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陶愣在尚书府门口,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阿覆就是摄政王?


    ‘绝不可能’四个字像疯了一样在她脑子里乱砸乱撞,震得脑海、耳旁全都嗡嗡作响,几乎听不到外界一丝声音。


    哼!


    羽儿看着宫珏,小脸气鼓鼓的,还哼了一声。


    原本这种情形,若自家小姐真耍脾气了,她们离得又远,赶紧走就是了,但现在摄政王已经朝她们这边看过来了,直接走,就是错,云果忙拉着自家小姐蹲下行礼。


    结果,刚把自家气鼓鼓耍脾气的小姐安抚住行礼,眼风里就瞥见孟三小姐还站着。


    云果脑子嗡了一声。


    这三小姐莫不是第一次见到摄政王,吓傻了罢,站着干什么,要行礼的啊!


    她家小姐就算偶尔耍此脾气,背后是有郡主撑腰的,摄政王也不好对个孩子如何,可……承誉伯府能撑的起?


    云果到底是郡主身边的人,胆子比旁的府上的丫鬟大一些,她偷偷朝摄政王那边看了一眼。


    就见摄政王,正冷着脸,死死盯着她们这边。


    云果脸色立刻就白了。


    摄政王动怒了?


    没有听到摄政王让免礼的声音,现场安静极了,几乎落针可闻。


    气氛也格外压抑。


    云果白着脸,伸出颤颤巍巍的手,使劲拽住孟晚陶的衣袖——


    孟晚陶此时本就因为太过震惊而失了五感,被云果这样使劲一拽,便被拽着蹲了下来。


    她蹲下时,整个人都还是懵的,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蹲下,只是被外力拉拽。


    宫珏眉心蹙起。


    刚刚她的反应和眼神,他看得分明。


    连她是如何蹲下行礼的,他都看得分明。


    他也有些惊讶,今日她不是不该来这里的么?为何出现在此处?


    他不是没想过同她说清楚,但绝不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


    “免礼。”他道。


    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众人起身,有人要上前同摄政王攀谈,就见摄政王突然抬脚大步朝一个地方走。


    孟晚陶是被云果拉起来的。


    这一行礼总算让她神智稍稍回拢了些,只是面色还是很难看,依然还在震惊中。


    刚站起来,就看到摄政王朝这边来。


    孟晚陶只僵了一瞬,便松开羽儿的手,转身绕过石狮子,穿过拥挤的人群,跑了。


    羽儿以为孟晚陶是有事,再加上她们俩刚刚的约定,并没有觉得孟姐姐此举有何奇怪。


    而且摄政王那么凶,秋姐姐都怕他怕的要死,更别说温温柔柔的孟姐姐了,找来找去也就她陆羽暒不怕他。


    之前欺负了他们,现在竟然还敢过来找她?


    羽儿气坏了,她丢开云果的手,迈着小短腿下台阶,快步朝摄政王走过去。


    “哼!”


    众人见摄政王是朝羽儿小姐过去,了然的同时又有些八卦的心思在,加上摄政王脸色实在算不上好,便没人敢喧闹,只是偷瞄的人不少。


    然后,就清楚地听到了羽儿小姐这一声童稚清脆的——哼。


    众人齐齐觉得后背一寒。


    虽、虽说羽儿小姐是郡主的心尖肉,可摄政王是何许人?岂容、容她这样放肆?


    羽儿拦在宫珏面前,仰着小脸气鼓鼓道:“你还敢来找我?”


    宫珏眉心紧拧,看着孟晚陶逃一般消失在人群里,眸底极沉。


    云果快要哭了,她忙揽着自家小姐,同摄政王请罪:“王爷恕罪,小姐、小姐还年幼,并非对摄政王不敬。”


    宫珏并没有在意羽儿,这会儿去追孟晚陶,并非追不上,只是时机不对。


    慈宁宫那位已然疯了,若让她觉出什么……


    他眉心动了动。


    “我当然没有不敬,”羽儿只当摄政王这是在对自己摆脸子:“我是生气。”


    宫珏眸色幽深些许,抬头对上羽儿的视线。


    云果心一横,抱着自家小姐就往院子里跑:“王爷恕罪,郡主找小姐找得急,奴婢带小姐去见郡主了。”


