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最讨厌两件事。


    一是说谎骗他的人,二是跟狐狸沾边的。


    他的母亲是半人半妖,半妖血统是只赤尾狐。当年母亲生下他后受不了魔宫众魔的欺负辱骂,偷偷丢下他逃离了魔界,‘狐狸精’三个字几乎是刻在了骨子里,是生理性的心底厌恶。


    而眼前这只,则是上一世铆足了劲要爬上师尊床的狐狸。


    想到这里,谢珩漆黑的眼底似飘着雪,冰冷的乌沉沉一片,压抑不住的滔天嫉妒、怨恨,又或许是跟别的情绪掺和在一起,肆无忌惮的充斥着他整颗心脏。


    爬床,爬师尊的床。


    都该打死。


    他手持长剑,黑靴踩碎瓦砾,借力飞到半空,快准狠的一剑劈了下去。


    对面身着粉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少年被他这一眼吓了一跳,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双手攥紧长剑,也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


    “替身就替身,还不让狐狸说了。”


    谢珩阴沉着脸,“不,就是单纯的想揍你。”


    粉衣少年:“……”


    这人一定是嫉妒他的美!


    双方打的又急又猛,很少有弟子敢在太晏宗私下斗殴,还搞出这么大阵势,不一会儿就引了大堆人过来看热闹,有些胆大的还压了赌注,看谁能赢。


    “他奶奶的,”方子平骂了句脏话,“这谢珩怎么比我还混。”


    敢情之前谢珩跟他动手还算是留情面了,要是以这个架势对招,那还不得把他给打成残废了。


    走动时撞到了人,他刚要说对不起,抬头一看是自家师尊,“咦?师尊你也是来看热闹的吗?”


    “热闹个屁,”金子洛没好气的抬手就是一巴掌,对其他人道,“看什么看,都给我回去。”


    夹杂着灵力的声音飘在空中,有些修为较底的弟子刹那间脸色苍白,踉跄着走了两步被同伴扶住。


    方子平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耳朵。


    他的耳朵,要聋了。


    金子洛在旁观望着,一点都没有上前劝架的意思,反而对旁边的人伸出手,“有瓜子吗?”


    “啊?”方子平没反应过来,连忙抓了一大把递过去,“有有有,弟子有。”


    “徒儿,你猜谁能赢?”


    “弟子猜谢师弟。”


    “为何?”


    “因为弟子打不过他。”方子平说的理直气壮。


    金子洛:“……”


    瞎说什么大实话。


    直到看见粉衣少年一脚把谢珩踹飞,后者砸破屋顶掉下去,金子洛才似是想到什么,脸色一变,身形闪过去把人从半空揪了下来。


    粉衣少年挣扎个不停,“师伯你放开我,我要把那小混蛋打趴下!”


    金子洛笑的温和,“乖,再吵师叔拔了你的毛。”


    粉衣少年:“……”为老不尊!


    *


    温泉激起一层波浪,阮时泠抬手遮了下眼,看看头顶破坏的大洞,又看了眼掉在温泉中的人。


    眨眨眼,有些迷茫。


    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他盯着温泉中的人,觉得有些熟悉,试探的开口唤了一声。


    “小徒弟?”


    一串泡泡咕噜咕噜冒出了水面。


    阮时泠:“?”


    就在此时,他感觉水下有东西碰了碰他的腿。


    阮时泠还没反应过来,接着脚踝一紧,整个人被拽着拖下水面。


    “!!!”


    他下意识抓住温泉石沿,闭上眼,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而被人紧紧抱住,拥在怀里,对方身上好闻的雪松气息钻入鼻尖,带着些许初雪的凛冽。


    冻得阮时泠打了个寒颤。


    太冷了!!!


    “师尊,弟子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着小徒弟委委屈屈的声音,阮时泠要推人的动作一顿,只觉得头皮发麻,胳膊起了一串鸡皮疙瘩。


    “不会的,为师不会不要你。”阮时泠艰难的咬着那个字。


    嘤,毕竟是自家小徒弟,还是要哄着的。


    谢珩下巴抵在他肩上,偏过脑袋,埋在雪白颈间轻蹭了蹭,“师尊不让人传话,也不让弟子知道在哪儿,平日只能坐在镜玄峰等着,生怕师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来了。三月未见,师尊心中可有想过弟子吗?”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莹润白皙的皮肤渐渐染上绯红。


    实在是诱人至极。


    谢珩舔了舔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一截。


    阮时泠简直生无可恋。


    别问了,他是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


    只好硬生生转了话题道:“你怎么从上面掉下来了?”


