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京城里为着太后和皇上斗法之事,颇热闹。
每日里,议论纷纷,不少人甚至跑到了孟晚陶铺子里看热闹。
孟晚陶也很苦恼,可她生意还是得做,日子还是要过,只能强撑着得体的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不给人看笑话的机会。
饶是如此,每日耳边依然不清净。
旁的事倒还好说,可牵着上皇家尤其是最有权势最尊贵的两人,兰姨也没法子,只能日日来陪着她,她也不是没劝孟晚陶这几日就先避避风头,别来铺子了,反正现在大枣小枣已经能全权接手,就让她在庄子上松快两日。
但孟晚陶不肯。
她要躲在庄子里,不是更让那些看热闹看笑话的人看不起?倒不如这么大大方方,平心静气面对,还能落个坦荡的态度。
这件事就是一个死局,运气差摊上了,云兰也只能由着她,在铺子里陪着她时,听到那些嚼舌根的,也听孟晚陶的强忍着怒火,不同他们争辩。
别说,她这个样子,倒是让看热闹的人兴致淡了不少。
看热闹就是看别人的窘迫慌乱无措,人当事人都不当回事,围观的,自然少了乐子。
还把铺子里的生意又带起来了一些——毕竟看热闹也不能白白围着,围上来了,多多少少要买上点东西,虽不多,但原本铺子里的货每日里就不够卖的,倒是天天都能在午饭前结束。
能安安生生一起好好吃午饭,孟晚陶突然觉得,被当热闹瞧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承誉伯府可是翻了天了。
孟锦瑶和孟锦珊在家里摔杯砸碗,直是闹了好几日。
老夫人跟余氏她们也都气得昏过去好几次。
孟锦瑶和孟锦珊在家里摔杯砸碗,直是闹了好几日。
她孟晚陶被太后封赏的时候,成了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风头无量,伯爵府沾不上光就算了,还因着她不同伯爵府来往,害的伯爵府丢了大脸面,满京城都在看伯爵府的笑话。
现在她被当做了棋子,满京城也是看他们伯爵府的笑话。
这一切分明都是她孟晚陶惹出来的事,好的她们摊不上,坏的却要拉着伯爵府一起下水,天下竟有这样的道理?
可不是要把他们气死了。
偏生,那孟晚陶现在还若无其事地继续开铺子做生意,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都不知道羞耻和体面是什么,这种人……这种人,竟害的他们伯爵府处处被动。
老夫人醒来后,就一直痛恨捶床大骂,家门不幸。
孟司远和孟思宾,更是直接休了假躲在家里不出门,免得去了衙门被同僚嘲讽,抬不起头来。
不止他们两人,伯爵府的主子们一应都不敢出门了,就连下人出门的频率都降低了不少,只日常采买的小厮丫鬟们,快快出了府,买了家用,又迅速回来,就怕被人堵着了询问奚落。
所有人都对孟晚陶咬牙切齿,偏偏这个档口上,满京城都看着,他们也不能对孟晚陶做什么。
背地里看笑话,可明面上,那也是太后和摄政王封赏的人,他们对她做什么不是打了太后和摄政王的脸么?
宫珏这么做,原本是因为她日日要庄子和铺子来回奔波,太累,之前京城传过孟晚陶与伯爵府不和,在京城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便在宫中运作了一下,赏赐了她一座宅子。
宅子价值可比前几次圣旨的封赏大多了,太后以为宫珏这是在打她跟皇帝的脸,便在第二日下旨封赏。
宫珏本就是想给孟晚陶送东西,太后这一行为,正好给了他正当的理由。
于是,便成了今日这种局面。
宫珏听到李渠回来汇报坊间传闻时,很是诧异。
这些人是吃饱了撑的?
看笑话?
孟晚陶的笑话也是他们能看的?
于是便又往孟晚陶那里送了一批东西。
价值连城。
太后得知后,在慈宁宫气的几欲吐血。
但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问身边宫人:“前些日子都传,摄政王总是捧着两个女式手炉不离身,怕是有了心上人,难不成这心上人是孟晚陶?”
