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喜乐美食铺的人气水涨船高,每日前来购买点心的人都在门口排起长龙,但基本上,队伍排到一半,店里货就卖完了。
天天都有很多人买不到。
以至于慢慢演变成了,店铺还没开门,便已有不少人在门口排队等着了。
这日孟晚陶刚从马车上下来,看到店门口的盛况,不禁一怔。
眼前的一幕让她想起来,上学时她在一家潮牌店打工出联名限量款时店外排队的情形。
要不是衣着服饰的差异,她差点恍惚中以为自己回去了。
“掌柜的,”人群里有人不甘心地继续提议:“每日多备点货啊,天天都买不到,现在还有每日新款限量供应,根本抢不到啊!”
这种话,孟晚陶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她从容地看着人群解释道:“制作糕点材料实在有限,每日都是提前一晚现做,供应不了那么多,要不然可以提前预定,按着预定顺序出货了我到时让人送到府上?”
这个提议一出马上有人附和说好。
孟晚陶便让大枣去领着人等级预定拿号,小枣和小瓷则过来准备开张。
预定这个提议并不是突发奇想,而是孟晚陶一早就想好的。
这样先慢慢适应着,慢慢地再开设私人订制。
她们店里的货,虽然价格略高那么一点,但也没有特别贵,她本也没打算都高端路线,所以就算是挣钱,挣得也是辛苦钱。
私人订制就不一样了。
能找上门私人订制的人家就不可能是普通人家,自然收费不能同普罗大众一般。
喜乐美食铺这边一日比一日红火,承誉伯府却如坐针毡。
那日伯夫人回府后,第一次反驳老夫人的话,老夫人本就因为孟晚陶的事气得不轻,又被一向孝顺的儿媳妇顶撞,自然怒火攻心,但可能是被孟晚陶气啊气,气得气性提高了,这次虽然生气并没有再昏过去请大夫,还异常清醒地谋划着怎么让孟晚陶乖乖把店关了再不干这等丢脸的事。
府里原本是想等两日看看情况,却没想到,这铺子名气越来越大,生意越来越红火。
有摄政王府的影响力,他们甚至连打压都不敢明着干。
尤其现在全城都追捧的情况下,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的伯爵府,哪里来那么大的能量去打压被摄政王府认可的铺子?
到时候打压不成,反倒因此给伯爵府招来祸害,那才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得不说,这一次伯爵府难得明智了一次,没有自以为是的去找孟晚陶麻烦,要不然他们连小动作都使不出来就得被一直盯着承誉伯府的宫珏给料理了。
但承誉伯府还是很懊恼。
懊恼没有在铺子还没起来时就出手让孟晚陶关了。
老夫人尤其恼怒,若一开始她答应余氏,也不过就损失一个绸缎庄子,哪至于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可老夫人要强了一辈子,就算懊恼也没表现出来。
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会被一个小丫头拿捏。
眼见府里气氛越来越低沉,二夫人秦氏虽不想插手这事,可孟晚陶到底关系到伯爵府的脸面,万一丢了脸面,连累她的一双儿女,她得怄死。
前车之鉴,倒不如提早打算,免得日后再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她耐着性子对老夫人道:“三小姐小孩子气性,与府上关系冷淡,可到底也是女儿家,如今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说来说去,亲事还是要伯爵府做主的,她铺子开的再大,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也不在意这个,就算有人来提亲,自然也是到伯爵府提亲,她年纪小,我们做长辈的,自然得替她多打算。”
她这话说得极其好听,就算是有外人在,也挑不出二夫人这话里的半点不是来。
但在场的几人,却是全都听懂了。
孟晚陶无法无天,府里管不住她开铺子,可亲事却是实打实的捏在伯爵府手里。
这几日都被气糊涂了,忘了这档子事。
现在被秦氏这么一提,眼前的浓云登时就被拨开。
老夫人心里了打算,面色也稍稍好看了一些。
“老大媳妇你去准备一下,”她对余氏道:“现在就去找她,让她今日必须回府。”
余氏一听这话,眼前就是一黑。
就算亲事拿捏住了孟晚陶,那也是好好商量,这般强势,那丫头尤其倔,且不说到时候会怎样,她真这样说了,当场没脸的指定是她。
她没忍住,拧着眉头看了老二媳妇一眼。
秦氏对上她的目光,面色稍稍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佯装不知地移开了视线。
孟晚陶不好惹,她当然知道,可她又不是伯爵府女主人,她没扛这个殊荣,自然也不用去担这份风险。
见秦氏移开视线,余氏心里怄得要死。
可事情还是得解决,她压着心底的不痛快,回老夫人的话:“她若不回呢?”
