避开她,她端着盆:“我作为长辈,来教教你,你跑什么呀?”

    陈玲玲把盆端了起来,似笑非笑问马红梅:“马阿姨,你知道莫医生讲那个可以传染的毛病,专业名词叫什么吗?”

    马红梅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第46章

    马红梅一双不大的眼睛滴溜溜地圆。

    陈玲玲把盆儿放在另外一个水槽里:“只是按照莫医生的描述,这个病的名称叫做‘淋病’。是细菌感染引起的。90%以上的概率是你懂的那种方式得的。当然也可能是你沾染了病人的分泌物,然后得病。还有就是女人生孩子,新生儿从产道里出来感染。具体是不是,你还是得问莫医生。”

    “你胡说,这怎么可能?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懂这些?”

    陈玲玲认认真真地看着她:“你刚才还说怕我给人骗了。一个女人,如果不懂这些,那才会被人骗。这个毛病是起病急,不过打上两针也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他这两天已经少了,就证明应该是去看了,已经打针吃药了。”

    “这?”

    “细菌感染吗?用抗生素基本上就能好了,青霉素,四环素,红霉素之类的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不过这个毛病有个特点。”陈玲玲决定好好给这个无知的阿姨科普一下

    “什么特点?”

    看在马阿姨求知欲很强的份儿上,陈玲玲继续:“女人的症状比男人轻很多,所以很多女人得了之后,她不知道,或者她根本不管,然后那个男人跟她还在一起,会反复发作。”

    马红梅这个时候已经如坠入冰窖:“不可能,他是个正经人。”

    陈玲玲两手一摊:“在水桶腰,丝瓜胸,大饼屁股面前,他或许是个正人君子。”

    这话杀伤力没有,侮辱性极强,马红梅本就是很小气狭隘的一个人,眼看就要暴走。

    “马阿姨,你等等啊!”陈玲玲开始浸泡床单,“听说徐伯伯帮费雅茹弄了工作?”

    马红梅转头看她,陈玲玲问她:“我那个特别懂事的后妈,这次给你买什么好东西了吗?”

    “你什么意思?”

    陈玲玲笑:“谢礼总是要送的,关键是怎么送的问题。我说的话,你懂吗?你这个年纪了,你爸爸已经中风了,你们家整个民航系统就徐伯伯现在位子最高了。你现在跑出去,当场质问,有用吗?”

    马红梅发现陈玲玲居然猜中了她的心事,听陈玲玲继续说:“阿姨,他要是告诉你是澡堂子里得的,你打算信还是不信?男人的爱人是个又老又矮又胖的老妇人,女人的爱人,是一个三拳打不出闷屁的老实人。男人想要一个温柔似水的女人,女人想要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当然在我看来徐伯伯的位子真不算什么。不过抵不住人家眼皮子浅不是?”

    陈玲玲把马红梅拉过来到水槽前:“好好洗衣服,想想明白,该怎么做,别冲动!”

    马红梅机械式地搓揉着衣服,陈玲玲在另外一条水槽里洗床单,她轻声叹息:“马阿姨,你看你多傻?你是不是打算说我一顿之后,等下跟她去说,你把我说过一顿了?然后趁机再去提醒她,她该送点东西给你了。你认为她心里会怎么想?”

    马红梅像是被人扇了耳光似的难受,这几天她可是跟那个女人提了好几次,她男人帮她把女儿弄进来了,是不是该意思意思了?那个女人满脸堆笑,她还以为那个女人在想办法弄紧俏货呢!原来她是在装聋作哑啊?兴许那个贱人还在心里笑话她呢!

    外头一个女人端着盆子进来,看见马红梅叫:“马大姐啊!你也在洗床单啊?今天你们夫妻俩都不上班啊?我刚刚看见你们老徐,从小区里走过。今天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

    今天,他是正常上班的,怎么可能不上班呢?

    “马大姐,讲一件笑话给你听哦!”这个女人在闲聊,陈玲玲背对着门口洗衣服,她没在意,也不管马红梅是不是想听。她就自顾自说了。

    “那个机务的陈建强,去大闹混堂了。你晓得的呀!混堂里么,肯定不干净的喽!不过也没听说传染那种病的。这个陈建强据说是得了脏病,然后赖上混堂了。我家那口子在那个混堂洗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得病。而且,里面的那个看混堂的老头,解放前就看混堂了,说以前就是妓女洗澡的地方都没见传染。这个戆度,他自己老实,就以为他女人也老实了?”

    刚刚陈玲玲跟她说,她男人得的是淋病,话里话外都是谢美玉传给她男人的,现在陈建强也得了这个病?

    马红梅问:“你怎么觉得她不老实?”

    “哦呦!你看她穿衣服,我们基地哪一个穿得像她一样花样多?空乘大队那些都没有这样吧?再说了!这个女人离婚的呀!让一个男人可以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管,就成天想着她和她的女儿,不是狐狸精是什么?”这个女人跟她说,“我们背后都在说,别是陈建强被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指不定跟他们单位的男人私底下勾勾搭搭……”

    马红梅说了一句:“是吗?”

    “可不是吗?马大姐,你看看你,一个正正经经的女人,会像她那样打扮吗?”那个女人又开始细数,“你看她那个头发梳的,没有一根头发是乱的,那个腰扭的,走路谁能不看她那个屁股……”

    有马红梅应声,那个女人说得就更加起劲了。

    陈玲玲没想到她爸居然去大闹了混堂,外头那个混堂等于是基地的第二浴场,多少男人去那里洗澡。男人嚼舌根可不比女人差,恐怕他得了脏病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吧?

    不过,这个嘴碎的女人的那些话就是恶意揣测了,陈玲玲知道后妈原本是想要和陈建强认认真真过一辈子的,步入乌泥坑非她所愿,虽然她也是顺着形势往下扑了,但是最初,她还是想要做个冰清玉洁的好女主。

    那个女人衣服少,很快就洗完了,夹着盆子出去之前,才发现马红梅有点不正常:“马大姐,你好像有心事?”

    “没有!没有!”马红梅回了她一句。

    那个女人好像想到了什么,她问:“马大姐,你们家老徐给谢美玉的女儿亲自打招呼了,你知道吗?”

    “她的工作是我们家老徐弄的。打个招呼不是很正常?”马红梅说。

    “可这个招呼打得一点都不合适,上飞机清扫一共就两个人,谢美玉的女儿就是娇小姐,不能擦厕所,不能收拾乘客的呕吐物,这些脏活累活全让别人干?这个招呼还是你们老徐打的。谢美玉现在又传出那样的流言,就是谢美玉跟你关系好,你也讲点分寸。要不然被人要瞎传的!”

    这一番临别赠言,真的是切中了马红梅的要害。

    等人走了之后,马红梅洗衣服的手停了下来,把手里的搓衣板使劲往水槽里敲去,好似在发泄心头的愤怒。

    陈玲玲也洗好了,端着盆子往外走之前跟马红梅说:“马阿姨,今天我后妈休息。”

    很显然,哪怕马红梅再迟钝,她也是听出来了,徐永根在工作时间出现在小区里是干什么了。

    走出盥洗室,陈玲玲听见里面搪瓷脸盆摔在地上那清脆的声音。

    马红梅内心的愤怒如何能抑制?

    陈玲玲回到家里,看见谢美玉用审视的眼光盯着她看,她问:“玲玲,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啊!”

    “哦!”谢美玉说,“我刚才在外头,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听见这种故意撇清的说法,陈玲玲看了她一眼:“你在哪里跟我有关?”

    陈玲玲进屋关了门,谢美玉看着关闭的门,不知道刚才陈玲玲是否发现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什么?

    虽然,徐永根跟她说:“要是她听见什么,也就不会在背后跟人议论咱俩了。你会明知道里面有人,还说人坏话吗?”

    她还是担心,要是陈玲玲听到什么,跟陈建强说了,可怎么办?

    现在看起来陈玲玲就算是听到了什么,她也不打算跟陈建强说?

    中午了,谢美玉打算下碗面条,发现挂面没有了,她下楼去,刚刚走到中间的主干道上,碰上马红梅正端着盆子回来,心事重重的样子。都对面碰上了,她绽放出笑脸,打招呼:“马大姐,怎么在家呀?”

    要是平时,这句问话,马红梅压根不会当一件事,今天完全不同,总觉得谢美玉是心里有鬼,是不是在探她口风。

    “是啊!前几天不是下雨吗?衣服都快发霉了,所以今天趁着天气好,洗一洗。”马红梅说。

    “还是你们坐办公室的开心,要回来就回来,我们站柜台的,走掉一会会儿都会被领导说。”谢美玉只是随口说。

    马红梅等着她下一句给她女儿说换岗位的事情,谢美玉没有下文了,只是跟她聊起了家常,好似徐永根给她女儿打招呼并没有发生。马红梅确认了这个女人根本不想再送她什么了。

    谢美玉跟马红梅聊了两句,不想再给这个女人赔笑脸了,她说了一句:“那马大姐,您忙!我去买卷面。”

    马红梅看着谢美玉的背影,小蛮腰,屁股翘挺……

    第47章

    马红梅回到家里晾好了床单,她到柜子那里拿药,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这个年头就是白色小袋子上头只有卫生室的名称,上头写了药品名和一天几顿,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今天莫医生不当班,那么就是张医生当班,马红梅飞快地下了楼,去到卫生室。

    张医生正在用高压锅把针具消毒,这个年头注射器还是玻璃管的,针头也不是一次性的,每次用完,用高压锅消毒。

    马红梅这么风风火火走进来,他抬头说:“马大姐啊!”

    “张医生,我找你问件事情。”

    张医生一惊一乍:“马大姐,今天小莫不当班,你要是有什么还是让小莫去看,我不好给你看的呀!”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看病?”

    “有的病么,要夫妻俩一起治才好的呀!”张医生说,“不过针不好乱打,药不好乱吃,所以我还是建议你找小莫看。反正女的得了这个毛病,一般来说也不会太严重的。”

    张医生的话,验证了那个小姑娘跟她说的话是对的,马红梅问张医生:“所以,我家老徐得的是淋病?”

    张医生听她这么说:“马大姐,你比你家老徐要懂得多吗?你家老徐一直强调他是尿道口发炎。”

    “洗混堂能够染上这个病,其实可能性不大?”马红梅再问。

    “你全懂的么,来问我做啥?”张医生站起来,把压力锅的气放掉,取出里面的针筒,“也没什么,这个毛病好治。不过啊!马大姐,这个毛病好治,其他毛病就不见得了。得了这个,其他毛病也有可能的哦!我把话说得明白了吧?”

    马红梅从卫生室出来,顿时很恶心,她前些天还给男人洗内裤,想想真的恶心透顶,而且她从来没有把他的衣服跟自己的分开,自己会不会有?这些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她是看见天气好从单位里跑出来洗洗晒晒,现在还是得回去上班,马红梅往办公室走。

    当初她爸爸在岗位上的时候,给她安排了个在工会里的清闲的工作,迟到早退,中间跑掉一会儿是常有的事情,她一直以为自家男人厉害就好了,女人吗?没必要的。

    “陶主任,你说是不是太欺负人了?飞机上打扫,其实最苦最累的就是卫生间和呕吐物了,她就清洁清洁地面,那些活全我来做,我又不是一个人拿两份工资的,我实在不想和她搭班。就算她是徐书记的亲女儿,也不能这样吧?再说了,徐书记就不能把她调到天天翘起脚,不干活的地方。凭什么徐书记要照顾她,我来吃亏?”

    一个保洁处的职工过来诉苦,陶主任捏着鼻梁:“小王,你在岗位上还是要好好干,这个事情我会跟你们领导和相关人员反映。”

    “反映,反映?要是这样,我跟她干一样的活儿,反正工资拿的是一样的。以后整个保洁都不打扫厕所算了。”

    “很快的,很快的,好不好?”陶主任安抚职工,好说歹说把人劝走。

    看见马红梅进来,叫:“红梅啊!”

    马红梅站起来:“陶姐。”

    “你跟谢美玉关系好归好,也要有个度,你这样没有原则性是要害了你们家老徐的。之前你的儿媳妇,肖雨婷在空乘大队跟人大家,闹脾气,已经影响很不好了。现在你们家介绍进来的这个费雅茹,又是个大小姐脾气。”陶主任拿着茶杯屁股靠在她的办公桌边说,“你也是个老同志了,你爸爸还是我们的老领导,怎么就?”

    陶主任话说到一半,没有说下去。却把所有的问题都归在她身上,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个贪小便宜的,喜欢收好处办事的人。

    “红梅啊!你还是让老徐去找保洁组说一下,不要给那个小姑娘特殊照顾。你帮她进民航已经是大情分了,还是让她靠自己吧!”陶主任跟她说了这句。

    “主任,我知道了。”

    平时叽叽喳喳的马红梅,今天异常沉默。

    陶主任问她:“红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马红梅矢口否认。

    她走出办公室,上了楼,走到徐永根办公室门口,听见里面的人在说:“老李,这样子,把费雅茹调往地勤吧!”

    听见这话马红梅一个窒息,更加让她窒息的是,徐永根继续说:“我爱人和费雅茹的妈妈关系好,红梅让我办事,我原本想,不是咱们一个系统的,小姑娘进来,就去你那里下面的人肯定不平的?就想先让小姑娘去保洁那里做两天,我家红梅舍不得,她把小姑娘看得跟干女儿一样,在家里跟我闹,一定要我把她调到地勤,我也是没办法。爱人的话不能不听啊!”

    徐永根虽然今天嫌弃谢美玉烦,不过他到底是这么多年都是跟马红梅这个长相难看,又贪财的女人在一起。

    谢美玉软玉温香,那一颦一笑无不动人心弦,让他浑身酥软,要不然也不会身体刚刚好,就想跟她在一起了。

    今天跟谢美玉说了那些话,最后还是没能抵住她的撒娇,算了算了!帮她就帮到底了,毕竟皖南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自己这一辈子啊!就是堪不破一个情字。

    在许清璇身上是情窦初开,在谢美玉身上是老树发新芽。唯独他最漫长的岁月却是给马红梅给糟蹋了。

    听到徐永根给姘头的女儿调动工作,借口却是自己,本就不是一个能控制自己的人,听见这话她终于爆发了,一脚踹开了徐永根办公室的门:“徐永根,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这个下三滥!”

    徐永根愣在那里,看着马红梅,他没想到马红梅在门口,马红梅满脸眼泪:“谁跟那只狐狸精是小姐妹,谁跟她要好?你还真以为你是跟陈建强一起洗浴才染上的淋病吗?你是跟他共用一个女人,染上的。你为了她掏心掏肺,把他女儿招进民航,她呢?除了你和陈建强,外头肯定还有野男人!”

    马红梅的大嗓门,这是办公大楼,上上下下多少办公室?里面多少人?

    包括陈玲玲也在,她给空乘大队的阿姨们拿了点皖南的土特产,正在空乘大队聊天。

    这个时候一个空姐飞奔进来,喘着气儿:“快去看,肖雨婷的婆婆骂她公公在外头搞女人呢!”

    “啊?徐永根都什么岁数了?”

    “有鼻子有眼的呀!快点!”

    陈玲玲盛赞马红梅的速度杠杠的,她跟着空乘的姐姐们一起上楼。

    妈呀!这个盛况?上到一半只能站在楼梯上,声音倒是听得清楚。

    马红梅在哭叫:“徐永根,你是不是人,这么脏的女人你也要?”

    徐永根看着这么多人,大声吼:“你疯了,你说我出去乱搞,要讲证据的。”

    “你自己说,今天早上你不在办公室,在哪里?为什么会在小区里?”马红梅已经豁出去了,“我今天看见天气好,刚好出来洗洗晒晒,你十点多从小区里出来,往办公楼过来。你去干吗?今天谢美玉休息。”

    陈玲玲听到这里,大叫一声:“马阿姨说得没错,我作证!”

    听见她的声音,所有人让开了一条路,陈玲玲缓步走上去,站到马红梅身边,看着满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爆出的徐永根。

    “我今天九点多进家门,进来的时候,看见门里有一双不是我爸爸的皮鞋。一是尺码不对,二是我们家的鞋都是摆放在外头的鞋柜上。当时主卧的门关着,但是里面的声音很明显,有男人和女人的声音,我故意闹出动静,你们安静了。”陈玲玲看着徐永根说。

    “你怎么证明里面的人就是我?”

    “哈哈!”陈玲玲笑,“都和我爸一起得淋病了,成了难兄难弟了,还在说这样的话?我来给你整理一下时间线。”

    陈玲玲拍了拍马红梅:“七月五号,我从图书馆回来,我看见谢美玉从你们家里出来,你家老徐在楼下拍着谢美玉的肩膀,让她要放得开,要愿意付出才有所得。”

    陈玲玲用徐永根的口气说:“其实你也不会丢了什么,毕竟你家建强也没有嫌弃你是个二婚。”

    “徐伯伯,这是你的原话。不知道你还记得吗?”陈玲玲笑看着徐永根。

    徐永根看着陈玲玲:“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陈玲玲笑,“你当时肯定没想到那一天会来得那么快,毕竟才两天功夫,谢美玉就来找你了。那一天,我爸爸托人买了两条外烟,谢美玉拿着两条外烟来找你。”

    陈玲玲看着马红梅:“回想一下,那一个晚上,你去干什么?怎么就把地方腾挪给了这对野鸳鸯呢?”

    马红梅仔细回忆,那一天她要去亲家那里商量婚期,谢美玉过来,她还让男人要帮一帮谢美玉,然后她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当时徐永根满面春风:“知道了,我听你的还不成吗?帮,一定帮!好不好?”隔天,费雅茹就进了民航,成了清洁工,她就开始等着谢美玉的谢礼。原来不是谢美玉不懂事,而是她已经谢过了。

    陈玲玲帮助马红梅回忆起了那一天的细节,她继续:“很快费雅茹进了民航,成了保洁工。这个保洁工的班次是徐伯伯亲自安排的,为了跟我爸爸的班次保持同步。保证家里该没人的时候没人,为他们之间能够在一起创造条件。”

    “你瞎说八说有什么好说的?”徐永根说。

    陈玲玲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他,“你的这个话真的太苍白无力。徐伯伯,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现在是知道你自己得了淋病,你怎么知道你没有得其他病呢?你不会真的很傻很天真,以为自己只是得的是尿道炎吧?”

    徐永根的脸已经由红转白,现在成了青灰色。

    陈玲玲低头一看,看见还有一个人脸同样青灰色,她笑着说:“想不想知道,我后妈为什么会得淋病?想不想知道一直跟我爸是恩爱夫妻的谢美玉,在你心里的良家妇女,为什么会得这种病?想不想知道,你有没有可能还得其他病?要不要我为你揭开谜底?”