宫人恭敬道:“那哪能啊,这孟晚陶虽说是伯爵府的三小姐,可出身却不行,母亲可是勾栏院出身的,摄政王那样眼高于顶的,怎么可能看上这样出身的女子?而且,选此女,对摄政王并无益处,他若真喜欢,把人接府里就是,何必这样把人置于风口浪尖,又没个表示?摆明了不可能是心尖上的人,就是同娘娘置气呢,打从摄政王回朝后,就处处同娘娘不对付,这次怕也是这么回事。”
太后一想也是,摄政王妃这个位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他们这样身份的,婚嫁一事,那都是有众多考量的。
宫人说完,恭恭敬敬在一旁伺候着,默默等着太后自己想明白。
太后本性多疑,她说了这么多,绝对会动摇她的想法,就算不动摇,太后心里也一定会留个疑影。
这便足够了。
果不其然,太后沉吟了一会儿,便拧着眉头道:“这事不对劲。”
宫人没接话,静静等着太后接下来的话。
“翌阳郡主宴席上,”她想了想,道:“宫珏是去了的罢?”
这是事实,满京城都知道,她回道:“是。”
“孟晚陶也去了?”太后又问。
宫人:“是。”
“国公夫人寿宴宫珏也去了?”
“是。”
太后眯眼。
这也太巧了。
而且才过去没几日,宫珏其人冷心冷面,冷血狠厉,短短几日间,就把人装心尖上,换了谁都有可能,就是他不可能。
要么有所图,要么有所谋。
孟晚陶有什么好图的?
承誉伯府没一个人才培养出来,空有其名,再等下一辈,这爵位便也没了,宫珏图她、图他们什么?
那就是有阴谋了。
她仔细想了想:“你之前不是说,孟晚陶同赵将军家的小姐关系交好?”
宫人:“是。”
太后静默片刻,突然笑了。
幌子。
孟晚陶就是个幌子。
宫珏看上的定然是赵元秋。
思及此,她眼神冷厉下来,连拳头都紧紧攥起。
还真是野心不小。
赵元秋可是虎威将军最疼爱的女儿,想借此把兵权捏在手里?
呵!
她冷哼一声,想都不要想!
想笼络武将,妄图兵权,除非她死了!
宫人偷偷看了太后一眼,见太后神色如此可怖,忙紧张地低下头,一脸戚戚。
只是眼底浅浅的笑意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太后怒气冲冲了好一会儿,突然冷笑了一声,往身后的软枕上一靠,道:“去,把库房里那对玉如意赏给孟晚陶。”
打量她什么都看不出来么?
那她就暂时装个睁眼瞎好了,到适当时机好给摄政王一个惊喜。
宫人低着头,神色不明:“是。”
宫人匆匆去办事,太后在殿内,又笑了一声。
孟晚陶自然不知道这个当朝最尊贵的女人,在背后都脑补了些什么。
她这会儿正因为羽儿的话,愣在当场。
得亏今日的货已早早卖完,门口也放置了今日售罄的牌子,铺子里也都在收拾着准备关门歇息,没外人。
潜意识里一道声音告诉孟晚陶,不大可能。
她堪堪回神,又问了羽儿一遍:“你刚刚说,在何处见到过这玉佩?”
“摄政王呀,”羽儿仰着小脸,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孟晚陶:“他好讨厌的,我不喜欢他。”
孟晚陶稳了稳心神,又问道:“你确定一模一样?”
羽儿小手拿着那块玉佩又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遍,而后抬起头,皱着小眉头:“我不确定。”
孟晚陶:“……”
羽儿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只是瞧着眼熟,可能是款式或者色泽相同罢,毕竟他那么讨厌,我才不要靠近他。”
孟晚陶看了看外面,忙轻轻捂住羽儿的嘴巴,小声叮嘱:“这话在外面可不好乱说的。”
摄政王那样心狠手辣的,翌阳郡主同他本就有嫌隙,若给他听到羽儿背后这样说他,可不是更对他们不利。
羽儿被捂着嘴巴也不挣扎,就眨着清澈又汪汪的眼睛看着孟晚陶。
片刻后,她突然眯起眼睛,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孟晚陶被她这个表情萌化了,心头的担忧和阴霾消散了些,笑着问她:“你笑什么?”
“孟姐姐你担心我呀?”羽儿偏了偏头,甜甜地问。
孟晚陶松开她的嘴边,点头:“是啊。”
羽儿一把抱住她:“孟姐姐你真好,我太喜欢你了!”
孟晚陶心都要化了,想要揉揉她脑袋,想了想,还是没动手。
“没关系的,”羽儿从她怀里抬起头,鼓着一张小脸:“我不怕他!”
