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反常的准时让公司看门的保安大爷看向她的时候，眼神里都带着一种‘公司是不是要倒闭了’的探究，
顶着两个巨大的熊猫眼，关上车门她提溜着豆浆油条就往公司里走，
程芙抬手看了一眼表，
[08:20]
那天她和周宛初约的是周四上午八点半，这个时间到，早餐恐怕是没法吃了，想着，她把袋口封死装进了背包里迈步走进了周宛初的办公室。
进了门，就见办公桌前方一左一右放着两个白瓷杯，里面的茶水热气蒸腾着向上冒着水雾，
坐在桌前的周宛初听见响动，抬头扫了一眼，笑着问道：“吃过早餐了么？”
“没呢，吃了怕迟到我就揣包里了。”
“这不是还缺一个人么，”她翻着文件，纤细的指尖摩梭在纸张上：“就在这儿先吃吧。”
听着这话，程芙把早餐从包里拿出来开始细嚼慢咽着，
今天是程安头一天上班，
作为他的上司，周宛初把他喊来办公室安排点工作是再正常不过了，说不准还得聊聊天，互相熟悉一番，
而自己坐在这儿，像个大电灯泡似的，多尴尬。
程芙拿着豆浆喝了一口，她心里清楚，在今天这个时间把自个儿和他一块叫来是为了什么，
自己想要和程安争一回，周宛初就顺手推自己一把，给一个机会。
盯着墙上一格一格挪动的分针，程芙心中紧张着，嘴里的油条也没了滋味，
对于程安这个人，她心里始终是别扭膈应着的。
毕竟在前十五年的人生里，她以为自己就是老程唯一的孩子，
而父母离婚以后，看着赵清牵着的和自己几乎同龄的男孩，听着老程介绍的那一句：
“这是你弟弟，程安，亲的，比较内向，不太爱说话，以后你在学校里照顾着他点儿。”
[亲的]
这么风轻云淡的两个字冲着她迎面砸过来，砸得程芙浑浑噩噩，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就像老程说的那样，程安确实是不太爱说话的，
五句话能应上两句已经实属难得，
这种不爱搭理人的性格和周宛初的不爱搭理人还有着明显区别，
起码和周宛初说话的时候，她是有反应的，可能是抬眼扫你这么一下，也可能是应上那么一个音节，让人知道她在听，
而程安不搭理人的程度已经达到了一种极致巅峰，可以说是充耳不闻目不斜视，以至于有一段时间程芙甚至深深怀疑这个弟弟是不是有什么障碍，
虽然对着她不吭声，吭声了也是阴阳怪气，但程安始终是争气的，起码比自己要强得多，
从小就比她聪明，脑子比她灵活，读书比她好上不知多少倍，让程芙见识到了原来学校叫家长也可以不是为了批评，而是为了夸奖，
还让老程拿着试卷头一回喜笑颜开。
这样的人自己怎么和他争呢？
心里憋着这担忧劲儿，程芙坐立不安地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分针和秒针不断互相追逐着，
很快，手里的豆浆油条吃完了，桌子上的热茶也不冒热气儿了，手里的微博都已经刷了三四轮，
墙上的钟缓慢地指向[09:30]
已经超过约定时间的一个小时了，程安仍然是没有出现，
她目光瞥向周宛初，只见她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地望着电脑上的文件，时不时在手边的纸上写些什么，像是完全不在乎程安来还是不来。
“要不，我打个电话催催？”她试探着开口问。
“不用，你玩你的，上次那个游戏不是还没通关么？”周宛初连头也没抬，手里的水性笔顺着她修长的中指指骨旋了一圈，又稳稳当当地落回手里：
“打通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大战在即，敌军不至，就像是跟人约了‘周五放学别走，校门口见’，自己傻乎乎地抄着家伙到了，从下午等到晚上也没见对方人影，
程芙哪还有打游戏和吃东西的心情，只就这么瞥着她的脸开始发呆，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浓密的睫毛在她眼下遮出一片阴影来，窄瘦而翘挺的鼻骨在这垂头之间更显出优越，
俗话说美人三天看厌，她从以前就知道周宛初漂亮，可是这么多年了也没有看厌，还是觉得漂亮。
这种漂亮劲儿和精心装扮过后的成熟艳丽不同，
程芙觉得她就算身上套个麻袋，扔进人堆里，也还是出挑得不得了，
就像自己头一回见到的时候，在那一大群运动服似的校服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她一样。
她想，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妖精鬼怪，那周宛初没准还真是什么会勾人心魄的神怪，不然怎么每回自个儿都忍不住盯着她瞧呢？
“看够了吗？”
正兀自想着，就听见周宛初的声音响起，
看着她在文件上不停动笔的样子，程芙趴在桌子上往前凑了凑：“你怎么不去当明星呢？长这么漂亮，肯定随便就能赚到大钱，还不用天天都这么辛苦，上班下班的多累啊。”
周宛初笔尖顿了顿，在纸上点出一道重痕来，
她抬眼看着趴在桌子上的程芙，
那双滚圆的眼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这么盯着她瞧，像是百无聊赖的小狗，自己玩累了，就眼巴巴地盯着你，央央地求你和她玩一会儿似的，