    陈玲玲问出这句话后,低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的陈建强,她说:“爸爸,真相很残酷!你一定要跟你的名字一样坚强。”

    第48章

    陈建强摇摇欲坠,他头上冷汗直挂。谢美玉是他的心头肉,是他儿时最好的玩伴,少年时追逐的影子,她集中了他所有对女人想象。

    哪怕后来人家说他走了狗屎运,居然能找到庄燕这样明艳大方的女人,他在心底依然认为谢美玉才是完美的女人。庄燕太拧,太刚强,为了她许妈妈的事,她甚至不顾自己,也不顾小家,执拗地要去为许清璇翻案。

    后来庄燕死了,谢美玉找到了他,告诉她,她这些年生活得很难,费家杰根本不珍惜她,甚至还打她。他支持她离婚,他和她结婚,结婚之后,他果然感受到了一个完美的女人能带给他的幸福,他愿意为她献上他的一切。

    庄燕很好,她高尚,她优雅,她有道德感,但是作为妻子,庄燕给谢美玉提鞋都不配,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他不希望他的女儿跟庄燕一样要强,他希望谢美玉能教养自己的女儿,让女儿跟谢美玉一样温柔善良体贴。

    眼看女儿确实是往他希望的方向走,然而就在最近一切都变了,这个女儿变得让他陌生,她甚至比庄燕还刚强一百倍,变得不像一个女孩子。

    她把这个安稳的家搞得纷纷乱,好不容易她去了皖南,他一边为她担心,一个小姑娘家家被人骗了去,一边又有点小庆幸,她若是在,家里一定不太平。唯一能期望的就是,那个小男孩是刘丹的亲戚,对她不要太差,可乡下的日子?唉!

    他都不知道她今天要回来,没想到居然在这个地方见面,刚才他听见了那么多不堪入耳,他不愿意去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话。

    他的脑子里嗡嗡嗡地难受,他的手抓着木扶手,使劲地抓着才能让自己不倒下。

    他看见女儿注视着他,听她问:“我亲爱的爸爸,你应该认识黄长发母子吧?你应该知道黄长发的妈,解放前是做皮肉生意,解放后嫁人之后,只不过把皮肉生意从明转成了暗吧?黄长发母子,那样一对恶心,肮脏的母子,怎么会跟你的爱人,衣食无忧,被你捧在手心里的谢美玉有交集呢?”

    陈建强快要昏倒了,但是他没有倒下。他的耳边是女儿的话:“我现在就替你撕开这个女人虚伪的那一张皮。”

    陈玲玲从文艺汇演说起,文艺汇演她得到了首长的青眼,她看向徐永根:“徐伯伯,那天你很突兀的在首长面前介绍费雅茹。那一次,本来谢美玉的设想是费雅茹被首长看中,你假借首长看中的名义,把费雅茹弄进民航,没想到那天最后出风头的,跟首长长谈的却是我。谢美玉从夺我妈妈留给我的名额,到她想要借首长投机取巧,最后都失败了。她恨我,她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她娘家的邻居黄长发。那是一个二流子,小流氓,小阿飞。她回到了那个棚户区,当着这对母子的面说,她给了我三百块钱。”

    陈玲玲看向大家:“你们知道,在一对每天吃饭都成问题的没有任何道德可言的母子面前说我有三百块钱,是个什么概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原本嘈杂的声音沉默了,陈玲玲看向所有人:“当然实际数据不是三百是两百四。我被人惦记上了,她甚至暗示,只要那个二流子把我给弄了,她可以让他娶我。”

    这话说出来,很多人倒抽一口冷气。陈建强还不信他说:“你别胡说!”

    “爸爸!别着急,我有完整的逻辑链。有一个个关键的时间节点。”陈玲玲笑着说,“除非你还是打算蒙上眼睛,否则你脑子里是汪洋大海,脑浆只是大海中的一座孤岛,都应该能理解我说的话。”

    吃瓜群众被陈玲玲的说法给弄得哄堂大笑,陈玲玲笑看着大家:“那天我在浴室洗澡,有个阿姨问我,有个人贼头贼脑地在打听我家,问我知不知道?那一刻我心生警惕。”

    “玲玲啊!不要有个阿姨,阿姨我在这里。”一起洗澡的阿姨走了出来,“就是我提醒玲玲有个小阿飞在打听他们家。”

    陈玲玲笑:“谢谢阿姨为我作证。”

    “这个人跟了我一路,一直要找机会下手。”陈玲玲看着所有人问,“各位叔叔阿姨,你们认为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落在一个二十五岁的阿飞手里,大概率会是什么样?”

    大部分人脸色沉凝,陈玲玲笑:“只是他遇到的这个少女,能拉十个引体向上,我溜了他一路,发现他是个菜鸡,让他把我堵在巷子里,他以为我落在了他的手里,实际上是他落在了我的手里,我把他暴打了一顿。”

    陈玲玲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到摇摇欲坠的陈建强面前,伸手搭在他的肩上:“爸爸,你在棚户区长大,你知道黄长发这种人,是个什么东西,对吗?”

    陈建强无法点头也无法摇头,陈玲玲一字一句跟他说:“他就像是恶鬼一样。你一旦沾染了,就摆脱不了了。他和我在力量上的悬殊,他不会再来找我。然后他会去找谁?”

    “所以他找了谢美玉?”吃瓜群众说。

    陈玲玲看向那个吃瓜人,笑:“你太天真,太幼稚了。”

    那人已经三四十了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说天真幼稚,简直了!

    陈玲玲继续:“他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费雅茹。年轻漂亮,才堪堪十六岁,他可以按照谢美玉的设想,祸害费雅茹之后,谢美玉为了费雅茹的名声,要么给他钱,要么把女儿嫁给他。”

    “想得美!”

    “对!所以我戳破了他的白日梦,告诉他,如果他得逞了,很可能小姑娘会自杀,那样他就等着吃花生米吧!我的本意是要制止黄长发去祸害的费雅茹。没想到他正路上的脑子没有,歪脑筋却不少,他去找了谢美玉。应该是拿费雅茹作为威胁,我认为谢美玉当时应该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是去报案,可这样势必牵扯出她想要害我的事。还有一个就是乖乖就范。很明显,她选择了后者!”

    “那你怎么知道那个黄什么去找谢美玉了?难道你跟踪谢美玉?

    陈玲玲指着那个人,摆摆手:“错了,我的时间是用来学习文化知识,为建设祖国做准备的。何苦去浪费在这种人和事上?还得从浴室说起,我去洗澡呀!我后妈也在洗澡,后妈要把皮都搓没了,整个人精神恍惚。我当时,心里就一个咯噔。听她说,是被人吐了一口痰。我当时就在想啊!一口痰吐在哪里,才能让她恶心成这样?隔了一天我用后妈给的二百四去露露西菜社吃猪排,发现那个黄长发也在吃猪排。我有钱是因为后妈给的,他有钱是因为?”

    “也是你后妈给的。”有人接话茬。

    “唉……”这一声道尽了无奈,陈玲玲抬头,“一个良家妇女把灵魂出卖给恶魔,终究是落进了泥潭,而不能自拔。”

    陈玲玲看向上头的徐永根,再次叹息:“她还遇到了徐伯伯跟她提这样的要求,若是她没有遭遇这一茬,她可能不会肯,可那时候,她已经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为了孩子的前途,她终于从了。”

    陈玲玲看着各位:“好了!整个历程讲完了。我现在得跟爸爸和徐伯伯科普一下,性病的相关知识。淋病是细菌感染,属于性病中最好治疗的一种,用抗生素大概率一周就能解决,但是如果你们都治疗了,她却没有治疗,就会造成你们的反复感染。如果你们三个都治了,还有长发兄弟没治疗,那……你们懂的。”

    听到这个复杂的关系,很多人用超级同情的目光关照陈建强。

    爱是一道光,让陈建强绿得发光,陈玲玲继续:“我们再来说说梅毒和尖锐湿疣,梅毒潜伏期九到九十天,尖锐湿疣潜伏期一到八个月,这两个大部分都要一个多月以后才发作。再说了梅毒一期发作,就是溃疡,男人明显,女人在里面,症状一点都不明显,而且你看不看医生,第一期都会愈合,很多人不在意。二期就可怕了……”

    所有人听着陈玲玲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把性病知识在大庭广众之下传播。

    “小姑娘,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有人问陈玲玲。

    “勤奋好学啊!”

    “你就学这个啊?”有人讽刺地笑。

    陈玲玲看向他,眼神锐利:“这有什么好笑的?多学点知识,人就有畏惧之心,知道什么不能碰,什么能碰!是什么让你这样大胆,可以用你的无知,来嘲笑我?”

    这话堵得对方跟个戆比样子(傻逼)似的。

    “小姑娘,你说你今天早上回来,他们在你家干那个什么事儿,为什么不当场捉奸?”

    陈玲玲:“这是一个好问题。科学知识,是客观的,是你可以去认真解读的。不过当场的画面?您认为我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应该去看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和三十多岁女人在一起?我怕长针眼!”

    那个提问的人,一副你他妈说的全对,我竟无言以对的表情。

    陈玲玲看着陈建强:“爸爸,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我希望你们无论遇到什么,你们一家三口都能整整齐齐相亲相爱。”

    陈建强头上的汗跟黄豆大,如小溪流一样挂下来,陈玲玲依旧不管:“不管,你爱她有多深,爱是爱,她已经违法违纪了,我建议你报案,尤其是那个黄长发,他的强J和敲诈勒索行为,应该受到惩罚。如果你爱她,你可以等,等她出来,你和她再快乐幸福地在一起。”

    终于,陈建强扑通一声倒下了,有人扶住他给他掐人中,有人去安排车子要送他去医院。

    陈玲玲低头:“今天我后妈休息,你们去通知她,让她陪我爸去医院。”

    第49章

    不是,小姑娘叫大家去找她后妈?

    “小姑娘,这是你爸爸,你不管吗?”掐着陈建强人中的阿姨问陈玲玲。

    陈建强就是怒气攻心的晕厥,等下就会好。陈玲玲看了眼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的陈建强那位阿姨:“您知道我曾经被他们逼到跳河吗?”

    那位阿姨的手一顿,陈玲玲仰头看楼上的徐永根,陈玲玲的声音像是很遥远的过去传来:“你问问陶阿姨,我在他们一家三口手底下过的是什么日子。有句话叫做,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陶主任过来拉住陈玲玲:“玲玲,别闹了,这是单位,不是其他地方。”

    陈玲玲看向陶主任:“陶阿姨,怎么就兴他徐永根成天开思想学习大会,我就不能来批判一下?不能让大家来学习学习了?这是一个典型的案例,里面有以权谋私,公报私仇,权色交易,行贿索贿……”

    陈建强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悠悠转醒,陈玲玲的话他听了进去。

    陈玲玲侧头看向林红:“林阿姨,去打个电话,报案。敲诈,强J,收受贿赂,谋杀未遂。”

    “好!我马上去。”林红飞快地跑去空乘大队办公室。

    被陶主任拉住的陈玲玲,看着徐永根:“刚才那些只是前传,有了铺垫,我才好跟徐伯伯聊一聊,一桩陈年旧事……”

    啥?这么劲爆的消息还只是前传,还有啊?

    陈玲玲看着被拖着的胳膊:“陶阿姨,今天你必须让我把话说出来,因为这件事,我们必须引以为戒。”

    陈玲玲掰开了陶主任的手,她一步一步走上去,走到徐永根面前:“徐伯伯,您心里一直放着一个大秘密,是不是跟压了一块石头一样的难受?你的白发有多少是因它而起的呢?”

    徐永根的脸都快变形了,他眼前黑影重重,他全完了,没想到会载在这个才十五岁的小丫头片子手里。

    徐科长听见哥哥出事,此刻匆匆赶来,看见哥哥打着寒颤,指着陈玲玲:“你干什么?你说话要负责任的。”

    陈玲玲冷笑着看她:“当然!我怎么可能不负责任?徐科长,您可能需要别人给您先把前情提要讲一下,你再来确定您的立场,要是立场错了,可是会害了你家刘剑断了飞行员梦哦!”

    听陈玲玲这么说,有人把徐科长给拉了过去,在她耳边窃窃私语,徐科长看着自己哥哥,再看看愣在那里的嫂子,她没想到嫂子会这么蠢,怎么会自己创造机会给这个陈玲玲,更没想到陈玲玲会这么辣手,连带自己的亲爸都不放过。

    自己此刻真的难了,哥哥不帮的话,她是哥哥带大的,帮哥哥的话,自己儿子的前途。一时间也是进退两难。

    “古语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即便是在乡间困顿所在,许奶奶依旧受人爱戴,而你即便是在这里成为领导,不过是权势压人。”陈玲玲看着围观群众,指着徐永根,“大家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当初使劲儿踩许清璇吗?根本不是因为她是许家的七姑娘。而是他心中有不可告人的龌龊之事。”

    哪怕许老师下乡这么多年,在跟许老师交集过的人的心里,还是会保留着那一位带着温柔笑容的女子的影子。

    “就像黄长发,比他小十岁的费雅茹他也可以选,比他大十来岁的谢美玉他也可以选。徐永根可以跟比他小十多岁的谢美玉在一起,他也曾经仰慕过比他大五六岁的许清璇。我愿意相信,一开始这种仰慕是不含杂质的,一个少男的对女神的仰慕。女神拒绝了他,他不甘心,夜里他潜入她的房间,被她打了出来。”陈玲玲看着徐永根。

    这是徐永根藏在最深处的秘密,现在被陈玲玲袒露在人前。徐永根已经无法再言语,这些是他心里的鬼。

    “那时候你就惴惴不安,生怕她把这个事汇报上去。可你知道,我奶奶是怎么想的吗?不能因为年轻人的一时冲动,让他以一生作为代价。她选择把这个事情埋藏起来。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陈玲玲看着他,恨声问:“可她的善良换来的是什么?是你的陷害!就是她去下乡了,你还不够,你还买通了当地的地痞流氓,你拿着和贫下中农结合做幌子,帮着当地恶霸李大宝霸占知青胡玉兰。指使李大宝折磨许奶奶,她的手指被李大宝他们弄断,她被强压着跪在地上,脖子里一根麻绳两边挂马桶。身体和精神上双重折磨着她,甚至害怕她回来之后会断了你的前程,指使李大宝弄死许奶奶。”

    吃瓜群众嗡嗡嗡地讨论,有人问陈玲玲:“所以,胡玉兰是被他逼着嫁的,那一家不是老实的贫农汉子?”

    陈玲玲看向提问的人:“玉兰阿姨先被人祸害,她想要逃离,最后是他以给玉兰阿姨的弟弟解决工作为交换,逼着玉兰阿姨嫁给了那牲口。说那是牲口还侮辱了牲口。那东西,为非作歹,横行乡里,这他妈是跟贫下中农结合吗?这是把人往火坑里送。”

    “前几天他还开思想大会,批评胡玉兰,说她拿了好处就要跑回来,思想有问题。”

    陈玲玲看向那个人:“这么多年,让你去伺候一家子,连着生两个孩子,高兴的时候赏你一口吃的,不高兴的时候打你一顿,你觉得这日子咋样?不逃,难道等死?”

    空乘的姐姐们本来就火气很大,这会儿更是骂徐永根不是东西,尤其是许清璇还是她们空乘的元老。

    就在时,谢美玉慌慌张张,用软糯的声音叫着:“建强,你怎么了?”

    陈玲玲感慨:妈的!还真有人去把她给叫来了?

    谢美玉进来,才发现不对劲,上上下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她成了当之无愧的女主角。

    看见谢美玉,被陈玲玲夺了控制权的马红梅瞬间满血复活,还没等谢美玉扑到陈建强身上,马红梅已经冲到谢美玉面前,伸手一巴掌拍在谢美玉的脸上,粉嫩的脸蛋红肿了半边,马红梅一口唾沫吐在谢美玉的脸上:“臭不要脸的表子。”

    谢美玉一双无辜水润的眼睛看着她:“你打我干什么?”

    “勾引男人的贱货……”马红梅一张嘴脏得不行,揪住谢美玉的头发,使劲儿抽,简直跟疯了一样。

    这一点陈玲玲表示不赞同,她看了一眼沉浸在惶恐中的徐永根,拔出拳头,一拳头打到徐永根的脸上,把徐永根给打醒了,嚎叫一声,疼得靠在了墙壁上。

    徐科长一声惊呼,过去扶住徐永根,对陈玲玲要张嘴,在陈玲玲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声音消失在空气里。

    马红梅听见徐永根的叫声,松开了手,谢美玉捂住脸呜呜哭,而陈建强如行尸走肉一样空洞的眼神看着谢美玉。

    陈玲玲侧头看马红梅:“马阿姨,做事情能不能用用脑子,能不能分清主次?贱女人要打,你们家的贱男人就不打了?这件事里,明显是你们家男人更贱。”

    陈玲玲一把揪住马红梅把她给拖上来,到徐永根面前:“麻烦你两边一起打,一个也不要放过。搞搞清楚,绝大部分男人出轨,是男人主动出轨。别把贱女人打了,贱男人还捡回家,那你比那个贱女人更贱。”

    马红梅张嘴:“你……”

    “打啊!”陈玲玲问,“你不会这么脏的男人还要吧?你不会还想等他老了搞不动女人了,还跟他作伴吧?”

    马红梅颤抖着手,陈玲玲看着她的怂样儿,笑着说:“就算你想,估计也没这个机会了。”

    外头警笛声响起,穿着白色制服的公安走进来,看着这么一副乱糟糟的场面:“谁报的案?”

    林红跑出来:“我!”

    “同志,是我报的案。”

    陈玲玲记得这个时候还没有刑法,所以不知道公诉是不是存在,大约是没有办法用前世一套完整的司法套路来说事情的。

    在陈玲玲做了简略的叙述之后,尤其是她还说了皖南那里涉及的案件,那位公安同志说:“一起去局里。”

    涉及到的人全部被塞进警车里,陈玲玲隔着警车的栅栏,看见远处刚刚早班下班的费雅茹哭着追警车……

    棚户区的口子上一辆停着一辆警车,公安从车上下来,走进棚户区,问正在吹风凉,顺带吹牛逼,说自家外孙囡进民航了,早晚会是空姐的谢家姆妈,黄家哪里走,谢家姆妈指了地方。

    “我早说了,黄长发这个阿飞早晚要进去,他要是不进去就是老天不开眼了!”

    此刻黄长发正盘算着钱花完了,什么时候再去问谢美玉要。看见公安进来,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他妈心里颤抖:“同志,你找谁?”

    “黄长发在吗?”

    黄长发被铐上,带出了弄堂。

    谢家姆妈问:“这个阿飞到底犯了什么事啊?”

    老阿伯摇头表示不知,然而,外头黄长发嚎叫:“我没有强J谢美玉,她是自愿跟我睡的啊!”

    第50章

    傍晚七点多,陈玲玲录完口供从公安局出来,跟她一起出来的还有陈建强。

    两人一起走下台阶,一起往车站走,一起沉默着,直到陈建强问陈玲玲:“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玲玲很奇怪地看着他:“什么?”

