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今日的宫宴, 御花园中人来人往,甚是热闹,然并没人发现那狭窄的假山洞中弥漫的旖旎气息。

    燕沅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小腿发软, 脚尖方才沾着地, 整个人就因无力骤然地向下跌去。

    一双大掌及时揽住她的腰, 捞起她,才令她不至于跌倒在地。

    她微喘着伏在男人胸前, 下一刻却身子一轻, 被骤然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不得不将脑袋深深埋在男人的怀里。

    燕沅迷迷糊糊,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到的御书房, 只觉身上一凉,衣衫被尽数褪去, 温热的水很快包裹住她酸痛的身子, 令她顿觉舒爽了许多。

    季渊蹲坐在浴池前,看着趴在池沿的女子面色绯红,一头青丝如瀑垂落在她的肩背上,衬得她的肤色越发白皙似雪。

    她的背上还有被鞭打后留下的纵横交错的疤痕,十分明显,不过教之从前倒是淡了些。除此之外,那雪白的肌肤上还留着星星点点的红痕, 惧是他方才的杰作。

    季渊双眸微眯,伸手轻轻抚在她艳丽勾人的面颊上, 喉结轻滚,正欲解衣,却听殿门被“砰砰”扣了两声。

    门外旋即响起孟德豫小心翼翼的声儿, “陛下,北域太子求见!”

    季渊的手微微一滞,少顷,才道:“知道了,你且让太子在殿中小坐片刻!”

    “是,陛下。”

    孟德豫走后,季渊凝视了燕沅半晌,方才起身,对镜整理了一番衣衫,推门阔步往正殿的方向而去。

    此时,御书房正殿。

    李福奉孟德豫之名,恭恭敬敬地给云漠骞上了茶,“太子殿下,请用茶。”

    云漠骞却没有回应,他将视线落在东面的小榻上,沉默少顷,忽而问道:“孤两回来御书房,狸奴都昏睡着,孤记得它从前并非如此,倒是奇怪,它来南境后每日都似这般?”

    说罢,他抬眸看向李福,李福心下一咯噔,他虽性子软,但不算笨,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还是晓得的。

    “倒也不是。”李福佯作镇定道,“我家圆主子本灵活得很,不似这般爱睡,可前一阵受了伤,精神不济,这才得了嗜睡的毛病,可太医说,等伤好了应当会似先头一般灵活好动。”

    云漠骞垂眸瞥了眼李福半掩在袖中略有些不安地摩挲着的手,勾唇笑了笑。

    “原是如此。”

    “那太子殿下慢用,陛下一会儿便会来,奴才就先退下了。”

    得到云漠骞的准允后,李福才缓缓退出去,退至殿外,才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他总觉得这位北域太子看起来谦和有礼,却和他们陛下一样,沉稳威慑,令人不敢直视。

    李福离开后,云漠骞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茶,然望着澄澈的茶水神色却愈发凝重起来。

    他绝不会看错!

    方才在御花园看见的那位女子,模样生得与他的母后有七八分像,尤其是那双潋滟的眸子,似北域圣山的泉水一般,清澈干净。

    那定是他的妹妹,他的卿儿。

    可他到底对南境皇宫不熟悉,当他去寻时,却如何也寻不着。

    而且,他再次看向睡在榻上的狸奴。

    难不成命蛊已然生效了!

    沉思之时,他只听一低沉的声音传来:“朕因琐事提前离席,太子殿下怎也不呆在宴席上,到朕这儿来了!”

    云漠骞起身,冲季渊微一施礼,“陛下。”

    季渊抬手道了声“免礼”,旋即玩笑道:“太子殿下不在,宴上那些女子怕是要失望了。”

    “孤想找的女子并不在她们之中。”云漠骞直截了当道,“无论如何,她们总归是要失望的。”

    季渊徐徐入座,佯作不知,只抬眸直视着他道:“哦?那太子殿下可寻到想寻的人了?”

    “寻到了!”云漠骞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着,“孤在湖边看见了她,但很快她又消失不见了。”

    云漠骞还隐隐记得她一身装束,虽是素净,但应当不是普通宫婢,若不是宫婢,便极有可能是……

    “消失不见?”季渊忽而轻笑了一下,“太子殿下看见的怕不是这湖中的精怪,才至于消失不见,不然一个大活人又怎会凭空突然消失呢。”

    云漠骞双眸微微眯起,企图从季渊脸上看出一丝端倪,然看了半晌,却仍是一无所获。

    他忽而抿了抿唇,“孤着实倾心那女子,自在御花园见到她,便魂牵梦萦,相思若狂。”

    云漠骞顿了顿,摩挲着左手上的檀木手钏,一字一句道:“若陛下肯将这女子给孤,孤能给陛下一件您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

    季渊微一挑眉,身子前倾,做出一副好奇的表情,“太子殿下能给朕什么?”

    “明宥城!”云漠骞缓缓道,“陛下难道不想要吗?”

