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声儿, 诚王一脸难以置信,缓缓转过头去,便见季渊面色阴沉如冰,看向他的眸光里满含着浓浓的杀意。

    他张开嘴正欲说什么, 就被季渊一脚踹到了地上, 狼狈地滚了两圈, 再抬眸,便见锋利的剑刃正抵在他的喉间。

    他吓得咽了咽唾沫, 颤声道:“你, 你不是应该, 怎么会!”

    “朕应该已经死了是吗?”季渊冷笑了一声,“你看看外头, 死的究竟是谁?”

    诚王闻言慌乱地看向殿门,便见那外头横躺了不少尸首, 看衣着根本就是他的人。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人分明在几日前就已悄然替换了京城守卫, 才能趁着太皇太后寿宴之际打开宫门,将人放进来,几千精兵怎么可能就这样被灭了。

    季渊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他往殿外看了一眼,很快便有侍卫提着个鲜血淋漓的人进来,一把丢在了殿中。

    那人缓缓抬起头,看见诚王的一刻不由得身子一颤, 他眸光晦暗,一颗脑袋垂下来, 绝望道:“诚王殿下,我们败了……”

    诚王看着面前的苏衍之,怔愣在那厢迟迟反应不过来。

    不可能, 不可能……他花费了五年的心血,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毁于一旦呢!

    奄奄一息的苏衍之被侍卫拖了下去,季渊看着他这模样,不由得讽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个计划该是天衣无缝才对?可惜啊,你找了苏衍之这么个蠢货帮你,从你在南部暗自招兵买马到今日谋反,朕从头至尾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诚王双眸微张,忽而恍然地看向他,“所以,你早便知道本王今日要做什么,你就是故意在给本王机会!“”不然呢?”季渊收起剑,缓缓蹲下来,笑看着诚王的眼睛,“若一开始就将你和那些孽党一网打尽,岂不无趣,等你们筹谋完备,再尝一尝彻底失败的滋味,才是最有意思的,而朕平生最喜欢的就是看人绝望的样子……”

    “不过……”他顿了顿,唇间的笑意渐散,“朕今日想看到的不止这些……”

    季渊回过头,看了眼缩在床榻一角瑟瑟发抖的燕沅,周身戾气散开来,那沉冷的声儿仿佛来自鬼蜮般令人心惊,“你方才用哪只手动的她?”

    一股彻骨的寒意自脊背蔓延而上,诚王忍不住一个哆嗦,看着季渊眸中的杀意,他起身正欲逃跑,然身后人的动作却远远快过他。

    他被一脚踢翻,狼狈地摔倒在地,一只脚重重踩在了他的脊背上,诚王还未来得及挣扎,只觉右手一阵剧痛,侧首看去,那锋利的长剑已然刺穿了他的手背,鲜血喷涌而出。

    缩在床榻上的燕沅听着诚王的惨叫,吓得别过头,就听那厢忽而传来低沉的声儿,“别看,将被子蒙上。”

    燕沅明白,季渊是不想让她看到这血腥的场面,她低低嗯了一声,乖乖将衾被拉起头,盖住了脑袋。

    衾被外的惨叫声还在持续,诚王浑身是血却仍挣扎着满地爬,他身上被捅了数不清的血窟窿,季渊就像是在折磨他一般,那么多伤口,却没有一个伤及要害,让他痛苦不堪却无法当即死去。

    侧殿的地面上满是诚王留下的长长的血痕,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其中,令人作呕。

    诚王还在忍痛奋力地往外爬,眼看着门槛就在眼前,忽而有人跨入,一双绀青绣金长靴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他费力地抬首看去,便见一张温润清雅的脸,诚王面露惊喜,好似寻到了救星一般,立马伸手紧紧抱住那人的腿不放。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救救本王,救救本王……只要您能救本王,本王什么都愿意给您……太子殿下……”

    诚王哭得涕泗横流,全无尊严,苦苦哀求面前的云漠骞。

    云漠骞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蓦然勾了勾唇,“若孤救了诚王殿下,诚王殿下能给孤什么?”

    “南部!”诚王道,“整个南部本王都会拱手奉给太子殿下……”

    “南部?”云漠骞挑了挑眉,“可孤要的是美人啊!”

