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 夜风吹在身上,严寒刺骨。
夏儿披了件衣裳,坐在院子里,已然等了大半宿, 可眼见天都快亮了, 她家姑娘还未回来。
她焦急地在院中来回踱步, 蓦然有些后悔没有阻止燕沅离开。再怎么样,她也该将她家姑娘劝住的。
天刚翻了鱼肚白, 夏儿正琢磨着要不要去外头寻寻, 却听院门处传来“咚咚”的声响。
这声音不大, 似乎敲的人并未用多大的气力,她一个激灵, 跑到院门口,迟疑半晌, 缓缓将门开了一个小缝。
门一开, 倚在门扇上的人瞬间倒了下来,夏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燕沅虚弱无力的身子,警惕地往外望了望,忙把燕沅扶进来,转身将院门闭得严严实实。
夏儿上下打量了燕沅一番,便见她衣衫凌乱,浅色的裙摆上甚至沾了些红白的污垢, “姑娘,姑娘您没事吧?”
看着夏儿惊慌失措的模样, 浑身酸疼难忍的燕沅只气若游丝道:“夏儿,先扶我进去。”
“诶。”
夏儿应声小心翼翼地将燕沅扶进屋内,放在床榻上, 眸中含泪,哽咽道,“姑娘,你这一晚上到底去哪儿了?”
燕沅稍稍喘了口气,没时间同她解释这些,只拉着夏儿嘱咐道:“一会儿,替我换了衣裳,便将这一身衣裳藏起来,若有人问起,便说我身子不适,一直躺在屋内,并未离开,明白了吗?”
虽不知缘由,夏儿还是重重点了点头,“奴婢这就给姑娘烧水去。”
“嗯。”燕沅躺在榻上,目送夏儿离开,她只觉浑身疲累不堪,一阖上眼,便沉沉睡了过去。
再睁眼,瞧见富丽堂皇却有些陌生的摆设时,燕沅着实愣了愣,但低眸瞥见雪白的毛发,便骤然反应了过来。
如今的她,应当是在露华宫呢。
说来,还是她亲手将昏睡的狸奴抱到了榻上。
她伸展两只前爪,舒展了一下身子,不由得感叹没有一丝疲惫疼痛的感觉可真好。
昨夜在竹林里跪久了,连膝盖也隐隐作疼呢。
天已彻底亮了,燕沅环顾四下,便听正殿东面传来一阵水声,还不待她仔细分辨,水声便停了。
少顷,东面的帘帐一掀,倏然走出一人,只一眼,燕沅便窘得不知所措,只能飞快背过去蜷起了身子。
此时的季渊只着一条单薄的亵裤,上身未着寸缕,自他发梢低落的水滴顺着他健壮的腰腹而下,将地面染湿了一片。
若燕沅此刻是人,那她的脸定是像雨后海棠一般艳红。
昨夜在那漆黑的竹林中虽看不清季渊的脸,可肌肤相亲的感觉却依然清晰不已。
想到被按在竹林中翻来覆去地折腾,她便不由得深深打了个寒颤。
然季渊却并未看向小榻这边,只径直往妆台的方向而去,他立于那枚鎏金牡丹纹铜镜前,微一侧身,便见后背处几道长长的指痕清晰地映于铜黄的镜面中。
昨夜那媚毒发作,季渊一直处于混沌模糊的状态,且竹林昏暗,根本看不清什么,虽依稀记得那般销魂滋味和仿佛还萦绕在鼻尖的幽香,可他醒来时周围却是空无一人。
他剑眉紧蹙,飞快地系好衣袍,提声唤道:“孟德豫!”