    “她的事情,你全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陈建强质问她。

    “回忆一下,我跟你说的事,你哪一回当真?”陈玲玲笑着问他,“我离开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陈建强回想起那一幕,她看着徐永根对自己说:“我劝你好好管管谢美玉,她胆子不大,路子却太野,只怕……”

    当时,是自己打断了她的话,原来她是想帮自己的。

    站在车站上等车,陈玲玲说:“其实今天我已经帮了你。”

    陈建强一脸不解,陈玲玲摇头:“你想过没有,如果加上一条你苛待烈士遗孤,你可能也会进去?我今天一直以你不是知情人,受害者的身份,把你给摘出来。除了头上两顶绿帽,戴得严严实实之外,至少你不用进去,还有工作。”

    听到陈玲玲说两顶绿帽,陈建强浑身难受,在这一刻他却也不得不承认,陈玲玲说得对。

    公交车过来,两人上了公交车,陈玲玲走到了车尾,陈建强在中间,两节的公交车穿行在街道上。

    路灯透过公交车车窗影影绰绰,他看着车尾的陈玲玲,女儿长得像庄燕。

    这些年他很少回忆起庄燕,他的人生都被谢美玉填满了。

    庄燕穿着空姐的制服,那时候的制服是浅蓝色的军装式样,穿在庄燕的身上颇有英姿飒爽之感,或者说江城局跟庄燕一个时期的空姐,都是走这个味道,庄燕是她们的榜样。

    庄燕是许清璇带出来的空姐,能说流利的英语和俄语,执行过很多高级别的任务。

    很多时候,他总觉得这是他老婆又不是他老婆,刚开始两三年他们也看电影,一起去江边吹风,也有很多话,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之间话很少。

    庄燕总是叫他:“陈建强,你不要得过且过,多看看书,现在的飞机走的是苏联的路线,你要不好好学俄语,以后也能走技术路线?”

    在她的逼迫下,他开始学俄语,她给他找资料,晚上孩子睡了,就像老师一样检查他的功课,如果他没好好看,她不会说,会用埋怨的眼光看着他。

    他跟她说过几次,让许清璇想办法帮他换工作,毕竟锅炉工总归没技术,她却问他:“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我就去说。”

    直到许清璇下放,她都没去说。

    而许清璇下放之后,从来不走关系走门道的庄燕,像是疯了一样利用她父亲留下的资源,去替许清璇想办法。

    他拉住她:“你疯了,不要连你也带进去。”

    “在我心里她就是我妈,是她陪着我走过丧父之痛,她是冤枉的!”

    他们争吵,争吵过后,她难掩失望,基本上不再理睬他,他有老婆跟没有老婆差不多。而且每天他生活在胆战心惊中,不知道哪一天她就惹祸上身了。

    直到那一天,他接到通知,她死了,为了救几个孩子死了,他一直求她,把他调往机务没有成功,她死了,他就调往机务。

    然后,他跟谢美玉相见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有一个很优秀的妻子,但是他却不幸福。

    有了谢美玉,他才知道原来人情世故比能力更重要,庄燕一直不肯帮他换工作,谢美玉却是一直在帮他钻营,有了谢美玉他升得很快。庄燕只管她自己升职,从来不会帮他。而谢美玉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她说:“建强,你好我才好,再说女人要什么事业?只要照顾好你,照顾好孩子就行了。以后孩子们也是,咱们一定要好好挑女婿。”

    之前他一直认为谢美玉说得对,庄燕是看不起他,所以才不帮他换工作,现在他有些糊涂,如果自己认认真真工作,兴许不会有今天的祸端,如果庄燕和谢美玉角色对换,她可能脾气不会那么软,但是绝对不会为了要前头老婆留下的名额,而去害前头老婆的女儿。也不可能为了孩子的工作去跟人睡,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是陈玲玲,她说:“到站了,下车了。”

    陈玲玲走在前面,陈建强跟在后面,听着她跟人打招呼,还有人停下来问:“玲玲,回来了?怎么个情况?”

    “反正我这里就录了口供,还要等公安这里具体调查,事情肯定不小。”

    “谢美玉会判很多年吧?”

    “应该不少年数。”

    “那个徐永根呢?”

    “不好说。”

    生怕被人看见,陈建强走得特别快,上了楼。推开门看见费雅茹坐在客厅里哭,而家里还有他的丈母娘和大舅哥。

    看见他进来,丈母娘连忙迎过来问:“建强怎么回事啦?美玉怎么可能和黄长发有关?”

    大舅哥也问:“建强这种事情,你怎么一点点都不知道的?现在弄得人尽皆知,以后你怎么做人啊?你也不管管你女儿?”

    “对啊!你那个女儿怎么野成这样,要不是她,美玉会被逼到这种地步吗?”

    费雅茹哭着抱住陈建强的手臂:“爸,爸!怎么会弄成这样?”

    陈建强被质问,他现在一脑袋浆糊,他只说:“你妈进去了,可能很严重。”

    “怎么会很严重,她是受害者,她都是被逼的,怎么会严重?”费雅茹尖叫起来,“陈玲玲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陈玲玲刚刚走上楼梯口,听见费雅茹的尖叫,刚想要回家,被张阿姨一把拉住:“玲玲啊!阿姨给你留了晚饭,过来先吃了晚饭再回去。”

    陈玲玲被张阿姨给拖了进去,里面朱家伯伯和盛兴荣在吹牛逼,张阿姨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就包了馄饨,茄子肉馅的,我去下馄饨。”

    “您给我下馄饨,去给你们拿点奶奶准备的土特产。”

    陈玲玲走出盛家,转入自己家。

    一脸憔悴的陈建强被谢家母子围困,那一对母子看见陈玲玲,指着她说:“你还有脸回来?把你爸妈害成这样的败家精,还敢回来?”

    陈玲玲笑出声:“原本考虑到我爸爸和费雅茹遇到非常大的变故,我不打算立刻就跟你们说,但是你们这样颠倒黑白,我就直接了当了。”

    “爸爸,我们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了,这一点我们都心知肚明。你对谢美玉情深义重,这是谁都知道的,你也几次三番跟人说以后要靠费雅茹。而且你和我妈妈之间也没什么感情。我妈的功勋留下的房子,你住在这里也不合适。”

    陈建强抬头看陈玲玲:“你要赶我走?”

    “是你拎得清的话,自己应该收拾收拾走人了。”陈玲玲敲着桌子,“我妈妈的房子,是给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如果说她的心里以前有你,相信这么多年,你的所作所为,她要是看到,恨不能剥了你的皮。毋庸置疑,我和许奶奶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奶奶马上要平反了,她当年的宿舍已经被局里分了出去。回来的话,以奶奶的职位,局里应该给她另外安排,但是你知道现在局里房子很紧张。如果你能搞得清楚状况,出去申请集体宿舍,那也算给局里解决困难了。这里我和奶奶住一间,容远住一间。”陈玲玲敲着桌子,跟陈建强说清楚。

    “那我住哪里?”费雅茹用她红通通的双眼瞪着陈玲玲。

    陈玲玲过去手搭在费雅茹肩,她低头跟费雅茹说:“雅茹,但凡你有一点点智慧,这个时候,你压根不应该跟我发脾气,而是应该对我感恩戴德。如果不是我有悲悯之心,当日的一句话阻止了黄长发对你下手。今天就不是你爸妈得淋病,而是你!甚至,你不仅被人毁了清白,染上脏病,还怀上了孩子。这个时候,你恐怕已经生不如死了。”

    费雅茹代入陈玲玲的语境里,整个人如坠冰窟,陈玲玲跟她说:“这件事的本质,是你妈害人不成反害己。但是,她对你绝对是爱之深,为了你愿意献身,所以你应该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除非,你不想在民航混了,想要找你亲爸,去继承你妈的营业员工作。”

    陈玲玲拍了拍她的脸:“我现在告诉你,为什么你住这里不合适。你有没有想过,你妈要被判刑的,你是一个大姑娘了,很快要找对象了。在亲妈不在的时候,继父和继女睡在一间房里,你认为合适吗?尤其是你妈,还有这个名声。明白我的意思吗?”

    费雅茹这下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妈妈的名声现在已经臭不可闻了啊!

    陈建强被陈玲玲这么一说,才发现这个问题,他跟费雅茹住一间房,确实不合适。

    陈玲玲:“所以,你们俩最好的路就是去申请集体宿舍。”

    “玲玲啊!馄饨好了!快来吃哦!”张阿姨的声音传来。

    “马上来!”陈玲玲看着这一屋子人,“你们好好商量一下,我希望等我回来,就不要有脑子不清楚的人,在我边上哔哔哔。”

    陈玲玲进自己的屋,拿了土特产,去隔壁张阿姨家。

    张阿姨端出一碗大馄饨,她摸着陈玲玲的脑袋:“哦呦!小丫头回来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今天真的闹得沸沸扬扬,我在班上听人说得绘声绘色,这次徐永根是翻身不了了吧?”

    陈玲玲看着张阿姨:“基本上是活不成了。”

    “这么严重啊?”

    陈玲玲边吃边把徐永根和李大宝之间的那些事说给他们几个听。

    盛兴荣长叹一口气:“也算是善恶终有报了。”

    “费雅茹怎么办?”

    “不知道,不晓得上头会让她走人吗?其实,她真的太傻了,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她找她亲爸,去百货系统,不要找他妈食品这块的,搞布料或者其他什么,远离这些是是非非,也没有人议论。可惜啊!谢美玉对她的教育深入骨髓。”

    陈玲玲知道,嫁个有钱人是费雅茹的执念,看起来,除非是上头开了她,否则她是不会走的。

    第51章

    一大早陈玲玲跑完一圈,做了基本体能训练上楼来,打开家门看见谢美玉的前夫,费家杰在客厅里。

    “我不会让我的女儿和她的继父睡在一间房里。”

    “你们怎么这么龌龊?”费雅茹吼费家杰,顺带看向陈玲玲。

    费家杰气得团团转:“我龌龊?你妈怎么教你的?对!她自己的脑子一团浆糊,被一个小阿飞稍微威胁一下就脱裤子的女人,能指望她怎么教你?还有你看看他是怎么对待他的亲生女儿的,人家还是他亲生的,人家的妈妈还是英雄,他尚且可以苛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你认为,你妈给他戴了两顶绿帽的女人,她留下的拖油瓶,他会好好对你吗?”

    费雅茹的大眼睛看着站着的陈建强,眼睛里含着泪。

    费雅茹从八岁过来,陈建强如珠似宝地疼,对她肯定有感情,昨晚一宿他翻来覆去,谢美玉的种种,他已经无法言说,他对费雅茹是爱屋及乌,现在他连怎么去面对谢美玉都不知道,更何况是费雅茹。

    陈建强没有办法反驳费家杰,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想好今天等下上中班,怎么去面对同事,怎么去面对下面带的小组,怎么去面对盛兴荣的那张脸。

    费雅茹委屈地拉着陈建强:“爸……爸……”

    在费雅茹的心里,费家杰早就不是她的爸爸,她的爸爸只能是陈建强。

    陈玲玲打水关门擦汗换衣服,听门外费家杰在跟费雅茹说:“雅茹,你听我的话,你不会回去跟你柳阿姨和弟弟住一起,我已经跟你爷爷奶奶说好了,你住他们那里。今天早上四点多,我就去你爷爷那里,跟你爷爷商量了,他去托老朋友,把你安排进他家附近的五金交家电商店,跟食品商店没有任何关系,谁也不认识你。你现在还小,再过两三年,找对象。我和你柳阿姨,到时候嫁你。你妈妈对你的影响就能降到最低程度。你的日子不会太难过的。”

    陈玲玲套上衣服,听费家杰的话,也算是句句在理,这样的安排不得不说,跟她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些本该是最好的安排,可费雅茹哪里听得进去:“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要去做营业员,妈妈说过,营业员是个没有前途的行当。我要做空姐,这么多年,我那么努力。为什么要去做一个卖东西的?”

    陈玲玲摇头,就跟自己和陈建强说话,永远没有办法在一个频道上,费家杰和费雅茹也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她端着盆子出来,把衣服浸泡上,去隔壁吃早饭,吃过早饭回来,见费家杰还在劝。

    他跟陈建强说:“陈建强,就算我相信你会对雅茹好,可现实摆在你面前,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姑娘,要是两个小姑娘关系好,那还好。两个小姑娘是水火不容,而且你家那个姑娘是人精中的人精,我家这个戆哒哒(傻乎乎)的,被你家小姑娘卖掉了,还在替她数钱的那种。我怎么放心啦?就算你不带你自己的小姑娘,专心带我家这个。你有没有脑子的?谢美玉给你戴了绿帽子,你还心甘情愿给她养女儿,而且不养自己亲生的,你不怕别人背后说你天下间最没脑子的戆度?”

    费家杰站在费雅茹边上,拍着桌子说:“你跟你妈一样,脑子不好,还野心大。她当年找我的时候,就是看你爷爷是食品公司的领导,我跟她在一张床上了,有了孩子,她嫁了进来。她浑身上下的小家子气,你爷爷奶奶看不上的呀!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想法,想要上飞机,想要嫁进大干部的家里。就你妈教你的那些,你觉得你能嫁进那种人家?”

    费家杰也真是个人才,一转头又盯上陈建强:“你自己问问你陈爸,他一个棚户区的小子找了庄家三少爷的女儿,许家七小姐亲自教出来姑娘。他过得开心吗?一只山鸡配了一只凤凰,山鸡也不舒服,凤凰也作孽。我跟你妈,差别没那么大。你妈一只麻雀跟我一只孔雀。也过不到一起。离婚了,她找了你陈爸,山鸡配上麻雀,这下日子过得开心了。这就是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你要是跟我回去,听你爷爷奶奶的话,好好跟着你奶奶学两年,以后还有好机会。你要是在这里,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会走你妈的老路。”

    这话可气着费雅茹了,她刷地站起来,特别有气势:“妈妈说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我不会认一个打老婆打女儿的男人做爸爸。我跟妈妈从那个家出来,就没想过要回去了。我就是过得苦死穷死,也不会回去求你!我跟我爸爸在一起,我妈妈对不起爸爸,她是为了我。那我就替妈妈赎罪,我陪着爸爸,等妈妈出来。”

    陈玲玲搓了衣服进去晾衣服,这个费家杰人间清醒,却说的都不是人话:“你晓得哇?你妈就是个十三点,大的不算,小的斤斤计较,成天算计别人有的东西。这个叫什么?鼠目寸光你懂吗?”

    “你滚啊!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我就是死了,你也别管我。”

    “你在这里不是跟你陈爸好好过日子,你会拖累你陈爸一辈子的,他为了你有那么优秀的女儿不要,跟你一起等谢美玉个没脑子的女人,是头上太冷,要绿帽子保暖吗?”

    嘴贱的费家杰终于被他女儿给推出门了。

    陈玲玲挑了土特产,拿在手里关了门下楼。

    谢美玉就像是一张掉在屎上的钞票,不捡舍不得,捡起来又恶心。费雅茹的这一番真情实感的话,大约是会让陈建强下定决心去捡了,这个结果?挺好的!他爸爸肯定还认为自己是天下最深情的男人。

    刚刚走到楼梯口,陈玲玲被费家杰叫住:“玲玲。”

    在书里费家杰是一个不可原谅的出轨加上家暴的渣男。刚才他说的话,让她又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停下脚步,费家杰指了指前边的空地,陈玲玲跟他一起站定,费家杰从兜里掏出一块小巧的女式手表:“玲玲,谢谢你!要不是你,雅茹一辈子就毁了。这块表算不得什么,就算是叔叔的一片心意。”

    陈玲玲有些意外,没想到费家杰会给她送谢礼,她摇头:“我不能收,没什么好谢的。如果您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您就说吧!”

    “雅茹被她妈妈养得脑子不太清楚,小姑娘本质不坏……”

    陈玲玲打断:“坏不坏先不要说,我不做推论,你切题说。”

    “你能不要恨雅茹,能别针对她吗?她看起来是不想离开了。”费家杰叹了一口气。

    在原主的记忆里,谢美玉提起费家杰就咬牙切齿,而自己跟费家杰有限的接触,他和他的新欢也是特别想要看谢美玉笑话的人,所以一直以来费家杰给她的印象并不好。但是今天,她发现这个人的嘴巴贱是真贱,脑子清醒是真清醒。

    “费叔叔,有个疑问?你打老婆?”

    “谢美玉?打呀!我爸坐那个位子,配货,采购全在他手里,送东西的人也多。谢美玉不管能不能拿,她都伸手。骂不好,我就打!”

    陈玲玲原以为会有反转,可惜没有,眼前这位是真打,可若说拿不该拿的,不打吧?又说不过去,毕竟自己也是连亲爸都要打的人。

    “玲玲,要不你把这块表给收了?”这位还是要递给她表。

    “这是不该拿的东西。”陈玲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要给刘丹阿姨送的土特产,她问,“费叔叔,有没有可能把皖南山里的土特产通过你们食品公司卖?”

    “我们都是按照上头计划卖的,不过东西不多,不用券的,无所谓,也是可以试试的。”

    陈玲玲从里头拿了一包黄豆笋丝:“这个您拿去尝尝,要是您认为可以卖。我来找乡下的叔叔,你们谈谈。没有皖南张家湾的人,我奶奶指不定就没命了。他们太穷,我想帮他们一把。”

    费家杰点头:“有数,不管好不好,这个不成,我们换一个,只要是吃的,我就去想办法帮你卖。雅茹这边……”

    “她不惹我,我没兴趣去针对她,主要是她太菜了。”陈玲玲算是应下他了,“另外,我让陈建强去申请职工宿舍,费雅茹估计到时候也会住宿舍,那她就不会跟陈建强住一起。这一点,你放心。”

    费家杰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谢谢了!”说完,他骑上自行车走了。

    陈玲玲提着土特产,去刘丹阿姨家,昨天阿姨没有看到热闹场面,航班落地都晚上八点多了,加上手续,回到家里已经快十点了。今天早上洗衣服的时候,听见所有人都在讨论昨天玲玲做的事情。

    这是一锅端了啊!刘丹自认为风风火火,反思了很久,这些年一直在徐永根下边吃受气饭,原本以她的资历,滕雪娟的位子应该是她的,就是被徐永根压住了,除了发发脾气之外,还不是该受气还是受气。

    看看自家小丫头这一手,简直绝了。

    小丫头从走过来,刘丹过去拧着她的脸:“小丫头,这么精彩的大戏,也不等阿姨回来?让阿姨亲眼瞧瞧?”

