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墨色锦袍,袖边滚着暗红色饰纹,金线绣成的金色凤凰随着他走来的动作似欲展翅腾飞。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一双凤眸噙着笑意,面色泠然中无端透着股邪佞阴鸷。


    难怪后来也入了魔。


    阮时泠小声嘟囔了句,就见钟无咎将手里的托盘放到小桌子上,朝他走来。


    “师兄。”


    阮时泠警惕的看着他。


    师兄并不想理你,离师兄远点。


    “师兄?”钟无咎坐过去,手指抓住阮时泠袖子,欢欢喜喜的看着他。


    “多年未见,师兄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一点都没变。”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抚阮时泠的脸,却落了空。


    钟无咎嘴角的笑意僵了僵,有些动作迟缓的低下头,看着空落落的手心,又抬头看向阮时泠,眼底露出委屈,“师兄,你之前从来不会躲的,还会主动抱住无咎,乖乖的听无咎说话。”


    阮时泠只当没听见,转眼打量着屋内摆设。


    四周封闭,没有窗户,外面还有人把守。


    “师兄之前都是唤我无咎的,可今日师兄不仅没有说话,还躲着人,是不是已经将无咎忘了呢?”他歪着脑袋,如同被人狠心抛弃的孩童般露出茫然无措的神情。


    阮时泠偏过头,“没有忘,只是百年未见,不知该与你说些什么。倒是你,来这里做什么?”


    先把这疯子稳好再说。


    说着,就要起身,没走两步手腕一重,转身就见钟无咎抓着锁链,一下一下的收紧,直到他重新坐回床上,那人才又缠了上来。双手环住他的腰,脑袋贴在他的胸口,喃喃自语道:“师兄在说谎,师兄在躲着我,之前的师兄从来不会这样的。”


    他抬起头,手搭在阮时泠的肩上,“师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阮时泠:“……”


    这是个好问题。


    原主造的孽,为什么要他来承担。


    这一瞬间的犹豫不知刺激到了钟无咎哪根敏感的神经,茫然无措的神情刹那间被阴冷所取代,他掐住阮时泠的脖子将他抵在床上,面无表情道:“明明师兄心里还是有我的,如果没有,师兄也不会突然收了弟子。那人与我面容七八分相似,师兄为何不肯承认?”


    阮时泠轻皱了皱眉,“他是我新收的弟子,与你有何关系?”


    “只是弟子吗?”


    钟无咎歪头看他。


    “那日我在街上都瞧见了,他碰了师兄的唇,还碰了好多次,师兄都没有躲开,不像是师兄会做的事,有点奇怪呢。”


    说着,脖子上的力道渐渐缩紧。


    偏偏钟无咎还是冰灵根,满屋子充斥着冰冷渗骨的气息,勾着阮时泠心脏阵阵疼痛。


    再不豁出去,他这条小命就没了。


    阮时泠强忍着疼痛,伸手拽住钟无咎衣领,逼着他低下头,毫无血色的唇勾起,自嘲的笑了笑,声音清冷。


    “无咎,你是想再杀我一次吗?”


    “我躺在冰冷的玉棺中,一声一声喊着你的名字,你可曾在梦中听到过?”


    “又可曾记得,当年你对我亲口许下的诺言。”


    钟无咎动作一僵。


    若不是时机不对,阮时泠真想跳起来揉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真他娘的肉麻。


    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松了些,阮时泠拂开他的手,呼吸了口新鲜空气,心脏刚被寒冷刺痛过,这会儿疼的厉害,只能蜷缩着身子不停的咳嗽。


    点点血迹顺着咳嗽的动作洒在素白衣袖中,仿若雪地中最肆艳盛开的梅花。


    这一幕灼伤了钟无咎的眼,他神色慌乱的想要去扶阮时泠,手停在半空又懦懦收回,只能不停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神经伴随着压抑的咳嗽声渐渐染上粗暴。


    最后一声咳嗽声落下,阮时泠大半张脸贴在软被中,仿佛已经昏了过去。


    “师兄?我……我再也不敢气你了……”


    钟无咎凑过去,眼眶通红的看着他,“师兄,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说一句,一句就可以。”


    阮时泠有些难受,“把锁链解开。”


    钟无咎犹豫了会儿,小声又道:“师兄,你能不能换个,这个不行的。”


    阮时泠“……”那你还要我说个屁。


    阮时泠干脆闭上眼,胡乱拽过床上的被子盖在身上,自己调理着内息。


    他有些累了。


    钟无咎自己在那里小声嘀嘀咕咕,自言自语的说了不知多长时间,直到听见阮时泠轻软舒绵的呼吸声,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嘴。


