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男人, 燕沅尚且有些茫然,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什么叫“果然是你”,难道他已经知道她就是竹林那晚的人。
燕沅还欲细想, 可涌上的难耐感却令她难受地咬住了唇, 一双柔荑忍不住攥紧男人的衣衫。
那人身子一僵, 拦在她纤细腰肢上的手臂一瞬间又用力了几分。
山林深处忽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连带着凌乱的脚步与喧嚣声越来越近。
眼前倏然明亮了起来, 季渊眸色愈沉, 像暗流涌动的幽泉, 倒影着女子绯红娇媚的容颜。
孟德豫赶到时,乍一看见眼前的场景, 不由得怔愣在那里。他悄悄辨认那低垂着头的女子,旋即心下一惊。
这……这不是凝玉阁的燕贵人嘛。
“陛下……”
孟德豫恭敬地上前, 心下却纳罕, 他家陛下只说来寻狸奴,怎的还遇见了这一位。
正当他疑惑不解之时,却听季渊忽而道:“将狸奴抱走。”
狸奴?
孟德豫懵了懵,顺着季渊的视线往那燕贵人怀中一瞧,才见那敞开的包袱里露出雪白的毛绒绒的一片。
不就是被他们陛下爱护有加的狸奴嘛!
“哎呀,圆主子!”
他慌忙跑上去,将那包袱拿了过来, 麻利地解开包袱,将那狸奴上下检查了一番, 见它呼吸平稳,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活着呢。
他抬眸望向那位此时战战兢兢的燕贵人, 再看向季渊阴沉如水的脸色,不由得暗暗“啧啧”了两声。
也不知这位燕贵人在想什么,居然敢逃跑,还带走了陛下的爱宠。
看陛下如今这面色,怕是恼怒极了,她这不是自己找死嘛。
不止孟德豫,同样这般想的还有燕沅,她原以为季渊发现了她就是那晚的竹林女子,可听见他说的话,便觉季渊应是为狸奴而来。
他是来抓偷狸奴的贼的。
看着面前人冰冷的眼睛,燕沅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却见那人倏然倾身过来,她吓得缩紧身子闭上眼。
然身子一轻,下一刻,竟被打横抱了起来。
“回清凌宫。”
“……是,陛下。”
孟德豫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又低眸瞧了瞧怀里的狸奴,一脸不明所以。
怎……这敢情不是来找猫,是来抓人的呀!
他同几个小黄门招手一示意,疾步跟在了季渊后头。
然季渊到底是常年习武的,身子强健,在这般陡峭的山上,抱着个人,依旧如履平地,很快就将他们远远甩在后头。
待孟德豫气喘吁吁地回到清凌宫门口时,季渊已然进了殿。
殿门口的几个小黄门同样一脸茫然,见孟德豫回来,忙凑到他面前道:“孟总管,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陛下不是去寻狸奴的嘛,怎还抱了个女子回来。”
他们不晓得,他又如何晓得。
孟德豫没好气地横了他们一眼,“干好手上的活,主子的事儿都别管!”
“诶,诶。”虽这般应着,还是有人忍不住道,“那要不要进去给陛下送盏茶?”
他话音刚落,便觉额上猛然挨了一下,不由得捂着头痛呼了一声。
“蠢货!送什么茶!”孟德豫低骂道,“妨碍了主子的好事,还要不要命了。”
几个小黄门赶忙缩起脑袋,没一会儿,其中一人却突然又道:“孟……孟总管……”
“又怎么了!”孟德豫不耐道。
那小黄门伸出手,往他身后指了指。
孟德豫折身看去,便见一人正提步而来,待行到他跟前,有礼道:“孟公公,陛下可在,本官有事求见陛下。”
此时,清凌宫殿内。
被倏然扔在小榻上的燕沅难受地缩起了身子。
男人缓缓靠近,她不抬头亦能感受到沉重的压迫感。
她眸中含泪,沉默少顷,忍不住看过去,哑声道:“陛下,那狸奴真的只是我在山林间散步时捡的而已,并不知是陛下的爱宠。我见它一动不动,以为它是病了,又怕它冷,这才寻了块布将它裹了起来……”
季渊垂眸,居然临下地看着燕沅瑟瑟发抖,嘴上还在说着蹩脚的谎话。
“原本是想怎么逃?”他倏然冷笑了一声,将视线落在她被撕坏的襦裙上,“不会是想装作被野兽拖去,吃得骨头都不剩吧。”
燕沅怔了怔。
他为何会知道?
季渊似笑非笑,那双幽深的眸子像是瞬间看穿了她的想法,“这……难道不是朕教你的吗?
回想起他白日说过的话,一股寒意瞬间攀上燕沅的背脊。
不对!
