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李禄回到御书房禀报时, 已近午时。
孟德豫方才伺候回到御书房的季渊用完午膳,从殿内出来,迎面碰上了两人。
“查得怎样了?”他问道。
“这各宫,我和李福都盘查过了。”李禄抢先一步上前答道。
孟德豫眉头一竖, 沉声问:“都去了哪些地方?”
“各宫娘娘的住处都去了, 徒儿查得尤为仔细, 确实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李禄侧目看了李福一眼,“但李福那厢, 徒儿见他问得都挺快, 有没有寻着徒儿就不晓得了。“
李福见李禄又趁势暗暗在孟德豫面前告状, 忙上前一步,“徒儿也查了, 并未有什么问题。”
“一群蠢货!”孟德豫一人给了一脚,当即劈头盖脸地骂道, “我让你们查, 何止让你们去查各宫娘娘,这司造阁,浣衣局……那么多宫婢婆子你们都查了?废物,平日白教你们了!”
“师父息怒。”李禄摸了摸被踹疼的腿,求饶道,“徒儿这就去,这就去!”
李禄说罢, 忙带着两个小黄门灰溜溜地出了殿。
见李福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孟德豫怒瞪了他一眼, “你还傻愣着做什么!”
李福哈着腰尴尬笑了笑,将宽大的袖子移开,露出怀中雪白的狸奴来, “方才去的路上遇上了偷跑出来的圆主子,这……”
“给我吧。”孟德豫横了他一眼,接过狸奴,冷冷道,“都给我好好去查,若办不好差事儿让我在陛下面前遭了殃,有你们好受的。”
“是是。”李福连连应声,也紧接着出去了。
看着李福离开的背影,孟德豫嘀咕了句“不争气的东西”,垂眸看了眼怀中的狸奴,忍不住喃喃道:“昨夜就你和陛下呆在一块儿,你要是会说人话,干脆告诉我一声,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昨夜敢行刺陛下。”
此时,这位正被大张旗鼓搜寻的“刺客”燕沅闻言略有些心虚地扭过了头。
季渊正埋首于案牍之间,听见动静头也不抬道:“查得如何了?”
“回禀陛下,正在查呢,毕竟这宫里的女子不少,一一查过还需费些工夫。”孟德豫迟疑了一瞬,又道,“不知陛下可还记得,那刺客的容貌特征或是大抵的年岁,这样那些奴才也好寻得容易些。”
季渊眸色微沉,握笔的动作一滞,耳畔仿佛还能听见女子怀抱着他时的娇喘低泣,似乎还有一股淡雅又勾人心魄的幽香萦绕在鼻尖。
他呼吸略微粗重起来,稳了稳心神,只道:“应是个年轻女子。”
听到这个回答,孟德豫只觉头疼,这宫中的姑姑婆子能有几个,那些宫婢妃嫔哪个不是年轻女子,他这话问了同没问不是一样。
但他还是恭敬地笑了笑道:“奴才定会尽力抓到刺客。”
他转身正欲将狸奴放回东间的小榻,便听季渊道:“抱过来。”
孟德豫步子一滞,忙收回步子,恭恭敬敬地将狸奴放在了季渊手边的花梨木桌案上。
“跑哪儿去了?”季渊伸手在狸奴的头颈间抚了抚,却觉狸奴身子一抖,往外挪了两步,似是在躲避他的动作。
经历了昨夜,燕沅实在无法直视季渊。
他抚摸的分明是狸奴,却让她不自觉忆起昨夜那粗粝滚烫的大掌在她身上寸寸拂过而引发的阵阵战栗。
昨夜也是这双大掌死死掐住了她的腰,屡次将因受不住而妄图脱逃的她拽回来。
见狸奴逃开,季渊剑眉蹙起,将狸奴抱起来,却发现它下意识偏过头,不敢与他对视,他怔了怔,轻笑道:“怎的,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燕沅心虚地将视线落在别处,正欲挣扎着跳下来,便听一个小黄门疾步进来禀道:“陛下,苏大人求见。”
季渊原本含笑的双眸在听到此话后骤然变得严寒如冰,他盯着面前的狸奴沉默着若有所思,须臾,沉声道:“传!”
苏衍之被领进来时,便见季渊怀抱着狸奴,正拿着一块鱼肉,亲手喂给它吃。
动作亲昵,神情宠溺,还一本正经道:“多吃些,我们圆圆都饿瘦了。”
苏衍之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被养得肥嘟嘟的圆滚滚的狸奴,丝毫看不出她被饿瘦了的迹象。
他止住诧异,停在书案前,躬身施礼,唤了声陛下。
面前人却没有回应,似乎并未看见他一般,一如即往地哄着狸奴给它喂食。
燕沅躲着季渊不断给她递食的手,实在没有胃口,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睛,着实不知他又憋着什么主意。
他不喊起,底下那位苏大人也不敢直起身子,就这样弯着腰,保持着施礼的动作整整一炷香的工夫后,季渊才像刚看见他一半,懒懒地将视线投过去。
“苏大人来了,起来吧。”
“多谢陛下。”苏衍之这才直起腰,然姿势维持久了,一动就酸痛得他“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气,一张脸都扭曲了。
季渊视而不见,反明知故问道:“苏大人进宫所为何事?”