孟晚陶还是耐着性子又叮嘱了她一遍。
虽然羽儿背后有定远侯府和翌阳郡主,可摄政王是个冷血狠辣的大反派啊,他一发起狠来,不会顾及这些的。
她才多大个小姑娘?
还是离大反派远一点儿比较好。
见她这么执着,羽儿抿着嘴巴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叹了口气道:“那好罢,我在外面就不说了,回家我关上门说。”
孟晚陶笑了:“这样也行。”
在定远侯府,翌阳郡主总有办法护住她。
羽儿冲她招了招手。
孟晚陶凑近了些,羽儿贴在她耳边小小声道:“我是看刚刚铺子里没人才跟孟姐姐说的,一般我在外面都特别乖。”
孟晚陶:“……”
看她得意的小表情,孟晚陶被逗得笑出了声。
“嗯,”她捏了下她的脸颊:“羽儿最乖!”
说着,她蹲下来,小声问她:“那你跟我说下,是在什么时候见到这样样式的玉佩么?”
羽儿歪着头想了想:“不记得了。”
她到底年岁小,能记着眼熟,已经很不错了。
过了片刻,她又道:“反正很久远了,在川蜀的时候罢,反正不是回京的时候。”
孟晚陶想了想,觉得这也有可能是凑巧了。
毕竟她今年也才五岁,之前年岁更小,记不清都是正常的。
而且,阿覆与摄政王一点儿都不符啊。
哪里狠辣,哪里冷血了?
阿覆明明温润的很!
若他是摄政王,头一次见面,自己估摸这就没命了。
这般想着,孟晚陶心头稍稍松了一口气。
“孟姐姐,”羽儿坐在高脚凳上,看着正在收账本的孟晚陶,两条小短腿一晃一晃:“我等下可以跟你一块去你庄子上玩么?”
孟晚陶下意识去看云果。
这她可做不了主。
云果忙道:“小姐,出来好些时候了,在外面戴得时间久了,郡主会担心的。”
羽儿不死心:“去了逛逛就回来啊,天黑前就回去了,我又不在那边过夜!”
云果一脸为难:“小姐……”
羽儿捧着小脸:“孟姐姐那里有暖房,种了好些东西,还有草莓,我想去看。”
这个草莓是本土的野生草莓,不是后世从国外传进来的那种常见草莓。
现在还未传入,孟晚陶倒是从山上移栽了不少本土草莓苗在暖房里培育,数量有限当果子吃怕是不够,但做糕点的点缀还是可以的。
云果还是不肯答应。
“就这么说定了!”羽儿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小大人一样,对云果道:“我们去去就回,又不多耽搁,姑姑都说了今天任我玩耍的,你怎么这么迂腐!”
被比自己小快十岁的娃娃说迂腐,云果简直哭笑不得。
“好了,”她看孟晚陶收拾好了,忙跟上去,紧紧牵着孟晚陶的手:“我们快点走罢,早去早回。”
云果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可,幸好今日出来时带了几个守卫。
她让人回府里回了话,便跟在后面伺候着。
原本,孟晚陶是打算在城里吃了午饭再回去的,今日结束的早,也可在城里逛逛,买些日用品什么的。
但羽儿既要去庄子上,她便临时改了主意。
左右现在还早,就带她去庄子上吃顿便饭好了。
“我要跟孟姐姐坐!”
见云果要抱她上马车,羽儿忙喊了一声。
云果无法,只得对孟晚陶道:“三小姐要不坐府上的马车,上面有小姐的许多物品,不好挪的。”
孟晚陶的马车太小了点,她怕委屈了她家小姐。
孟晚陶正要点头,就听羽儿道:“不,我就跟孟姐姐坐她的马车。”
府里的马车她都坐腻了,有什么好坐的。
自家小姐主意一直都大得很,别看年岁小,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云果没法子,只得再次妥协:“那奴婢就把一应物什挪过来罢。”
孟晚陶冲她笑笑:“也可。”
说着便把羽儿抱上了马车。
羽儿在马车里,小瓷她们便去同云果挤侯府的马车了。
小瓷很是兴奋,她还从未坐过这样豪华的马车呢。
翌阳郡主当自己女儿一样养在身边的羽儿小姐,寻常百姓不认得,但权贵家的仆人总归是知道一二的,就是不认得羽儿,也认得定远侯府的马车。
眼看着羽儿小姐同孟晚陶这样亲密,看笑话的人,一时间有些吃惊。
这……
不会是他们都会错了意罢?