    跟个五岁孩子动怒,确实不妥,再加上近日又是尚书府的满月宴,大喜日子,总不好成为旁人口中的谈资,秦大公子走过来道:“府中略备茶点,王爷请进府用些茶。”


    宫珏今日是冲着秦尚书来的,他敛了心神,等会儿这边结束,他再去找孟晚陶,单独解释。


    他拧着眉,冲秦大公子点头,进府的时候,不知为何,心头蓦然跳了一下,他下意识朝孟晚陶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秦大公子面色微怔:“王爷请这边走。”


    等宫珏进了尚书府,一口气跑了两条街的孟晚陶这才因为体力耗尽,停下来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气。


    太、太可怕了。


    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孟晚陶腿都在发抖发软。


    为什么会这样?


    刚刚一定是假的!


    阿覆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暴力狠辣的大反派摄政王呢!


    肯定是假的!


    那个人肯定不是阿覆,就是、就是长得一样而已!


    孟晚陶拼命在心里找借口,脸色更是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三小姐?”


    柒掌柜出来采买,走到这处,瞧见墙边的人,原本以为是看错了,走近一看,竟然真的是孟晚陶。


    孟晚陶压根没听到这声呼喊,还在惊魂未定的大喘气。


    柒掌柜见她不做声,脸色又这样差,以为她是犯病了,忙上前扶她:“三小姐这是怎么了?”


    孟晚陶如同惊弓之鸟,柒掌柜刚碰她的胳膊,她便立马往后躲,而后警惕地看过来。


    柒掌柜:“?”


    这怎么瞧着不像是犯病,像是受了惊吓呢?


    “三小姐,”她没再伸手去碰她,只是放缓了声音:“是我啊,锦衣坊的柒掌柜,三小姐不记得了?”


    听到这些声音,孟晚陶这才看清楚面前的人。


    她扯起唇角冲柒掌柜笑笑:“是您啊。”


    柒掌柜这才上手扶她:“你这是怎么了啊?不舒服么?”


    孟晚陶缓了缓心神,不管什么情况,她日子还得过呢,要镇定不能慌。


    “没,”她笑笑:“没有,就是刚刚着急回铺子,走太急了,喝了几口冷风,呛到了。”


    说着她掩饰性地咳了两声。


    见她神色比刚刚好了不少,虽然脸色还白着,但到底不是惊魂未定的模样,她们本就关系寻常,不与她说,也是常青,好歹缓过来,柒掌柜也放了心。


    “那就好,”她笑着道:“这天儿冷了,三小姐得多注意些才是。”


    孟晚陶冲她道谢:“多谢柒掌柜关怀。”


    柒掌柜是挺喜欢这位背负众多传闻的孟三小姐的,旁的不说,性子就很对她脾气。


    若要再加上手艺和开铺子的魄力,那就更是欣赏了。


    虽然稍稍缓了缓,但思绪还是非常混乱,孟晚陶这会儿也没那个精力和心情同柒掌柜攀谈,她歉意道:“铺子里还有事等着我去处理,我便不同柒掌柜多说了,等改日,定然亲去铺子里找柒掌柜说话。”


    柒掌柜笑笑:“那你快去罢,别耽搁正事。”


    孟晚陶要走时,柒掌柜想起件事来,忍不住问了一句:“对了,三小姐之前在我那里订做的大氅,有一件灰色的,款式是三小姐设计的,甚是好看,我便想问问三小姐,这款式我能否在店里也做?”


    孟晚陶看着她,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之前给阿覆订做的那件,便道:“自然是可以的,并不是什么稀罕的,柒掌柜随意就是。”


    柒掌柜笑了:“怎么就不稀罕了,三小姐可别自谦。我当时就瞧着好,前几日,我同舅母去国公府祝寿,那日摄政王也去了,正好刚下了马车,就瞧见了,摄政王身上披着的那件大氅,我远远瞧着就同三小姐设计的那件款式很相像,想来是有旁的人也见了三小姐那件大氅,都入了摄政王的眼,可稀罕得紧呢。”


    孟晚陶:“………………”


    “哦、哦……”孟晚陶勉强挤出一丝笑:“柒掌柜随意就可,我得去铺子了,告辞。”


    话落,不等柒掌柜开口,她便转身走了。


    柒掌柜身边的丫鬟奇怪道:“夫人,三小姐这瞧着像是有事啊?”