    云漠骞微微低腰,眸光中闪过一丝厌恶,“可诚王殿下不但给不了孤美人,还欲染指她,孤最恶心的便是你这样的人……”

    从一开始,云漠骞便没有与诚王合作的意思,自他昨日在聚贤楼提到燕沅,露出那般觊觎贪恋的眼神时,云漠骞对他除了恶心别无其它。

    他并不相信以季渊的能力会察觉不到诚王的异动,真不知这位诚王觉得自己能一举造反成功是看不起季渊还是高估了自己。

    今日的事他本不想管,毕竟此事没那么简单,牵连的不止他一人,而是整个北域,他不能不顾大局。

    可诚王错在错在动了不该动的人!

    看着云漠骞含笑的皮囊下愈发冰冷刺骨的眼神,诚王吓得浑身一抖,缓缓放开了抱着他腿的双臂,他察觉到威胁,仓皇地想要爬出殿去,一瞬间却觉喉间一滞,怎也呼吸不上来了。

    他艰难地抬眼看过去,便见云漠骞将掩在袖中的剩下三枚银针缓缓收了回去。

    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诚王才明白过来,这位表面谦和的北域太子实则和季渊一样,都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之人。

    少顷,看着大睁着双眼,面色青紫,却已没了气息的诚王,季渊剑眉微蹙,看向云漠骞,“太子殿下让他死得未免太容易了些。”

    听着季渊略带不满的语气,云漠骞微微侧首往外看了一眼,似察觉到什么动静,旋即淡淡道:“孤若再不动手,只怕就没机会了。剩下的事,孤不便插手,陛下就自己解决吧。”

    缩在床榻上的燕沅听见外头的打斗声止,将衾被掀开一角,抬眸望去,便见那北域太子往这厢看来,落在她身上的眸光带着几分担忧。

    看了片刻,他方才折身离开,很快隐入茫茫大雪中。

    没一会儿,就听一阵混乱急促的脚步声,太皇太后和一众王爷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侧殿门口。

    看到躺在地上,浑身是血,死不瞑目的诚王,太皇太后尖叫一声,身子一软,几欲晕厥过去,幸好被旁边云嬷嬷一把扶住。

    “澜儿,澜儿……”待站稳了身子,太皇太后才哀号着扑过去,伏在诚王的尸首上痛哭不止。

    “陛下,您怎能!”

    也不知是王爷喊了一声,太皇太后抬眸看去,才见季渊手提一柄长剑,鲜血自剑身滑落,在剑尖凝结,一滴滴落下。

    “你……你……”太皇太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澜儿可是你的堂兄,你怎能这般无情,杀了自己的同族兄弟!”

    季渊淡淡地看着太皇太后,目光旋即在她与一众王爷之间巡睃了一圈,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不怒自威,像是在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

    “他意欲造反,夺朕皇位,染指朕的东西,朕为何还要留着他!”他顿了顿,忽而自嘲地笑了笑,定定地看向太皇太后,“难不成在皇祖母的眼里,朕还不如一个造反的逆贼吗!”

    此话一出,几位王爷惧是面露慌张,纷纷心虚地垂下头去。

    太皇太后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少顷,才有些难以置信道:“不会的,澜儿怎么会造反呢,他这般温和的孩子怎会造反呢!”

    她视线一转,落在了殿内,便见那缩在角落里,苍白如纸的脸来。

    她眉头蹙起,再看向躺在面前的诚王,倏然恍然大悟,伸手指向榻上的燕沅道:“是因为她对不对?就是因为这个贱人,你才杀了澜儿对不对!”

    太皇太后气得浑身发颤,“孽障啊孽障,你父皇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你居然还步他的后尘,我们季家怎出了你们这样的孽障啊!”

    她冲身后的几个侍卫道:“去,将那小贱人给哀家抓起来,即刻处死!”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摄于太皇太后的威仪,方才向前迈了一步,就听一声“谁敢”,抬眸看见季渊沉冷的脸色,又怯怯地将步子收了回去。

    “你们……一群废物,你们不敢,哀家自己来!”