湿漉漉的目光看得人心里都在痒。
她把手中的文件翻了一页，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开口问道：“那小程总是很希望看到我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么？”
听着这话，程芙愣了愣神，一个‘不想’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
她心中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抗拒感茫然着，不知这个‘不想’从何而来。
要是真去当了明星，拍电视剧肯定多多少少都会有这些桥段的，这是很正常的事，而且自己不是只把她当作朋友吗，
为什么不想，
怎么能不想呢？
盯着眼前漂亮的女人，溺在她望向自己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之中，程芙的心慌乱地跳动着，她应不出声，甚至也没法给自己一个合理的借口和解释。
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扯出个什么理由，忽然听见身后的门转动的声响，
回过头去，只见一身西装革履的程安提着个公文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他瞧了瞧周宛初办公桌前的两个座位，在程芙边上的那个空位坐下，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连唇角紧紧向下抿着，透露出极大的不满，
程安抬手拿起桌上放置在他面前的茶杯，只抿了一口茶水，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周总监就拿着这些冷茶冷水招待客人吗？”
他这头一句话说出来，任程芙再傻也觉出不对味来了，
这番又是迟到，又是嫌弃茶冷的举动是在给人脸色看，是在给人下马威，
这是瞧不惯谁呢？
她皱着眉就要开口顶回去，却只听周宛初轻笑了一声，指了指腕上的表，脸上仍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风轻云淡作派：
“时不我待的道理幼儿园就知道了吧？现在想喝热的，可以，拿着水壶左转出门，自己烧。”
听着这话，程安的脸色扭曲了一下，没有应声，
周宛初旋上了笔盖，盯着他那张明显不服气的脸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对在我手下做事觉得不快，没关系，我也觉得，自视甚高，自命不凡的时候谁都有过，但是呢，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证明自己，这件事办好了，总监位置你坐我也没有异议”
说着，她顿了顿声，将手边的两个文件夹推到了他们面前：“一人一份。”
拿着文件翻了两页，程安转过头去，瞥见程芙手上那一份一模一样的，脸上的神色更不好看了，仿佛周宛初这样的安排是对于他的莫大羞辱一般：
“我和她比？”
“是和我比，小程总作为我的直属上司，对我的工作有监督责任，”看着他脸上明晃晃的厌恶和嫌弃，周宛初仍然面不改色的微笑道：
“这是程总明年想做的一块地产，就在新开发区，其中最关键的一个人物叫艾自强，很多消息都要从他手上过，拿着资料回去好好想想这事儿要怎么做，就这个星期，跟他交个朋友。”
听着她这番话，程芙紧张的手心都有些冒了汗，
她虽然为人直愣不太聪明，但却不是个傻子，她知道周宛初这么说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表面上是他们两个在斗，可程芙自己心里知道，
这其实是程安和自己的第一次竞争。
她把那么多资料抱在怀里和程安一块儿出了门，心里面仍然是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
这样的工作她从前从来没有接触过，按照往常都是周宛初让她签什么文件，她就签什么文件，
大笔一挥，公司的利润就能不断的向上涨。
可是这回呢？
心中还没想明白，就听见边上的程安开口说道：“现在是10点，我看下午我就能带着消息回来了。”
程芙转过头望向他，只见他理了理袖子，脸上带着胸有成竹的笑意，把腕上那块绿水鬼在她面前晃了晃：
“那个周总监也不过如此，明年年中才开始启动的项目，现在就开始赶着找人帮忙了，怎么，是怕到时候做不成？”
这夹枪带帮的话音落在耳朵里，登时程芙脸色都黑了几分，生硬地开口反驳道：
?“她这么做有她的道理，你老实听着就行，废话倒是挺多。”
“呵，是，她有道理，我就该着给一个外姓人使唤，”程安轻蔑地回过头睨着她：
“姐，反正以你的脑子你也学不会，就在这儿呆着呗，免得白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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