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扫了一圈院子。
真的是满满当当,一个挨一个,也就剩个下脚的地,再多一分都不成了。
孟晚陶心情十分复杂,她收回视线,再次看向宫珏:“你这是什么意思?”
宫珏:“想着这些你可能会喜欢,就送过来给你赏玩,还有一些料子和补品。”
孟晚陶:“……”吓死她了,还以为是聘礼!
等等,她为什么会联想到聘礼?
“之前就想送过来了,”宫珏道:“怕你多想,现在就不用顾虑这么多了。”
之前想给她送些什么东西,还要巧立名目,要么是圣旨封赏,但那数量也都是有限的,不能太多。
后面他想到了法子,以他的名义封赏,这才送的多一些。
现在,根本就不用再找什么名目,他想送就送。
看着他脸上的笑,说完全无动于衷,那是不可能的。孟晚陶心头又酸,又有些欢喜。
并不是因着这些东西,而是他的做法和态度。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点矫情。
可她到底是孤身一人,把命都赌上的冒险,她还是没那么大魄力。
见她不说话,宫珏又道:“我把单子拿给你看,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我都给你找过来。”
小瓷她们见小姐脸色并没有想象中的欢喜,也都收了笑,从四处查看各种奇珍异宝,默默退了出去,回到了小姐身旁。
见她还是不说话,宫珏脸上的笑僵了一瞬,但很快他就又恢复如常:“若有什么不喜欢的,送人或者赏人都可,既送来了,就都是你的,你怎么处理都可。”
王府里的人只把东西送进来就都退到外面去守着了,院子里也就小瓷他们,外加一个宫珏。
见他这样,明显带着小心翼翼,孟晚陶心情更复杂了。
书里的大反派宫珏,人设可不是这样的。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最后男主成长起来,他伏诛之时,都是骄傲肆意的。
哪跟现在这样,像个小媳妇似的。
剧情崩了,所以人设也跟着崩了?
还崩成了这样?
但很快,她就发现,完全不是她以为的这么回事。
李渠在外头报,宫里来人了。
孟晚陶清楚地看到宫珏含笑的一张脸立马沉了下去。
还阴沉得厉害。
这变脸的速度,孟晚陶都看愣了。
“什么事?”宫珏冷声问。
“说是来传太后口谕,”李渠嗓音也有些冷:“宣三小姐进宫谢恩的。”
孟晚陶眉头都拧了起来。
虽然她是个现代人,可上赶着来喊人去谢恩的,可是匪夷所思得很。
这摆明了有鬼。
不等孟晚陶想明白,就听到宫珏寒涔涔的嗓音在院子里响起:“让他滚!”
李渠:“……是。”
孟晚陶:“……”
外头立马有个声音喧闹起来,显然也是听到了宫珏的话。
宫珏面色更难看:“不滚就杀了,以逆贼之名报给太后。”
外头那个尖细的声音,立马没了。
等外头彻底安静下来,宫珏面色这才缓和,再抬头看过来时,脸上又带上了熟悉的和煦的笑。
只不过门口的主仆几人已经彻底傻了。
小瓷他们几个尤其呆愣。
昨天的时候,因着宫珏待他们与往日无异,虽然知晓了他的身份,但到底没有对摄政王这个身份感受得那么清楚。
而现在,他们是真的感受到了。
原来,摄政王,是这个样子的啊?
公子才是假象,摄政王才是真的!
小瓷脸色尤其难看,她昨天还鬼鬼祟祟去门口偷看摄政王,瞧摄政王的笑话,她不会也要被处理掉了罢?
越想,小瓷越怕,连现在瞧着他脸上与往日无异的笑,她都怕得浑身发抖。
呜呜呜呜,她以前没少私下里嘀咕摄政王,她是不是死定了?
相比而言孟晚陶就淡定多了。
果然人设是刻进骨子里的,就算他再改变,有些东西还是不会变的。
这也正常,真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那该换她害怕了。
“日后无论太后那边过来说什么,”宫珏看着她,温声道:“你不愿意,就不用理,一应推到我身上。”
孟晚陶:“……”
“我不过是出身皇家,”宫珏又道:“算不得什么高枝,你不用想那么多,也不用有压力,旁的任何人任何事你都不用操心,也不必在意不相干的人说什么。只管做你自己想做的,你开心最重要。”
这近乎无底线的宠溺,孟晚陶听得心脏狂跳,连呼吸都有些窒住。
宫珏走过来,在廊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又道:“你若是还担心,我们可以先试试,若你还是觉得不妥……”
孟晚陶挑眉,紧张地等着他后面的话。
她到时候还是觉得不行,要怎样?