老夫人一听就来气,让余氏去办个事就办成这样?以前瞧着怪妥贴,这一碰上事,竟这般不中用?
一个小丫头,还没法子了?
“不回就告诉她,”老夫人怒道:“她的亲事,休想伯爵府给她做主,看满京城勋贵人家,哪个会要她。”
余氏沉默片刻,又道:“母亲话虽在理,但若她不在乎呢?若真有人家越过伯爵府直接找上她呢?”
老夫人沉着脸道:“满京城有这样的人家?哪家女儿婚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个私定终身的女子回去,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她这话说完,屋内登时静了。
老夫人这口郁气顺过去,也反应过来。
哪会没有?
她家不就有个现成的血淋淋的例子?
孟司壤跟凤潇不就是私定终生,闹得家宅不宁,以至于到了现在,还搅的满府上下不得安生……
老夫人脸色一时间奇差无比,她狠狠拍了几下床沿:“造孽啊!”
屋内一时间没人说话,只剩老夫人恨恨的骂声。
过了好一会儿,老夫人才收了声,冷着脸对余氏道:“你去寻几家人家,寻到了告诉我,我亲自给她做主,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余氏原本想的就是这样做做妥帖。
那丫头摆明了不吃惯常的那一套,找她商量,根本没用,就直接定下来,任她再倔再能闹,定下人家来,她还能如何?
而且,更让她满意的是,老夫人要自己跟那丫头说,这也省的她面对她被下面子了。
既合她意,余氏便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应下,然后就出去吩咐人去办这事。
秦氏心里明镜似的,不过这事,她也不掺和,老大跟老夫人爱怎么办怎么办,只要别连累她的儿女就好。
这一措施让伯爵府众人都很满意,只不过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会给伯爵府带来怎样的毁灭性打击。
这边,孟晚陶刚送走一位来晚了什么都没买上满心遗憾的夫人,转身要回去时,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谁在骂她?
她食指弯曲轻轻揉了下鼻子,心道,指定是伯爵府那群黑心的。
“小姐,”小瓷她们已经把铺子收拾好了,‘今日已售罄请明日光临’的告示牌也挂好了,便跑过来,开心道:“都收拾好了,现在走么?”
孟晚陶朝铺子里看了眼。
铺子虽小,却无一处不用心,每一处都是按着她的心意做的,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小铺子就起来了,开心的同时还有一点点不真实感。
“小姐?”小瓷又追问了一声。
孟晚陶回神,笑着嗯了一声:“走罢,先去锦衣坊把做的衣裳拿着,今日时辰尚早再去看看兰姨和宋叔,我们便回去。”
入冬后天儿一日比一日冷,孟晚陶想把新做的裘皮的大氅拿去给宫珏。
他那么单薄,别哪天降温,一个不注意,着凉了就麻烦了。
锦衣坊的掌柜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长得慈眉善目,说话很是温和,看到孟晚陶便迎了过来。
“孟老板来了,”她笑着引着人进来:“我还说今日去你店里再看看呢,昨儿就没赶上,”
“小铺子罢了,柒掌柜喊我阿榆就是。”
柒掌柜笑道:“就你自己谦虚,说是小铺子,你出门打听打听,满京城,谁敢说你那是个小铺子。”
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但她也是真的服气。
一个小姑娘家的,开起一个铺子,主要是铺子里的点心,实在好吃,还独特,旁的店铺里都没有,连带着那条街都被带着热闹了不少。
关键她还撑得住场,柒掌柜经商这些年,见得人多了,自然知道孟晚陶这心性,早晚是个干大事的。
原本她对店里的客人就很热络,再加上又很欣赏孟晚陶,自然就更热切了。
孟晚陶现在还不是很清楚旁人迎合她是因为她自己还是因为蹭摄政王府的光,待人热情之余,还有着明显的分寸和距离感。
不过锦衣坊掌柜的手艺确实很出色,做出的衣裳无论款式还是针线功夫都很好。
主仆四人试过衣裳,并没有哪里不合适的,便同柒掌柜告辞。
临走孟晚陶给柒掌柜留了一包小点心:“这是我们自己吃的零嘴,柒掌柜不嫌弃可以尝尝。”
柒掌柜对孟晚陶更满意了。
小小年纪,做事滴水不漏,又长得这般标致,很难让人不喜欢,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说亲了没有。
这般想着,柒掌柜心思便活络起来。一脸跃跃越试,想给孟晚陶拉媒牵线。
孟晚陶正往宋记云吞铺去,压根不知道,就这么一上午的功夫,就那么多人‘关心’她的终身大事来。
到宋记云吞铺的时候,今日份的云吞也卖完了,除了店里还坐着几个客人正在聊天谈事情,兰姨和宋叔已经在收拾了。
“兰姨!”孟晚陶喊了她一声。
云兰抬头看到她,笑了:“今儿这么早啊?”
