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时,虽说是最清闲的时候,但也是最热闹最忙碌的时候,人情往来总要走动。
初一这日,没等来赵元秋和羽儿,初二孟晚陶便送了帖子,去了国公府、将军府还有侯府拜访。
虽然国公夫人当初是有那么几分意思,想让她做府上的孙媳妇,可抛开这事不提,国公夫人还是挺照顾她的,在她处在风口浪尖时,拉了她一把,这份恩情好意,自然要记着。
翌阳郡主就更不用说了,她更得去。
转眼便是五日后。
今年元宵灯会比往年隆重,宫珏抽时间看了几份折子,其他时间都陪着孟晚陶。
孟晚陶看过灯会当日的布置图,十分感兴趣。
原本赵元秋还想约着孟晚陶一起逛灯会的,看到她身旁几乎形影不离的宫珏,又把话咽了回去——她觉得她自己逛应该会比较安全,也更自在好玩一些。
羽儿因着大年初一的事一直记恨着,她就偏要跟孟晚陶一起逛灯会玩。
小孩子爱玩是天性,难得她还那么黏着自己,孟晚陶自然应允。
宫珏面上并没有说不可,也没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来。
只是,元宵节这日,早饭后,宫珏便带着孟晚陶出城了。
原本孟晚陶以为是回庄子上。
新建好了两个暖房,已经投入使用,勺子在培植上颇有天赋,已经培育出了许多辣椒,她念叨了几日,想回去看看的,宫珏也说过,有时间陪她一起。
只是出城后,走了有小半个时辰,她拨开车窗朝外面看了一眼,才发现路不对。
“这是……”她诧异地问宫珏:“去哪儿啊?”
不是回庄子上么?
她还打算看看勺子种的辣椒呢!
摄政王的专用车辇,又大又宽敞,还十分平稳,但速度还是很快的,冷风从孟晚陶撩起的车窗一角呼呼往里灌,吹得她发丝都在冷风中抖啊抖。
宫珏把窗帘拉下,顺手把她揽回免得吹了冷风着凉。
“去我城外一处庄子上。”他道。
孟晚陶还觉得而有些奇怪:“路不对吧?”
这条路,她陌生的狠。
宫珏笑了:“不是你庄子旁边的那座,是另一座。”
孟晚陶:“……”
她就说,这条路她怎么不认得。
“你有多少庄子?”孟晚陶也没多想,估摸着,宫珏可能是想给自己惊喜?瞧他眉眼间带着隐隐的得意。
“你说京城么?”宫珏反问。
孟晚陶:“除了京城,你在哪里还有庄子?”
宫珏:“河北,苏州,蜀中……都有。”
孟晚陶:“……”
早该料到的,他这样的身份,遍地都有住宅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没别的,就是羡慕。
看她神色,宫珏笑笑:“从今天起都是你的了。”
孟晚陶眼睛微亮,却认真道:“那还是算了,我自己买,而且我也住不了那么多地方,你自己打理罢。”
宫珏低笑出声。
“现在去的这个庄子,”孟晚陶戳了戳还在笑的宫珏的腰:“有什么不一样么?”
宫珏浑身一僵,脸上的笑也瞬间收住。
孟晚陶心道,刚刚还戳着软乎乎的,怎么这会儿就戳不动了?
抬头就看到宫珏正目光沉沉盯着自己。
“怎么不说话?”她又戳了一下。
宫珏抓住她的手,皱着眉头:“别乱动。”
孟晚陶哦了一声,收回手,默默离宫珏远了一些。
看着两人之间渐渐拉开的距离,他眉头拧得更紧了,半晌,他深吸一口气,直接把人拉回了怀里,在她耳边咬牙:“故意的?”
孟晚陶低着头,努力压着笑:“没有。”
哪怕是刻意压着,笑意依然十分明显。
宫珏本就忍得有些难受,再看她这样,当即也不忍了,扣着她腰,就把人压在车厢厚厚的地毯上。
孟晚陶试着挣扎了下:“我真的没有!”
宫珏反扣着她的手:“晚了!”