这要嘲笑错了,热闹看错了,可是要倒大霉的。
不少人忙回府去汇报这边的情况。
有信息宽广的寻常百姓也知道了孟晚陶身旁那个一看就尊贵不凡的小姑娘是定远侯府的,看热闹的嘴脸可是僵得话都说不出。
等孟晚陶一行人一走,街道喧闹起来,但窃窃私语居多,不敢再明言嘲笑,甚至还有些后怕,生怕孟晚陶会找他们算账,那可就惨了。
孟晚陶哪里知道,羽儿就黏了她这么一会儿,这京中风向就变了。
这会儿,她正在车上给羽儿垫软垫。
羽儿倒不是个娇气的,她忽闪大眼睛打量了一圈,开心道:“孟姐姐的马车很有趣,没那么多东西,倒是利落。”
把简陋说成这样子,嘴也是真的甜。
“饿不饿?”孟晚陶笑着给她整了整后背的垫子:“车上我放的有点心,还有茶水。”
羽儿眼睛一亮:“是有点饿了的,毕竟也快吃午饭了。”
孟晚陶把车里备着的点心拿出来。
“这么多呀,”羽儿开心道:“那我可要慢慢尝尝。”
一边照顾着她吃点心喝水,一边问她:“午饭我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羽儿啃着一块松软软的戚风蛋糕,眼珠骨碌碌一转:“孟姐姐做什么好吃,我们就吃什么罢,我不挑的。”
孟晚陶被她这机灵样逗得不行。
真是个大宝贝,也不怪翌阳郡主这么疼她,宠的跟眼珠子似的。
这样的小姑娘谁不疼着宠着?
蛋糕热量挺高的,也撑肚子,孟晚陶怕她吃多了点心,等会儿吃不下饭,不太好,便道:“这些东西不要吃太多了。”
羽儿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忽闪忽闪,写满了委屈。
孟晚陶:“……”
她差点扛不住心软,但最后还是本着对小孩子负责的态度,解释道:“吃多了,等会儿午饭就吃不下了,我给你做可乐鸡翅,菌子炖鸭,面鱼鱼还有蜜纯煎鱼好不好?”
羽儿眼睛立马眯了起来,点头:“好!”
然后她便手里的蛋糕放下,好奇追问:“鸡翅我知道,可乐鸡翅是什么?”
孟晚陶拿出干净的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侧的蛋糕屑:“就是鸡翅的一种吃法,偏甜口的,到时你尝尝便知。”
“跟糖醋鸡翅一样么?”
“不一样!”
羽儿开心了:“那我要尝一下!”她听都没停过,孟姐姐特意放到第一个说,肯定好吃!
抱着这个念头,她便只吃了一小块蛋糕,外加几片肉脯,便没再乱吃了。
一路上都兴奋地拨着窗帘朝外看。
马车走动间,还是有冷风的,要不是怕她着凉,孟晚陶自然不打算管她,任她瞧,但这大冬天的,别来一趟回去病了,可不好。
“别看了,”把人拉回来后,孟晚陶道:“风大,尘大,等会儿迷了眼睛。”
羽儿恋恋不舍道:“好罢。”
一路倒也顺畅,很快便回到了庄子上。
孟晚陶下车后,把羽儿抱下来:“到了。”
羽儿牵着她的手,好奇地四处打量。
这就是孟姐姐的庄子么。
瞧着倒也还行,那个暖房在哪里?
跟着进了院子后,就一直在找暖房。
孟晚陶被她这个鬼灵精的样子逗笑:“你找什么呢?”
“暖房呢?”羽儿仰着小脸,笑得一脸乖巧:“我可以现在就看看么?”
“行罢,”孟晚陶让大枣小枣去准备食材,她亲自带着羽儿去后面的暖房里玩:“我这就带你去。”
养的两只小奶狗听到动静就摇着尾巴从李婶那边的院子往这边跑。
“哇,小狗!”