    “哎哟哟,疼啊!”陈玲玲叫,“这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原想着等徐永根开大会的时候干,没想到马红梅这么沉不住气,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机会。”

    陈玲玲把手里的袋子塞给阿姨,董民牵着两个娃娃从盥洗室里过来,菲菲抱住陈玲玲的腿:“大姐姐。”

    陈玲玲把小丫头抱起,亲她的脸颊:“想姐姐了没有啊?”

    “很想,很想!”小丫头也反过来亲陈玲玲。

    陈玲玲才出现,就吸引了本楼的居民,一个个跑过来跟看稀奇物种似的,参观她。

    才刚刚坐定,张阿姨迈着她的老短腿,到刘阿姨家:“玲玲,上头来电话说,总局领导下午一点到,让你去汇报情况。”

    陈玲玲看向刘阿姨和董叔叔,耸肩:“估计要挨骂了!”

    第52章

    江城局发生这样的大事,领导们飞过来。

    陈玲玲下午一点被叫过去,大佬们开闭门会议,陈玲玲被人带到门前对过的走廊,那位叔叔跟她说:“你站在这里等吴局长,不要走开。”

    叔叔走了,也没说去买橘子,就给了她一个背影走掉了。

    然后她等了很久,走廊里,但凡有个人走过,她就问:“叔叔(阿姨),几点了。”

    从一点四十一直到三点半,她在门口站了两个小时,终于门被拉开,领导们一个个出来,最后总局的吴局长招手让她进去。

    吴局长拉长着一张脸,坐在那里,示意她在边边角落的位子坐下。

    陈玲玲乖乖坐下,领导很生气,她只能装成老实孩子,脑袋低垂坐在那里。

    吴局长站在她面前:“你反映了问题,首长立刻找了他的老部下,当地的县委书记,去核实。是不是已经够重视了?”

    陈玲玲点头,一副我很怂的样儿。

    “你呢?把办公大楼当什么了?菜市场?你自己呢?小小年纪学会泼妇骂街了?”

    陈玲玲弱弱地举手:“吴伯伯,我没有骂街,骂街的是马红梅,我摆事实讲科学,绝对没有骂人。”

    “你没有骂街,你打人了,还拖着马红梅打人。”吴局长伸手作势要抽她。

    陈玲玲双手抱头,缩得跟个鹌鹑似的,见大掌没有下来,又悄咪咪地把脑袋露出来,被吴局长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一眼。

    给点儿阳光就要灿烂,她立马抬头,双手托腮,一双眼睛亮晶晶,用四十五度仰望看着吴局长,露出大笑脸。

    吴局长板着脸:“以后不可以这样了,这件事情影响多坏?”

    小丫头惹出这么大的事情,赵首长居然没生气,还说:“懂得利用天时地利人和,要是放在战场上,会是个将才,到底是老庄的外孙女啊!”

    七月份开代表大会的时候,民航这里对未来的条理清晰,有很清晰的发展规划,得到了大领导的赞扬,其中有一大半是那一天她聊的那些内容。

    谁都知道这个小鬼头是个人才,却也……

    陈玲玲嬉皮笑脸:“知道了!我这不是为我奶奶的出口恶气吗?除非吴伯伯您被冤枉了,否则,哪儿用得着我再干这种事儿?”

    吴局长实在没忍住,赏了她一个爆栗,她惊呼:“伯伯干嘛啊?我都已经在心里把您放得跟奶奶一样的位子了。”

    吴局长知道她胡说八道,却也拿她没有办法,回到座位上,说一句:“许清璇的问题基本已经查清了,没有原则性的问题,她也是对民航有突出贡献的,上头已经批复,走流程,很快文件会下发。”

    陈玲玲看吴局长仰脖子喝水,就知道杯子里水快没了。立马屁颠屁颠拿了热水瓶给领导倒水。

    吴局长看着满脸堆笑,一副讨好样儿的小东西问:“你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就是拍个马屁。”陈玲玲自认是老实孩子。

    “油腔滑调。好好读书,考不上大学,看你怎么跟你赵爷爷交代。”

    陈玲玲点头:“考,考上了我还要赵爷爷给我小红花。”

    吴局长对着这个自来熟,又没脸没皮的小东西也没办法:“这个事情不许有下次了,你也得考虑考虑你赵爷爷的心脏。”

    “知道了!”陈玲玲站起来,“那我走了?”

    “去吧!”

    *

    事情定了调子,速度就很快了。刚刚开学,陈玲玲就接到消息,奶奶平反文件下达了。非常之巧,她回来就是接徐永根那个位子。

    陈玲玲已经开学,没时间去皖南接奶奶,跟村里的婶子叔叔们吃饭,好在爱民叔这次陪着奶奶一起回来,陈玲玲要带他去见费家杰。

    陈建强去申请集体宿舍,说要搬出家里,家里让许老师和孩子们住,在领导们看来,陈建强总算是知情识趣了一次。

    很快陈建强的宿舍审批了下来,同时下来的还有费雅茹的宿舍。

    家里那么多的东西,陈建强也带不走,里面很多家具是庄燕当年的嫁妆,谢美玉当初二嫁,就嫁过来了两个人。这些年两人是挣下一些家当,这些也抵不过陈玲玲这些年被他们拿了去的津贴。再说住了宿舍,也就床底下有点空间。还有一个柜子,这些东西拿过去也没地方放。

    所以这对父女,就把他们的私人物品给拿走了。

    另外提一句,让陈玲玲很意外的是,费雅茹没有被开掉。

    刚开始陈玲玲以为是上头觉得一个小姑娘给她机会,毕竟这个年头,工作单位一般人都是干一辈子的,如果开除了,是要记入档案,外面也没有单位接收的。所以上头网开一面,然而现实却是自己也很傻很天真了。

    压根就是保洁处之前的人被她闹小姐脾气闹够了,有人在背后说:“开掉她,她亲爷爷是百货行业的领导,分分钟给她找好工作。她不是喜欢在咱们民航吗?就让她干啊!”

    陈玲玲听空乘姐姐跟她这么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总之,费雅茹每天回来很累,累得快趴下了。也可能是她从来都没有干过脏活累活,所以才这样。

    陈建强的脸色也不好,男人出了这种事,被人瞧不起,人前跟他笑笑,背后叫他绿头乌龟,尤其是他还认费雅茹做女儿。

    风言风语很难听,大约是不会传到他们耳朵里。

    有人说,陈建强连亲生女儿都不要的人,为什么把一个给他戴绿帽女人的女儿当亲闺女疼?

    谢美玉现在是什么名声?作为她的女儿?有谁认为费雅茹是个冰清玉洁的小姑娘?

    “我知道的呀!原来玲玲住在阳台上,后来大家给她做主了,两个小姑娘住一起,费雅茹不肯,她要去跟爹妈住一起。现在谢美玉被抓了,玲玲不可能让费雅茹跟她一起住的喽,所以么!你说她和谁睡一个房间喽?”这种话说得半暗半明,恶心透顶,却又无法反驳。

    陈玲玲只希望,两人住进集体宿舍之后,这些流言蜚语能够平息,这种话对个小姑娘来说是满满的恶意。这也就是一开始,陈玲玲就认为,费雅茹换个环境对她,对陈建强都好,然而两人就这么决定了,那他们就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别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陈玲玲在主卧里喷洒了酒精喷雾进行消毒,卫生间也彻彻底底进行了消毒。

    再找了时间,张阿姨,盛伯伯他们一起过来帮忙,把费雅茹睡的单人床扔了,这样房间也宽敞些,里面家具,挪动了位子。

    奶奶和容远回来要九月底了,天气已经凉爽了,得准备薄被了,这个年代还没有被套,是那种床单加上被面,要手工缝制,得亏原主有这个手艺,她翻晒了被子,买了全新的床单被套,一针一线缝被子。

    “缝纫机来喽!”张阿姨推开了他们家的门。

    缝纫机是许奶奶当年的老同事们凑了分子,给奶奶买的礼物,几个人抬了进来,放在了大房间里。

    又等了一个礼拜,总算许奶奶当地的手续也都办完了,原本陈玲玲要去火车站接,后来听奶奶说爱民叔夫妻都来了,陈玲玲怕局里的面包车坐不下,只能在家等。

    说是在家等,也心不定,一直站在主道上,看着新村大门口,总算是看见局里的面包车开进来。

    盛兴荣高喊:“放鞭炮!”

    朱家伯伯和董民叔叔放鞭炮,张阿姨烧了火盆,对着跨下车子的许奶奶说:“许老师,跨个火盆,去去晦气,以后万事顺遂,一切顺利。”

    奶奶笑着跨过了火盆,刘丹比陈玲玲还快扑上去:“许老师,您终于回来了!”

    许奶奶抱住刘丹:“我回来,丹丹,我回来了!”

    陈玲玲牵着菲菲和剑锋:“奶奶,这是菲菲和剑锋。”

    许奶奶蹲下看着两个孩子,孩子们叫:“奶奶好!”

    “好孩子,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许老师,我们一起上楼,玲玲这个小丫头准备了很久了呢!”

    邻居们接过爱民叔和阿娟婶的行李,有人拉着容远看,说:“许老师,你养的孩子真的是一眼就看得出来。”

    许奶奶回头笑:“是吧!”

    容远被人看得腼腆地低头,陈玲玲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脸红做什么?”

    “你是小张是吧?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我们城里地方小,你们做好思想准备哦!我们许老师家里已经算是我们这里大的了!”张阿姨跟爱民叔夫妻俩搭话。

    大家一起上了楼,张爱民说:“先让我上个厕所,一路上都快憋死了。”

    听见大实话,张阿姨笑着指卫生间的方向。

    阿娟婶子看来看去:“真的很小啊!”

    “这个是我们这里的大房子了。我们一家几口住一点点大的地方也正常的呀!”朱家伯伯笑着说,“跟乡下两头猪猡都要住一大间,是不一样的。”

    “作孽啊!老朱,你真的姓朱,所以想要做猪猡是吧?”唐阿姨推着朱家伯伯。

    “瞎说八说个什么啊?”

    刘丹笑着说:“许老师,中午一起去招待所的小食堂吃个便饭,家里人多,转身不开。您休息一天,明天进局里,我来给您介绍好几位新同事,都是人很好的,尤其是我们乘务大队的大队长。”

    陈玲玲说:“那是我师母。”

    许奶奶看着她:“什么师母啊?”

    “我以后要学开飞机的呀!师父是咱们飞行大队的大队长是滕阿姨的爱人,所以滕阿姨就是我师母。”

    许奶奶听了直摇头:“小鬼头,真是顽皮!”

    第53章

    局里的招待所就是后来的航空宾馆,规格在这个时代各家单位的招待所里算是顶尖的。

    在大家的簇拥下,许奶奶进入了阔别多年的招待所餐厅,桌上冷拼已经摆上。

    冷菜三荤三素:熏鱼、油爆虾、四喜烤麸、醉鸡、糟毛豆,酱萝卜。

    许奶奶坐下,董民站起来开了一瓶黄酒:“许老师,今天高兴,喝一口。”

    “好!”

    陈玲玲和容远两个小朋友只能喝橘子汽水了。

    盛兴荣说:“快十年了,许老师终于回来了,小盛我也成了老盛了。我们一起碰一个。”

    大家站起来碰了一个,许奶奶一饮而尽:“没想到还能回到这里的一天,还能看见你们。”

    “就是小庄不在了,小庄心心念念要给你翻案。”盛兴荣长叹。

    许奶奶侧头看陈玲玲,眼中湿润:“她不在了,也在。”

    朱家伯伯说:“是啊!妈妈没有办到的事情,小丫头办到了。案子查得差不多了吧?我听说基本上死刑没得跑了。”

    “应该是的。”

    “造孽造多了,胡家那个小姑娘才几岁啊!那张脸已经没法子看了,两个孩子是接过来了,又没地方住,只能住在边上农村的自建房里,现在工作还没落实。”

    许奶奶沉吟了一下:“会好的,都会好的。”

    张阿姨对着张爱民和阿娟说:“我们江城菜偏甜,你们可能吃不惯。”

    张爱民夹了一块熏鱼:“我们只要有得吃,都吃得惯。”

    热菜上来陆续上来,香菜黄鱼羹、贵妃蹄髈、还有一个糟钵头。

    看见这个糟钵头,许清璇愣了一下,这道菜原是江城乡下的农家菜,许家汇宴楼的掌勺大厨仇师傅将这一道菜做成了酒楼的看家菜,号称江城第一。当年江城的好几位大佬都好这一口。

    许清璇伸出筷子夹起一块猪肺,糟香四溢,酒气温润,滋味浓厚,她抬头:“阿大还在?”

    朱家伯伯走到厨房间门口:“仇阿大,还在里面磨蹭个什么?”

    “来哉!”胖乎乎的大厨端着菜出来,“菜心炒油面筋。”

    碧绿的青菜配上金黄的油面筋,大厨看见许清璇嘿嘿一笑:“七姑娘。”

    许清璇见到故人,仰头不让自己眼泪落下,笑看着他,“还是一样胖。”

    “不枉仇阿大转了三辆车,跑了二十公里,讨来了糟泥。”朱家伯伯说。

    听见这话,许清璇低头,眼泪落在桌面。

    大厨看见许清璇落泪,怪怨起朱家伯伯和盛家伯伯来,“全是你们,让我整一桌七姑娘爱吃的菜,这下好了,拍马屁拍到马脚上了吧?弄得七姑娘不高兴了?”

    “瞎说八说!”许清璇捶了大厨一拳头,“谁不高兴了?”

    盛兴荣说:“阿大,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拍马屁?今天七姑娘刚刚回来,还没有到任,不是领导。我们不是拍马屁,明天你再这样讨好,才叫拍马屁。”

    “你们说的啊!今天不算拍马屁。”大厨说,“所以明天晚上的饭,我就让徒弟去烧了,免得说我拍马屁。”

    “许老师,这个货这几年可叼了,小食堂里吃过来吃过去就这么几个菜,那些费功夫的菜,这个东西一概不做。之前有个领导就想吃糟钵头,他说什么?说人家是给劳动人民出难题。”盛兴荣笑着指着大厨。

    盛兴荣倒了一杯酒,给大厨:“来,你敬七姑娘一杯。”

    大厨举杯:“七姑娘,阿大敬你一杯,苦尽甘来了!。”

    “好!”许清璇一饮而尽。

    “你们好好吃,我继续去看着灶头了。”大厨说了两句走了,毕竟他手里还有活。

    陈玲玲这才听许清璇说起当年,阿大是当年汇宴楼大厨的大儿子所以叫阿大,学了一手好手艺,当年基地刚刚成立,许清璇介绍进局里在烧饭。这个朋友也是个耿直的,后来徐永根让他来批许清璇,他就一句话:“屁都没有,批个屁。”

    这句话让他没了烧饭的资格,轮到去冲厕所,职工们吃饭都不香了,最后还是找回了阿大师傅让他继续烧饭,这个货色哈哈一笑:“你们就喜欢我这双冲厕所的手来给你们烧饭。”

    所有人:“……”

    这货就是这么糙,话糙,可他愿意给你认真做菜的时候,那饭菜做得是真精细。

    从招待所出来,碰上不少老同事,一个个过来打招呼,当年大家都说许老师四十好几了,外孙女都五岁了,还跟三十多岁的似的,怎么就不见老的。

    九年不见,却是头发已经花白,眼角嘴角爬上了皱纹,除了气质依旧,不免让人感叹美人终于见了白头。

    握住她的双手说一声:“许老师能回来就好,大家都等着你呢!”

    “还叫许老师啊!叫许书记了。”有人提醒。

    陈玲玲立马说:“叫许老师多亲切啊?”

    大家一想许和徐发音几乎一样,忙说:“对对,还是叫许老师。”

    回到家,张爱民带着阿娟出去买东西,许清璇跟陈玲玲说:“玲玲,我想去看看你妈妈。”

    当年一别,最后一面都没能相见,是许清璇心内最大的遗憾。

    陈玲玲想要给妈妈买一束菊花,只是这个年代哪有花店?终究作罢!

    一家三口去新村门口乘坐公交车,烈士陵园离此不过三四公里,一辆车五站路就到了。

    原主难过的时候,会跑来妈妈的墓前,坐下来,呆愣愣地看妈妈的墓,所以陈玲玲凭着本能的记忆都能找到庄燕的墓,黑色大理石上一颗五角星下是庄燕的名字和生卒年份。

    许奶奶缓缓蹲下,她拿出一块毛巾,庄燕小时候活泼,跑来跑去满头是汗,她追着拿着毛巾给她擦汗。

    现在她也是如此,缓缓地擦着上面的字,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上面:“燕儿,妈妈回来看你了。”

    听见这一声,蹲在边上的陈玲玲跟着落泪,记忆里烂熟于心的一笔一划,她有原主的记忆,一切都能感同身受。

    自己上辈子父母缘薄,亲妈因为父亲常年出轨,离婚之后跑去了国外,几年陈玲玲也见不到亲妈一面。她亲爸就不用说了,标准的那种有了几个臭钱,就臭不要脸的那种。

    穿来之后,她接受了原主的记忆,在记忆中庄燕又是那样一个温柔坚强又令人钦佩的人,她怎能不生出孺慕之情?

    心里默念:“妈妈,我把奶奶接回来了。我把害了玲玲的那个女人也送进了监牢。”

    刚刚念完,心内又微哂:“不知道妈妈要不要我?”

    想来应该是要的吧?

    容远扶着奶奶起来,一起走到一块碑前,上头刻着一个个朝鲜战场上牺牲的烈士的名字,那上面都是埋骨异国的英烈。

    陈玲玲仰头找到了外公的名字,跟奶奶一起注视,听她说:“三哥,我没能看好燕儿!还让玲玲受了那么多苦。你看看,玲玲长得多好,要是你在,你一定会为她骄傲的。”

    陈玲玲默默地对外公说出心里话:“外公,虽然我来自未来,但是我以庄勇的外孙女,庄燕的女儿为荣,我愿用一生来实现外公和妈妈,还有奶奶的梦想。”

    看过妈妈和外公,陈玲玲和奶奶容远一起回家。

    快到家门口,前头集体宿舍那里围了不少人,群众总是喜欢吃瓜和打酱油的。

    吃瓜群众还喜欢介绍别的群众过来一起蹲瓜:“快去看,机务那个绿头王八……”

    该群众刚要分享瓜,看到了绿头王八的亲生姑娘就在眼前,立马声音转小:“在跟人打架。”

    许清璇快步走过去,一声喊:“都没事做了吗?”

    听见许清璇的这一声,一下子嘈杂声静了下来,好些人不认识这个清瘦的老太太是谁,不过毕竟这个时代人员流动并不大,很多老人认出了:“许老师!这就是许老师啊!”

    其中也包括现在脸上青紫的陈建强,许清璇问:“哪一块的?”