今日阳光明媚极了,车架在官道上一路疾驰,冬日的萧条也在明艳的阳光下透出几分独有的风韵,而马车里……除了甜蜜,再容不下其他。
宫珏的这个庄子满京城都知道,并不是什么秘密,他的车架一出城,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摄政王带着孟三小姐去了西郊的庄子上。
到了庄子外,马车停了好一会儿,车帘才从里面掀开。
宫珏先下来,孟晚陶后出来。
刚探出头,看到庄子的气派,孟晚陶就愣了一下。
这个庄子……
宫珏抓着她的手,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把她扶下车,而是直接把人抱下了车。
孟晚陶回过神的时候,两脚已经站在了地上,宫珏牵着她的手,一脸平静道:“走罢。”
自然地好像刚刚不过是吃饭喝水那样寻常,孟晚陶都被他这坦然的样子镇住了,等进了庄子,走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使劲捏了捏他的手:“以后别这样了,让人看到……”
宫珏不在意道:“看到就看到。”
孟晚陶语塞。
想要再说点什么,可转念一想宫珏的性子,说了也没用,干脆也没再提,随便他——本来她也不是讨厌只是觉得这样子影响不好。
走着走着,孟晚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是……这里是有温泉么?”她问。
温泉的硫磺味实在太明显了,她很难不察觉。
宫珏偏头看着她:“这个庄子,一直都是以温泉出名。”
打理庄子的是两个宫人,听到这话,非常乖顺地汇报了池子的打扫情况,末了还笑着对孟晚陶道:“一直都盼着三小姐来呢,总算是把您盼来了。”
孟晚陶:“………………”
等到了内室,孟晚陶心情都还很复杂。
下人端上来了甜酒和果子,还有一些点心,以及泡温泉的衣物等,就默默退了出去。
“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宫珏递给她一杯果酒:“特酿的百果酒,尝尝看喜不喜欢。”
孟晚陶喝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确实还可以。
见她心情不错,宫珏这才解释道:“你这些日子,每日都忙得很,也没好好放松过,你前两日不还说乏得很?泡泡温泉解解乏。”
孟晚陶看着面前的池子,有点馋。
泡温泉确实很解乏,但……
“你在这边,我在那边。”宫珏指了指隔着屏风的另一边。
原本挺正常的一件事,被宫珏这样挑明,反倒有些难为情。
孟晚陶正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宫珏在她脸侧亲了一下:“我就在这边,有事喊我,要什么东西,吩咐一声就行,外面有人守着。”
话落,他就已经跨过了屏风,没多会儿就听到了水声。
孟晚陶看着镂空的屏风,心道,这屏风有什么用?
欲盖弥彰!
装模作样!
虽然这么想着,她还是换了衣服下池子,一边泡温泉一边美滋滋地喝着果酒吃着果子。
浑身的疲惫都得到了缓解,她都舒服得哼哼起来。
宫珏在屏风这边,听她嘀嘀咕咕,忍不住笑出声。
在马车坐了这么久,再加上这些天也确实一直在忙,没能好生歇歇,温泉泡着刚刚好,室内温度也刚刚好,泡着泡着,她就不知不自觉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她已经躺在了一张大床上,房间也大得出奇,宫珏穿着一身白色对襟长衫,正坐在床边看书。
见她醒了,转头看过来:“醒了?”
温泉可能是泡的有点久,孟晚陶觉得浑身都还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而且她还觉得很困。
“没有,”她抱着被子,闭上眼睛嘟囔:“再睡会儿,这是哪儿?”
“休息室,”宫珏道:“要不要喝茶?”
孟晚陶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巴,点头:“好。”
宫珏倒了一杯水倾身递过来时,孟晚陶才发现——他没有系腰带!
端坐的时候看不出来,但这样一扭,长衫便朝两边分开,露出他的胸膛和……腹肌。
孟晚陶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就清醒了。
她眼珠转了转,对上宫珏的视线。
“嗯?”见她不喝,宫珏发出疑问。
孟晚陶假装什么都没发现,低头喝水,一边喝一边偷瞄宫珏的腹肌。
一、二、三……八块腹肌!还有人鱼线!
因着庄子上有温泉,这个休息室又是紧靠着几个池子,说是温暖如春都不为过。
再加上现在冬日,又特意引了温泉水,屋里就更暖和了,宫珏泡了温泉后体温本就比平日高,又是在这个休息室,便没系腰带,这样刚刚好,是以一开始,他并没有察觉到孟晚陶的视线。
但……
她眼神实在太明显,想无视都难。
宫珏看了看她,又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自己。
眉心微动,她在看什么?
一杯茶能喝多久,很快就见了底,孟晚陶不得不杯子递过去。
宫珏接过杯子,又给她倒了一杯。
果然,她又在喝水的时候,偷偷瞄他!
宫珏失笑,干脆直接坐在了孟晚陶面前:“到底在看什么?不用偷偷摸摸,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孟晚陶被他这大方的语气,惊得呛咳不止。
“咳……咳咳……”
宫珏原本只是想逗逗她,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忙给她拍背顺气。
好容易顺了气,孟晚陶咳得泛着水光眼睛瞧着他:“你现在怎么这么不矜持?”
宫珏:“?”
没等他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孟晚陶就上手把他衣服拉好,还找来腰带给他系上。
宫珏:“???”
等系好腰带,看着遮的严严实实的腹肌,孟晚陶又有些遗憾,看不到了啊……
宫珏挑眉:“你好像很遗憾。”
孟晚陶矢口否认:“没有!”
宫珏:“你都没问,我说的遗憾是什么。”
孟晚陶:“那也没有!”
看她嘴硬的表情,宫珏笑出了声。
孟晚陶被他笑得有点挂不住,主动转移话题:“现在什么时候了?我饿了。”
“走,”宫珏伸手:“带你去吃东西。”
孟晚陶抓着他的手,掀了被子起身。
下了床后,她突然拧起了眉头。
她身上只穿了与宫珏身上同款式同材质的薄衫。
并不是她泡温泉时穿的那一套!