话音刚落,守在殿外的孟德豫立即碎步跑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季渊在小榻上坐下,面色沉冷如冰,“昨夜有人行刺朕,应当是个女子,派人去各宫查查,昨夜戌时前后,可有行踪不明之人。”
孟德豫微微愣了一下。
昨夜季渊突然离席,是他留下善了后,办完事儿转而去寻季渊时,便听御书房的小黄门说,季渊抱着狸奴独自一人进了竹林,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
孟德豫想着或许他家陛下有什么要事,就没去管。再加上后来发现了闯进竹林,受伤严重的淑妃,便更没有胆子进去叨扰季渊。
直到今日天快亮,早朝的时辰将近,迟迟不见季渊从林中出来,孟德豫心生疑惑,才不得不冒险进入竹林。
当他走到最深处,快接近露华宫的地方,便见季渊衣衫大敞,双眉紧蹙,正扶额坐在那儿。
虽不知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可听季渊说起刺客,孟德豫却多少有些不信。
毕竟季渊性子谨慎,若真有刺客,他定是按兵不动,而不是这般让大张旗鼓地去寻,多少有些蹊跷。
但他没多问什么,只应了声“是”,出门吩咐李福和李禄。
打听到季渊说的这话,躲在床榻一角的雪白毛团便忍不住绷紧了身子。
燕沅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上,孟德豫不明白,可她却很清楚,暴君根本找的不是什么刺客,而是她!
虽说她也算是救了暴君,可她清楚,以暴君多疑的性子,不可能会感激她,甚至会因此怀疑她的居心。
燕沅蓦然有些后悔,她昨日为何要大发善心来救他,救着救着将自己给搭进去了。
幸好她今晨醒得早,这才有了逃跑的机会,侍寝那回她好容易逃过一劫,无论如何,这次她绝不能被他找到。
趁着季渊不注意,她偷偷跳下小榻,跟在了李福李禄的后头。
孟德豫交代完,再回返,便见季渊坐在榻上微微失神。
他将茶盏搁到季渊手边,便听季渊问道:“淑妃死了吗?”
“淑妃娘娘昨夜被宫人发现,虽失血过多,但还算救得及时,勉强保住了命。”他顿了顿,“陛下,是想如何处置淑妃娘娘?”
季渊抿了口茶,淡淡道:“不必理会。”
还不到收网的时候,且让她多苟活一阵。
“是。”孟德豫偷着抬眸打量了季渊一番,虽丝毫未看出他受伤的痕迹,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昨夜逢了刺客,可有受伤,可需奴才召太医来?”
“不必。”季渊下意识拒绝,然转念一想,又改了口,“将柳拓召来。”
“是。”
传召的旨意下来时,柳拓正在太医署整理药箱,一炷香前,凝玉阁那小婢女又来了,说她家主子忽然发了高热,让他过去瞧瞧。
可这药箱还未整理好,他人却被皇帝传唤,到底是皇命不可违,柳拓迟疑半晌,差使药童将一些退烧的药材先送去凝玉阁,自己跟着两个小黄门去见皇帝。
走到露华宫的竹林前,他还有些诧异,原以为会去御书房,没想到却来了这处。
在茂密的竹林中走了好一会儿,眼前才赫然出现露华宫三个字,柳拓还是头一回来这传说中闹鬼的地儿,他虽好奇但不敢多加张望,埋着头快步入了正殿。
看见那双绀青龙纹绣靴的一瞬,他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都退下吧。”
宫人应声鱼贯而出,殿内一片死寂,静得柳拓都能听见自己“咚咚咚”的跳得极快的心跳声。
虽未抬头,但眼前人沉重的压迫感还是令他有些喘不过气。
少顷,只听那人淡淡道:“听闻,柳太医的师父曾是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名医。”
听季渊提到他师父,柳拓有些费解,“是,臣的师父还算得上是个小有名气的大夫。”
季渊坐在小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似乎心惊胆战的年轻太医,眸光幽暗深邃,“既是如此,柳太医跟随尊师学医多年,相对也知道不少鲜为人知的病疾和秘药吧?”
柳拓不知季渊为何这么问,他思索半晌,谨慎道:“臣略懂一二。”
“可听说过两相欢?”