他不是来找狸奴的,是来抓她的,可怎么会,他怎会知道她附身在狸奴身上的事。
这么玄乎的事,连她自己都久久无法相信,她本以为没有人会想到的。
燕沅倏然忆起他前段时间突如其来的冷漠,一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真相。
她越想越觉得害怕,若是如此,或许从一开始来温泉行宫,就是暴君为了引诱她入套而设下的陷阱。
而她居然蠢到毫无防备,乖乖咬了他放下的饵。
虽心下惊慌,燕沅还是故作镇定道:“陛下在说什么……”
季渊微微倾身,便能嗅到自燕沅身上散发出的熟悉的幽香,和那夜一样勾人心魄,让人欲罢不能。
燕沅被困在眼前的男人与白墙之间,看着他盯着她的眼睛,启唇,一字一句道:“宫宴那晚,你不是从密道逃跑的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燕沅像是被雷击了一般,脑中哄地一下。
完了,全完了!
他竟什么都知道了!
她会死吗?会被当做刺客处置吗?
想起淑妃的下场,心底不断涌上的恐惧让燕沅掩在袖中的手止不住地发颤。
所有的解释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显得极其无力,她知道他一旦认定了,就绝不会被轻易改变想法。
或是求生的执念太强,她不知自己哪儿来的气力,竟一把推开了面前的男人,跌跌撞撞地爬下了小榻。
然方才向殿外走了两步,身子却骤然悬了空,她被男人轻而易举地扛在了肩上,只能锤着他的肩,两条腿无力地挣扎着。
“放开我,放开……”
孟德豫进来时,恰好看见了这一幕,他惊得瞪大了眼,忙垂下头去,全然没想到他家陛下竟还喜欢这么玩。
自觉打搅了季渊的好兴致,他垂着头,战战兢兢地唤道:“陛,陛下……”
“何事?”
听着季渊沉冷的声儿,孟德豫忍不住吞了吞唾沫,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陛下,苏大人求见。”
季渊剑眉微蹙,将人重新丢上了小榻。
“将屏风展开……”
苏衍之进殿时,便见内殿彻底被一架紫檀雕龙纹屏风隔断开来,他在屏风前止步,低身施礼,恭敬地唤道:“陛下。”
“苏大人来了。”少顷,屏风内传来男人慵懒的声儿,“朕方才歇息下,此时衣裳不整,怕苏大人笑话,这才以屏风隔断开来。”
“是微臣冒昧,打搅陛下歇息了。”苏衍之拱手道。
“苏大人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苏衍之抿了抿唇,往屏风上看了一眼,这屏风将里外彻底隔断,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微臣听闻,陛下方才兴师动众,命人搜寻山林,只为寻失踪的爱宠。臣辗转反侧,如何都睡不着,思虑再三,有些话想对陛下说。”
听苏衍之提到狸奴,屏风后的季渊垂眸看了眼坐在他怀中的燕沅。
此时,她正无力地倚在他的胸前,身子软若一汪春水,已然连逃跑的气力都没有了,只死死地抿着唇,压抑着呼吸,生怕发出响动教屏风外的人发觉。
季渊静静凝视着她,说话的声儿却依然一如往常,“苏大人想说什么便说吧。”
“那臣便直言不讳了。”屏风外,苏衍之恳切的言语传来,“这一阵儿,宫内那些传闻陛下想是也听说了,臣明白,那些都不过是胡言乱语,可悠悠众口难堵……”
外头的喋喋不休让本就难受的燕沅愈发觉得烦乱,她抿了抿唇,只觉喉间异常干渴,身侧男人熟悉的气息蓦然变得勾魂摄魄,使她忍不住挺直身子,缓缓靠近。
本就有些心猿意马的季渊脊背倏然一僵,一垂眸,便见那娇艳胜花的美人正埋首在他的颈间,温热的呼吸如羽毛般丝丝缕缕挠在他的心口,生出难耐的氧意来。
他眸色顿时深了几分,稳了稳粗重凌乱的呼吸,嗤笑道:“苏大人的意思是朕被狸奴所惑,以至于失了神志,昏庸无德,是吗?”
“臣不敢!”苏衍之闻言面露惶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知道,陛下是明君,一只狸奴如何能迷惑得了陛下!”
“哦?”