    太皇太后说罢,正欲往殿内而去,便见季渊提着剑,步步向她逼来。

    长剑划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太皇太后怔了一下,随即吓得连连后退,不由得低喝道:“你个大逆不道的东西,这是要做甚!哀家可是你皇祖母!”

    季渊在她几步外站定,忽而将剑入鞘,反手将剑柄冲向太皇太后,面无表情道:“您是朕的皇祖母,朕自然动不了您,可今日您若想动她,便先杀了朕!”

    看到这一幕,不止是太皇太后,在场若有人都愣住了,没有想到,这位陛下竟将燕妃娘娘看得这般重!甚至以命相威胁。

    见太皇太后不动,季渊向前几步,继续逼进,面露嘲讽,“朕杀了您的儿子和孙子,您该恨极了朕才对,那便杀了朕为他们报仇啊!”

    太皇太后步步后退,差点绊倒在门槛上,许久,才面色铁青道:“你便如此护着这个小贱人吗!”

    季渊冷笑了一下,“朕不护着她,难道还让她重蹈我母后的覆辙吗?”

    听闻此言,太皇太后的眸光飘忽了一瞬,但随即还是理直气壮道:“你这是何意!哀家是在帮你!”

    “皇祖母不必再装。”季渊看着她略显慌乱的模样,低哼了一声,“当年授意宫人给朕的母后下毒的不就是您吗?逼死父皇的不也是您吗?是您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胡说什么!”太皇太后当即大吼,“她只是活该,活该死罢了!”

    只是没有想到,季诚嗣会如此执迷不悟,居然会随着那个女人一块儿去死!

    不是,才不是,她的嗣儿不是她害死的,绝对不是!

    季渊看了眼神情恍惚的太皇太后,眸色冰冷,不为所动,只继续道:“父皇当年知晓了真相,可您是他的母亲,他不能杀你,痛苦之下就只能杀了自己,如此,您还觉得,父皇的死不是您害的吗!”

    “不是,不是!”太皇太后双腿一软,当即瘫坐下来,口中不住地喃喃,“不是哀家,不是哀家害死的,不是……”

    庆安帝之死季渊不信太皇太后对他一点怨言都没有,她之所以不敢怨,一则是因当年害他失父丧母又对他不闻不问而有愧,二则便是这江山仍是季家的不曾旁落,只要他坐得住,无论是谁都无所谓。

    整个皇家,要论心最狠的,最无情的,不就是她这个太皇太后嘛。

    季渊本以为他这位皇祖母应当会一辈子在静心寺吃斋祈福,静思己过,与青灯古佛相伴,安安分分,却不想,她偏偏还要仗着自己太皇太后的身份来宫中插上一脚。

    既是如此,就不能怪他不孝了!

    站在殿外一直紧张地看着殿内的云蕊和夏儿见这厢形势渐缓,才抓住机会跑入殿中去。

    夏儿坐在榻边,拉住有些摇摇欲坠的燕沅,哽咽着低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燕沅整个人混沌得厉害,但还是强撑着精神将夏儿和云蕊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们平安无事,才算放心下来。

    她张嘴欲说什么,就觉眼前一黑,身上的力气就像是被抽光了一样,沉沉向前倒去。

    季渊缓缓收回剑,就听身后忽而传来云蕊带着哭腔的声儿,“陛下,娘娘晕过去了!”

    他闻言心下一颤,折身看去,便见燕沅闭着眼,靠在夏儿身上面色苍白如纸,双手无力地垂着。

    他阔步过去,在触碰到燕沅的一刻便觉她整个人冷得跟冰一般,气息极其微弱。

    季渊不自觉呼吸停滞了一瞬,他神色凝重,扯过云蕊递来的大氅裹住燕沅,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吩咐道:“快,将柳拓传到一旁的司辰殿去!”

    “是。”云蕊快步跑出去。

    季渊抱着燕沅出了侧殿,与太皇太后擦身之际,看也不看,只冷冷留下一句“将太皇太后送回慈宁宫”。

    说罢,剑眉紧蹙,垂首看了一眼,用大氅盖住了燕沅的脸,紧紧将她拢在了怀里,疾步跑入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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