驳了这赐婚?放她自由?
宫珏话音顿了顿,眉宇间染了几分凝重,好片刻,才又接着道:“若还是觉得不妥,那我就再想办法。”
孟晚陶:“………………”
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院子里的雪是被清理过的,但墙上还有门楼上都积着厚厚的雪,瞧着就冷得紧。
风又大,她站在门口,有屋里的热气外面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宫珏道:“你先去厅上罢,太冷了。”
听出她态度里的软和,宫珏眼底溢出几分笑意,不过他倒是没去厅上,而是对孟晚陶道:“这些东西,我给你搬屋里罢,外面太冷,不方便你查看。”
这些东西,孟晚陶并不想收。
就算是情人间送东西,也没有这种送法的。
太吓人了。
她又没这么多钱去还礼。
宫珏见她面色,又道:“若不喜欢,送人或丢掉,都随你处置。”
孟晚陶:“——!”
他是会读心术么!
这分明就是在威胁她。
“没有威胁你,”宫珏又道:“原本这些东西就全都是要给你的。”
——当然有一部分是他存放多年的,他的东西就是她的,这话也不算撒谎。
看着他,孟晚陶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吃了你那么久的饭,”宫珏又道:“总不好白吃。”
算了。
孟晚陶已经发现了,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宫珏总能找到别的借口来。
“进厅里罢。”她道。
看他脸都冻得有些发青了。
宫珏却道:“不忙,我先帮你把东西搬进屋。”
说着,他便解了斗篷,细心地团成一团,递给一旁的勺子帮他拿着,这便开始把东西往屋里搬。
女子闺房让他别乱来的话,孟晚陶都说不出口了。
若以没屋子放为理由,宫珏肯定会当场给她建个院子来存放这些东西。
他就是瞧着温柔,其实行事态度,还是原书里那个说一不二的摄政王。
虽说是满院子的东西,但真搬起来,倒也快。
孟晚陶就在一旁看着,看他进进出出。
很快她的这三间主屋,便被这些东西都给塞满了。
是真的塞满,还有一些箱子都是摞起来的,摞得老高。
余下她屋子放不了的,才搬进了库房里去。
这个庄子本就只是作为主子们临时来小住的,库房并不算大,库房装满后,余下几个箱子,全放到了厅里,廊下也放了些大件摆件之类。
孟晚陶瞧着他忙来忙去,到最后,都麻木了。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要让自己心疼,孟晚陶还是无奈入套。
确实是心疼。
“歇一会儿去罢,”她道:“想喝什么茶?”
宫珏压住要上扬的嘴角:“都可。”
孟晚陶看他一眼,给他冲了八宝茶。
小瓷她们从震惊缓过来后,大枣过来小声问孟晚陶:“小姐可要用饭?”
这马上都中午了,小姐连早饭都还没吃呢。
孟晚陶看了宫珏一眼:“先端过来罢。”她早饿了。
大枣应了一声,下意识看了宫珏一眼,而后又看向孟晚陶。
这眼神太过显眼,孟晚陶想当做没看到都不成。
她轻咳了一声,问宫珏:“早饭吃了么?”
怎么可能吃?