羽儿看着脚边围着她们打转的两只小奶狗,十分开心。
然后一抬头就在院子里的车架子上看到两只赖洋洋晒太阳的猫。
“孟姐姐,你这里果然好玩,我过些天,还要来玩。”
“嗯,”孟晚陶牵着她的手朝暖房走,笑着应下:“随时欢迎。”
羽儿开心极了。
暖房就在院子后面,走几步便到了。
旁的不说,里面倒是暖和得紧。
“这是什么?”羽儿盯着孟晚陶种的辣椒,好奇道:“开的花这样小,结的果实倒是别致。”
番椒这种盆栽也不是所有权贵都喜欢的,羽儿就没见过。
“那是番椒,”孟晚陶顺手拿起水壶浇水:“也可以叫辣椒,做菜很好吃的,等果子能吃了,做给你尝尝,就是不知你能不能吃辣。”
羽儿马上点头:“我能吃的!”
那样子,像是生怕孟晚陶不给她吃一样。
“草莓结果子了!”盯着看了会儿番椒,羽儿又跑到草莓地面前,指着红彤彤的小果子,道:“这样红,肯定甜。”
孟晚陶顺手摘了几个草莓,洗干净了递给羽儿:“喏,尝尝。”
羽儿笑眯了眼睛接过来,吃了一个后,重重点头:“好甜。”
看过了草莓,还有反季的青菜,别看暖房不大,种的东西倒是多得很,羽儿像是发现了新世界一样,明明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却是好奇地这也摸摸,那也看看。
在暖房待了许久,吃了一小把草莓,这才心满意足出来:“我再看看别的地方罢。”
从暖房出来,看到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男孩拿着锄头。
“大枣姐姐让我挖点菜,”勺子看了眼羽儿,马上收回视线,跟小姐解释:“中午要吃。”
勺子一直在竭尽全力地找活干,除却每日里孟晚陶吩咐的,他还拼命学习各种技能,他机灵,学什么都快,暖房原本是李婶照看的,他跟着学了几日,便会了,现在浇水施肥培土,做得都极好。
暖房里的这些苗苗们,也都长得极好,为了让勺子有归属感,也是为了鼓励他给他自信,自打他开始打理暖房后,一应暖房里的事,小瓷她们都是直接交给勺子去办。
就连挖菜都是让勺子去。
勺子每次都特别有开心。
今日自然也一样,只是今日庄子上来了个身份尊贵的羽儿小姐,他有些拘谨。
“嗯,”孟晚陶冲他笑笑:“去罢,暖房打理得很好。”
被夸的勺子,脸立马红了,贴着墙进屋,埋头挖菜。
羽儿朝里面瞧了瞧,问孟晚陶:“暖房是他在打理啊?”
得到肯定的答复,羽儿来劲了:“他看着没比我大几岁,他可以,那我也可以,回府里我也搞一个,就种……种草莓,还有那个番椒!”
云果在一旁听着,有些头大,她家小姐,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前几日,非闹着要垒烤箱,垒了一半,又闹着要骑马。
这就又要建暖房了?
“种这些要挖泥巴,”孟晚陶看了云果一眼,跟羽儿解释:“脏乎乎的,也不是那么好玩,你要是喜欢,就常常来我这里看看好了。”
羽儿看了看自己的手,无意识抓了抓空气,要挖泥巴么……
好一会儿,她才遗憾道:“那好罢。”
回了前面,就得准备做饭了。
羽儿在,今日午饭便是孟晚陶亲自掌厨。
好在一应食材小枣都已经处理了,她只要掌勺做就行,倒也简单。
孟晚陶先用小苏打红糖和醋调了可乐出来备用。
刚调好,就见厨房门口一颗小脑袋正盯着自己看。
孟晚陶冲她笑笑:“厨房油烟重,你在暖厅里等着,很快的。”
羽儿盯着她手里冒泡泡的碗:“那是什么?”
孟晚陶:“可乐。”
羽儿眼巴巴追问:“能喝么?”
