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手指拢上小腹，叶落闭上眼睛，不敢想象肚子逐日膨胀的画面。
不行，必须打掉。
第二天一早，他向公司请了假。
穿上外套，戴上帽子和口罩，对着镜子上下打量一番，确保就是鬼都认不出来自己。
长长舒出一口气，叶落怀揣自己的全部身家，全副武装地去了医院。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
一流的医疗设备，专业的医生团队，贴心的陪护服务……除了贵，没别的毛病。
而这，不是医院的毛病，是自己的问题。
叶落站在医院门口，掂量着自己的这点钱到底够不够。
他选择这家医院，虽然综合了以上的优点考量，但最重要的一点——私密性。
据说这家医院严格为患者保密，不少明星艺人都愿意来这里治病。
而自己现在的情况……叶落下意识看了眼肚子，最需要的就是保密。
叶落咬着牙走进去，按照楼层引导牌，坐电梯上到六楼——妇产科。
可能是工作日的原因，排队看医生的人不多。
叶落等到所有产妇都看完，等待区空无一人时，起身走到看诊室，轻轻敲了下门。
于莉正看着病历本，头也不抬地说了句请进。
说完顿了下，抬起头看向电脑，她记得刚才那位是最后一个挂号的啊。
“你是——”于莉话音卡住。
门已经推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影钻了进来。
叶落刚在门口的医师介绍牌上看到了于莉的名字，“于医生您好。”
他脸上戴着口罩，声音透过布料传出，显得有点模糊。
“你好，请坐。”于莉没有急着问“她”，温柔地指了下侧面的椅子。
叶落拘谨地坐了半边椅面。
“最近身体有不舒服吗？”于医生从身旁的小饮水机倒了杯水，移到病人面前，仿佛在和朋友聊天般自然。
“嗯，肚子变大了，闻到腥味会呕吐……”病人慢吞吞地说出症状，“验孕棒是两条杠，我应该是……怀孕了。”
于莉挑了下眉，等着病人的下文。
病人缓缓摘下口罩，深呼一口气，声音带了些疲倦的沙哑感：“医生——”
于莉愣了下，仔细地审查这人的样貌。
病人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是男的。”
于莉瞳孔骤然收缩，面上依旧维持淡定的神情。
叶落痛苦地闭了下眼，仿佛自言自语般重复，“我是个男的，怎么会怀孕呢？！”
隔了几秒，于莉说话了，语气温和：“并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男人怀孕，但是我的老师以前为一位先生做过剖腹手术，母——父子平安。”
叶落震惊：“……他、他生下来了？”
于莉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嘴边却挂着笑容，“是的，听我老师讲，那位先生和他的爱人很恩爱。”
……哦。
叶落想到孩子的父亲，顿时想起昨天娄女士让男人去相亲的话。
他摇了摇头，“我没有爱人。”
于莉这次挂不住笑容了，她放轻声音，“所以，你是打算——”
“我要打掉这个孩子。”叶落清晰地回答。
两小时后，于莉拿到了叶落的所有检查结果。
她叹了口气，“叶落，你真的要打胎？”
叶落看着片子上那点模糊的黑影，沉默不语。
“你的孕囊直径23mm，说明母——父体健康……你看，这是胎心，”于莉移动着鼠标，让他看向电脑屏幕，“孩子的心血管在搏动，很微弱。”
叶落猛地转回头。
声音更加沙哑，“抱歉，医生，我不太舒服。”
于莉很理解他现在矛盾的心态，“叶落，我建议你再考虑两天。”
“母——父爱是很复杂的感情，”于莉嘴角抽动，“事关一个小生命，我不希望你以后后悔。”
良久，叶落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
*
叶落只请了一天的假，第二天便来公司上班。
坐在工位上，他开始做交接给自己的任务。
很少见的，办公室的人八卦地讨论着什么。
叶落没忍住好奇，竖起耳朵。
“很好看，真的特别漂亮，长得跟女明星差不多。”
“还没出来？”
“没有，小徐送她进去的，没见人出来。”
“哇哦，大新闻！难道楚总终于不把工作当对象了？”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啊——”对方刻意压低声音，“楚总是性冷淡！”
叶落：“……”
他低头看了眼肚子。
性冷淡的孩子都快能听见心跳了。
“哎你知道不，还有传言说楚总喜欢男的！”
叶落心想，喜不喜欢不知道，能上男的是真的。
那边八卦着一句，叶落心里跟着吐槽一句。
电脑上的word文档半天没写上一个字。