一大早就开始忙。
但这话说出来,装可怜就装得有点太明显了,她刚刚都已经发现了,只是没有拆穿他,反正这都快午时了,肯定会吃午饭,他又不走,到时总有他一口饭吃。
于是,他道:“吃了。”
孟晚陶诧异地看他一眼。
这还是她头一次问他吃饭了没,他回她说吃了。
见他敛着眉眼,孟晚陶眼角抽了抽,对大枣道:“都端过来罢。”
因着小姐心情不好,小枣也没敢问小姐今日想吃什么,又怕她起来后,胃口不好,便每样都做了些,端看小姐喜欢吃什么,立马就能吃到。
是以,这温着的早饭就有些多。
大枣她们端上桌的时候,孟晚陶看着满满一桌子早点,差点以为她们是畏惧宫珏淫威,也做了宫珏的饭,所以才有这么一大桌子。
“昨日忘了问小姐今日想吃什么,”小枣看到她的面色,解释了一句:“便每样都做了些。”
孟晚陶嗯了一声,坐到桌前。
正在喝茶的宫珏偷偷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孟晚陶看到了,假装没看到,继续吃饭。
宫珏:“……”
孟晚陶突然间心情就变好了。
她先喝了一小碗皮蛋瘦肉粥,吃了两个素包子,又去吃虾饺。
吃着吃着,她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宫珏的视线实在太明显了。
又喝了碗芙蓉山药羹,孟晚陶这才抬头看向宫珏。
宫珏正在佯装喝茶,特意等了片刻,这才抬眼,对上孟晚陶视线。
“你饿不饿?”她问。
宫珏早饿得不行了。
见他没说话,孟晚陶收回视线,自言自语般到:“既然不饿,那这些就都……”
“早饭吃得早,”宫珏打断她的话:“是有些饿了。”
孟晚陶突然就很奇怪。
人物崩人设,内里的人物逻辑不能自圆,会怎样?
宫珏这崩得委实有些狠。
不知道的,都以为他跟摄政王是两个人。
“哦,”孟晚陶压着要笑,道:“那要不要吃一点儿?剩了这么多呢。”
宫珏没再矜持,怕孟晚陶像刚刚似的,直接说不吃就算了。
他放下茶盏:“好罢。”
孟晚陶:“……”
大枣退出去后,看了眼墙头的积雪,笑了。
提心吊胆为小姐担心,现下可总算是放心了。
摄政王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啊,对小姐还是这样温柔,这样好。
小枣看了姐姐一眼,不敢发出声,只以口型问她:笑什么?
大枣朝厅里看了看,推着妹妹往厨房那边走:“没事了,不用担心了。”
小枣不太明白,她边走边回头看了眼暖厅,被推进厨房,她才明白姐姐的意思,脸上也是一喜:“那……以后不就再没人敢欺负小姐了?”
之前小姐被嘲笑的事,她到现在都还记着呢。
也就是她家小姐没人撑腰,但凡伯爵府有一丁点顾念着小姐,小姐也不会那样孤立无援。
“那是自然,”小瓷摸进来,道:“公……摄政王送来的那些东西,你们也看了罢,都是好东西,可见王爷对小姐极为看重,谁再敢欺负小姐,都是嫌命长了。”
三人兴奋地叽叽喳喳。
压根忘了,昨日收到圣旨,得知公子就是摄政王时的恐慌。
压根忘了,昨日收到圣旨,得知公子就是摄政王时的恐慌。
暖厅里,等宫珏放下筷子,孟晚陶便起身:“我还要看账本,你要再坐会儿就坐,要是有事就走罢。”
说完也没管宫珏,直接出了暖厅,朝主屋走。
宫珏没再追过去,只是眉头却在孟晚陶出去时,皱了起来。
这样还不消气?
片刻后,他抿唇,那就再换个别的法子。
总归有消气的那一天。
孟晚陶回到屋子里后,找出账本,窝在暖塌上,翻开后,并没有看,而是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小瓷从厨房偷偷溜进来:“小姐,你怎么把摄政王一个人放厅里啊?”
“以往他不也是一个人在厅里坐着?”孟晚陶反问。
小瓷一怔,而后急声道:“不一样的啊,以往那不是不知道他是摄政王么?”
孟晚陶:“那就当不知道他是摄政王,还把他当成以前那个不知道身份的公子。”
小瓷:“……这,不太好罢?”
孟晚陶想了想,这样确实不太好,知道了装不知道,跟完全不知道,那是两种概念。
没等小瓷再说什么,外面传来脚步声,小瓷忙跑到门口去看。
这一看,就急声对孟晚陶招手:“小姐!摄政王走了!”
孟晚陶朝外头看了一眼,视线被阻挡,没看到宫珏人。
“嗯,”她收回视线,假装不在意:“知道了。”
小瓷跑回来:“我们不去送送么?”嘉(丽)
孟晚陶:“不送。”
瞒了她这么久,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才公平。
小瓷:“……万一摄政王怪罪呢?”