孟晚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刚调好的可乐,想了想道:“可以给你尝一口。”
不是她吝啬,而是有点凉,别喝了闹肚子。
羽儿开心地跑进来,孟晚陶拿了个小碗给她倒了一小口:“尝罢。”
甜甜的,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味道。
“好喝!”喝下去好一会儿,她舔着嘴巴喊了一声。
说完,她眼巴巴盯着孟晚陶手里的碗。
而后抬头。
孟晚陶:“……”
她抗住了。
“不能再喝了,”面对她恳求的目光,孟晚陶艰难道:“万一闹肚子,就麻烦了。”
羽儿一本正经摇头:“不会的。”
“不能冒险,”孟晚陶坚持道:“等天气暖和了,你想喝,我再给你调。”
羽儿:“真的不会。”
孟晚陶:“闹肚子回去要看太医,要喝汤药,肚子还会痛。”
羽儿:“……好罢。”
“把羽儿先带出去罢,”孟晚陶看向厨房外一直跟着的云果:“等会儿烧菜时油烟重。”
云果忙进来领着自己小姐出去。
刚回到暖厅没多会儿,小瓷便捧着早上走时在炉子旁煨着的红薯给羽儿送过去。
“羽儿小姐吃个烤红薯罢,热乎乎的,吃了暖暖。”
她是不太习惯同羽儿交谈的,放下红薯便跑回来继续烧火。
大枣最稳重,便由她在这里听吩咐。
按着小姐的吩咐,大枣给羽儿煮了个山楂苹果茶。
云果在给羽儿剥烤红薯,大枣倒了一杯山楂苹果茶。
“唔!”羽儿捧着烤红薯,吃得香甜:“好甜呀。”
她看了眼面前的山楂苹果茶,冲大枣甜甜一笑:“多谢。”
大枣行了个礼,退到一边。
小瓷拿来的红薯比较小,羽儿没吃几口就吃完了。
她其实想问问大枣,还有没有的,但想着孟姐姐今日要给她做许多好吃的,吃烤红薯吃饱了别的就吃不下了,便很艰难地忍住了。
她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喝山楂苹果茶。
这个也好喝,甜甜的,酸酸的,还是热烘烘的。
她美滋滋地晃了晃两条腿,喝了半杯,就开始四处打量,孟姐姐最是与众不同,她得看看她这里有什么稀奇好玩她没见过的。
暖厅其实不大,是之前的空凉亭改的,所以也放不下太多东西。
打量了一圈,没看到什么稀奇的,她便收回视线,又喝了一口手里的茶。
喝着喝着,她便盯着手里的杯子细细打量起来。
咦?
她小眉头微蹙。
这个杯子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啊?
羽儿是贵客,所以招待她的一应物什,大枣都默默换上了庄子上最好的东西。
这套茶具是前几日摄政王赏赐下来的。
品色属这套最好,大枣便用的这套。
羽儿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冲云果招手。
云果以为自家小姐有事要吩咐,便凑过来蹲下。
羽儿贴着她的耳朵,小小声说:“这个杯子,我好像见过欸。”
云果:“?”
羽儿说着,又去看茶壶。
唔!
茶壶她也见过!
云果看了看自家小姐手里的茶杯,还要和杯子成套的壶。
她看得出,这是套好东西。
但要说眼熟,她却是看不出的。
云果笑道:“物有相似,许是在哪家做客,小姐也用过汝窑的这款茶具。”
是么?
羽儿小眉头微皱。
云果说得也又道理,可她就是觉得这套茶具她见过,一模一样的!
她想了一会儿,决定好生记下样子,回去问姑姑,姑姑肯定知道。
没多会儿,孟晚陶便把午饭做好。
今日有贵客,桌上便只有孟晚陶和玉儿两人,其他人都在小桌子吃。
“这个可乐鸡翅好吃!”玉儿一边啃着鸡翅,一边不吝夸赞。
“鱼也好吃!”
“面鱼鱼也好吃!”
“鸭子也好吃!”
“鱼丸汤也好喝……鸡蛋,嗯?”
“你不是爱吃螃蟹,”孟晚陶笑着看她:“这赛螃蟹像不像螃蟹肉?”
羽儿笑眯眯点头:“嗯!”
孟晚陶忖着她的食量,没让她多吃,免得撑了积食难受。
这么大的孩子吃撑了可不好受的。
她本想多吃点,孟姐姐和云果都拦着她,她只得作罢。
原本的打算是吃饱了在庄子里溜达溜达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跑了一天累了,吃饱了她便有些犯困,不大想动弹了。
然后她窝在孟晚陶怀里,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时辰不早了,庄子上回城也要些时间,云果可不敢再等了,这饭也吃,暖房也逛了,庄子也看了,也该回了,云果便主动告辞。
孟晚陶装了些草莓给羽儿拿回去,还包了些点心,这才把人送出门。
云果用厚毯子裹着自家小姐,上车前同孟晚陶道:“三小姐心性豁达,想来是不会被那些子闲言碎语所扰,这便告辞了。”
孟晚陶知她是在说城里的那些流言。
旁人的善意,她都是很感激的。
羽儿今日能来,估摸也是郡主的意思。
这份情,她记下了。
等人走了,孟晚陶也没再歇着,着手准备明日铺子里的货。
羽儿刚走没多会儿,宫珏就收到了庄子上来的消息。
听着李渠细数的,孟晚陶今日给羽儿那小东西都做了哪些吃的,再看看自己面前这些毫无胃口的饭菜,宫珏脸色就很不好看。
可乐鸡翅?