柳拓微微怔愣了一瞬,乍一听觉得有些耳熟,旋即满目惊愕,倏然抬起头。
季渊薄唇微抿,指腹在光滑的杯壁上轻轻摩挲,看柳拓这般反应,清楚他应当是知道此药。
“说说。”
柳拓咽了咽唾沫,心下直嘀咕,怎他最近遇到的问题,都与那疯子成群的药王谷有关。
“臣对此毒了解的并不算多,只听说人在与露凝香接触一刻钟内饮酒,便会生出此毒。若此毒三个时辰内不得解……”他顿了顿道,“定会暴毙而亡。”
提到“暴毙”二字,柳拓明显感觉到榻上人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戾气。
“此毒可会自愈?”
“这……臣不曾遇见过。”柳拓如实答道。
看着季渊沉冷的面色,柳拓双唇嗫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少顷,还是开口问道:“臣斗胆,敢问陛下,到底是何人中了此毒?”
话音刚落,柳拓便觉那如狼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牢牢定在了他身上,他蓦然后悔不该多嘴问这一句。
片刻后,当柳拓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时,却听那坐在榻上的帝王轻描淡写道:“是朕!”
柳拓陡然一惊,虽心有所察,但真正听到,他还是忍不住震惊。
季渊有多谨慎他不是不知,像他这般防备心极重的人缘何会中这样的毒。
殿内顿时一片死寂,季渊虽不言,但柳拓明白,他是在等着他主动交代什么。
这位陛下敢坦诚此事,倒不是多信任他,不怕他外泄。而是他有自信,只要他敢多嘴往外说一句,就会即刻变成一具冰冷的尸首。
柳拓沉了沉紊乱的呼吸,禀道:“陛下也知道,这平常的媚毒,要解毒也简单,那便是男女交欢。但据臣所知,两相欢却与其他媚毒有所不同,中毒后的确可以交欢的方式保住性命,可之后每隔半月仍会毒发,虽毒发不死,但却会极其煎熬,若想抑制毒性,便只能与初次交欢之人再度……”
头顶的压迫感越来越强,柳拓闭了嘴,没敢再继续往下说。
两相欢这毒是药王谷最擅用药的毒娘子所制,为的便是将她从谷外绑回来的男子困在她身边。
她爱慕此男子已久,无奈那人却心有所属,一心只想离开,抱着得不到心得到人也好的想法,一怒之下,毒娘子便对此人下了两相欢,以毒性牵制他,使他纵然再恨,也离她不得。
听季渊方才的问话,柳拓猜测,他大抵并不知为他解毒的是何人,不然绝不会问此毒能否自愈。
榻上,季渊捏着茶盏,面沉如水。
若依柳拓所说,那设计对他下此毒的人,一开始便计划好了,若他执意不愿人为他解毒,必死无疑,而若他接受了淑妃,便等于被此毒挟制。
只听“砰”一阵碎裂声,柳拓抬眸便见那茶盏已然被捏碎成数片,自季渊手中滑落。
那厢,燕沅在墙顶树丛间窜来窜去,紧紧跟着在各宫间询问的李福李禄。
昨夜戌时,宫门下钥,各宫妃嫔自然也闭了殿门好生呆在殿内,不可能跑到外头去吹凉风。
两人分头带着几个小黄门问了一个多时辰,自然是一无所获。
后宫嫔妃说少不少,说多也不算多,也就二三十个罢了,差不多都问完后,李福在路上碰见李禄,商量着回去交差。
见他们并没有往凝玉阁去的打算,燕沅才算舒了口气,可心才放下一半,便听李禄反对道:“这最西面似乎还住着一人吧,没去过那厢,怎能算是都查完了。”
最西面的宫里住的是谁,李福自然知晓,那燕贵人待他亲切,他对燕贵人也抱着几分好感,“那最西面的凝玉阁住着的是燕贵人,燕贵人身子不好,终日缠绵病榻,应当不是陛下口中的刺客。”
李禄向来看不惯李福,又听说那厢住的是燕贵人,不禁冷哼一声道:“你说不是便不是了!若那燕贵人真没问题,陛下当初也不会召她侍寝,什么身子弱,指不定都是骗人的假象而已!”
