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点了一盏灯的屋子内,少年额角覆汗,唇色苍白的坐在地上,握着阮时泠脚踝的手也跟着发颤,偏生一双眼睛如黑夜,直勾勾的盯着他。
盯的人有些心虚。
明明少年掌心一片灼热,可阮时泠还是感觉到一股子寒气顺着脚踝钻上后背,泛起一层战栗。
仔细听了,都能听见吞咽口水的声音。
阮时泠承认刚才是有点被小徒弟的眼神吓着了,可他也知道这会儿是万万不能露怯的。拢在袖里的手松了紧,紧了又松,强忍住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连带脑子也飞快运转着。接着掐了个诀随手一扔,隔断与外界的联系。
正在外面伸长脖子偷听的金子洛:“……”
师弟,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又不是搞什么闺房趣.事,隔什么音啊。
“要听实话吗?”阮时泠犹豫了瞬,试探性问道。
“其实,师尊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弟子……好?”谢珩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狐疑的抬头看了眼,心里思索着该如何接话。
白天经过时,恰巧听见二人在谈话,是以在喝下有迷魂散的茶水时,偷偷倒了不少,明明只要等焚魂阵发挥作用,师尊就会打消对他的顾虑。
可他没忍住,故意捏着时机醒来,故意想要看见师尊被抓包后惊慌失措的样子。
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样可爱。
“狐妖内丹始终乃妖邪之物,寻常人不敢轻易吸收,并且你筑基时无人看守,最易生出心魔。师尊怕你不肯说实话,放心不过这才让你金师伯过来查看,此乃其一。”
阮时泠蹲下身,拍了拍谢珩的手背,示意他先到床上去,连平日清冷的声音都软了几分,“地上凉,先坐好再说。”
嘤,他真是个贴心的好师尊。
谢珩从地上站起来,走了没几步忽地脚下一软,捂着脑袋晕晕转了几圈,直直栽进了阮时泠怀里。他脸上浮现慌乱,有些无措的抓着师尊袖子。
“师尊,弟子……”
“嗯,师尊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见他又要跪,阮时泠有些头疼,忙出声阻止。
原著中没写过谢珩的小性子,私下里真有这么柔弱不能自理吗?
阮时泠想了会儿,脑中忽然闪过谢珩在黑沼林中亲手剜了狐妖内丹的样子,眼神顿时有些复杂。
算了算了,他还是专心养徒弟吧。
见人坐好后,他才不着痕迹的拉开些距离,问道:“最近你修炼时,是不是只要一运功,就会出现体温升高,经脉似有火焰灼烧的感觉。”
话落,就见谢珩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师尊是怎么知道的?”
废话,他当然知道,那是你体内尚未觉醒的天魔血在作祟。
当然这些事现在是不能跟你说的。
他只是想找个能把人唬住的噱头,可还没到要揭出天魔血的事情,谁知道谢珩这会儿到底是不是在装傻,原著中那么多细节,他怎么可能都记得。万一说漏了嘴被年幼的魔尊记在心里,将来得了机会,决定先杀人灭口,那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应该是在入太晏宗前身体内留的毒素,那毒素无声无息的隐在你的经脉里,运功时便会游走全身,直到浸入你的心脉。”
“毒素?”谢珩握着袖子的手一紧。
阮时泠收入眼中,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嗯,你修为尚浅,故而才没有感知。”
谢珩抿紧了唇,自以为是掩盖好的慌乱却又不慎露出一点,“师尊,那弟子应该如何是好,会死吗?”
“不会,师尊会救你的。”
谢珩眼底露出刹那迷茫,搁在膝盖上的手指攥了下衣袖,有些半信半疑。
阮时泠仔细端详着小徒弟的神情,见确实不像作假的样子,袖中拢成团的手才松开。
不枉他胡诌乱扯一通,着实心累。
“方才你金师伯仔细查看过,毒素尚浅,并无大碍,只是,”阮时泠顿了顿,语气怜悯道,“日后怕是要跟我一起喝药了。”
谢珩:“……”
这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
不应该是师尊看见他可怜模样,坐过来揉揉他的脑袋,再好生温言软语说上几句安慰他,怎么……怎么就变成他也要跟着喝药了??!
谢珩抿着唇,声音有些闷,“原来是这样,是弟子误会师尊了。”
“嗯,”阮时泠应了声,“你先休息,明日动身回太晏宗。”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师尊,”谢珩蓦地伸手拽住他的衣角,乖巧道,“不管发生什么,您都会救弟子的,对吧?”