孟晚陶假装翻账本的手一顿。
真怪罪了,那就说明他们不是良配。
见小姐不说话,小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一旁站了会儿,她只好出去,去找大枣和小枣商量。
可她们能商量出个什么呢?
不过就是几句车轱辘话来回说,也没什么有用的,只能在心里祈求,祈求小姐快些消气,祈求摄政王不会生小姐的气。
再说京城这边,因着这声势浩大的车架大清早就从王府出来去了孟晚陶到饿庄子上,满京城关于赐婚一事的口风便变了。
看笑话的,也都成了艳羡。
摄政王明显没觉得这是对他的侮辱,反倒很看重孟三小姐。
那可是摄政王妃!
一个没落的还不得看中的伯爵府孤女,还是个她们都看不上的人,一跃成为了超一品摄政王妃。
许多贵女心情都可复杂了。
赵元秋心情也很复杂。
昨日,羽儿来找她,还各种借口非要哄着她出去,她当时就猜到是孟晚陶要见她。
其实昨日她都不怎么生她的气了。
她也想过。
孟晚陶的身份,还有她与家里的关系,瞒着她,怕也是无奈之举。
她平日里对自己都挺好的。
她之所以一直躲着不见她,是因为,她真的太怕摄政王了。
她也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每次去找孟晚陶时,都会与摄政王碰一面。
所以,羽儿来找她,她假装没发现,就跟着羽儿出去了。
只要孟晚陶好好跟她道歉,再给她做许多好吃的,她就决定原谅她。
可,没想到的是,她跟羽儿一块出来后,却便寻孟晚陶不得。
因着羽儿是瞒着赵元秋,不让她知道,她是同孟晚陶一块来尚书府的,赵元秋一开始并不知道在尚书府门口发生了什么。
还是宴席结束,回了府上,芳儿同她说起今日在尚书府门口发生的这一幕,她才察觉到不对劲。
孟晚陶不是同摄政王,很熟的么?
那她跑什么啊?
他们吵架了?
思及此,赵元秋一颗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跟摄政王吵架,孟晚陶不会有事罢?
毕竟摄政王那么凶!
紧接着就传来了太后赐婚一事。
还有所谓的,太后赐婚就是为了用孟晚陶羞辱宫珏,让他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赵元秋直接就傻了。
任凭她有旷世奇才,也想不通这里面的关窍吗,别说她并没有旷世之才。
她就更想不通了。
听着芳儿和小雨带回的外面对孟晚陶嘲讽,还有一众刺耳的声音,赵元秋没忍住,当即就要去庄子上看孟晚陶。
但被嫂嫂拦住了。
赐婚毫无预兆,稀奇得紧,如今孟晚陶正在风口浪尖,他们将军府也不得谨慎着些。
但赵元秋不肯啊,她非要出去,谁知,嫂嫂却是发了狠,直接把她绑了关了起来,还派了人看守。
她气死了,又气又着急。
到了晚上,嫂嫂过来喂她吃晚饭,她不肯理。
嫂嫂跟她说,昨日太后的人宣旨时,摄政王也在,孟晚陶并没有受到什么屈辱,还劝她不用太担心,瞧着摄政王不像是会把怒火发到她身上,赵元秋这才稍稍放心些。
她原本打算着,先应了嫂嫂的,不私自出府,等放了她,她就翻墙去找孟晚陶。
摄政王那么凶,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亲眼看到孟晚陶,她不放心。
只不过,嫂嫂压根就没打算放她。
还言明,这一个月,她都不能出府,更不让她掺和孟晚陶与摄政王赐婚一事。
她气死了,可她被五花大绑着别说出府,就连房门都出不去。
这一夜她都没睡着,绞尽脑汁想寻个法子出府,然后一大早就听到芳儿跟她说这八十驾奇珍异宝的事。
以及京城里口风转变的事。
赵元秋脑子本就不够灵光,现下更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正同芳儿咬耳朵,让她帮自己去跟母亲求情,小雨匆匆从外面跑进来。
“小姐,”小鱼跑得气喘吁吁,白着脸道:“摄政王来了,指名要见小姐呢!”
从来视摄政王为洪水猛兽的赵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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