    “师兄怕冷的,要多盖点,暖和点。”


    起身又从外面抱来一床被子盖在阮时泠身上,掖好被角,跟个石雕似的看了整宿。


    若阮时泠还清醒着,看见他这样子,指不定还会轻蔑的笑笑。


    早先捅人的时候怎么那么痛快,现在搁这儿装什么深情圣母。


    自我感动,令人作呕。


    ***


    或许是临睡前受了刺激,阮时泠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


    他隐约做了个梦。


    梦中是阴郁暗沉的宫殿内,桌上烛火映照的晦涩不明,凌乱衣衫铺了满地。


    黑色细长的锁链在薄薄衣衫下变得模糊朦胧,一端钉在墙壁上,而另一端缠着他的手腕绕了一圈又一圈。


    十指被人握住,紧紧相扣。


    他被迫仰起头承受着黑衣男人的夺予,羽睫颤抖着痛苦,暧昧水渍顺着唇角流下,苍白指尖虚虚抓着身下锦背,手背黛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


    黑衣男人仿佛是还不知餍足,就在他起身抬头间,清清冷冷的月光映照出男人的面容。


    是个极其模糊的模样。


    此时,远在十里外荒林内的少年睁开眼,重重吐出口浊气,身上浮现出筑基期的气息。


    他起身活动活动手脚,脚尖几个轻点间身形就消失在黑暗中。


    ……


    难以言说的心情掺杂着惶恐弥漫在心头,阮时泠睁开眼,有些迷茫的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随后想起现在是在何处,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顺便拉扯开搭在他腰上的那只手。


    什么破梦。


    噩梦算不上,春梦又不沾边,关键还是个男人压着他。


    都怪钟无咎那疯子,对,一定是。


    不等阮时泠在心里骂完,那疯子又从身后贴了上来,下巴搁在他肩上,鼻间轻嗅,哑声道:“师兄,你身上好香啊。”


    你要是闭嘴,我连心情都是香的。


    阮时泠闭上眼,不再搭理他。


    钟无咎也不恼,抱着他躺了会儿,直到外面有人敲门才不情不愿的下床,很快又听见他折了回来。


    “师兄,该起床洗漱了。”


    阮时泠装作没听见,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脑袋。


    “师兄?”


    钟无咎看着床上快要蜷缩成一团的人,眼底闪过玩味,他走过去半跪在床沿,“师兄又不是小孩子,可不能赖床。”


    无人回应。


    “真是的,师兄又不乖了呢……”


    阮时泠睡的迷迷糊糊,感觉腰带被人轻轻扯了下,然后是外衣、里衣的扣子,贴上肌肤的微凉让他倏地从梦中惊醒。


    “你做什么?!”他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冷声斥道。


    钟无咎语气无辜,“当然是帮师兄换衣服啊,都皱了。”


    阮时泠坐起身躲开他,“松手,我自己会换。”


    “师兄会换,跟我要帮师兄换有什么关系吗?”钟无咎扯了扯嘴角,笑的肆意,“完全没关系啊。”


    阮时泠:“……”


    阮时泠愣了。


    他竟然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完全没毛病。


    不对!


    阮时泠扯着领子,声音冷淡道:“不用了,我自己会……放手!”


    拉拉扯扯间衣衫拽落肩头,钟无咎看着那片雪白肌肤,以及精致锁骨下缀着的小颗朱砂痣,心底隐隐叫嚣着什么。


    他握住脚腕把人扯回来,正要再仔细看时,外面敲门声又再次响起。


    “副宗主,太晏宗的人已经搜查到附近了。”


    钟无咎冷嗤一声,捏着阮时泠的下巴道:“师兄最好在我回来前把衣服换好,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等人离开后,阮时泠换好衣服坐在床上思考着眼下处境。


    很明显钟无咎对他这身子……呸,对原主还是念有旧情的,只要他捏着分寸不去招惹这个疯子,倒也是没什么危险。


    太晏宗的人既然已经开始搜查,说明金子洛已经知道了是钟无咎带走了他,在转移地方之前,他得先想个法子让人知道他在这儿。


    阮时泠扫视一圈,找着可以利用的东西。


    窗子已经被封死,门外还有人在把守,逃是不可能的了,不过……


    阮时泠走到桌前,指尖轻轻拨弄了下灯芯,还有些未燃尽的煤油在里面。


    钟无咎搜走了他身上的储物戒和所有藏匿的东西,却唯独没有封他的灵力,大抵也是觉得境界大跌的他造不成什么威胁。


    想着这处,阮时泠微微一笑,转身将灯油倒在棉被上,指尖凝聚起灵力,缓缓凑近未点燃的小截灯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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