    “机务和内勤的。”

    “在职工宿舍门口打架了,是不是吃饱了撑着?”许清璇问。

    “许老师,是陈建强先动手的。我们就是在闲聊两句,他拔出拳头就打。”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说。

    “你说的什么垃圾话,我难道不该拍掉你的牙床骨?你这样让小姑娘以后怎么做人?”陈建强沉声质问。

    他转头看向许清璇,从实际上来说,这是他的岳母,他有些生涩地开口叫:“许妈妈。”

    在那个时期,他为了怕被牵累,也算是妥协叫许清璇为:“许妈妈。”

    这一声“许妈妈”,提醒了很多人,这个陈建强除了是那个搭七搭八,跟徐永根搞在一起的谢美玉的男人,他还是当年空乘大队一朵花的庄燕的老公。是许老师的女婿。

    为了孩子,许清璇从来没有在乎过他怎么称呼自己,毕竟那个时候,她也不希望牵累孩子们。

    庄燕死后,她以为陈建强没有别的长处,好歹人还老实,没想到他却糊涂到,任由那个女人苛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许清璇看着这个看上去不坏,却因为他的蠢,差点害死了孩子的陈建强。

    她说:“小陈,你还是叫我许老师比较合适。”

    陈建强听见这样的话,愣在当场,而许清璇的话也让在场的人知道了,这位许老师是不想认这个女婿了。

    “许老师,你给我们评评理。我们就是看见你今天回来了,在他背后说两句,这个人很傻的,那个女人给他戴绿帽了,他居然还要养那个女人的拖油瓶,滑稽的是,自己正儿八经原配生的姑娘倒是当仇人一样。你说她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就是啊!许老师,我就说,他养拖油瓶总归有道理的喽?要不然一个连自己的种都不愿意养的男人,哪有这么好的胃口去养一个去外头睡了两个男人,还要害死他亲生女儿的女人的孩子?用正常人的思路,这个死女人给我戴女帽,还有要弄死我亲生囡,而且,是唯一的亲生囡。要是我,知道了,肯定恨不能把那个女人弄死,这个死女人进去了,我就巴望她早点死掉算了。他胃口好的,还让那个死女人的女儿叫他爸爸。爸什么爸?所以,我就说了除非里面有其他的理由?”

    “他们这对继父继女做得出来,现在倒是怪我们讲的话难听了?”那人问许清璇,“许老师,你说是吗?”

    陈建强了解许清璇,她是一个不会人云亦云,不会跟着流言蜚语乱说的人,他指望她能替他说一句公道话。

    许清璇看着他:“你问过庄燕一句话;‘做事情有没有想过后果?’她想清楚了后果,依然要做。我想她当时跳下去救人的时候,也是想明白后果,做了她认为该做的事。你呢?如果想清楚了。这种话到你身上不是很正常?”

    许清璇说完,带着陈玲玲转身离开……

    “老太太气势很足的吗?”一个年轻的小伙说。

    “当然喽,这位是空乘的老祖宗,是真祖宗,她做空姐的时候,全国大概就二十个空姐,解放后留下来的空姐更是寥寥无几,她是咱们局真正的元老。”

    “陈建强这下傻眼了,原本有这么一个丈母娘,哪怕能力不够,上头肯定看在丈母娘的份儿上照顾他的呀!现在么?”

    “……”

    周遭都是在议论他的话,原来那一天不是他最难熬的一天,而是接下来的每一天都难熬。

    第54章

    傍晚张爱民回来,陈玲玲带着他去见费家杰。

    费家杰请他们去食品公司下属的饭馆吃饭,这也表现出他很隆重了。

    “我吃过你们黄豆笋丝了,味道很不错,可以卖。如果没有调拨份额呢,量上不去。”费家杰跟张爱民说,“老张,我这几天替你想了一下,我想给你们介绍咱们下面一家厂子,跟他们联营。”

    “联营?”陈玲玲对比自己知识结构,认为是不是合资?听下来完全不是这么个事儿,就跟授权加盟一样。把张家湾的东西挂靠在食品公司下属的一个食品厂,作为食品厂的一条生产线生产的产品,这样靠着食品厂去申请有计划的话份额就高了,量就起来了。

    这个费家杰是真心实意在帮他们的忙,不是随便帮他们卖卖东西。他爸爸是实权,他现在也是食品公司的领导,人家食品厂还不是靠着他们卖。

    看着张爱民兴奋的脸,陈玲玲并没有说什么,她知道费家杰可能还是希望通过这样的合作,能够给费雅茹铺一条路。

    这个事情现在说还为时过早,以费雅茹的作死性格,费家杰想要帮,也未必帮得上,陈玲玲说:“费叔叔是这个行当里的老法师,找门路,您听费叔叔的。”

    跟费家杰道别,路上张爱民特别兴奋。

    他刚刚从大队里要来的几间仓库,买了锅子,砌了灶台,一下子就有了盼头。

    陈玲玲跟他说:“叔,费叔叔要带你去参观食品厂,你去好好学学食品卫生,最怕的就是吃出毛病来,知道吗?”

    “知道,我看报纸的,这种东西要闹出人命的。咱不做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事。”

    两人下了公交车,往新村里走,却见胡玉兰牵着两个孩子,低着头,快步往外走。

    陈玲玲拦住了她的去路:“胡阿姨。”

    胡玉兰抬头看是陈玲玲:“玲玲啊!”

    “是怎么了?”陈玲玲问她。

    “没,没什么!”胡玉兰说完,擦了眼泪牵着孩子往外走。

    陈玲玲不过走了几步路,听见有人在说:“阿姨,我真的不是不肯帮大姑姐,她从乡下回来,回来了一个人,手里是一分钱也没有,家里我公婆,贴她一个人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帮她养两个儿子。那怎么行呢?我们一家子还要不要活了?”

    “那不是她没办法吗?”

    “什么叫没办法?难道不能把儿子放在乡下?她把孩子放乡下了,过来给她安排个工作,她也能自食其力了。现在怎么办,小的那个才两岁,她能去干活?我们家养他们母子三个几年?”

    “话不能这么说,你们家培峰的工作,还不是的她下乡才轮到的。”

    “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要是吴培峰不是签派,我就不找他了呀!”

    张爱民听得生气:“这个胡玉兰就是李大宝的儿媳妇吧?”

    “离婚了。前儿媳。”

    “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这么心狠?她爹娘都是死人啊?这个当初花儿一样的姑娘,被人祸害了,居然……”

    张爱民还要说什么,被陈玲玲一把拖住往家里走。

    “你干嘛?让我上他们家门,好好骂骂他们这群狼心狗肺的。”张爱民那个脾气哦!

    “骂了,他们掉一块肉?”陈玲玲拉着张爱民上楼,“你想不想帮人家?”

    “想啊!”

    “你想想,她熟悉你们那里,又生活在江城,你以后要是把东西放在江城卖,是不是需要一个人帮你跑跑腿?江城人在这里办事也容易?”陈玲玲问他,“胡玉兰是个高中生,现在就是要照顾两个孩子,但是如果是帮你跑腿,不用天天出去,总归可以的。”

    “那成,我明天找她去。”

    两人进了家里,张爱民和阿娟过来,能省一分是一分,所以两人住在陈玲玲家里,容远把房间让给他们夫妻俩。

    容远在主卧里打了个地铺,此刻正在铺被褥。

    陈玲玲去卫生间擦洗,擦洗之后,搓了衣服,挂在阳台上,张爱民已经忍不住跟许奶奶说起胡玉兰的事。

    “您是他们的领导,您可得管管这事儿?”

    奶奶剪了线头,说:“我明天要上班,明天中午跟你一起去看看小胡。”

    陈玲玲洗漱过后,躺在奶奶身边,奶奶拿着针线锁扣眼,这是一条给陈玲玲的长裤,天气凉了要换上厚一点的裤子了。

    陈玲玲手搭在奶奶身上,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容远从外头进来,看见陈玲玲已经嘴巴微微张开,熟睡了。

    他低头,伸手捏住她的嘴唇,一放手,陈玲玲的嘴又张开了,再伸手捏,被睡梦中的陈玲玲胡乱挥手,奶奶将容远的手拍开:“睡觉去,明天要去新学校报道了。”

    容远坐在地铺上,钻进被子:“奶奶晚安!”

    “晚安!”

    许奶奶把扣子钉上,收了针线盒,把裤子放在陈玲玲的床头。

    低头看小丫头,突然也很想伸手捏住小丫头的嘴。这么想的,还真这么做了,听见小丫头咕哝一声:“讨厌!”

    她拉了灯,躺下在陈玲玲的额头亲了一口。

    陈玲玲此刻在做梦,梦里是原主记忆里公园。

    公园门口是高大的悬铃木,里面是郁郁葱葱的草坪,这是解放前遗留下来的法式公园。

    梦里地陈玲玲走进这个公园,远处穿着浅蓝色制服的庄燕,牵着儿时的自己,对着她招手:“玲玲,快过来。”

    她有些不解,妈妈不是牵着自己吗?为什么还叫她过去?她依然被庄燕吸引,往前走,庄燕伸出了手,她被庄燕拉住。

    这个时候陈玲玲才惊觉,边上那个不是自己,是原主。

    “我的大玲玲和小玲玲一起握个手。”庄燕这么说,把她的手和原主的手放在了一起,她说,“妈妈带你们去乘旋转木马。”

    庄燕牵着她和原主一起去乘坐旋转木马,一起去划船,一起吃雪糕,去吃了汤面和生煎馒头,庄燕给她们擦嘴,带着她们坐在树荫底下。

    直到太阳西斜,庄燕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玲玲,妈妈和小玲玲要走了,你和奶奶好好在一起。妈妈爱你!”

    看着渐渐模糊的母女,陈玲玲惊叫:“妈妈!”

    “玲玲!玲玲!”边上一双温暖的手,抱住了她,“是不是做噩梦了?”

    奶奶拉开了灯,容远揉着眼睛看过来,陈玲玲想着刚才的梦,应该是妈妈听到了她的心声,所以来告诉她,妈妈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了吧?在她的心里,自己和原主就像双胞胎孩子一样吧?

    陈玲玲看着奶奶,摇头:“梦见妈妈带着我在公园里乘坐旋转木马。后来她走了,她说让我好好跟您在一起。她爱我!”

    “傻孩子,妈妈当然爱你。”奶奶搂着陈玲玲,拍着她的背。

    一大清早,容远就起床了,在客厅里晨读,吵到她了,陈玲玲把被子蒙上脑袋,不听他那不标准的英语。

    他的英语是奶奶教的,以前乡下资料不够,他也就学了一点儿,上次回来之后,陈玲玲给他买了一堆的英语学习资料,只是这个时代的英语资料,跟实用脱节。管他脱节不脱节,先用了再说。

    陈玲玲躺在床上,听奶奶过去跟容远纠正:“刚才这个音错了,应该这么念……”

    奶奶的口音也是美英,她学生时代读的是教会女子学堂,后来做了空姐之后,美国人来对特么进行培训,所以口音也是带美式的。

    奶奶推开房门:“小懒猪起来了,你也要晨读。”

    陈玲玲被子蒙住脑袋:“拒绝晨读,我要睡觉。”

    她的英语实在没必要再读了,还是多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奶奶还是掀开了她的被子,把她给拉了起来,陈玲玲嘟嘴,走到卫生间洗漱。

    门被敲响,奶奶去开门,张阿姨拿了饭盒过来:“许老师,老盛去买的小笼馒头,给孩子们一起吃。”

    “谢谢啊!”

    “谢什么呀?自家人。”

    奶奶拿着饭盒进来,刚刚从卫生间出来陈玲玲张嘴:“啊……”

    奶奶拿了筷子夹了一个小笼馒头塞进她的嘴里,几口把小笼包吃下,用沾着油水的唇,落在奶奶脸上:“Mua!”

    许清璇用手擦着脸,敲着她的脑门:“小坏蛋,快吃早饭。”

    这个时候陈玲玲才反应过来:“爱民叔和婶子呢?”

    “你叔发神经,说要带你婶子去吹江风。”

    就还,挺浪漫的呀!

    吃过早饭,陈玲玲和容远背着包,下楼去跟方圆圆汇合一起上学。

    方圆圆知道陈玲玲的奶奶带了一个男孩子回来,会和他们同班,只是听说而已。

    “他是你哥哥?”

    “没有啊!我们不是兄妹,我叫他阿远,他叫我玲玲。”

    让陈玲玲叫容远“哥”,陈玲玲不乐意。让容远叫陈玲玲“姐”,容远不乐意。

    走到主干道上,就碰上了他们的同班同学刘剑。

    以前意气风发的刘剑,今天看见他们半句话都没有,只是加快了脚步往前。

    第55章

    一个暑假过去对刘剑来说,变化是翻天覆地的,舅舅被抓,妈妈被撤职,甚至带累了他爸爸,他爸爸也因为家属问题而转业。

    闷头往前走了一段,又转头看向后面,此刻又加了一个李伟峰。陈玲玲他们四个人有说有笑,而他好似被排除在外,他加快脚步进了学校,不想看这几个人。

    陈玲玲他们走到学校门口,她看见隔壁小学部那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胡玉兰的小姐妹,空姐林红。

    此刻林红拦住了胡老师夫妇的去路,一张俏脸拉长:“胡老师,我就问一句话,你们到底管不管胡玉兰?”

    “小林,这是我们家的家事。”

    “是家事不错,可你们也太过分了?玉兰有今天,全是你们为了儿子的前途,把女儿推入火坑造成的。你们活在天堂,就她一个人下地狱?凭什么呀?昨晚我航班八点多到,去看她,她的乡下房东还有点人性,给孩子们分了一口粥,你们呢?作为亲爸亲妈亲弟弟,趴在她身上喝光了她的血,最后一声埋怨,说她不该带孩子上来。”

    快上课了,越来越多的送孩子的家长过来,这些家长大多是机场这边的职工,无论是胡老师的儿子,还是林红,他们都认识。

    “小林,我不跟你说什么?你不要耽误我上班。这个是我们家的事情,别人家的事情少插手。”

    林红就是不让夫妻俩进去,她看向胡玉兰的亲妈:“明明有办法解决,你们就是不给玉兰活路吗?余老师,您五十出头了,把位子退出来让给玉兰,让玉兰顶替,你退休了给玉兰带孩子,那我还能说你有一点点人性,好歹也是想着恕罪。结果呢?你们死人不管,任由玉兰拖着孩子跟要饭似的??”

    胡老师推了一推眼镜:“小林,你想得太简单了吧?我们不是不管,我们是让她把孩子送回乡下,我们就管。从头到尾,玉兰我们不会放弃,她妈妈的岗位,给她顶替,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那两个强J犯的儿子我们不能要,要了以后玉兰一辈子会被拖累,我们也是。你一个外人就说几句话,我们要陪着玉兰走下去的。”

    陈玲玲不禁佩服胡老师的会说话,林红气得满脸通红:“那是她的孩子,要是她能放下,她早就放下了。难道她能……”

    林红如果顺着胡老师的思路,这事儿的主题就成了,孩子该不该带上来?问题是这个已经没有什么好争论的。让胡玉兰陷入今天这个两难境地的正是这一对,为了自己不顾女儿的父母。无论胡玉兰选什么路,他们都应该陪着她走下去。

    陈玲玲过去拉住林红:“林阿姨,别生气了。你等下去局里,找我奶奶,我奶奶说中午会去看看小胡阿姨。这个事情让我奶奶来处理。”

    林红看着陈玲玲:“让许老师处理?”

    “对!”陈玲玲瞥了一眼胡老师,转头看向林红,用最温和最讲道理的口气,“当初把胡阿姨卖给李家,徐永根给他们儿子搞了工作,目的是让李大宝害我奶奶。我奶奶原本宽宏大量,有些犄角旮旯的事,不想追究。不过既然是今天这个样子,账算一算,也没什么不可。阿姨,你去找我奶奶聊一聊,她今天第一天回来上班。”

    陈玲玲对着胡老师和余老师笑了笑:“两位老师早,我上学去了。”

    林红和胡老师夫妇看着走进隔壁门的陈玲玲,各自的心里完全不同,林红呵呵一笑:“是啊!今天许老师第一天上班,我得给她留个好印象,胡老师、余老师,再见!”

    林红也转身快步走,一副生怕晚了,排在后头,不能为许老师注意的表情。

    陈玲玲也不去看胡老师夫妇的表情,一对为了儿子能卖女儿的人,真的不堪为人师表。

    四个人一起进食堂,把饭盒给蒸上,陈玲玲对方圆圆和李伟峰说:“圆圆,伟峰,你们先进去,我跟阿远去找张老师。”

    陈玲玲带着容远去见班主任,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在讨论:“张老师,你们班那个陈玲玲,今天把小学部的胡老师吓得魂都掉了。”

    “是吧?小丫头是挺厉害的,胡玉兰和林红都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胡玉兰很漂亮的,现在呢?我看着都作孽,都是被他们爸妈给坑的。要是陈玲玲肯帮忙,以她奶奶的能力,应该能给胡玉兰安排个工作吧?”

    陈玲玲敲了门:“老师早!”

    容远跟着叫:“老师早!”

    “玲玲啊!进来,进来!”张老师站起来,“容远是吧?”

    “张老师,能把刘剑从我边上换开吗?让容远跟我坐一起,这样我和圆圆可以一起帮助容远。毕竟山区里的高中,相对比较差一点。”

    “这个可不行,你这样做人家刘剑该这么想?”

    “那您把刘剑给我换开,我已经忍他一个多月了,这不是个好机会吗?”

    “他现在还欺负你吗?不可能吧?”

    给他胆子也不敢欺负,只是新学期开学,这个小男孩,对自己时常欲言又止。让她看了很糟心。

    “你的黑板报呢?之前你说你奶奶要回来了,忙!现在不忙了吧?”张老师错开了话题。

    陈玲玲看张老师不肯帮忙换,也就不强求:“不忙!不忙!今天奶奶要在局里吃晚饭。我留下来出板报好不好?”

    “明天要完工。”

    陈玲玲连忙点头:“完工,一定完工。”

    转头跟容远说:“你跟我一起。”

    “嗯!”

    早自习铃声响起,张老师跟陈玲玲说:“还不快进教室。”

    陈玲玲做了个鬼脸,跑进教室,在位子上坐下,身边刘剑看了她一眼,那个眼光又来了。

    边上有女生问陈玲玲:“今天跟你一起过来的男生,是新同学吗?”

    “嗯!是的呢!他叫容远,是我奶奶在皖南收养的孩子,人很好的,就是有点腼腆。你们一定会喜欢他的。”

    边上一个清秀的女孩子鼻孔里出气:“一定会喜欢,以为他是谁啊?”