季渊倏然拽住怀中那愈发不安分的一双柔荑。
“这宫中不都传,朕的爱宠是猫妖,夜间还能化身美人迷惑君王,祸国殃民……”
他眸色深沉,伸手抬起那美人的下颌,便见她面颊绯红若染了胭脂,一双潋滟的眸子湿漉漉的,似蕴着一汪泉水,正迷蒙地望着他,媚态丛生。
季渊喉结微滚,原本慵懒的声音也透出几分低哑。
“苏大人既相信朕,不如便亲自替朕澄清此事。”他缓缓道,“朕的圆圆今日就睡在隔壁的云华宫,苏大人不如便在圆圆的榻前盯上一夜,看看它会不会变成传闻中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这……”苏衍之面色微变,“陛下……”
“怎么,苏大人一向对朕忠心耿耿,连这都不愿意?难道苏大人今日来劝朕根本不是诚心的?”
苏衍之面露难色,他今日来,就是想惹怒季渊,被狠狠斥责一番然后赶出去,再找人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这样,季渊为一只狸奴重惩进言忠臣的事传开,更坐实了他的昏庸。
可没想到,季渊不但没按他的期望做,还反将了他一军。
为了维持自己在季渊面前忠臣的形象,苏衍之咬咬牙道:“陛下多虑了,微臣自然愿意。”
“好,苏大人果然忠心,退下吧。”屏风内传来清冷的声儿。
“臣告退。”
苏衍之在心下暗暗咒骂着季渊,起身缓缓退出殿外,临退到门口,恍惚听见屏风内传出一声女子的娇吟。
他倏然止住步子,站在原地再去细听,却什么也没听见。
许是错觉吧……
苏衍之讽笑了一声,这暴君继位八年都不曾正经地临幸过哪个嫔妃,定是有羞为人道的问题,清凌宫怎么可能会有女子。
倒也好,他不爱风月,自然也就不会有子嗣,到时除了他让诚王继位,也能名正言顺些。
思至此,苏衍之心情大好,然才踏出了清凌宫,准备回去,却被一直在殿门口听着动静的孟德豫给喊住了。
“苏大人,您走错方向了吧。”他含笑恭恭敬敬地指了指另一头,“我们圆主子住在那儿呢。”
苏衍之愣了一瞬,面色瞬间难看起来。
听到殿门掩上的声音后,季渊才将怀中人放了开来,他垂眸打量,便见燕沅正紧攥着他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喘着,她朱唇微启,唇瓣上尚且留着潋滟的水光。
忆起方才尝到的甜美的滋味,季渊只觉喉间一紧,思虑片刻,却将人抱起来,绕过屏风,往西侧而去。
神志模糊的燕沅仿若听见门扇开阖的声响,氤氲的雾气迎面而来,她正欲再细看,身子骤然下沉,温热的水瞬间将她重重包围。
溺水的恐怖漫上来,燕沅顿时清醒了几分,下意识挣扎着。
但挥舞的双手很快被擒住,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下来,将她牢牢禁锢在那里,动弹不得。
耳畔,男人低哑的声音乍响,“想要吗?”
要什么?
燕沅分明不知他在问什么,也不知自己想要什么,只觉身子就像是缺了一块儿,需要什么东西来填满,那种茫然无助的感觉看不见也抓不住。
她只含混不清地点了点头,“嗯……”
“那便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季渊定定凝视着她,“云漠骞煞费苦心给你下了命蛊,派你来南境究竟意欲何为?”
什么云漠骞,什么命蛊……
燕沅泪汪汪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着她眼中的茫然,季渊剑眉微蹙,是否是说谎他一眼便可认出,他沉默少顷,又道:“你究竟是如何附在狸奴身上的?”
“入宫那日……我中毒后醒来,便成了狸奴的样子,我也不知为何……”燕沅艰难道,她忍不住将一双藕臂缠上他的脖颈,唇间泄出低吟,“我没有说谎,我好难受……”
同竹林那晚一样难受,她知道想要不难受的方法,也知道这法子如今也只能在他身上寻。
季渊薄唇紧抿,鼻尖尽数被那妩媚的幽香缠绕,呼吸越发粗重凌乱。
恰如柳拓所说,两相欢半月一发,其实在林间抓到她时,他便已有了毒发的征兆,只是生生靠隐忍掩饰了过去。
苏衍之来时,他命人遮挡的屏风不只为藏她,更是怕他自己在苏衍之面前露出端倪。只他没想到,他的克制差点一度被怀中人彻底击溃。
他垂眸冷冷地看着燕沅,池中的温泉水浸湿了她单薄的衣裙,露出若隐若现的撩人春色来,她伏在他耳畔,带着哭腔,尾音上挑,低低唤了声。
“陛下……”
季渊脊椎一麻,眸色幽沉如漆黑的深渊般望不到底。
他倏然伸出手按住她的脖颈,低下头去。
他本觉得他能忍,并不需人为他缓解毒性,可解药既然就在面前,没有不用的道理。
毕竟撩拨了,是要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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