    “被人打下来的,”谢珩沉默了会儿,小声开口,“师尊,弟子是不是又给您丢脸了,除了打打杂扫扫院子,什么都不会。”


    阮时泠都可以想象到小徒弟失落的样子,只好抬起手,轻拍了拍小徒弟的胳膊,安慰道:“莫要乱想,你是为师的亲传弟子,只是修炼时间尚短,为师相信你。”


    还会成为万人之上的魔尊,那个威风的哟。


    莫名的阮时泠心里有些酸。


    谢珩应下,“嗯。”


    浓郁的雾气飘在空中,温热的泉水打湿了身上穿的单薄里衣,湿漉漉的黏在白皙的脊背上。


    谢珩垂下眼,透过湿透的衣衫,可以看清水珠顺着优美的后脊线滑落。


    他伸手接住水珠,轻轻抿动了下。


    真脆弱,谢珩心想。


    阮时泠也在想,小徒弟怎么这么黏人。


    会不会是小徒弟年幼时遭爹娘抛弃留下的心理阴影?这次见不到他,以为是他要把人丢下,再也不要他了。


    阮时泠想了会儿,觉得有可能,同时也愈发坚定了心中要好好培养徒弟的想法。


    满满的干劲十足!


    针对眼下情况,阮时泠心中迅速想好了对策。


    现在小徒弟正是内心空虚,心灵遭受创伤的时候,作为师尊,理所应当的就要承担起长辈的责任。


    就是姿势有些不太舒服。


    温泉浸到半腰,含有药草的水流滋养着虚弱的身体,偏偏冷冽的风顺着头顶破洞钻进来,冷热交加下阮时泠竟觉得有些头晕。


    他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扶为师起来,有些难受。”


    听到这人说难受,谢珩才不情不愿把人松开。


    阮时泠不知在这处坐了多久,起身时没站稳,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脚底传遍全身,踉跄下径直撞进了谢珩怀里。


    未等开口,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阮时泠有些愣。


    少年不过才十六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偏生抱着他时步伐稳健,腰身挺直,丝毫不显慌乱。


    谢珩把人放到旁侧闲置的软榻上,起身走到衣柜前,翻出身干净的衣裳,折回来时随手放在小桌上,伸手去解阮时泠的腰带,“弟子伺候师尊更衣。”


    “不用了,”阮时泠握住他的手腕,强忍住嘴角抽动,“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当着其他人的面脱衣服,想想就奇怪。


    说着,他施了个净身咒,正要弯腰去拿外衣,谢珩却先一步,展开衣服伺候他更衣。


    阮时泠看过去的同时,居然从小徒弟神色中看到了一丝惋惜,等要仔细看时又是往日见到的乖巧模样,甚至疑惑的冲他眨了眨眼。


    “师尊?”


    阮时泠摇摇头,“无事。”


    等走出去,守在外面的弟子迎上来,恭恭敬敬道:“师叔,宗主出关了,请您去流云阁。”


    “知道了,”阮时泠示意弟子退下,随后道,“你可要跟我一起去?”


    此时谢珩天魔血尚未觉醒,连同魔心一同被封印在体内,倒也不必担忧。只是去不去,总该问问小徒弟的意思。


    谢珩想了下,点头道:“弟子入门以来,还未见过宗主,理应过去见见。”


    阮时泠应了声,带着人去了流云阁。


    阁内已经来了不少人,除了金子洛和百晓情外,还有些生面孔,目光齐刷刷的往这处看来。


    阮时泠依着原身记忆,行了个礼,“大师兄。”


    声音清清冷冷,不见外,却也不透着几分亲昵。


    谢珩也道:“弟子见过宗主。”


    “阿泠,过来。”一道温润好听的声音响起。


    阮时泠抬头看向坐在上面的人。


    他们师兄弟三人师出同门,是上一任宗主的亲传弟子,不过他与钟无咎入门晚,几乎是沈涔一手带大的。而他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也不爱跟同门师兄弟走动,沈涔就去哪儿都带着他。


    或许是原身残留的记忆,阮时泠靠近时,总觉得格外亲切。


    “来,让师兄看看。”沈涔伸出手,笑着看他。


    眼底又似含着些许鼓励,直直的看进阮时泠心底。


    他犹豫了下,手放进沈涔掌心,只是一瞬,一股庞大的灵力倏地钻进他体内。


    “唔……”阮时泠疼的闷哼一声,胸口泛起如针扎般的疼痛。


    他捂住胸口,脸色苍白,额角泛起细细汗珠,浑身力量仿佛刹那间被抽干,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幸好金子洛及时扶住他,对沈涔不赞同道:“师兄。”


    阮时泠松了口气,接着手腕一紧,浑身无力的被人拉着往前走了两步,继而顺着对方力道坐下。


    他转动手腕,从对方手中抽出来。


    疼死他了!


    沈涔神情露出几分无奈,盯着站在大殿中央的谢珩看了会儿,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低声喘.息着的阮时泠。


    温润声线中带着懒散的笑。


    “你就是阿泠捡回来的童养夫吗?”


    阮时泠:“?”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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