总裁办公室。
于曼霜坐在沙发上，轻声地说：“谢谢。”
“不客气，您慢用。”季秘书给于曼霜斟上茶，然后便退居到办公桌一侧。
楚樊修依旧坐在桌后，修长的手指摁了摁额角。
“你说——你想跟我结婚？”
于曼霜放下茶杯，不敢直视男人俊朗的脸，嗫嚅着说是。
楚樊修凝视着她，不紧不慢地说道：“于小姐，我想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吧。婚姻大事，是需要时间考量的，这样未免过于仓促。”
他对于曼霜并不反感，于家对她的保护过于严密，这是个单纯到有些天真的女孩。
于曼霜咬着唇，想起今天早晨母亲对自己说的话。
“你爸爸的病情不要对外说，除非是楚樊修问你，对他可以说实话，其他人都不要多说。“
她抬眸瞧了眼男人，不明白为何自己家人对楚樊修如此信任。
“我爸——”于曼霜脸庞爬上一丝伤感，“身体快不行了。”
“医生说，大概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
季秘书倏然一惊。
的确，早听闻于家老爷子前不久住进医院，对外说是调养身体……却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
楚樊修垂眸，修长的手指合拢成桥，“你妹妹多大了？”
“我妹妹？”于曼霜迟疑着回答，“马上要上高中了。”
暗处，季秘书低低叹气。
于家老爷子和其夫人感情甚笃，于夫人身体不太好，没想到老来得女，还是两个女儿，并无儿子。
如果于老爷子撒手去了，那于家早晚会被豺狼虎豹分吃干净。
于曼霜再傻也能看清这点。
昨天晚上宴会结束回家后，母亲告诉了她父亲的病情，自己便陷入了惶恐的境地。
她看向楚樊修，语气甚至带上了哀求，“求你……跟我结婚吧。”
楚樊修沉吟片刻。
“于小姐，我不会跟你结婚。”
闻言，季秘书眼里流出可惜的意味。
于曼霜僵硬地盯着对方。
从她的角度看去，男人下颌线条凌厉，交叉的指骨节段分明。
此时的于曼霜欣赏不了对方的帅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缓缓升起。
若是楚樊修不愿意，还有其他人可以帮她吗？
二十出头的女孩茫然又无助。
“是、是吗。”
于曼霜结巴着自言自语，葱白的手指捏紧手包的带子，猝然起身，“抱歉，是我打扰了。”
楚樊修叫住转身欲走的人，长臂一伸，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名片。
修长的手指捏起边侧，推到办公桌对面。
于曼霜疑惑地看着男人。
楚樊修声音清冷，“我不建议你以联姻为手段借力，有弊无利的拖延而已，这是尚芸的名片，或许你能从她那里得到帮助。”
尚芸，和娄女士同样有名的女企业家。
哪怕不久前才回国，于曼霜也是听过这个名字的。
她终于明白了父母的信任源自何处。
楚樊修不是会趁火打劫的人。
于曼霜快步过去取走名片，低低说了句“谢谢”。
楚樊修没有留她，让季秘书替自己把人送到门口。
这边人刚走，那边秘书部的消息同步传达。
“哎哎同志们，来找楚总的大美人走啦。”
“据说那美女出门的时候眼睛都红了，看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啊。”
“什么，眼睛都红了？哭了？等等，我肚子疼，去趟卫生间，回来再说。”
……
“跟你说个小道消息啊，有个女人来找楚总，然后楚总让季秘书去买肚子疼的药。”
“嘶肚子疼——不会是怀孕了吧。”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啊，咱们楚总是那种人？”
“哈哈是哈。”
“听说了吗，今天来找楚总的美女是大着肚子来的，哭着让楚总负责。”
“我去，惊天大瓜啊！”
“是啊，可别跟别人说哈，保密。”
“你放心，我嘴最严了。”
人多嘴杂。
很快，八卦便传到了叶落耳里。
“楚总搞大了别人的肚子，被找上门逼婚了！”
噗——
叶落含在嘴里未咽下的水，尽数被呛了出来。
“咳咳咳你说什么？”
什么玩意儿？！！
自己肚子是大了，可没去找楚樊修啊！
……难道是除了自己，还有个大肚子的？！
叶落难以置信。
楚樊修……能力这么强悍？
叶落咽了下口水。
不能吧。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像蟑螂一样繁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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