“回陛下,臣是为淑妃娘娘的事儿来的。”苏衍之强忍着酸痛,又低下腰去,“臣听闻,淑妃娘娘不意得罪了陛下,惹得陛下龙颜大怒,故特来恳求陛下,轻惩淑妃与苏家。”
说罢,他跪下来,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重重磕了两个响头
可桌案前的人似是没在意,苏衍之等待许久,只听到一句“圆圆,喜欢这个吗?”
他偷偷抬眸,便见那年轻帝王竟将传国玉玺挪到了狸奴身边,供它肆意玩乐。
苏衍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心下直叹荒唐。
少顷,还是孟德豫在旁提醒道:“陛下,苏大人还跪着呢。”
季渊被打断,略有些不耐烦地抬眸,“淑妃做了什么?苏大人可知道?”
苏衍之双眸暗暗转了转,答:“臣……不知。”
“淑妃暗中给朕下了药,想谋害于朕!”
季渊语气听似平淡,可其中的蕴着的杀意与压迫感却让苏衍之脊背发寒。
“陛下。”苏衍之又“咚咚”磕了两个响头,“是微臣教女无方,才使淑妃犯下这等大错,恳请陛下网开一面,严惩微臣,饶了淑妃的性命。”
苏衍之说到半截,话语哽咽,言辞间尽显爱女心切。
御书房一片死寂,少顷却听书案前骤然传来低沉的声儿,“淑妃一事,朕便不多追究了。”
苏衍之怔了一瞬,面露震惊,原以为因着此事,淑妃定难逃一死,他的官职甚至性命亦会不保,没曾想季渊竟会如此轻易放过他。
“苏大人该清楚,朕不是什么仁慈的性子,淑妃做那般下作之事,意图谋害朕,是何等大罪!”季渊眸光倏然锐利起来,“朕昨夜之所以未杀她,不过是碍着圆圆在场,不想污了它的眼。”
突然被提及的燕沅一下竖起了脑袋,她没想到暴君说谎的工夫如此了得,昨夜他杀淑妃的动作流利,那喷涌的鲜血她还深深记得,哪里有半点顾及她的意思。
“朕本打算连带着发落苏家,不过,念在苏大人平日里为南境鞠躬尽瘁,对朕忠心耿耿,且淑妃并未得逞,思虑再三,便只将淑妃打入冷宫,以作惩戒。”
苏衍之忙跪下谢恩,“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季渊转而看向孟德豫,“派人领着苏大人去珍秀宫看看淑妃,这大抵是他们父女最后一次相见了。”
苏衍之愣了愣,旋即应声道:“是,臣告退。”
季渊没再理会他,又垂眸开始逗弄狸奴。
苏衍之缓缓退出去,临退到殿门口,倏一抬眸,便见季渊含笑道了句“朕的圆圆当真是讨喜。”
说罢,竟俯身凑近狸奴的脑袋,苏衍之见此一幕,吓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绊倒在门槛上。
震惊的不止是他,还有殿内所有瞧见这个场景的宫人,当然,其中最懵的当数燕沅。
虽然季渊的嘴唇并未真的碰触到她的脸,可却是凑得极近,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湿热的呼吸。
看着男人幽沉深邃的眼睛,昨夜的场景又在眼前一闪而过,燕沅吓得尖叫一声,挣扎着自季渊怀中跳了下来。
她着实没想到,暴君居然如此变态,昨夜折磨她的人不说,如今竟连一只狸奴都不放过。
看着狸奴大惊失措,飞快窜上东面的小榻,季渊薄唇轻抿,可下一刻,他转头看向殿门的方向,眸色愈发沉冷冰凉起来。
苏衍之跟着御书房领路的小黄门,一路到了珍秀宫,进了殿内,还恭恭敬敬地施礼问安。
躺在床榻上养伤的淑妃看见来人,着实怔忪了一瞬,旋即哽咽着唤了声“父亲”。
见淑妃右侧脸破了相,半边肩膀都因受伤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苏衍之眉头蹙起,并未多说什么,直到如兰退了殿内宫人,闭上了殿门,苏衍之的脸才瞬间沉了下来。
“你到底做了什么,如何弄成这副模样?”