    这个女孩是班级里的文艺委员葛慧敏,在少年宫学唱歌跳舞,跟费雅茹一起的。

    新学期开学之后,陈玲玲发现这个小姑娘一直在针对她,刚开始她还没闹明白,后来才知道,是为了那一场文艺汇演的缘故。

    在葛慧敏的概念里,如果不是陈玲玲趁着她参加外婆追悼会,在张老师面前表现,文艺汇演的机会妥妥是她的。

    这个逻辑很感人,然而人家就是这么想的。最近说话老阴阳怪气了。

    “我的意思是,阿远脾气好,人缘很好的。算我说话不严谨,我改成相信大家会喜欢他。可以吗?”陈玲玲跟葛慧敏说。

    “你太想当然了,大概就是你喜欢他吧?别人可不会把他当成一颗菜的。”葛慧敏鼻孔里出气。

    “葛慧敏,文艺汇演,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这样没完没了地逼逼叨叨?借着机会就跟玲玲闹?”方圆圆问葛慧敏,“你自己人不在,就算你在,你确定你就会轮上,确定你就比陈玲玲唱得好,她那个在少年宫练了那么多年舞蹈的继姐,上去跳了,最后不也被陈玲玲盖过风头了吗?”

    “你什么意思啊?把我跟费雅茹比,费雅茹拿什么跟我比?她算个什么东西?”葛慧敏生气了,她是正儿八经的江城局的子弟,爸妈都是江城局的,而且她爸爸还是领导。

    “好了,好了!张老师来了!”

    葛慧敏哼了一声:“相信会喜欢?谁会喜欢一个乡下人?”

    江城这个城市说包容很包容,毕竟从开埠起,这是个移民城市,吸引了全国各地的人。说闭塞也闭塞,这个城市只有市区的人才认为自己是江城人,哪怕是郊区土著,通通都会被某一部分人认定为乡下人。

    陈玲玲快速回了一句:“想想你祖籍哪里的,再说这个话。”

    葛慧敏瞪了她一眼。

    谁是正儿八经的江城人?上辈子陈玲玲也生在江城,不过她爸妈都是从外地过来的,这辈子陈建强是棚户区的,苏北随着船过来在江滩上落户,庄燕出生在江城,但是庄家是苏南过来开典当行的。

    根据解放初的人口普查,江城只有15%的土著,其他都是外地过来的。真不知道这些人的优越感来自哪里?

    “同学们,我们欢迎一下新同学。”

    教室外,一个高瘦白净的男生抱着课本从外头走进来,早晨的阳光照进教室,落在容远的身上。

    “一点点都没有乡下人的邋遢和土里土气,很好看呢!”

    “就是就是!”

    这个年头农村的和城里的一眼就能辨别,比如爱民叔,成天在地里干活,一张脸又黑又糙。

    陈玲玲也闹不明白,她在乡下的时候,容远天天跑外面,怎么就晒不黑呢?

    “容远做一下自我介绍。”

    容远的笑容温润,看上去就像是个文弱的小白脸的,他说:“大家好,我是容远,来自皖南,很高兴能进入咱们班级。”

    张老师笑着说:“去那个位子坐下。”

    陈玲玲发现老师已经悄悄安排了一张书桌进班级,这样一来,容远就是单人位了。

    容远做到最后右侧一排的最后一个位子,陈玲玲回过头看向他,给了他一个笑容,容远对着她眨眨眼。

    这个眼神交流,刚好隔着刘剑,刘剑回过头,看向容远,容远已经打开书在看书了,他回过头看陈玲玲,陈玲玲也拿了笔在摘抄了。

    别说陈玲玲回头看他,其他人也是带着好奇的目光看他。

    很快广播音乐响起,陈玲玲站起来,等容远一起出去。

    人家过来第一天,说是不认对方为兄妹,可都是奶奶的娃,她是地主当然事事要照顾他。

    容远快步走到她身边,方圆圆看着他们笑,贴在陈玲玲耳边:“你们不是兄妹,别是……”

    上辈子看多了老头子这个女人那个女人,陈玲玲对婚姻没有兴趣,这辈子陈建强倒是给她展示了真爱的力量,可以超越绿帽,可她还是没兴趣,跟容远肯定是姐弟情,不是说这具身体多少年纪,她好歹是三十岁的灵魂了。怎么可能?

    陈玲玲拧了方圆圆的腰一把,贴她耳朵边:“别瞎说,我的心里没男生,只有事业。”

    方圆圆转头看着她:“哦!是吗?”

    这他妈什么表情,有什么可以不信的?陈玲玲加快了脚步,容远紧跟在她身边,到了他们班级的位子,按照身高,容远站在了刘剑的身后。

    这是子弟学校,从小学到初中乃至现在高中,八年了,基本上这些人还是这些人。

    小时候,大家看着刘剑欺负陈玲玲,到了初中,一个个开始成了少男少女,男孩和女孩互相排斥又悄悄吸引。

    那时候的陈玲玲,低着头,胆子很小,在班级里唯一的存在感,就是被刘剑欺负之后,委委屈屈叫一声:“你怎么这样的?”

    换来的是全班男生的起哄和刘剑得意的笑容。

    在陈玲玲的记忆里,原主很讨厌刘剑。班级的男生眼里却是,陈玲玲是刘剑私人所有。哪怕陈玲玲暴揍了刘剑一顿,这个概念还是没有被扭转过来,甚至这个学期开学之后,这些流言更加喧嚣尘上。

    有人戳了戳刘剑:“之前,有人在传,陈玲玲跟个乡下小白脸跑了,你不信。现在人家把小白脸带回来了。”

    刘剑冷着一张脸:“那是她奶奶收养的孤儿,就跟家里养的一条狗,一只猫似的,他也配?”

    “可你家陈玲玲很紧张人家呦!一直带着他,刚才还为了他跟葛慧敏吵架了。”

    “你想说什么?”刘剑黑着一张脸问对方。

    “没什么,没什么!”

    升旗仪式开始,一个个站直了,仰望红旗升起。

    第56章

    升旗结束,广播操开始,几个男生依旧肆无忌惮地谈论,他们说的是江城话,摆明了就是欺负容远听不懂江城话。

    然而,容远的爸妈早年跟着本地大户人家去江城帮佣,夫妻俩都会江城话,许清璇下放之后,住在他们家,跟他爸妈在家讲的也是江城话,他的江城话可能不标准,但是听是绝对听得明白。

    李伟峰出来说话了:“刘剑,算了吧!人家陈玲玲压根就不看你,我看你还是跟阿三把位子换回去吧!”

    什么叫跟阿三换位子?容远决定听下去。

    听到这话刘剑恼羞成怒,他看向李伟峰:“要你多管闲事?”

    “这不是多管闲事,是他们成天胡说八道,把陈玲玲跟你配在一起。问题是,我们都还小。我跟陈玲玲关系比较好,她说了好几回,她打算要读大学。你们这些闲言碎语对人家姑娘真的不好。你坐回你原来的位子,好好读书,准备你明年的招飞考试。不行吗?”李伟峰边划拉广播体操边说。

    刘剑停下动作冲到李伟峰面前,一把揪住……揪住……,不是?他面前怎么换了人?

    容远把李伟峰推开跟刘剑对峙,他用略带生硬的江城话问:“哪个是阿三?你为什么要换位子?”

    李伟峰一指边上一个文弱的男生:“就是这个。原本坐在陈玲玲边上,刘剑进高中就把人拉走了。”

    容远笑,跟刘剑说:“原来可以这么换位子,那我跟你换。等下上课,你坐我位子上去。”

    “放你妈的屁,你谁啊?要我把位子让给你?”刘剑终于揪住了容远的领子。

    刘剑已经受够了,他的心思都已经摆在明面儿上了,他妈知道了,揪着他的耳朵跟他说:“你要是敢跟那个小丫头在一起,我死给你看!你舅舅就是被她害死的。”

    班级里的同学,无论男女也都知道他喜欢陈玲玲,时常拿他们开玩笑。

    从开学到现在,他小心翼翼在她身边,一直想要跟她搭话,他想告诉她,不管他妈妈怎么想,他认为她没错,是他舅舅做错了。每次想要开口跟她说,她连机会都不给他。

    今天她带着这个小子来上学,温言软语跟他说话,连下来做广播操都等着他。

    现在这个小子还要让他让出位子?刘剑本来就不白的脸,现在更黑了。

    容远的手伸上来,一把捏住刘剑的手:“你放开。”

    刘剑自从上次在运动场上输给容远,一直憋着一口气:“不放。”

    眼看两个大男孩要打起来,张老师快步走过来:“刘剑,放开你的手。”

    “不放!”

    “你想吃处分吗?”

    这算是个有力的威胁,刘剑松开了容远的领子,众人替容远松了一口气,张老师叫一声:“都给我上去。”

    眼见张老师往前走,容远跟刘剑说:“放学后,小区运动场上见,你输了,咱俩位子换一换。”

    听见容远作死,李伟峰拉住容远,看向陈玲玲:“陈玲玲,你来说句话。”

    陈玲玲看着容远:“我还得出黑板报,放学三点半,四点半吧?”

    容远点头:“刘剑,四点半?怎么样?”

    刘剑手捏得咯咯响:“你给我等着。”

    李伟峰叹息:“容远,你这是干嘛呢?他常年锻炼,一身蛮力,你这样瘦弱的一个人……”

    跟容远才第一天认识,算了!还是去骂陈玲玲:“陈玲玲,你疯了,容远会吃亏的。”

    陈玲玲看了一眼刘剑,又扫了一眼他们班的几个男生,大概是原主实在太弱了,所以在他们眼里,这种玩笑就变得无关紧要,反正原主也没有掉一块肉,开个玩笑怎么了?而刘剑把玩笑当成补药吃,更加助长了,这群人的肆无忌惮。

    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刘剑在探亲,后来她揍了刘剑,想着已经秀了肌肉,应该整件事情到此为止了。而且暑假里还发生了一些事,这种玩笑应该没有人再开到她头上了。

    没想到这群小子明显没当回事,而这个刘剑不知道是发什么疯,对一个欺负了很久的女孩子有了那种莫名其妙的,所谓的喜欢。

    总之,这个年代的高中,没有进行分流,大家都是直接升上来的,跟上辈子传言中的职高没区别。

    她笑一声,看向刘剑:“吃什么亏?对付他们几个,我们俩绝不会吃亏。”

    容远勾住李伟峰的肩:“走了,马上上课了。”

    进入教室,很快上课铃声响起,数学翁老师戴着黑框眼镜,身上一件半旧的白衬衫,一开口说得是江城话。

    因为这个年代学校里很少有非本地学生,除了语文老师,大多数都是用本地话上课。

    陈玲玲拿出最近的报纸,开始摘抄,老师已经习惯了。

    老师被告知,学校来了一个转校生,是从皖南乡下过来的。也不知道皖南的教学进度是什么样的?毕竟这个年代,教材五花八门,每个省市的教材都不一样。

    刚开始还想照顾一二,没想到进来一看,那个小子坐在最后一排,大概以为老师看不到,所以低着头,压根就不在听课。这种孩子,他用得着管他学到那里?爱听不听!

    翁老师讲课,在学生基础参差不齐的班级里讲课,进度不能太快,老师讲课很细致,可再细致也抵不住很多人不听。

    毕竟大部分人未来都有出路,高中学到什么不重要,反正文凭总归有。

    按照老师的习惯,讲完了,就开始课堂练习了,黑板上出四道题,让大家开始做。

    等学生们做完之后,抽几个学生上来,在黑板上答题。

    “双数组的最后一个同学上来答题。”

    今天抽的学生大大出乎意外之外,最后一排学生,那都是都是那些上课之后,一颗心放飞到窗外的混球,哪个会做题?

    容远刚才看了一眼黑板上的题目,这些已经不在他复习的范围内了,所以就没去浪费时间,他继续做自己的题。

    前排的同学回过身:“容远,老翁让你上去做题。”

    容远站起来,翁老师看着他:“容远,是吧?上来做题。”

    容远走出自己的位子,听翁老师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啊!一个个不把读书当回事,以为自己都是民航的子弟,生来就有饭吃,要是哪一天上头恢复高考,凭本事吃饭,到时候你们这种靠着爸妈进去的,就是做苦力的命。”

    “看看这么简单的题都做不出来,我真心替你们着急。”翁老师拍着桌子,侧头看着一个小子抓耳挠腮,站在那里对着题目干瞪眼。

    陈玲玲听话听音,老师这是话里有话啊!难道他也得到消息了?现在离开消息正式公布应该没几天了吧?

    “翁老师,有人做出来了。”有人提醒老师。

    翁老师侧过头看见容远已经写完,把粉笔放进了粉笔盒。

    翁老师仔细一看,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另外三个,对容远说:“容远,其他几题你也答了。”

    “哦!”容远拿起粉笔,继续答题。

    “你们还不让开,跟块木头似的,挡着别人做题了,给我站在边上。”

    粉笔接触黑板,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容远的字迹工整,笔锋带着点凌厉,书写极快,一道做完去下一题,他手里没有本子,却比抄写还快。

    四道题全部答完,粉笔放入粉笔盒,对着翁老师笑了笑:“那我下去了?”

    “去吧!”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你们看看人家容远,每一道题都做得清楚干净。你们……”翁老师敲着桌子逼逼叨叨了十五分钟,下课铃声响起,翁老师气呼呼地回了办公室。

    学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翁老师这是哪一根筋搭错了,怎么就骂人骂出花儿来了?

    下一节课还是翁老师的课,大概是被骂了,所以大家都振作起了精神,不管听得懂听不懂,好歹也听几句。好不容易熬完特别辛苦的数学课,想要在下一堂劳技课上休息一下。

    让人意外的是,下一堂变成了化学课。这?

    而且化学老师,也一改之前放羊的态度,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拉倒。而是仔细观察下面学生的反应,发现学生走神,老师用黑板擦敲着桌子,话跟数学老师如出一辙:“我告诉你们,你们在这里读书真的是最幸运的,不要有便宜不占,别人想要占便宜还占不到。”

    下课走去食堂的路上,方圆圆勾着陈玲玲的胳膊:“难道真要恢复高考啊?被你给说中了?”

    “之前跟你说的呀!你怎么考虑?如果参加高考,你看到了,咱们的老师还是很负责的。”

    “我就怕到时候参加高考了,去读书之后,国家到时候包分配,分配的工作不好,怎么办?万一要是把我分配到大西北,那还不如顶替呢!”

    不能说方圆圆眼光不远,实在是确确实实,读了大学要服从分配,而顶替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工作。

    走进食堂,陈玲玲让容远去另一条队伍排队,两个窗口饭菜不同,一个窗口供应面拖板鱼加上醋溜白菜,还有一个窗口是咖喱土豆鸡块。陈玲玲和容远分别排了一队,两人凑在一起就是四个菜了。

    陈玲玲边排队边跟方圆圆说:“高考中断十一年了,这个时候恢复,考上的每个大学生都会当成宝贝的。”

    “可是我还是担心。”

    这个?陈玲玲也没办法替她决定,她打了菜,跟容远汇合一起找了位子坐下吃饭,陈玲玲舀了一勺咖喱酱浇在饭上,容远把板鱼一分为二,一人一半。

    刚好刘剑端了饭菜过来,看见两人分菜吃,那个小眼神之幽怨,也是没谁了。

    下午的政治课,延续了上午两位老师的风格,也是一下子抓起了课堂纪律,原本下午犯食困,要睡觉的那些学生,一个个被敲了桌子,习惯养成要改变很难,放学的时候一个个怨声载道,都怪老师发神经。

    陈玲玲拿着粉笔盒和圆圆一起去出黑板报,上一次主题是党生日,这次是国庆节。

    □□配上和平鸽,一架飞机在云层中穿梭,这个已经构图构完,今天是上色,陈玲玲画着图,方圆圆的内容也留下不多,就给了容远一个小任务,抄诗歌。

    “容远,你来一下!”

    三个人正在出黑板报,翁老师过来叫容远。

    容远放下粉笔,跟着老师进办公室。

    今天的图比较简单,陈玲玲很快就画完了,拿起粉笔,把容远那首诗歌给抄上。

    等她抄完诗歌,容远都没过来,她着急了,什么都能耽搁,打架可不能耽搁。

    她正在嘀咕中,容远跑过来:“我好了,一起走吧!”

    陈玲玲问他:“老翁叫你去做什么?”

    “给我出了三道题,让我做。”

    陈玲玲一时间也猜不出,老翁是个什么想法,管他是什么想法,还是先去运动场,解决宿怨要紧!

    第57章

    从学校出来,往新村去,连书包都没时间放家里,生怕晚了,被人叫怂货。

    到了运动场,刘剑和三个看热闹的男生站在那里。

    方圆圆一看那个架势:“玲玲,这?打得过?”

    陈玲玲用了一句上辈子某爆火抗战剧的经典台词:“狭路相逢,勇者胜!”

    容远把书包扔给陈玲玲:“帮我拿好。”

    陈玲玲把自己的书包和容远的书包扔给方圆圆:“帮我们拿好。”

    李伟峰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还真打啊?”

    方圆圆把容远和陈玲玲的书包丢给李伟峰:“给他们拿好。”

    “不是!陈玲玲想干啥?她的书包为什么要我拿着。”

    方圆圆瞪了一眼李伟峰:“我哪儿知道?”

    容远站在刘剑面前:“一对一,打输了不许告家长。愿赌服输,输了,明天把位子让出来。”

    “软蛋才告家长。”刘剑捏得手指咯咯响。

    陈玲玲实在忍不住她的科普欲望:“刘剑,没事儿别老捏手指,这个增加不了力量,只会增加得关节炎的风险。手部酸疼还是轻的,影响手部功能,时间长了还会产生关节间积液……”

    刘剑:……她这是在关心我?

    陈玲玲:“我实在受不了太蠢的人在我面前晃悠。”

    刘剑:“……”

    “等下我把这个小白脸打趴下,你别求我。”刘剑额头上青筋都爆出,脖子里血管突突。

    陈玲玲看了一眼容远:“我等你把他打趴下,给你鼓掌?”

    容远顿时觉得自己这个架打得忒没意思,陈玲玲直接把人气死不就行了。

    刘剑气得一声怒吼,就跟鼻孔里喷火的西方龙。

    看着他冲上来,容远偏开身,两人真的打起来了,原来男孩子打架这么没有美感,没啥好看的,要不找点儿其他事儿干干?

    她“嘿嘿嘿”地笑着看向那三个平时一直在怂恿挑拨刘剑的小子:“谁嘴贱,说我是刘剑家的?”

    三个人互相看看,谁都说过啊!

    陈玲玲“啧啧啧”:“哎呀,这个时候怎么就不兴奋了?有种再说啊!”

    “我们只是说着玩的呀!”

    “说着玩?看见他拉我辫子,是不是觉得很开心。看见他把我堵在墙角,是不是很兴奋。站在楼上看见我走过,大喊一声;‘陈玲玲,刘剑在前面等你!’,看见我吓得脸色惨白,你们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陈玲玲边问,边走到三个面前,抬腿就是一脚,她打人喜欢抬腿踢,这个习惯怎么就老改不掉呢?

