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澄在城门口焦急地等了三四个时辰, 才见云漠骞被小黄门恭恭敬敬送了出来。
他忙跑上前道:“殿下,可寻到公主殿下了?”
“没有。”云漠骞摇了摇头,“不过……孤在宫中看见她了,但没有寻到她。”
“看见了, 却没寻到?”沈澄茫然道, “微臣不明白, 这是何意?”
云漠骞上了马车,才解释道:“她并未出现在宫宴上, 可孤无意在御花园看见了她, 再去寻时, 却找不到她了!”
沈澄沉默了一瞬,问道:“殿下确定那就是公主殿下吗?”
听闻公主走丢时才不过四岁, 如今十几年过去,相貌定然大变, 认错了也不是没有那般可能。
“不会!”云漠骞笃定道, “她生得与母后太像了,孤不会看错,那绝对就是卿儿!”
沈澄没有见过云漠骞所说的这个像极了皇后的人,也无法断定,可他相信云漠骞,毕竟作为兄长,到底与旁人不一样。
“既是如此, 殿下,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云漠骞沉默片刻, 愁容满面。
若是可以,他倒是想将整个南境皇宫翻个底朝天。可恨只恨如今他们是北域人,行事处处受限。
“孤与那南境皇帝做了个交易……”他眸色幽深, 缓缓道,“孤承诺他,若他能帮孤寻到人,孤便将明宥城给他!”
“明宥城!”沈澄骤然一惊,“殿下,您怎能……”
明宥城的重要性海内皆知,得到明宥城的南境无疑是如虎添翼,指不定哪日就会对北域刀剑相向。
相比于沈澄的震惊与慌乱,云漠骞显得极其淡然。
与他的卿儿相比,一座明宥城根本不算什么!
他徐徐道:“南境皇帝虎狼之心,明宥城这么大一块肥肉,对他而言不会不诱人……”
他顿了顿,忽而垂眸,眼中闪过几抹忧色,“如今怕只怕,这块肥肉,他不愿来咬……”
马车一路行到驿馆,甫一下车,云漠骞便见一人疾步上前道:“太子殿下,北域来使,给殿下送来一封信!”
见那人行色匆匆,云漠骞微一蹙眉,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他接过那人手中的信笺,拆封取出,草草览了一遍,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殿下,怎么了?”沈澄问道。
云漠骞捏紧手中的信纸,微一叹息道:“父皇来信,说母后病重,命孤速归!”
*
皇宫,御书房。
燕沅方才醒来,就被李福抱着往库房的方向去了。
她不知季渊今日着了什么魔,忽得吩咐李福带她去库房挑两样她喜欢的玩意儿。
难不成是昨日在侧殿时说的话深得他的喜欢,这才想到赏赐她。
燕沅暗自在心底点了点头,定是如此,早知道暴君喜欢听这样的好话,她说便是,也不用吃那么多苦头了,左右她面皮厚,不怕说不出口。
李福抱着她一路去了库房,库房门口,已然有小黄门提前来迎了。
“福公公,您带着圆主子来了!”小黄门点头哈腰道,“快请进,陛下吩咐的东西都备好了!”
前头李禄的事儿给宫中的内侍们都提了个醒,如今这宫中最受宠的可不是什么嫔妃,而是陛下御书房的这只小狸奴。
不论如何,都得好生伺候着才是。
燕沅窝在李福怀中进了殿,便见库房门口已整齐地堆叠了不少东西。
“这些都是列位大人精挑细选,送来给圆主子的!”小黄门介绍道。
“圆主子,您瞧瞧,里头可有看得入眼的?”李福垂首问她。
燕沅抬眸“喵呜”了一声,李福会意,将她放在了地上。燕沅抖了抖毛发,伸出前爪,灵活地跳到那些敞开的木箱上。
里头的物品琳琅满目,什么都有,金钏璎珞,如意玉瓶,还有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每一件都可谓是稀世珍宝。
可这些东西纵然再有价值,入在燕沅眼中,到底也只是冰冷冷的无用之物,丝毫勾不起她的兴趣。
她在各个箱子里徘徊,倏然在其中一个箱子前停了下来,鼻子不住地嗅着,旋即用爪子扒拉起来。
李福看出异常,忙上前帮忙翻找,很快从底下翻出一个精致的雕花紫檀小木匣。
“圆主子,可是这个?”他问道。
燕沅站在箱子边上,以“喵呜”应答。
李福这才打开盒盖,只见里头躺着一枚半只鸡蛋大小的海棠纹银香囊,镂空的香囊内似乎还放着什么东西,李福凑近闻了闻,能嗅到香囊散发出的淡淡的气味。
“这是什么?”李福好奇地问道。
一旁的小黄门恭敬地回答道:“这是刑部的张大人送来的,说这是什么荆芥香囊,能让狸奴闻了觉得高兴……”
觉得高兴?世间还有这样的东西。
李福狐疑得蹙了蹙眉,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此物可对狸奴有害?”