他都没吃过呢!
他放下筷子,十分不爽。
李渠只瞄了一眼,就看懂了主子的心思。
虽觉得有些离谱,但他不敢对主子的行为有任何评价,强逼着自己眼观鼻鼻观心。
想着自打那晚表明心迹后,两人就再没见过。
再加上近日被羽儿这待遇一激,当天晚上,宫珏便撂了公务,早早地到了庄子上。
孟晚陶正在餐桌前坐着,等小瓷把碗筷端上来。
想到今日那些凑热闹的人,再想想云果的话,孟晚陶思忖着,她是不是也休息一下别那么紧绷。
正想着,听到小瓷在外面喊:
“小姐、小姐!公子回来了!”
孟晚陶:“?”
她愣了一下,忙起身,快步朝外面去。
刚走出来没几步便与刚踏进院子的宫珏,四目相接。
她停在原地,宫珏也没再动,两人便在这清亮的月色下,遥遥相对。
这是两人表明心意后,第一次想见。
谁也没有先开口,只是静静对视,一时间无言更胜千言万语。
小瓷拿着碗筷,看了看宫珏,又看了看小姐。
见两人都不说话,只互相看着对方,她不明所以,以为两人是要做什么来着,耐心等了一会儿,见两人还是不动也不说话,一脸奇怪道:“公子,你怎么不进来啊,站在那儿做什么?”
跟着小姐出来的大枣和小枣:“………………”
气氛被打破,孟晚陶先抿唇冲宫珏笑了下。
宫珏也扬唇回了她一个笑。
“你、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孟晚陶朝他走过去,问道。
前几次都是大半夜,今儿竟这般早。
“忙了这么久,”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宫珏睁着眼谁瞎说:“也是该歇一歇。”
明日他不上朝,由得他们闹去,等闹个差不多了,他再去朝上收拾。
听他这么说,孟晚陶眼睛一亮:“歇一歇?”
“明日歇着,”宫珏道:“今晚就想着回来住一晚。”
孟晚陶:“……”
他这句回来住一晚,分明是为着她,孟晚陶还是听得出来的。
她脸颊微微有些烧。
宫珏满腔的躁动还有戾气,像是找到了归宿,一下全都安分了,整颗心都被塞得满满的。
小瓷盯着两人,觉得好生奇怪呀。
以往也没见两人总是这样互相看着对方不说话呀,而且也该吃饭了呀!
“公子晚饭吃了么?”她问。
宫珏看着孟晚陶,回小瓷:“没。”
孟晚陶脸更红了,她抿唇笑得有些羞涩:“正好一块吃饭,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再给你加个菜。”
宫珏本想说,他也想尝尝可乐鸡翅。
可看着孟晚陶,他又觉得,吃什么都可以。
“不用,”他道:“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就行。”
小瓷还想开口,被小枣拽着衣袖拉了拉。
小瓷:“?”做什么?
小枣已经不对小瓷抱希望了,小姐和公子又都听着,她也不好意思说太直白,只道:“分碗筷,吃饭了。”
小瓷心道,我正打算分啊。
吃饭的时候,小瓷本想跟小姐坐一块,被小枣硬生生按在了小桌子上。
暖厅里爱昧气息明显,除了小瓷,所有人都察觉出来了,就连勺子都察觉到了,跟别说当事人孟晚陶和宫珏。
两人什么也没说,就静静吃着饭。
气氛爱昧又甜蜜。
孟晚陶没有谈过恋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谈,尤其是他们表白后就开始断联,有种陌生,又羞怯的情感。
她终于明白了那句,初恋都是很美好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吃完饭后,小瓷想追问宫珏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被小枣给拽走了。
小瓷不服气,到了厨房甩开小枣的手,一脸不解:“你老拽我做什么?今日不该我刷锅!”