    看看这一脚,把人给踹趴下了。

    方圆圆和李伟峰原以为看容远一个人打,谁想到陈玲玲居然打起了男生来,那个男生被陈玲玲骑在背后,脑袋压在水泥地上,恶狠狠地问:“你敢不敢嘴贱了?看见我打过刘剑,你们都没带怕的是吧?非要自己试过味道才行?”

    “不敢了!不敢了!”那小子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早就吓破了胆。

    陈玲玲这才爬起来,放开了那小子,看向另外两个:“都给我记住了,陈玲玲是许清璇家的,容远是陈玲玲家的。刘剑这货就是送给陈玲玲,陈玲玲都不会要。”

    容远把这话听在耳朵里,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不对劲就再一拳头打到少年心破碎的半大小子身上。

    “玲玲!阿远!”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陈玲玲转头看奶奶正在奔跑过来,陈玲玲连忙对正在收尾的容远说:“阿远,加油!奶奶过来了,我给你去挡一挡!”

    陈玲玲伸手抹着眼泪,一脸委屈:“奶奶……”

    往奶奶那里奔跑过,一把抱住奶奶,蹭着她,看见她身后还有总局的吴局长和江城局的领导们。

    陈玲玲哭:“奶奶,他们欺负我,阿远哥哥在教训他们。”

    许清璇原本想要训斥小丫头突然听见她这么哭,不知道怎么训斥了。

    倒是后头跟过来的吴局长板着一张脸:“陈玲玲,你跟我保证过的,不惹祸了?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陈玲玲抬头看着吴局长:“我……我……以为是那样大的就别惹了,小规模的局部的还是可以的呀!”

    前头,容远站了起来,从目瞪口呆的李伟峰手里接过两个书包,对着刘剑说:“明天给我滚最后一排去。”

    转头背着书包往这里走来,听陈玲玲在那里说:“我还小,我不想早恋,也不想被人说小小年纪就跟男生眉来眼去,我要认真读书。那个刘剑太过分了,他……”

    “陈玲玲!”脸上青紫一片的刘剑出声喝止了她,有些事情是他年幼无知犯下的错,如果被她说出来,那他就会出大事。

    刘剑看着陈玲玲,带着恳求的目光。

    陈玲玲停了一下,看着吴局长:“吴伯伯,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些过去的事情,我就不说了,但是他们真的很过分。”

    吴局长看那个被打的小子的表情,又想想小丫头解决事情的手段,有时候固然激烈了点,不过都有条理。看了一眼容远,问许清璇:“这是你收养的小家伙?”

    “是啊!我下放的时候就住在他们家里,父母都得病死了,就把孩子托付给我了。”

    “许老师,您就是心善。”

    “若非有这么两个孩子,有时候我还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撑下去。”

    这话说完,许清璇把陈玲玲拉到一边儿,捏着她的脸:“别作怪了,奶奶晚上晚点回来,你们俩先回去和你们爱民叔阿娟婶儿吃晚饭。”

    “知道了!”陈玲玲放开奶奶,笑得特别有礼貌,还挥手。“吴伯伯,朱叔叔再见!”

    吴局长不知道该不该跟她招手,这个小姑娘啊!

    回到家里,陈玲玲听见孩子奶声奶气声音:“婆婆,不要!”

    大的孩子在客厅里跑,小的那个光屁股坐在地上,阿娟婶子正在给小的那个喂吃的。

    这是胡玉兰的孩子,陈玲玲看着阿娟婶子。

    “中午你叔和你奶奶去找了玉兰,决定了以后江城这里就让玉兰试着干干。”婶子说,“下午你叔带着玉兰跟费科长去食品厂,两人还没回呢!你们回来了刚好,帮我看着孩子,我去做晚饭。”

    婶儿刚站起来,看见容远脸上的青紫问:“阿远这是怎么了?”

    “他把人给揍了呗!”

    “啊?”阿娟婶子伸手揉了揉容远的脑袋,“小家伙就是调皮。”

    阿娟婶子去厨房做饭,陈玲玲和容远带着孩子们。

    继续给小家伙喂芝麻酥糖。

    六点不到,张爱民带着胡玉兰上来,俩小子看见妈妈,扑过去,胡玉兰抱住小的那个,小家伙蹭了胡玉兰满脸的芝麻酥。

    阿娟婶子举着锅铲出来问:“怎么样?怎么样?看得怎么样?”

    “那个食品厂很给费科长面子,说让我们打他们的牌子,就能直接进商店了,而且他们食品厂还有其他地方的可以卖。关键是咱们一定要卫生干净。还要供得上量。笋干倒不是问题,咱们那里收起来方便,黄豆和花生都是粮食,要起来不方便。还有我们的梅干菜饼,他们说也可以卖。”

    “叔,拿着食品厂的话,去找董书记,让他找人给你批条子。现在中央开始想要发展经济了。他肯定会支持你。”陈玲玲可是记得上辈子分田到户这个被称为改革第一步的创举是从皖省开始的,再说了那天皖省的大领导跟着一起去参观了景北,他心里也是很有想法。肯定会让下面的人试。

    “是啊!”张爱民看向胡玉兰,“玉兰到底是江城的姑娘,脑子活络,有些事情费科长和陆厂长一说,她就懂了呢!”

    “那敢情好啊!让玉兰阿姨在江城呆着,你心里也有个底。”

    胡玉兰站起来,拉着两个孩子说:“叔,婶儿!我带着孩子先回去了。”

    “回去干嘛?吃过晚饭再走。”阿娟婶儿从里面走出来,“你回去还要做饭,就在这里吃了,我煮了一大锅。”

    陈玲玲拉着胡玉兰:“玉兰阿姨,留下吃饭吧!回去还要带孩子,还要做饭不方便。”

    阿娟婶子一锅子面疙瘩汤,里面青菜加上荷包蛋切成了块,用酱油调味,反正就管饱吧!

    一家子挤在客厅里吃饭,门被敲响,容远去开门,门口胡老师和余老师站着:“许书记在家吗?”

    容远看着他们:“不在!”

    “砰”门被容远十分利落地关上了。

    陈玲玲对着看着门口的胡玉兰说:“吃饭,吃饭。”

    胡玉兰吸了一口气低头喂小儿子吃饭,阿娟婶子劝她:“玉兰,你这个爹娘就别认了吧?你想想,就是外人,无论是许老师还是小林,都是掏心掏肺帮你,你这个爹娘是要讨你的心讨你的肺,贴他儿子啊!”

    “嗯,我知道。”

    胡玉兰吃过饭,站起来:“叔,婶儿,我带孩子回去了。谢谢大家帮我!”

    阿娟婶过去拍着她的背:“玉兰,熬过去就好了。看看许老师,那么难都过去了。你看看现在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她的好日子不是在后头吗?你也是!”

    “嗯!”

    胡玉兰牵着两个孩子的小手,打开了门,门口她爸妈还没走,胡老师叫她:“玉兰。”

    胡玉兰的大儿子仰头叫:“外婆,外公!”

    余老师低头伸手摸孩子的脸,胡玉兰拉过孩子,余老师的手在半空中,胡玉兰说:“你们说过,我要是带着俩孩子,就当我这个女儿死了。我现在也跟你们说一句,你们就当我死在李家庄,我这个女儿没了。”

    胡玉兰要下楼,被余老师拖住:“玉兰,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弟弟没了工作,他孩子才刚满周岁,以后这个日子,你让他怎么过?”

    “就算我是你生的,为了你们死没关系。可许老师跟你没关系,林红跟你们没关系,你们为了儿子的前途,差点害死许老师。林红陪我回去,在车站,如果不是玲玲和阿远在,就凭李庆祥那个狗东西的性子,林红那么漂亮,你知道会遇到什么吗?”胡玉兰扯开她妈的手,“这件事上,你认为我还能做什么?我要是求许老师放过培峰一马,那还是人吗?”

    胡玉兰带着两个孩子下楼,两位老师站在他们家门口,胡老师看见陈玲玲拉住她:“陈玲玲,我是胡老师啊!你帮帮老师,跟你奶奶说一声?”

    陈玲玲拉开胡老师的手:“你是不是想说:玉兰阿姨只是差点失去她的一条命,你们家儿子可是失去了一份工作啊!真的给你机会,你有脸在我奶奶面前说让她网开一面的话?人要有点羞耻心。”

    胡老师看着门再次被关上。

    夫妻俩回到家里,儿子急急忙忙赶上来:“爸,怎么样?许书记答应了吗?”

    他摇了摇头,儿媳听见这话,把桌上的碗扫落在地上:“这个日子没法儿过了!”

    说着儿媳抱着孩子,往外走去,儿子冲出去叫:“秀秀……”

    第58章

    第二天,陈玲玲和容远早了十分钟进教室,容远坐在刘剑的位子上,打开参考书开始做题。

    学生陆陆续续进来,看见容远坐在刘剑的位子,一下子了然,昨天打架谁胜谁负,不言而喻,刘剑进来看见容远,拎着书包去了最后,本班一霸彻底易主。

    陈玲玲不理解了,做操的时候,男生们都去拍容远马屁,这群人的眼神有问题,没有透过现象看本质。

    容远被男生包围,陈玲玲和方圆圆一起上楼,刚刚坐定就听一帮子女生在说:“听说国庆节上来,学校要派两个人,去参加科研工作者和中学生代表的恳谈会。参加过这个会的人,基本上就是推荐去上大学的。”

    “我们一共两个毕业班,一个班级一个人吧?我们班的话,葛慧敏和李伟峰,两个里面选一个吧?”

    “那可不一定哦!论背景,那肯定是陈玲玲,毕竟妈妈和外公都是烈士,以前这种事情轮不到她是因为她怕生,现在要是不让她去,是不是说不过去了?”

    “也是哦!她参加文艺汇演,还被首长接见了。而且她一直说要读大学,她应该会去吧?”

    “上次陈玲玲去参加了文艺汇演,这次应该葛慧敏去了,哪能什么好处都占全的啊!”

    这些话传进陈玲玲的耳朵里,她只能呵呵。上头基调已经定了,京城已经有科学家勉励青少年要学好数理化,江城的科学家跟青少年见面,估计也是一样的,跟所谓的推荐上大学压根没有关系。

    不过什么叫她参加了文艺汇演,就该让给葛慧敏,文艺汇演跟葛慧敏有个屁关系?科学家见青少年,难道见一个跳舞唱歌的?

    让李伟峰去还合适些,葛慧敏?得亏是生在这个时代,基本不用考试,否则她那个水平,拿她跟费雅茹比,她又不开心,实际上两人真的相差不大。去参加跟科学家的恳谈会,真是为难她了。

    上课铃声响起,昨天老师们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今天不知道会怎么样?

    物理老师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堆卷子,放在讲台说:“今天测验。”

    不是?整个班级响起哀嚎。陈玲玲看着这群小孩儿,真是没有卷过,但凡经历过她那个年代,刷测验卷就跟贪食蛇吃小豆豆似的,还会这样?真是没见识。

    接过卷子,写上名字,开始快速做题,陈玲玲唯一的嫌弃就是这个年代的卷子,都是老师手工刻蜡纸之后,用油墨一张张手工印刷的,一场考试下来,蹭着考卷的手,总有黑乎乎的墨迹。

    和上辈子考试考到最后,越来越深,越来越偏不同,这个时代题目是正常的,不会给你挖很多坑,陈玲玲经过将近三个月的知识回温,这些题目对她来说出得太标准,脑子都不太用转的,在别人才答了一半,陈玲玲完成站起来交卷。

    提着书包去外头走廊上,靠近楼梯口那里,不会影响正在上课的学生,也不会被他们影响,她把学习资料,放在阳台口上,继续看自己的书。

    很快容远也交卷出来,他出来跟陈玲玲站在一起,开始刷题。

    翁老师从楼下走上来,听两人在讨论数学题,探头过去想要看看,到底讨论什么。

    不是?他们手里的这一本,算是数学方面专业参考书了。

    难怪了昨天把容远叫进去,他想要故意试试这个小朋友的深浅,他以为至少最后一题,小朋友是做不出来的,谁想到这小子一边抬头看办公室里的钟,一边解题,用了十分钟把三道题,全解完了。

    被他给拉住想要跟他多聊聊,翁老师想要知道在皖南乡下中学里究竟有什么样一个老师能教出这样的学生。问下来,老师也没什么特殊的。

    陈玲玲跟容远解题的同时进行讲解,一步一步往下写,这个知识点已经有点深了。

    翁老师恨不能抽自己,他总算知道容远的数学水平从哪里来的了。

    这个有着瓷白皮肤,嫩粉双颊,英挺五官,看上去还稚气未脱,上课天天拿着政治思想书看,这个学期大部分时间很着调,有时候特别不着调的陈玲玲,居然数学厉害到了这种地步?

    陈玲玲的数学当然厉害,她的大学专业就是数学,金融是她的辅修课程,若非为了回国解决跟她爸之间的豪门恩怨,她可能会在理论研究上一条道儿走到黑。

    听陈玲玲讲解完,翁老师叫:“陈玲玲!”

    陈玲玲转头看老翁:“翁老师,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啊!”

    “你这个数学是跟谁学的?”

    陈玲玲看着他,一脸他搞什么稀奇古怪的表情,问:“翁老师,你问得滑稽哇?当然是跟你学的喽?我还能跟谁学?”

    翁老师恨不能骂一声:“滚特娘的蛋。”

    怎么可能,她跟他学?他什么时候教过她这些?

    翁老师拿着容远的参考书,看见上头的图书馆章,还是六十年代头上出版的,是国内知名的数学教授编写的。

    “想见见这位教授吗?”翁老师问陈玲玲。

    陈玲玲伸手挠着容远的头发,问:“真的?”

    数学泰斗啊!她的校友,在国外学校的校友墙上有一席之地的大师。要是当年她一直走学术的路,指不定?不不不,就是走学术的路,跟灿若星辰的大师相比,自己不过是萤火之光。

    容远把她的手拿下:“你要挠能挠你自己的头吗?”

    “我扎辫子了,发型要乱。”

    “你……”容远生气。

    陈玲玲问翁老师:“要怎么样才能见到吴教授?”

    “这次和科学家的恳谈会吴教授就会出席。你自己努力!”翁老师看了一眼里面,“这么快交卷?这次按照数理化成绩排名,第一第二名出席。”

    陈玲玲看向容远:“你做得怎么样?”

    “应该全对了吧?你呢?”

    “会不会少写一个符号啊?我没仔细检查!”陈玲玲哀嚎,会不会因为自己毛毛躁躁而跟偶像失之交臂?

    翁老师叫她:“陈玲玲,跟我来办公室。”

    陈玲玲跟着翁老师去办公室,进入办公室,她想起翁老师昨天骂了他们那么久,能够预先知道高考,必然是有人透露给他了,透露的人是谁呢?肯定是科研工作者,科学院的专家去京城跟大领导谏言了呀!

    陈玲玲看着翁老师厚厚的酒瓶底,老师的老师?

    陈玲玲立马问:“翁老师,我师爷爷是不是吴教授啊?”

    翁老师转头看小丫头,这?师爷爷都叫上了?

    他问:“你数学到什么程度了?”

    “大概,可能,或许,到挺厉害的程度了吧?”

    翁老师:……这是什么回答?

    “你好好回答我,你会什么,到什么程度?”

    怎么说呢?若说很厉害吧?那她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做的研究,可真要说厉害,她后来回了家,更多放在企业经营上。很多东西都放下了,只是再重新捡起来,有天分,有基础,肯定比一般人快。

    “您想要知道,就测试一下。”

    翁老师抽出抽屉,拿出一本书,抽了一叠报告纸,翻开书抄起了题目,抄完递给陈玲玲:“给你多点时间,等下测验,你不用考卷了。做这三道题。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翁老师指了指一位老师空着的位子,陈玲玲轮到坐在那里做题。

    陈玲玲看着题,这是线性偏微分方程,老翁真的要试她的底?

    物理老师拿着考卷走进来,看见陈玲玲站在那里抓耳挠腮:“陈玲玲,你怎么在这里?”

    “我让她在这里做题,做对了!她就去见吴教授,做不对!那就算了!”翁老师说。

    陈玲玲看向翁老师:“老翁,讲道理,不是说做数理化考卷吗?你的卷子还在出一元二次方程吧?你让我解Cauchy问题?”

    物理老师过来看翁老师钢笔抄的题目:“偏微分方程在数学、物理和工程技术方向应用广泛,小丫头,你翁老师对你期望很高啊!我给你批一下你的物理卷子。”

    上课铃声响起,翁老师抱着卷子对物理老师说:“秦老师,你帮我看着她。”

    “三道题全对,不管你其他考得怎么样,你就能去!错一题,其他考好了,跟你也没关系。”翁老师出门前跟陈玲玲说。

    “您牛,您厉害。”

    陈玲玲低头开始解题。

    张老师走进来,看见陈玲玲:“陈玲玲,你怎么不去测验啊?”

    “老翁给我开小灶。”陈玲玲一边演算一边说。

    物理老师抬头:“你的考卷批好了。”

    陈玲玲侧头:“几分?”

    “98,书写不规范,扣掉两分。你看看容远的书写就……”

    “我不听,我不听,你故意扣我分,你重男轻女,你搞男女不平等。”她转头看向政治老师,“还是方老师最好。”

    政治老师最喜欢陈玲玲了,陈玲玲从上学期末就对政治和语文课报以了极大的热情,他一直在办公室里说:“陈玲玲以后可以来学校教政治。这个孩子悟性高,学习热情高。”

    现在被她提起,过来看考卷:“老秦啊!你这个就是吹毛求疵了,扣掉这个两分,小姑娘就没面子了。”

    陈玲玲把答题纸放在翁老师的办公桌上,站在秦老师身边,边上有方老师撑腰:“秦老师,您这两分也下得去手?”

    秦老师伸手帮她划掉,改成了100分,这下陈玲玲高兴地跑了出去。

    秦老师问方老师:“你说陈玲玲政治好,她能考几分?”

    这个可难倒了方老师,要不也来一场测验?

    秦老师把物理卷子递给方老师又问:“你说高考恢复,小丫头会选文科还是理科?”

    方老师:“……”

    第59章

    陈玲玲做好三道题,走到教室门口,大部分学生还在冥思苦想,有人咬着笔头神游太虚。

    有人奋笔疾书,容远站起来交了卷子,从桌肚里掏出了饭盆,走出来问:“翁老师叫你去干嘛?”

    “也是三道题。要是我做对了,他就让我去参加恳谈会。”

    翁老师出来做手势赶人:“交卷了,就走开点,不要影响别人。”

    容远拿着饭盆跟陈玲玲一起下楼,现在才上午第四节 课刚刚开始,离开饭还有半个多小时,总不能在食堂等半个小时吧?