她擦干净手走过来:“快坐,饿了没,让你宋叔给你做点好吃的。”
话落,不等孟晚陶开口,她已经跟宋叔说了让他做饭。
晓得她的脾气,孟晚陶便也没拦着。
“你那铺子忙得过来不?”云兰一坐下,便直白地问道:“每日这么早关门,太浪费了。”
这样的名气,这样的客流量,备货多一些,不说翻倍,总归再多上一部分,还是可以的。
“打算过几日招两个人,”孟晚陶也没隐瞒心思:“就是还没顾上。”
云兰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瘦了?”
说着就捏了下她的脸:“真瘦了,这些日子太累了罢?”
话题转得太快,孟晚陶还没反应过来,她摸了摸脸,疑惑着重复了一句:“瘦了么?”
“瘦了!”云兰肯定道:“下巴都尖了,等会儿多吃点。”
孟晚陶:“……”她下巴一直都挺尖的。
可能是抽条了罢?
这几日忙得紧,兴许有些疲惫,兰姨就爱哄她。
不过有人关心的感觉孟晚陶还挺喜欢的。
把给兰姨带的吃的用的都拿出来后,就看到兰姨拧着眉,小声问她:“你把这几日挣得钱都花了?”
孟晚陶乐了:“没有,兰姨你想什么呢,我现在有钱着呢。”
知道她现在不缺钱了,云兰还是不放心:“别总往我这拿东西了,自己多存点钱傍身。”
“嗯,”孟晚陶笑着应下:“知道啦。”
看她这样,就是没当回事,云兰摇摇头道:“伯爵府现在没法子逼着你把铺子关了,肯定会在别的地方动心思,那一大家子人……哼。”
前几日兰姨去铺子那边帮忙,孟晚陶把余氏来找过她的事说了,两人一直都有通信,云兰又是人精,自然知道伯爵府的打算。
“他们肯定会在你的亲事上为难你,”云兰凑过来一些,小声在她耳边道:“你多手准备,到时候不会太被动。”
孟晚陶一愣。
她才十五,过了年开春才十六,怎么就亲事了?
见她这个表情,云兰以为她是担心,便又道:“不过你放心,兰姨旁的本事没有,田地还是有几亩的,到时候给你撑腰。”
孟晚陶:“……”
哦,对,这个时代,女孩子十五六岁就要说亲嫁人了,说起来,她还算晚的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云兰眼神有些晦暗,但很快她就调整好,又对孟晚陶道:“一定不会让你被伯爵府拿捏的。”
孟晚陶:“………………”
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得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不过这事不急。”
别说她现在压根就没动过嫁人的心思,就算这要嫁人,也得嫁个两情相悦的,哪能盲婚哑嫁?
可这话,她对兰姨还没办法说出口,只能先按下。
云兰看她一眼,想到什么,没再开口。
孟晚陶自己都没想明白呢,自然也没再这件事上多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宋叔便把做好的鱼片汤端了上来。
孟晚陶吃着鲜美的鱼片汤,更没功夫开口了。
吃过饭,倒也没再提伯爵府的事,她跟兰姨都心知肚明的,兰姨也知道她不会被伯爵府拿捏,说出来不过是提个醒,顺便叮嘱她,别再乱花钱给他们买那么多东西。
回去后还要备明天的货,孟晚陶便没多坐,又说了会儿话,就回了。
宫珏今日也是一直跟着的,见孟晚陶去云兰那里,才抽空回了趟府上拿一些东西,等回来的时候,孟晚陶正好也准备出城回庄子。
今日铺子生意也很好,孟晚陶很开心,宫珏心情也很好,连带着李渠脸上都带着喜色。
只不过回来后,宫珏明显发现李渠脸色变了。
他看了眼正笑着跟云兰挥手道别的孟晚陶,又看了看没有任何异常的云兰夫妇,问道:“怎么了?”
李渠低着头,一字一句道:“承誉伯府为了逼三小姐就范,要在三小姐的婚事上做文章,已经让伯夫人去相看人家了,看上去是想随便找个人家,把三小姐嫁的远远的,再回不来京城。”
啪一声。
宫珏手里刚从私库拿出来的玉佩,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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