    季渊还未有所反应,侯在一旁始终没有言语的孟德豫却骤然一惊!

    明宥城位居北域之南,南境之北,两国交界之处,明宥城本是个籍籍无名的边塞小城,人烟稀少。

    但三十年前却因在东侧的山脉上挖到一条铁矿而闻名,若只是一般铁矿,倒也不至于这般出名。

    此地出产的铁矿制成的器具格外坚韧,做成的兵器也锋利异常。

    因此,海内四国皆对明宥城虎视眈眈,而如今这北域太子却轻描淡写要将此城拱手送给南境,着实令孟德豫咋舌。

    季渊面色也变了一瞬,他沉默许久,才道:“朕倒是不曾想,太子殿下对这女子竟如此在乎,甚至愿意以明宥城相换。”

    他勾唇笑了笑,“这般诱惑,朕不可能不心动,可朕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太子殿下要的人。”

    云漠骞闻言,起身拱手,“以孤之力,自然无法寻到孤想要的人,孤便只能将此事托付给陛下了,若是能成,孤定然兑现诺言,将明宥城拱手奉上。”

    一炷香后,孟德豫将人送走后回返,恰见季渊往侧殿方向而去的背影。

    想起那北域太子方才的一番话,他不由得长叹一声,旁人不知,他还能猜不到嘛,那北域太子要的根本就是如今被他们陛下囚在露华宫的那位。

    明宥城这诱惑不小,得明宥城者,在兵备上意味着更胜一筹。

    是要天下还是要美人。

    到底该如何抉择。

    孟德豫无法揣测季渊的心思,也不敢揣测。

    侧殿中,浴池水汽氤氲,烟雾缭绕中隐隐勾勒出一个婀娜窈窕的身影。

    燕沅疲惫地趴在池沿,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她双眸紧闭,许久,只觉一只大掌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抱在了怀中。

    嗅着那人身上熟悉的气息,燕沅没有反抗,下意识伸出手探了探。

    滚烫的触感传到手掌上,燕沅欲缩回手,却被拢住,反牢牢抵在了上头。

    燕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动了动手掌,却到底抵不过男人的气力,只能哑着声儿赧赧道:“陛下……”

    季渊嗤笑了一声,“怎的,先前在这儿你不是很喜欢摸吗?”

    先前?

    燕沅疑惑地蹙了蹙眉,方才想起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股热意窜上双颊,她声若蚊呐道:“那是,那是……”

    那时是她也是身不由已,狸奴本性如此,才不是她想摸呢。

    见她绯红着脸窘迫的模样,季渊眸色微深,顿了顿,忽而勾起她的下颌,令她不得不直视着他。

    “想去北域吗?”

    看着季渊黑沉如墨的眼眸,燕沅怔忪了一瞬,方才想到他为何说这话。

    若她不“死”,如今应当也在宴席之列,按理说也有被那北域太子选中的可能。

    燕沅咬了咬唇,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这话,暴君喜怒无常,若答得不好只怕又惹他发怒。

    季渊眼见燕沅一双眸子暗自转了转,倏然抬首看向他,语气诚挚道:“我为何要去北域,北域太冷,我不喜欢那儿,而且……而且……”

    她嗫嚅了半晌,咬了咬牙道:“而且,北域没有陛下!”

    分明知道她在撒谎,季渊还是忍不住怔愣了一瞬,旋即凝眸看着她。

    见季渊的表情中没有不喜,燕沅提着的一颗心才缓缓落了下来。

    果然,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眼前这人也不例外,不枉她忍着恶心学那位新淑妃说这般话。

    季渊薄唇微抿,唇间的笑意渐渐消散了。

    打从在温泉行宫抓到她开始,他便知道,云漠骞来拜访南境,从头至尾要的都不是那只狸奴,而是附身在狸奴身上的人。

    他尚不知眼前这人对云漠骞来说到底有何独特之处,独特到云漠骞竟然肯用一座价值不可用钱财估量的城池来交换。

    燕沅被眼前这个男人盯得浑身不适,总觉得今日的他有些奇怪,看向她的眼神里掺着几分她看不懂的东西。

    她忍不住又低低唤了一声,“陛下。”

    季渊松开捏着她下颌的手,忽而问道:“若有一人,拿着一件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要跟你手上的东西交换,你会换吗?”

    燕沅不明所以地眨眨眼,须臾,反道:“那人想交换的东西重要吗?”

    重要吗?

    季渊盯着她,须臾,缓缓道:“至少,暂时还离不开。”

    虽不知他为何问她这些,但燕沅知道暴君这人精于算计,想要的自然也是完美的答案,她思忖半晌,认真答道:“既只是暂时,那便等不需要了,再换也不迟啊!”

    看着她一脸天真地看着他,不知为何,向来铁石心肠的季渊只觉心底生出几分异样。

    他伸出手,将大掌落在燕沅昳丽的容颜上,像是在应她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般道:“是啊,等不需要了,再换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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