他朝身后的两个小黄门一招手,“走,去查查!”
李禄这话并非没有道理,李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些李禄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吓着凝玉阁的人,忙提步跟了上去。
然方才走到凝玉阁门口,李禄正欲让人上去推门,忽有一道影子从天而降,吓得他一个激灵,忙往后退了两步,定惊一看,一身雪白的毛发,蓝黄异瞳,不就是陛下格外宠爱的那只小畜生嘛。
他伸手正欲把狸奴提起来,李福却快他一步冲上去,将狸奴抱进了怀中。
“圆主子,您怎在这儿呢?”
燕沅昂着头,冲李福“喵呜”了一声,她自然是来阻止他们进凝玉阁的。
见那小黄门又要去推门,她挣扎着从李福怀中跳了出来,绕在那小黄门脚边就是不让他走。
“李福,还不把你这畜生主子抱开!”李禄怒道。
他本就不喜这狸奴,此时见它妨碍,忍不住抬脚想踹它。
李福忙再次上前去抱狸奴。
燕沅缠得住一个,到底缠不住其他几个,李禄一示意,另一个小黄门立刻上前将破旧的殿门推了开来。
正蹲在院子角落熬药的夏儿听见动静,忙跑了过来,见一群人来势汹汹,强掩下心中害怕,有礼地问道:“不知各位公公来凝玉阁,所为何事?”
李禄不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家主子呢?”
“我家主子身子不适,这厢还在屋内睡着呢。”
“都这个时辰了,还睡着?”李禄狐疑地往正屋方向望了一眼,嗤笑道,”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这才躲起来了吧。“
夏儿心猛地一跳,但面上仍是佯作平静,甚至略带疑惑地看向李禄,“公公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家主子身子不好,发了高热,这才在榻上躺着的。”
李禄不信,继续质问道:“我问你,昨夜戌时前后,你和你家主子都去了哪儿?”
夏儿掐了掐掌心,答:“自然是在凝玉阁待着,昨夜用完晚膳,我家主子读了会儿书便觉身子不适,早早便在榻上躺着了。”
看到李禄咄咄逼人的模样,不止夏儿紧张,李福怀中的燕沅同样紧张不已,但听夏儿这慌撒得镇定自若,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由得在心下好好夸赞了她一番。
“这都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回去吧。”李福解围道,“你看那药还在炉上煎着呢,我们还是莫要打扰燕贵人歇息的好。”
燕沅听得连连赞同,可李禄到底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他不置一言,忽而转身,径直往正屋的方向而去,夏儿想阻止可到底没来得及,李禄态度嚣张傲慢,一把推开屋门步履不停地进了内间。
“公公。”夏儿挡在李禄前头,不肯让他靠近床榻,“我家主子还在歇息,你这是要做什么!”
“让开。”李禄冷声道,“我不过就是确认一番,可若你再拦着,难免让我怀疑你家主子确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听得这话,夏儿面上流露一丝慌张,为难间,被李禄一把重重推倒在旁。
李禄倒不是多执着于抓住刺客,不过是想向他师父孟德豫证明他的能力,像李福这般软弱无用的东西,哪里配得上和他比。
他快步靠近床榻,猛一掀开那海棠红的床帘,却是倏然怔愣在那里。
虽听说过这位燕贵人生得昳丽动人,可李禄还是头一回亲眼瞧见。躺在床榻上的女子虽面容苍白,却依然掩不住那招人的美貌,杏脸桃腮,冰肌玉骨,着实让李禄看傻了眼。
他虽七岁入宫,早早去了势,可并不代表他不好美色,先前没机会,后来跟着孟德豫,在这宫中有了些权势,便常挑那些刚入宫,无依无靠的婢子,偷着以威胁诓骗的方式供他亵玩。
然这般美貌李禄还是头一回见,摆在这宫中任她若花般凋零,着实可惜。
平素哪有这样的美人供他玩弄,心忖着纵然只是趁机摸了摸也好,李禄低下腰,忍不住缓缓伸出手。
然还未触及那张白净如玉的脸,就听一声狸奴的嘶叫,下一刻他痛得惨叫一声,捂住手腕,连连后退,低眸便见衣袖被狸奴锋利的爪子划破,破口下,已是血流不止。
而那对他下了狠手的狸奴一改平日的怯懦,此刻正站在床榻边上,冲他呲牙咧嘴。
“好你个小畜生,敢抓我!”