    “走,去操场。”

    两人去了操场,陈玲玲双手撑上单杠,容远跟了上来,两人坐在单杠上。

    “老翁说只要我把题做出来,就让我去见吴自谦教授。”

    “这么想见这位教授?老实说,你给我借的这本书,我只看了内容,都没有看过谁编写的。”

    “吴教授啊!美国C大的终身教授,在新华国建立之初从辗转万里回来,是他和……”

    陈玲玲说着数学学科的发展,容远有些诧异地问:“为什么你能知道那么多的东西?”

    容远自认不笨,可是跟陈玲玲比,又好像差了很多。

    陈玲玲笑着说:“因为我是老妖怪,会吃小孩的老妖怪。”

    陈玲玲伸出她的魔爪,张牙舞爪,坐在单杠上,没稳住,往下摔,容远一把把她揪住,人没揪住,一起滚了下来,得亏下面是泥地,没摔疼。

    陈玲玲把手伸给容远,容远一把将她拉起,他说:“你才不是老妖怪。”

    “那我是什么?”

    “小妖精。”

    显然,容远并不知道小妖精是骂人的话,陈玲玲手掌一把拍在容远的背上:“居然说我是小妖精?小妖精唱首歌给你听?”

    “你唱。”

    陈玲玲想起上辈子的那首歌,轻轻唱:“太阳对我眨眼睛,鸟儿唱歌给我听,我是一个努力干活儿,还不粘人的小妖精……”

    容远不知道她哪里学来的怪腔怪调还怪好听的歌,跟在她身边,等她唱完问她:“玲玲,你数学那么好,为什么以后打算考飞机设计,而不是数学?”

    陈玲玲倒着走,上辈子她放弃了数学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铜臭的商人,这辈子了解整个航空历史的她,想着前世八七年国内就跟国外合资组装飞机,到国产大飞机上天用了整整三十年。

    国内被两大飞机制造商吊在那里,一直在要不要开发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干线商用飞机犹豫徘徊。

    相比之下,高铁的发展就快速很多。当年她研究过,高铁发展当中,曾经出现过一个有力的推进者。

    身为民航人的自己穿成了民航子弟,她不以为老天只是让她来把后妈弄进监狱的,一定是想要让她为这个行业做点什么,她想成为这个行业的推进者。

    上辈子自己常常怀疑,放弃基础学科研究,是不是值得?这辈子大约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陈玲玲转过头看向容远:“应该天命所归吧!”

    容远噗哈哈地大声笑:“你这是唯心主义。”

    “我说真话,你又不信,你说怎么办呢?”

    “信你个鬼啊!”容远笑着说,“吃饭去!”

    两人走到食堂,食堂窗口还没开,反正他们就排第一个。

    窗口打开,陈玲玲张嘴就来:“阿姨好啊!今天看上去气色老好的吗?”

    “小丫头,一张嘴就是这么甜。”一勺子的香葱炒蛋堆得满满进了陈玲玲的盆里。

    看看容远的盆儿里,红烧肉百叶结,里面就两块指甲盖大的红烧肉,百叶结也就寥寥无几。

    容远佩服陈玲玲能把食堂阿姨都搞定。

    容远和陈玲玲吃完饭,其他同学才陆陆续续过来吃饭,一个个在说今天的卷子真的很难。

    陈玲玲没有做数学卷,问容远:“数学很难?”

    “没有,很简单啊!”

    下午迎来的是化学测验,依旧是两人率先交卷。

    化学老师收了卷子说:“交了卷子不能回家,等下的自习课,你们秦老师来讲上午物理测验的情况。”

    按照以前,谁会当自习课是课?下午两节课上完,大家就走了。听讲说今天考了三场,还要被占用自习,都恨不能摔了笔,不干了!

    然而,化学考完。物理老师抱着考卷进来,秦老师念名字报分数,从第一名容远一百分,并列第一陈玲玲,到最后一名才九分。

    “如果是按照成绩来判定能不能毕业,我想问问考九分的,怎么就能算是高中毕业?拿着高中文凭,你心里不愧疚?”秦老师敲着桌子,“自己看看,一样坐在教室里有人满分,有人考个位数。”

    方圆圆没有及格,她拿着陈玲玲的卷子:“你这个一百分,怎么改过的啦?”

    陈玲玲不以为意:“我对秦老师批卷子过于严苛有意见,争取来的。”

    “物理我怎么都学不好。”方圆圆抱怨。

    “没事的,我帮你呀!”陈玲玲拉着方圆圆说,没有在意边上的葛慧敏看向她。

    秦老师:“同学们,这个卷子真的不难,但是我们才考这么点,实在没法看,我们一道题一道题来分析……”

    学生们激情不高,秦老师拍桌子:“这次测验,学校是为了选拔去参加科学家与青少年恳谈会的,也是对你们的基本情况的一次摸底,结果很不理想。”

    葛慧敏看着自己三十八分的试卷,把试卷反了过去。

    直到四点秦老师才宣布放学,比往常晚了整整一个小时。

    陈玲玲整理书包,同学在讨论:“这次就是靠分数才能去见科学家啊?现在物理陈玲玲和容远并排第一,接下去就看数学和化学了?”

    “陈玲玲数学好像没参加呢!”

    “陈玲玲,你数学测验的时候去干吗了?”

    “老翁给我单独布置题目了,让我做另外的题目,我得去问问。”同学提醒了陈玲玲。

    陈玲玲拎着书包去老师办公室,敲了门:“翁老师,怎么样,全对吧?”

    “没错,全对!”翁老师笑看着陈玲玲,“等着恳谈会吧!”

    “谢谢翁老师!”

    陈玲玲恨不能跳起来,可以见到吴教授了呢!这种感觉,大概就跟追星一样,能够近距离见到自己的偶像,实在太让人兴奋了。

    陈玲玲欢乐地走出办公室,容远在走廊上等着她,两人一起回家,路上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哈哈哈,我能见到活的吴教授了呢!”

    兴奋地跳起来的陈玲玲,回家邀请容远一起去浴室洗澡。

    “没试过这种公共浴室吧?第一次一定能把你吓一跳……”

    容远皱眉:“公共澡堂子不都这样,我小时候跟我爹一起去县里的澡堂洗澡……”

    陈玲玲:“……”好吧,只怪她没见识。

    交了浴券,陈玲玲上楼,容远去楼下。

    天气冷了,浴室里洗澡的人少了些,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个龙头,可这也不妨碍阿姨们聊天的热情。

    “听说徐永根的儿媳妇,那个空乘小姑娘肖雨婷是吧?跟徐永根的儿子分掉了。”

    “不是?两个人就是酒席没有办啊?证书应该领好了吧?”

    “岂止啊!连孩子都有了呢?听说肖雨婷打胎打掉了。”

    “乃么作孽了,徐永根的儿子,爸妈全是劳改犯,以后再找对象就难了哦!”

    “就是哦!房子都被局里收回了。还能找什么样的?”

    “找什么样的?找保洁处那个小十三点呀!”

    “保洁处的小十三点又闹什么笑话了?”

    陈玲玲当时就想,保洁处的十三点难道是费雅茹?

    “这个费雅茹哦!脑子真的是有问题的。跟保洁处的领导吵架,说人家欺负她,让她一个人打扫呕吐物,扫厕所。不想干么!就走呀!你说是不是?以前别人替她干那些活的时候怎么不说的啦?也不看看现在的形势,还当是她妈跟徐永根一起睡的时候啊?”

    陈玲玲涂抹着洗头膏,却见细腰丰胸的身影走过来,把手里的毛巾往嘴碎的阿姨身上扔:“你说什么?我错在哪里了?”

    “哦呦,原来小十三点在这里啊?”阿姨原本背后骂人家,现在索性当面也骂了,“现在知道自己做得累了,当初怎么不想想别人会做得累?到处去说,有人理你吗?就像当初徐永根在的时候,别人到处去说,有人理睬吗?你还不是不肯做。你现在这个样子,全是报应!”

    阿姨这话出来,就引发了一场浴室大战,费雅茹大概是积蓄了太多的怨气,扑到阿姨身上,成就了一场扯头发,掐胳膊的肉搏战。

    陈玲玲冲掉身上的泡沫,看得叹为观止,可惜费雅茹从小娇生惯养,哪里是中年妇女阿姨的对手?被人按在地上打。

    阿姨嘴里骂骂咧咧:“小十三点,眼睛瞎掉的啊?来惹我?”

    陈玲玲绞了毛巾走了出去,刚刚擦干身体,看见费雅茹哭哭啼啼从里面出来,绞了毛巾都擦不干眼泪。

    陈玲玲穿上衣服:“费雅茹,其实你还是听你爸爸的话,回去跟你爷爷奶奶会比较好,你这样……”

    费雅茹红肿着一双眼看着陈玲玲,打断了她的话:“现在你满意了吗?看见我这样,是不是心里特别高兴?”

    “高兴个屁,你算个什么东西,值得我高兴?好话听不进去,难怪被人骂十三点?你试试看,十三点被人叫久了,名字都忘记了,十三点就成了名字,以后还怎么找对象?”陈玲玲收起衣服,端着盆子转头,“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在费叔的份儿上给你忠告。”

    “不要你猫哭耗子!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这样!我跟那个人没关系。”费雅茹边哭边穿衣服。

    阿姨拉着陈玲玲:“玲玲啊!拎不清的人,你跟她多说什么?”

    陈玲玲也认为自己实在是多管闲事了,她拿着盆出浴室,见容远站在那里等她,她叹息一声,走了过去。

    第60章

    陈玲玲跟容远并排站在一起,看着费雅茹哭着往集体宿舍走。有的人明明有好路不走,偏要踏上满地荆棘,却又没有那样强的承受力。

    偏什么偏?想想上辈子的小后妈,跟费雅茹和谢美玉其实也没什么差别?不也拿下了她爸,嫁入豪门。若非有她这个意外,也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陈玲玲和容远走回家,刚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爽朗的声音:“清璇,你回来了可是帮了我不少忙。”

    陈玲玲推开门,看见一个头发全白的爷爷和一个姿态从容优雅的奶奶坐在他们家里。

    许清璇端出削好的秋梨:“老黄,玉萍姐,吃梨!”

    她招手:“快叫黄爷爷和祝奶奶啊!”

    陈玲玲和容远跟两位老人打招呼,那位老爷子说:“阿勇要是能看见小丫头长这么好,肯定高兴。”

    “可不就是。”祝奶奶笑着说,“小丫头长得眉眼之间有阿勇的样儿。”

    “你们坐一会儿,我去做饭,一起吃饭。”许清璇说。

    “奶奶,我和阿远去做饭,您陪爷爷奶奶说话。”

    陈玲玲带着容远进了厨房,奶奶已经准备了菜,容远替陈玲玲切菜,陈玲玲烧,两人配合之下,三菜一汤很快就端了出来。

    “哦呦!小家伙很能干的吗?我孙子孙女是一点点都不会动的。”

    “来一起吃饭。”

    饭桌上陈玲玲听黄爷爷说:“现在懂英语又懂飞机的人少,这十来年下乡的乡下,走掉的走掉,就更少了。747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宽体客机,肯定要引进……”

    747系列飞机是世界上第一架真正意义上的宽体客机,号称为空中女皇,从1969年展现在世人面前,她就以远航程,载客量大而闻名于世,在空客的A380出现之前,她是载客量世界第一的机型。

    上辈子国内第一架747SP是1980年投入运营的,陈玲玲算算时间,确实也该是这个时候下单购买了。

    等她接手这个机型在国内已经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不过她有幸在去中东某国时,进入驾驶舱体验了一把这个古董机型全机械式的操控。

    听两人的对话,现在人才凋敝,对新型客机有足够知识的人不多,眼前的黄爷爷算了一个。

    而奶奶?陈玲玲听奶奶说:“老黄,我离开了很多年,707引进项目也没有参与,记忆里的知识过于陈旧,螺旋桨飞机和喷气式飞机差异太大,只能说一起看看,真的能帮上什么忙,你也别太报期望。”

    “我们几个老东西,能干一点是一点,等以后小家伙们起来了,就轻松。反正你就先看着,我们到时候一起讨论。”

    送两位出去,奶奶进来看着边上凳子上的一堆资料,她无奈摇头。

    晚上,奶奶虽然有些为难,真进了房间,却打开了台灯,在充当书桌的缝纫机台面上开始翻看资料。

    陈玲玲给奶奶泡了一杯茶,奶奶抬头:“玲玲,先去睡觉,奶奶再看会儿。”

    陈玲玲拉了一个凳子过来:“我陪奶奶一起看。”

    “你还小,等你以后学了再看。”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喜欢飞机。”陈玲玲拿来了纸笔,她太清楚两大飞机制造商的产品,他们的每一代产品的更新迭代,她都了然于心,更何况是这样称霸世界三十多年的机皇?

    陈玲玲拿起一本手册,拿来一刀局里的信纸,把页面上的重点翻译出来,并且标出。

    许清璇看着陈玲玲写得飞快的笔,写完一张夹在那个页面,又写一张,再夹进去。

    她拿起陈玲玲翻译的资料,还真是那么回事。

    “玲玲?你怎么会这些?”

    “707引进的时候,我就开始跟着看了。”陈玲玲抬头,“我说过要让外公和妈妈,还有您以我为骄傲,我就会往这个方向去做。”陈玲玲对奶奶说,“我们一起呀?”

    “一起。”

    接下去刚好是国庆,虽然国庆民航会忙,但是跟后来的长假不同,这个时候乘坐飞机的还是有限的人群,所以许清璇每天去机场走一圈之后,就回到家里,继续啃资料,有了小丫头,祖孙俩一起看资料,她也在短短的时间内知识增长飞快。

    说起飞机,宝贝的眼睛晶晶亮,她是那样认真,这么一个小脑袋瓜子,怎么能装下这么多的东西?

    里面有些细节,光看数据没办法理解,许清璇申请了带陈玲玲进入正在检修的飞机内部。

    许清璇下放的时候,在空中飞行的还是螺旋桨飞机,她刚刚回来还没有时间去了解喷气式飞机的结构。

    盛兴荣等在飞机边上:“许老师,走!我带您去看。”

    陈玲玲带着资料跟在许清璇身边,听着盛兴荣兴奋地介绍707的特点。

    陈建强正在上班,她听着自己女儿和曾经的丈母娘在说飞机,让他大感意外的是,生长在民航基地的女儿,不仅仅是知道飞机是什么样?居然能对这架交付才三年的飞机,能如数家珍,说到细节的地方,他这个常年修飞机的人都不一定清楚。

    “陈建强,这是你家姑娘吧?她小小年纪懂这么多?又有你丈母娘做后台,以后可了不得啊!”有人捅了捅陈建强的胳膊。“就算是为了你那个继女,你也应该拍她的马屁,说不动她还肯指头缝儿里漏一点出来,帮帮你那个雅茹。”

    这种阴阳怪气的论调,陈建强是听太多了,他已经发现了,说得越多,错得越多。别人讥讽的话就越多。

    看见祖孙俩过来,他悄悄退开,看着许清璇跟他的同事握手:“大家辛苦了。我们这一行,越是别人休息的时候越是忙。”

    陈建强的同事笑着说:“许老师辛苦,今天带玲玲来看飞机?”

    “是玲玲带我来看飞机。”许清璇还是发现了站在角落里的陈建强,“小丫头对飞机很熟悉。”

    “玲玲看起来以后会继承您的衣钵啊?”

    “我那点,小丫头没兴趣学,大概率以后学造飞机。”许清璇搂着陈玲玲一脸骄傲,“小丫头,比我能干。”

    陈建强看着陈玲玲和许清璇离开,盛兴荣吼一声:“干活啊!愣着干嘛?”

    “盛主任,许老师对你老好的吗?”

    “那是,许老师一直说,我们俩照顾玲玲呀!”

    盛兴荣当年有多失意,现在就是有多得意。

    三天假期一过,陈玲玲又要上学了,当天化学成绩和数学成绩下来,化学她来了个九十五,确实有题做错了,容远说简单的数学也没有全做对,两人相视一笑,陈玲玲:“你不行啊!”

    容远拿起她的化学卷:“你自己看看到底谁不行?这种题目都能出错。”

    陈玲玲不想说,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在不卷的年代,成绩能上八十已经很好了,容远就数学扣了七分,三科总成绩甩开第二将近二十多分。

    陈玲玲趴在桌上,如果不是老翁把她叫进去做数学题,她就是妥妥的第一,不开森!

    容远戳她的脸:“你不开心个什么?老翁不是说了,只要你做出了数学题,你就能参加吗?目的达到了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陈玲玲直起身体,张开嘴,做出咬人的样儿:“啊呜!”

    容远缩回了手:“惹不起,惹不起,太凶了!”

    张老师过来叫容远和陈玲玲出去,两人一起到校长办公室,跟他们一起去的还有一班考了第一的那个男生。

    校长很严肃,有着很深的法令纹,让他们三个坐下:“你们三个是代表我们学校跟科学家见面,要表现出咱们学校学生的风采……”

    校长说了一大堆勉励的话,陈玲玲心花怒放,刚才小小的不开心全部都去了,能够见到偶像了呢?

    她也是追星少女啊!啊啊啊啊!

    回家缠着奶奶去借相机,容远跟她说:“那里肯定有相机的,这不是麻烦吗?”

    “我要和吴教授单独照。”陈玲玲不依,就算今生依然不可能去做基础学科研究,但是不妨碍她仰慕大师。

    “知道了,知道了!奶奶给你去单位里借。代表全市的中学生跟科学家见面,绝对很光荣,是要拍照留念。”

    许清璇也高兴,黄老爷子过来,立刻就跟老爷子说了,自家两个小家伙都成了中学生代表。

    黄老爷子看着许清璇给他的资料,笑开了花儿:“对,要去拍照片。拍了过来给爷爷看。”

    “嗯!”

    陈玲玲满怀期待地等这一天的到来,她甚至把奶奶给她做的新衣服,放好了,就等着那一天穿。

    许清璇给孩子去工会借相机,自家孩子优秀,就连许清璇也无法免俗地炫耀:“玲玲和阿远一起去参加青少年和科学家的见面恳谈会,她想要拍几张照片留念。”

    “许老师,一共去几个啊?”

    “三个!”

    “三个,你们家就占了两个名额。厉害啊!”陶主任打开柜子把相机拿出来给许清璇。

    许清璇满心高兴地带着相机走。

    “张姐,你家慧敏不是一直很好的吗?怎么就没轮到?”有人问葛慧敏的妈妈。

    这个事情葛慧敏的妈,压根就没有听女儿回来提起过。之前她就知道陈玲玲截了自家女儿文艺汇演的机会,出了一把风头。这次这个好事怎么又轮到她了?

    回去问自家女儿,葛慧敏不会说自己三门理科一门都没及格,她扑到床上,呜呜地哭:“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有一个做书记的奶奶。人家数学不考,物理可以改分数,也能去参加的。而且听说这次去参加这个会议的人,可以推荐上大学。”

    葛慧敏的妈一听,心里头火气上来说:“明天我去找你们校长好好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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