    “谁家没有个大事小事的,”柒掌柜沉吟片刻:“走罢。”


    孟晚陶浑浑噩噩回到铺子。


    大枣和小瓷还有勺子去送货了,还没回来,店里只有小枣在,见小姐面色如此难看地回来,她吓得不轻,忙出来扶:“小姐你这么是怎么了?”


    孟晚陶就觉得脑子耳边都嗡嗡的,还疼的紧。


    “我回庄子,”她没进铺子:“店里你们看着,结束就回去。”


    说着,她直接上了马车。


    小枣担心得不行,要跟着,可铺子现在就她在,也离不了人,小姐更是不知道怎么了,上了马车,就让车夫调头走,她都没追上。


    心焦如焚的终于等到姐姐和小瓷回来,她们合计了一下,只留了一个人在铺子,其他两人赶紧回去看情况。


    留下的是小枣。


    大枣和小瓷找了马车出城回庄子。


    孟晚陶头疼得厉害,马车上颠簸了一路,回到庄子,脸色就更差了。


    她到家后,直接进屋,把门一关,就合衣躺在床上睡觉。


    大枣和小瓷紧赶慢赶回到庄子上,孟晚陶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两人轻手轻脚进来看了下情况,担心得不行,但见小姐也没发热,还睡了,只好又忧心忡忡地出去守着。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瓷愁苦着一张脸:“我还是去请个大夫回来看看比较放心。”


    大枣也赞同,就让小瓷去了。


    等小瓷走后,大枣又进来看了下情况,睡着了都皱着眉,脸色还这么难看,实在让人担心。


    宫珏过来的时候,小瓷刚请了大夫回来。


    见到她请的大夫,宫珏面色一沉:“谁病了?”


    看到宫珏,小瓷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还以为他今日是又得了闲,回来看她家小姐的,忙把小姐的情况跟他说:“小姐身子不舒服,今日跟羽儿小姐出去逛,回来就面色难看,当时铺子里只有小枣一人,小姐只说了一声她要回庄子,就自己一个人回来了,我送完货回铺子知道后,就跟大枣姐姐赶紧回来了,一回来就见小姐睡了,脸色瞧着特别不好。”


    宫珏心头一沉。


    这么严重?


    他抬脚就进了院子,要进屋时,被大枣拦住了。


    平日里也就算了,都是他们自己人,今日可是有大夫在呢,传出去那些人不定又如何编排她们家小姐。


    宫珏心里着急,但想着她刚刚惊恐逃走的样子,还是先稳了下心神,给她一会儿时间消化,没有直接进去。


    “小姐,”大枣轻声问睡着的孟晚陶:“大夫请来了,哪里不舒服,让大夫诊一诊脉。”


    孟晚陶又烦躁又害怕,她本就睡得不实,听到大枣的声音,眉心直接拧起:“不诊,让他走。”


    大枣:“……”


    她跟小瓷对视一眼。


    “小姐还是看看罢,”小瓷凑过来:“我们担心,阿覆公子也担心啊。”


    孟晚陶睁开眼。


    小瓷以为小姐听到公子回心转意了,忙道:“阿覆公子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外面呢。”


    孟晚陶脸色大变。


    他这么快找过来,只有一个可能……


    是她最不愿意面对,也不愿意相信的情况。


    她直接坐起来:“不看诊,不见人!”


    大枣:“……”


    小瓷:“……”


    孟晚陶板着脸:“你们都出去。”


    大枣和小瓷十分担忧,她们从未见小姐这样子过。


    小姐脾气好得如仙女一般,平日里别说发火,就是大声说话都很少,今日这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困惑,她们也不敢违背,只得忧心忡忡地先退出去,免得惹得小姐更不开心,身子更难受。


    宫珏本就在外面站着等,他耳力又极佳,她们在屋内的谈话,他一分不差,全听见了,见大枣和小瓷出来,他正要开口,屋里传出脚步声,他抬头,就看到孟晚陶直接过来,重重把门关上了。


    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这会儿混乱得很,压根就顾不上去考虑这样做,会不会把宫珏惹毛了,给自己招来祸端。


    她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她也总算明白,为什么赵元秋不肯见她,也不理她,还骂自己是个大骗子。


    那日,她分明就是认出了摄政王,是被他吓跑的!