勺子已经打了水,开始刷锅刷碗了,听到这话,忙道:“我来刷!”
“你放那儿,”小瓷指了指勺子:“今天该大枣刷!不该你的事!”
勺子恳切道:“没关系,我刷就行。”
小瓷也不管她了,就看着小枣。
小枣像是在看一根木头一样。
末了,她把小枣拉到一旁,小小声在她耳边道:“公子喜欢小姐,你看不出来?还往前凑?”
小瓷:“——!”
她呆呆愣了半晌,而后猛地转头朝暖厅里看去,又看向小枣,手指着暖厅的方向:“他他他……他喜……”
小枣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小点声。”
小瓷:“?”怎么感觉那么熟悉?小姐也这么捂过她的嘴,对了!上次公子回来!
她突然有些激动,上次公子回来,跟小姐两人,就怪怪的!
她早该发觉的!
见她冷静下来,小枣这才松开她:“别声张,关系到小姐名声呢。”
小瓷一边震惊一边激动,一边雀跃:“那是自然。”
宫珏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对孟晚陶道:“小瓷知道了。”
孟晚陶:“?”
她一怔,而后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与他对视片刻,而后笑出了声。
这一笑,打破了两人之间那层诡异的爱昧的膜,孟晚陶自在了许多,给他倒了杯花果茶:“明日真的是歇着么?”
宫珏坦率道:“不是。”
孟晚陶挑眉。
宫珏喝了口茶,看着她,轻声道:“想你了。”
孟晚陶:“……”
孟晚陶突然觉得,宫珏段位有点高,她居然被动了。
但,还怪甜的。
她红着脸,捧着茶小口小口喝着,眉眼弯弯,没接他的话。
宫珏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正想问,就见她在那笑,微微垂眸,片刻后,也笑了。
小瓷她们既然都知道了,孟晚陶倒也没好多留宫珏,两人说了一会儿的话,宫珏虽不舍,但也为着她考虑,回隔壁他的庄子上去。
把人送到门口时,孟晚陶对宫珏道:“明日我不去铺子,你有空过来一起吃饭。”
宫珏无视偷偷往这边瞄的小瓷,点头:“嗯,我明日一早就过来。”
难得挤出时间,自然不能浪费。
孟晚陶想说倒也不用那么早,可以多睡会儿,但转念一想,便点了头:“嗯,我给你做你爱吃的豆腐脑。”
等宫珏离开,小瓷才凑过来,扭扭捏捏问:“小姐,你跟公子……”
孟晚陶看她一眼:“就是你想的那样,下次注意点,别总打扰我们。”
乍然被嫌弃的小瓷:“………………?”
看着小姐回屋子的背影,小瓷愣了半天,然后追过去,她想问到底怎么回事,但孟晚陶现在满脑子都是宫珏,并不想跟小瓷分享那些问题,就把她赶去睡觉。
小瓷无奈,只得憋着一肚子的问题,回屋睡觉。
一想到宫珏就在不远处的隔壁庄子,明日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孟晚陶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揣着这份欢喜,她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日一早,孟晚陶起床后就去开门,宫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明明和之前一样的场景,却是什么都变了。
大枣小枣早就有察觉,如今小姐更是同她们说明了,那自然要注意着些,她们吃完早饭,就紧着出门了,生怕多留一刻都打扰二人。
小瓷倒是没去,小姐今日虽不去铺子上,但也要备那些预定单的,她留下听吩咐。
以往的时候,若只有她,还有小姐和公子,必然是热热闹闹的,但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
哪怕还是做着和以前一样的事,却处处显得她很碍事。
这次多久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就在她郁闷不已时,赵元秋听说羽儿昨日来了孟晚陶庄子上,还吃了许多没吃过的美食,她按捺不住,央求了母亲准她出门,便找来了。
什么没吃过的好吃的,她也要吃!
她最是性急,一大早就去了铺子,结果得知孟晚陶今日不来铺子,她便直奔庄子而来。
为了给孟晚陶惊喜她没让跟着下人提前通传,到院庄子还给人示意,小点声。
院门大开着,她蹑手蹑脚靠近,摸到门口,正要突然出现吓孟晚陶一跳——
刚笑着喊了声:“我来……”
就在看到院子里束了袖子正站在孟晚陶身旁热火朝天干活的宫珏时,话音戛然而止。
赵元秋:“……………………”
听到动静抬头的宫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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