李禄本就对先前平白挨了几十大板的事耿耿于怀,对这只狸奴怀恨在心,现下被它抓伤,甚至连想杀了它的冲动都有了。
见李禄作势要去抓狸奴,李福忙一把拦住了他,厉声警告道:“李禄,你这是要做什么!别忘了这是陛下的爱宠,若它有个好歹,赔你条小命都不够。”
听李福提起季渊,李禄这才稍稍冷静了些,他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了那狸奴一眼,怒气冲冲地地甩袖而去。
他走后,李福抱起榻上的狸奴,对夏儿道:“好生照顾你家主子。”
夏儿感激地微微颔首,“多谢李福公公。”
说罢,她又看向李福怀中的狸奴,抿唇笑道:“多谢你,救了我家主子。”
狸奴张嘴轻轻软软地“喵”了一声,仿佛在回应她。
李福一行人走后不久,柳拓便赶到了凝玉阁。
他方才从露华宫出来,作为大夫,到底对病人存着几分不放心,这才匆匆赶来查看。
夏儿很是惊喜,她原以为柳拓大抵是不会来了,刚刚经历了那惊心动魄的一遭,乍一看见这位柳太医,她忍不住喉间一哽,哑声道:“柳太医,您来了。”
“你家主子如何了?”柳拓问道。
“不大好。”夏儿抽了抽鼻子,“昏迷不醒不说,还一直在发高热。”
柳拓拎着药箱疾步进了内间,便见半边床帐被银钩挂起,夏儿也看见了,她忙上前将这半边床帐放下来。为了给燕沅退热,她方才给她擦了身子,听见屋外的敲门声,一时情急跑去开门,这才忘了放下。
然柳拓已然将帐中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了,衾被没有盖牢,他分明看见女子白皙纤细的颈子上,如梅花般的点点红痕。
他双眉蹙起,问道:“你家主子昨夜可有外出?”
夏儿掩在袖中的手一颤,继续用应付李禄的那番说辞道:“自然没有,我家主子昨日身子不适,早早便睡下了。”
见柳拓隔着帐子盯着燕沅看,夏儿默了默,又道:“我家主子昨夜倒是在院子中坐过一小会儿,不知是不是教风吹的,浑身起了不少红色的疹子,还受了凉,这才觉得难受的。”
柳拓垂眸,没有拆穿她。
这小婢女不通人事,想是没有看出来,故而连撒谎都撒得极其蹩脚,可柳拓是大夫,一眼便认出,那分明就是男女欢爱留下的痕迹。
这燕贵人是宫妃,身上缘何会有这样的痕迹,看这小婢女支支吾吾,柳拓猜测莫不是这燕贵人胆大包天,偷偷跑出去与人私通。
柳拓没再继续往下想,毕竟他只是个太医,眼前还是治病救人要紧,他将干净的帕子搭在燕沅的玉腕上,切脉细细诊断了一会儿,却是面色微变。
他眉目紧蹙,似是有所怀疑,抬手又诊了一回。
应当不会有错,可怎么会!
他还从未遇见过两个人同时中了两相欢,若他猜得不错,这位燕贵人应当就是昨夜为陛下解毒之人,
不,准确说,这两个人如今互为对方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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