淑妃坐在床榻上,抽抽噎噎道:“女儿用了父亲给的药,不曾想给陛下发现,差点没了命。”
“蠢货!”苏衍之顿怒道,“我不是教你用在适当的时候嘛,在宴席的场合公然用此药,你怕不是想害死我,害死我们整个苏家。”
“可……可……”淑妃一时不知所措,旋即看向如兰,将所有怒气都撒在她身上,“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小贱人,若不是你怂恿本宫,本宫如何会用此药。”
如兰闻言,“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一脸无辜,哭得好不可怜,“娘娘在说什么,奴婢劝过娘娘的,可是娘娘不听,执意要用此药,奴婢根本拦不住您啊!”
“你胡说,分明是你,都怪你,都怪你!”淑妃激动起来,“本宫知道了,你一开始就是想害死本宫!对不对!”
淑妃作势下榻,要去打如兰,却被苏衍之一把推回了榻上,她肩上的伤口禁不起摔,又迸开渗出一大片血来。
苏衍之居高临下地看着淑妃,眼神中尽是冰冷轻蔑,全然没了御书房时的慈父模样。
“我给过你机会,可你一次次丝毫让我失望。看来,我也没有必要继续帮你了。实话告诉你,我方才从御书房过来,陛下决定饶你一命,但将你打入冷宫的圣旨应当很快就会到。”
当初送她进宫,不过是看她野心大好拿捏,没想到竟愚蠢到了这般,下个药都能被发现。
本来打算以此药顺利杀了暴君,不曾想暴君不但没死,甚至未被此药操控。
枉他费尽心思寻来此药,到头来一场空,还差点将自己搭进去。
淑妃闻言怔在原地,哪来得及管肩上的疼痛,狼狈地爬下床榻,扑在了苏衍之脚下。
“父亲,父亲你别放弃女儿,一定还有办法,女儿一定还有办法挽回这一切。”淑妃哀求着,少顷,似是想到什么,“您忘了那方士的话吗?女儿命格尊贵,将来是能当上皇后的,您忘了吗?”
苏衍之低眸睨着她,目露鄙夷,无动于衷。
什么皇后命格!
这不过是他当初诓骗她心甘情愿入宫的说辞罢了,没想到她却蠢笨地当了真。
一个苏家的庶女,他利用的棋子而已,母亲身份低贱,哪来的资格成为皇后。
苏衍之狠狠甩开了她,正欲离开,却又被淑妃拽住了衣袍。
“父亲,你再给女儿一次机会。”淑妃哭得涕泗横流,“女儿这就去把那给陛下解毒的人杀了,再去给陛下下一次药,让陛下离不开我,我一定能当上皇后的,一定可以的……”
苏衍之冷冷地看着她,“陛下根本没有中毒!”
淑妃闻言怔愣了一瞬,她缓缓抬眸,骤然嘶吼起来,“不可能,怎么可能,那日在竹林里,陛下那副模样,分明是中了毒,绝不会有错的,陛下就是中了毒,到底是哪个小贱人给陛下解的毒,我要去杀了她,要去杀了她……”
淑妃仿佛是疯了魔,嘴上不停地嘀咕着,然苏衍之并未她信的话。
暴君狡猾,指不定所谓的中毒不过是他为了套话而故意演的一场戏,引她说出实情而已。
听闻那暴君今日一早就大张旗鼓地在宫中寻找刺客。
两相欢多少会使人无力,但都能应付刺客的人,并不像是中了毒。
且听说那刺客是个女子…
苏衍之暗暗蹙眉。
王嬷嬷已经死了,他们在宫中安插的刺客没有吩咐应当不会轻举妄动。
看来,昨夜行刺的另有其人,也是,这天底下想杀了这暴君的人数不胜数,宫中还有其他刺客再正常不过。
看着已经近乎疯癫的淑妃,他折身阔步离开,方才走到殿门口,却听淑妃突然高声笑起来。
“我知道了,是那只狸奴,定是它,那只狸奴成了精,才魅惑了陛下,哈哈哈哈,定是如此……我要去杀了那狸奴,去杀了它……”
苏衍之听到这话,步子一滞,倏然想起在御书房看到的那一幕,他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许久,才提步出了正殿。
及至院中,便有一人追了上来,恭敬道:“苏大人,奴婢送您回去。”
苏衍之一侧首,便与身旁女子视线相撞,他止步嘱咐道:“好生照顾淑妃娘娘,平日记得小心伺候,莫让她……生了什么病。”
“是,奴婢知道了。”
如兰了然地福了福身,垂首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阴翳。
然他们并不知,珍秀宫中的一举一动已一丝不差地落入一人眼中。
戌时前后,那人跪在空荡荡的御书房中,将所听所闻悉数回禀给眼前的男人。
“知道了。”季渊手持书卷,神色淡淡,旋即抬眸问道,“可有查到昨夜那女子的下落?”