谁给她换的衣服?
“小瓷和小枣呢?”她突然问了一句。
宫珏:“去玩了,进了庄子就吩咐她们随便逛随便玩,难得出来一趟。”
孟晚陶:“………………”
等吃了饭,孟晚陶才回过神来。
“要出去逛逛,还是再睡会儿?”宫珏问道。
孟晚陶盯着他,忍了又忍。
“怎么一直不说话?”宫珏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舒服?”
孟晚陶突然觉得,好像也算不得什么——反正她也没少欺负他。
这般想着,孟晚陶嘴角便不自觉翘了起来。
宫珏:“笑什么?”
孟晚陶摇头:“没什么,我们出去逛逛罢,这里既然有温泉,景色肯定很好。”
山庄景色确实极佳。
与别处冬日里的萧条相比,这里简直就是春暖花开。
一片碧绿青翠不说,还有个花圃,种了许多她不认识的花,开了一园子,远处绵延的山头还积着没化的雪,两相映衬下,颇让人心旷神怡。
等到傍晚准备回城的时候,孟晚陶浑身舒畅,像是重获了新生一般。
“要不是今晚要去逛灯会,”孟晚陶十分不舍:“我都想再多住几日。”
“明日再来,”宫珏笑着道:“你想住多久我都陪你。”
孟晚陶这才开心了。
只不过,逛完灯会回去的当天的夜里,边关便传来急报,
西北羌部大举进犯,玉门关告急。
宫珏连夜进宫,这一商议便是一天一夜,等点了兵,调齐物资,已经是三日后。
这三日别说去城外庄子上,孟晚陶连宫珏的面都很少见。
宫珏本来就对吃得有些挑,她怕他一着急,更是旁的都吃不下,日日做了饭送去宫门口,让李渠带进宫,找着机会就让宫珏吃一些。
打仗了,朝堂也好,京城也好,气氛都紧张起来。
赵将军挂帅,领二十万大军,连夜开拔,奔赴边关。
二十万大军的调派,还有后勤供应,都不是小事。
还有玉门关如今情况到底如何,朝中也不知。
所以,哪怕大军开拔了,气氛依然很紧张。
赵元秋是最紧张的那一个。
爹爹虽然对她严厉,可到底是最疼她的,他上前线,她自然担心。
孟晚陶顾着宫珏这边,每日还抽时间去宽慰赵元秋。
也是忙得不行。
这一忙,就到了二月份。
这日,孟晚陶刚忙完,才躺下睡了没一会儿,感觉有谁在摸她的脸,凉凉的,她立刻就醒了。
睁开眼就看到宫珏一身戎装。
她拧眉坐起来:“怎、怎么了?”
“刚收到探子来报,”宫珏揉了揉她的发顶,安抚她别紧张:“赵将军带领着先锋队,陷入埋伏,生死不明,第一战就落了下风,士气大减,朝中现在无将可用,我得去坐镇。”
孟晚陶:“……”
她脑袋嗡了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书里,并没有宫珏出征的剧情。
虽然知道是剧情崩了引起的蝴蝶效应,她心头还是非常不安。
宫珏冰凉的手指触了触她的脸:“没事的,不用担心。”
孟晚陶稍稍稳了稳心神,磕磕巴巴问:“你什么时候走?”
“寅时就得走,”宫珏道:“那边情况不明,不能耽搁。”
孟晚陶白着脸点头表示理解,她冷静了片刻,就从床上下来:“那、你行囊都收拾好了么?”
说着她就去翻柜子。
宫珏一把抱住她,脑袋埋进她脖颈,低低道:“都收拾好了。”
孟晚陶突然很难过。
她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还是被她硬生生眨回去的。
她回抱住宫珏:“那我给你带点吃的,路上饿了吃?”
宫珏把她抱得更紧了些:“都带了。”
孟晚陶嗓音一下就哑了,她有些说不出话。
两人就这么静静抱了会儿。
情况紧急,宫珏也只抽的出这一会儿过来同孟晚陶道别。
他嗓音有些低哑:“对不起,婚期得推迟了。”
原本,定的是,四月十六,他们成婚,但现在怕是不成了。
孟晚陶扯起嘴角,努力扬起一个笑:“没关系,我等你回来。”
宫珏又道:“你的生辰也没办法陪你过了。”
这个月十九,是孟晚陶十六岁生辰。
孟晚陶怔了下,宫珏从未说过要给她过生辰的事。
“生辰礼我都备好了,”宫珏又道:“到时管家会送过来。”
孟晚陶眼睛泛酸,她闷闷嗯了一声。
宫珏又道:“我留了一队人保护你,这些人你可以差谴。”
孟晚陶又嗯了一声。
时辰到了,宫珏得走了。
他十分艰难地松开孟晚陶。
见她脸色有些白,宫珏心疼得不行,他摸了摸她的脸,而后低头,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下。
“等我回来娶你。”
话落,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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