阮时泠一直不喜欢谢珩盯着自己看。
那双眼睛黑如曜石,太过深沉,明明只是个十六七少年,可他总觉得里面装了太多太多东西,仿佛只要看一眼,就能被卷进无底的深渊去。
可这会儿,小徒弟的眼神清澈透亮,如平静湖面,一眼能望见底,仿佛只是个不知所措的孩子,茫然问出内心的话。
阮时泠的心忽然软了下来,抬手揉了揉谢珩的发丝,“你好好听话,我就会救你,太晏宗也会护着你。”
谢珩眼底亮了下,点头,“嗯,多谢师尊。”
等阮时泠离开后,谢珩双手撑住床沿,修长的双腿伸长交叠,眼皮半垂,盯着地上的某处发呆。
半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眼底露出些许贪恋。
师尊是温柔的、心软的,这是上一世从来没有过的。
只是……
谢珩勾起唇角,漫不经心的笑了下。
师尊又骗了他。
***
次日,太晏宗的人准备返程。
黑沼林山脚下,金子洛站在飞舟前,看着方子平大包小包的往上放东西,不一会儿就累的满头大汗。
他挑眉,把人揪过来问道:“上次在客栈打架闹事,不是罚了你三月俸银,哪里来的钱买东西?”
“金师伯,”方子平恭敬行了个礼,挑了挑眉,压低声音道,“不满您说,这银子不是我们的,是抢了清虚门的。”
金子洛脚下一踉跄,扭着他耳朵道:“谁教你们打劫的?”
好家伙,这都无师自通了。
“疼疼疼,师伯您轻点——上次还是他们先动的手,打伤了我们好几个弟子,让他们付伤药费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说了,我们还给他们留了几个铜板,又没全抢光。”
正说到劲头,眼角瞥见谢珩扶着阮时泠从远处走来,忙扯着嗓子道:“谢珩,你快来救我!明明打劫揍人的主意还是你出的,不能……”
“揍人?”阮时泠看向小徒弟。
“嗯,”谢珩站在原地,乖乖点头,“他们欺负弟子,还欺负方师兄,弟子没忍住就动手小小教训了一下。”
方子平抽了抽嘴角。
是,断胳膊断手的,比起掉脑袋这种,还真是小小教训。
阮时泠“哦”了声,“没受伤就好,下次记得多叫几个人。”
金子洛:“……”他怎么听着这话就那么的别扭呢。
谢珩眼底浮现笑意,“是,弟子先扶您上去。”
飞舟身为修真者代步出行的灵器,体型庞大足以容纳数人,且速度快,估计天黑之前就能到达太晏宗。
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房间罗列着,阮时泠坐在铺满软毯的小藤椅上,歪着脑袋有些昏昏欲睡。这段时间他身体愈发不好,或许是困了累了,又或许是上次钟无咎动用冰灵根刺激到他的经脉,总是会无缘无故的睡过去。
他脑袋一歪,彻底没了意识。
正在一直观察着这边的谢珩如风般掠过,瞬间出现在藤椅前,掌心稳稳贴在师尊和藤椅之间,生怕把人给磕疼了。
他的动作又迅速又温柔,以至于刚睡不久的阮时泠也没有被惊醒,反而微凉脸颊贴着掌心,轻轻的往里挪了挪,寻了个舒服温热的姿势继续睡。
阮时泠睡觉时喜欢微微弯曲着身子,脑袋总要枕着些什么,不喜欢平躺着睡,那样子总会让他觉得没有安全感。
谢珩也知晓他这个小习惯,是以等人熟睡后,掌心轻轻抚过阮时泠脑袋,抬高,钻了空隙手往前一伸,让人枕着他的胳膊。
这是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远看像是他把人拥在怀里,实际是他半跪着,身体往前倾。
离得近了,连呼吸声都是被刻意收敛放缓的。
他骨子里流着天魔血,天生体热,仿佛是个随时散发热源的小火炉。上一世师尊初被他带到魔宫时,受不了阴郁冷潮的湿气,却又固执的跟他生气,连话都不肯说,更不用说靠近了。
可每到夜里,师尊就会偷偷钻进他的被窝,缩在他的怀里,清冷好看的面容如这般贴在他的胸膛上沉沉睡去。等第二日一早再偷偷溜走,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那时的师尊是最可爱的。
可爱到他抑制不住心底肆意叫嚣的冲动,抓住他,压住他,肆无忌惮的搂住那截清瘦的腰身。
清清泠泠的梅花香飘在鼻尖,谢珩闭上眼,重重呼出口浊气。
尝过甜头的滋味令他回味无穷。
明明只要低下头,对着细腻光滑的脖颈露出獠牙,就可以品尝到世界上最美味的芬芳。
不行,他得忍住。
他要师尊心甘情愿的奉上自己供他品尝。
谢珩足足缓了好几息,才定了心神。
喉间滚动两下,低头,亲吻过光滑柔顺的青丝。
舌尖一卷,梅花冷香入了口中,唇齿厮磨间充斥着令人身心愉悦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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