“福公公放心,此物全然无害,也就是个狸奴欢喜的小玩具罢了。”
燕沅确实觉得很欢喜,莫名其妙地欢喜。
见她一直盯着他手中的香囊不放,李福低身问道:“圆主子就选这个吗?”
“喵呜……”
应完声儿,燕沅迫不及待地扑上前,两只前爪抱着那只香囊不放。
见她这般喜欢,李福也不好败了她的兴致,只得同小黄门要了这香囊,抱着狸奴回了御书房。
季渊已然下朝回来了,见李福进门,抬眸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并未说什么。
反是孟德豫殷勤上前道:“呦,圆主子这是带了什么回来?”
他伸手想看看燕沅抱在怀中的东西,谁曾想却被“呲”了一声,只见那狸奴对着他呲牙咧嘴,护着那东西不给他看。
孟德豫尴尬地笑了笑,“圆主子这般喜欢呢,竟还不愿意让奴才碰。”
“圆主子许是饿久了,才会不高兴。”李福忙打圆场,“徒弟这就给圆主子取猫食去。”
说罢,他将狸奴放在了小榻上,快步出了御书房。
燕沅抱着那银香囊,又啃又咬,忍不住在榻上翻滚,不知为何,脑袋里混混沌沌,整只狸奴都变得极其兴奋。
季渊听着自小榻那处传来的“嗷呜嗷呜”声,不由得抬眸看去,便见狸奴双目失神,用脸颊和下巴,不住地去蹭那银香囊,行为多少有些怪异。
他凝视了一会儿,旋即收回视线。
昨日那话是她自己说的,东西没用了,到时是要用来换的。
既是如此,没必要对这件必定不会留在他身边的东西寄予太多无用的感情。
毕竟,唯有他亲手夺得的南境江山,才是实实在在,永远不会背叛他的东西。
季渊执笔继续批阅奏折,然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他手中的笔仍是纹丝不动,心下的烦乱之感却如潮水般蔓延而上。
少顷,侯在书案边的孟德豫只见季渊忽而站了起来,径直往小榻的方向而去。
他坐在小榻边,看着此时对银香囊几乎癫狂的狸奴,剑眉紧蹙。
他欲伸手去夺,却见那狸奴倏然变了脸色,猛然伸出爪子向他挥来。
险些被挠的季渊神色凝重,沉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这……”
这事儿孟德豫哪里知道,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恰逢李福从御膳房端着猫食回来了。
孟德豫忙一把拉住他,质问道:“你这是从库房取来了什么玩意儿,是想害死圆主子吗?”
李福抬眸看去,便见那狸奴抱着银香囊,扭着身子,一副痴狂的模样,显然不大正常。
他忙吓得跪下来,颤颤巍巍道:“奴,奴才不知道啊,只听说这是刑部张大人送来的,能让狸奴高兴,奴才问过了,这物对狸奴无害,圆主子喜欢,奴才便带回来了。”
虽李福说此物对狸奴无害,季渊还是不放心道:“去请太医!”
“是。”
孟德豫匆匆跑出去,一般出这事儿,还能找哪个太医,自然只有那倒霉的柳太医了!
见燕沅仍是抱着那银香囊不放,季渊剑眉紧蹙,趁狸奴不备,将它一把抱了起来,转头对李福道:“将银香囊拿走!”
“是!”李福哪里还顾得上会被狸奴挠,忙伸手将银香囊扯下,生怕狸奴又来抢,慌忙带出了御书房。
被抢走了银香囊的燕沅不高兴了一阵,但很快就不再吵闹,她抬眸看着抱着她的男人,只觉他越看越好看,竟忍不住伸出脑袋,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蹭啊蹭。
季渊蹙眉看着这一幕,只觉荒唐不已。他几度将狸奴提起来,丢回榻上,但很快它又爬上来,甚至变本加厉,直往他肩上爬,要去舔他的脸。
闹了一炷香的工夫,见它仍是不消停,季渊显出几分不耐烦,正欲起身回去处理政务,却见那狸奴忽而摇头晃脑地一阵,旋即脑袋一垂,栽倒在了他腿上。
季渊推了它两下,见它一动不动,便知是时辰又到了。
他将狸奴抱起来,在榻上放好,起身坐回了书案前,然甫一坐定,他本欲去拿湖笔的手顿了顿,却不由自主地按下了藏在书案下的机关。
暗门缓缓移开。
季渊坐在原地沉默了半晌,到底还是站起来走进了密道。
既然往后要送走,如今他定是要保证她的安全,若她有恙,他便得不到他想要的明宥城了。
他在心下如是告诉自己,甫一钻出密道,便见一个黑影迎面而来。
季渊常年习武,感觉极其敏锐,下意识要出手,然嗅到那熟悉的香味,却及时止住了动作。
甚至任由那人扑到他身上,双腿肆无忌惮地缠在他的腰身上,还用藕臂紧紧勾住了他的脖颈。
季渊只听她用那婉转的声儿同他撒娇。
“陛下,你终于来啦,沅沅等你好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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