    她又一向视摄政王为蛇蝎,怕得不得了,那日开开心心来找她玩,本要给她个惊喜,哪成想,她的惊喜反倒给了她自己一个大惊吓。


    怪不得,怪不得赵元秋对自己这样,她肯定是以为她什么都知道,故意骗她!


    当初羽儿说她瞧着玉佩眼熟的时候,她就该有所察觉!


    只是,她从未往摄政王身上联想过。


    她是个跟剧情无关的路人甲啊?


    而且,他什么时候跟书里描写的大反派像了?


    他们俩现在还在谈恋爱?


    这是谈恋爱?


    她怎么就那么心大,为什么会以为他是有苦衷,不问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连个姓名都不知道,她谈的哪门子的恋爱?


    孟晚陶越想越崩溃,脑子里一团乱,直接拉起被子蒙上头。


    大枣送了大夫出去,回来看到小瓷一脸苦恼,再看旁边的阿覆公子也是沉着一张脸,她想了想,道:“小姐瞧着倒也没太大问题,公子要不去暖厅坐会儿,等小姐缓过来了,再见公子。”


    宫珏眼皮都没撩一下,只盯着紧闭的房门:“我就在这等她。”


    不知道为什么,大枣觉得公子今日气场有些奇怪,往日里她们虽跟公子不是特别亲近,可也没这样让人胆寒。


    许是太担心小姐了罢?


    既如此,她还是不要再说什么了。


    要等就等着罢,她去小姐煮碗安神汤来,再煮完燕窝粥,小姐午饭估计都没吃呢。


    大枣一走,便就剩下小瓷。


    她盯着宫珏看了会儿,也没看出什么来,站在这里也没用,便去帮大枣。


    等人都走了,宫珏想了想,上前敲门:“我有话要同你讲。”


    孟晚陶听到了,但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只装作没听见。


    明知她醒着,却没等到回应的宫珏:“……”


    宫珏以为,她只是一时间被吓到了,等情绪稳定些了,定然会见他的,却没想到,这一等没等到孟晚陶见他,却等来了宫里人。


    正在厨房炖燕窝的大枣跟小瓷,听到李婶匆匆跑来传话,忙丢下炉子上锅,跑过来喊小姐。


    虽说这段时间,宫里赏赐不断,但宫里来的人,还是不能怠慢的。


    小瓷也顾不得小姐心情不好,直接拍门:“小姐,宫里来人了,应该又是圣旨封赏,已经到门口了,得接旨的呀。”


    孟晚陶:“?”


    猜到她会不见人,所以用圣旨逼她就范?


    孟晚陶心头一时间十分憋屈。


    但最后,她还是披上了披风,从屋里出来。


    奇怪的是,一出门并没有看到宫珏。


    走了?还是到外面去跟宫里的人配合去了?


    注意到她的视线,大枣小声解释道:“奴婢把公子先劝去了厅里,怕对小姐有影响。”


    孟晚陶面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但心头的郁闷和烦躁又跟火上浇了油一样,更烈了。


    出了院子,见此次来的,不是之前的李公公,孟晚陶稍稍诧异了下,但这种跑腿传话的事,本也不是固定差事,她又心烦意乱,便没多想。


    “三小姐,太后懿旨,请接旨罢。”


    懿旨?


    孟晚陶觉得有些奇怪。


    虽说太后与皇帝都是一体,可一直都是圣旨啊,今日怎么是懿旨?她心里疑惑,也没敢表现出来,只带着小瓷她们跪下接旨。


    原本,孟晚陶以为这次也左不过是跟前几次一样封赏的旨意,但听着听着怎么还提摄政王没有婚配?


    “……承誉伯府三小姐孟晚陶秀外慧中,特赐予摄政王为妃。”


    她猛地抬头。


    宫人读完懿旨,道:“三小姐,请接旨罢。”


    孟晚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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