仲七薄唇微抿,拱手道:“属下无能。”
季渊闻言神色沉了几分。
他命孟德豫在宫中大肆搜寻昨夜的刺客,不过是个做给人看的幌子,暗地里仍派人在寻那竹林女子。
看今日苏衍之的反应,那女子应当不是他们安排的人,既然不是,那又会是谁呢?
“确认那竹林没有其他出口?”季渊又问道。
“是,属下再三确认过了。”仲七答,“竹林应当只有一个出口,而那个出口仲五一直守着,不可能逃得出去。”
季渊放下书卷,指节在榻桌上扣了扣,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父亲季承嗣当年为了囚禁他母亲,不但在露华宫外种了一片竹林,还在竹林外建了一圈极高的围墙,除非那女子功夫了得,不然难以攀过这道墙。
仲七似乎看出季渊在想什么,“依属下之见,那女子应当不会武功。”
在收到季渊去寻解药的命令后,仲七在两个时辰内发动京城所有的暗卫去查找名为“两相欢”的毒药。
然关于此毒的记载极少,仲七只能查出,此毒解法非男女交欢不可,待和仲五一同回到竹林时,就隐约看到了其间缠绵的两个身影。
想到解毒的法子,面对此景,他俩不好上前打扰,只能一边守在了竹林出口,一边听着内里的动静。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断断续续一折腾便是一整夜,待天快亮,里头的动静终于消停时,他才进去查探,却隐约见一个翩跹的身影披衣跑入露华宫内。
然等他追进去时,殿内却奇怪地空无一人,能看见的便只有……
仲七不自觉将视线落在了榻角熟睡的狸奴身上。
季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笑了一声,“怎的,你也觉得是狸奴成了精。”
仲七尴尬地低咳了一声,“属下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只是属下的确亲眼看见那女子进了露华宫,可四处搜寻过,却并未发现她的踪迹,就像……在殿中凭空消失了一般。”
露华宫有密道一事,仲七也清楚,只季渊戒心极重,内心谁都不信,因而这条密道的入口究竟在哪儿,如何进去,他一无所知,也不敢去问。
仲七此言暗示之意明显,季渊剑眉微蹙,垂眸沉思片刻后,低声道:“下去吧。”
“是。”
跪在底下的人应声,一眨眼便消失无踪。
偌大的御书房里只剩下沙沙的翻页声,少顷,翻页声止。
季渊缓缓将视线落在东面的一处白墙上,墙后便是那条直通露华宫的密道。
这条密道,是他父亲季承嗣秘密命人挖的,为的便是能随心所欲地通过此道见到他母亲。
那些参与挖掘的宫人,虽未死,但悉数被砍了手,剪了舌,送往了偏远之地,因而除了那些宫人,这京城知晓此秘密的便只有季渊一人。
这还是他五岁那年,无意间发现的。
要说还有知道这条密道的……
季渊看向榻上的狸奴,旋即自嘲地笑了笑。
当真是荒唐。
狸奴化身美人与他春风一度,这等缱绻的风月之事,若写成话本子放在闹市上定然卖得紧俏。
可惜,季渊从来不信这种邪!
虽心下觉得不可能,但他还是起身,打开了墙后的那条密道。
密道内昏暗,季渊举着灯,很快便到了岔路口。他只思考了一瞬,就提步往右侧而去。
若那女子真是从密道逃的,就绝不会走通向御书房的路,御书房昼夜有人看守,她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那能走的只剩下一条道。
这条道季渊未走过,只知这是当年季承嗣为以防万一,所留的一条道。
这道极窄,因阴暗潮湿,地上满是青苔,季渊边走边用手中烛火探照,便见那些青苔之上明显有新鲜踩踏过的痕迹。
他剑眉微蹙,步子又疾了些,很快便到了密道的尽头,他在墙上摸索半晌,一个不大的出口徐徐打开。
季渊自这窄小的洞口钻出去,便见一屋子布满尘灰的杂物,看样子,这里应当是个库房。
他从容地自凌乱的杂物间跨过,推开摇摇欲坠的门,入目便是一杂草丛生的庭院。
看这模样,应当是个无人居住的宫殿。
并非皇宫每处,季渊都认得,且因没点宫灯,宫道上几乎一片漆黑,几乎辨不出方位,四下寂静,只能听见周遭起伏的虫鸣声。
季渊在原地站了片刻,便依稀闻西侧有些响动,行了数百步,就见一处殿门微敞,漏出些许火光来。
他抬首看向那殿门上的牌匾,清冷的月光清晰地映出上头褪色的三个大字。
凝玉阁。
那张娇媚的脸方才浮现在眼前,季渊便听一道婉约清丽的声儿幽幽传来,“多谢柳太医……”
一瞬间,季渊只觉脊椎一麻,仿若听见那娇吟声带着低泣在他耳畔道“轻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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