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过了很久,雪里才笨拙的拉他的手,抿着唇很小声的为自己辩解:“我,没有不给你吃,我知道,你喜欢,所以,我叫人每天都做,一大碗,我每天都在等你说,你想吃,但你,从来都不说。”
灵台一瞬间觉得荒谬,雪里每天都叫人做一大碗,还等他主动开口要?
愤恨,委屈种种情绪一瞬间占据了他的心神,让他垂着的手紧紧攥成拳。
雪里他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都是不想给的东西还要等他主动开口要!
他为什么要主动要,别人不给的东西他才不会要呢!
就算是雪里现在想给了,可他早已经不稀罕了。
顿时,他一下子将雪里拉着他的手拂开,可似乎用的力气过大,他扫过去竟将雪里左手捧着的碗也扫到了地上。
那碗酥酪直接洒了满地,甚至都弄脏了雪里的长衣。
雪里愣愣的看着碎在地上的瓷碗,长睫一颤也不颤。
灵台顿时有点紧张,气息也微微乱了些,甚至往后挪了一步。
雪里动作迟缓的转过头来,乌沉沉的眼睛又开始盯着他,再次恢复了面无表情。
灵台还未开口就感到有灵力笼上了他的全身,这次是直接把他钉在了凳子上,让他连动也动不了。
雪里这次一句话都没说就又出去了。
灵台已经能猜到雪里是去干嘛。
果然,再进来的时候,雪里手中又端了一碗糖蒸酥酪。
这次雪里坐在他身侧,舀起一勺吹了吹就送到他嘴边。
灵台死咬着牙不松口。
雪里也不说话,只抿着唇维持着那一个姿势跟他较劲,两人僵持许久,灵台没办法,只能忍着厌恶吃了。
那一瞬间,雪里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但他动作依然迟钝,捧着瓷碗很费力的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给灵台。
也不知道磨蹭了多久,一碗总算见了底,灵台的脸色简直能说的上难看,雪里这才斟酌着放开了他。
灵台坐在凳子上气的发抖,偏偏雪里又过来牵他的手,他一时反应极大的甩开了:“别碰我。”
雪里这次愣了许久才收回手,然后垂着眸默默将他抱起来放在了榻上,甚至还蹲下身为他脱靴,灵台顿时慌了:“你做什么?”
雪里认真道:“睡觉。”
灵台又开始挣扎:“我不要,我要回去了。”
雪里却根本不听他讲话,自顾自的为他宽衣脱靴,灵台根本反抗不过,直到两人推搡挣扎间掉出来一封信,灵台才慌了神。
他急急忙忙去捡,却先有一只修长苍冷的手拿起了信封。
“给我!”
雪里轻飘飘抬手就将他按下,然后径自打开这封信看了起来,雪里看了许久,久到足够把这封信再默三遍。
灵台被按着没法动,他看不见雪里的表情,也不知道雪里心中在想什么,他只是无意识的蜷缩起手指,鼻尖也渗出了细细的薄汗。
明明他喜欢风陵这件事光明磊落,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可他想到这事会被雪里知道,就是很不安,很害怕。
良久,雪里才慢吞吞的抬头,脸上不但没有发怒的征兆,甚至还奇异的浮着一抹红晕:“我收下了。”
灵台一时间都愣住了,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他写给风陵的信雪里说他要收下?但雪里没有发脾气让他也稍微放心几分,顿时伸手就要夺:“不行。”
雪里护着信不给,灵台也不敢用力去夺,雪里毕竟还醉着,两人争夺间万一撕毁了怎么办。既然雪里没有发脾气,他也由着雪里去了,等明天雪里醒了再拿回来就是。
这夜他还是没能回去清暑苑,雪里醉了后极为难缠,两人躺在榻上许久灵台问:“你能不能把灯熄了?”
雪里拒绝:“不行。”
灵台忍无可忍:“你都已经看了半个时辰了!”
他不知道雪里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自躺上床就把他写给风陵的信小心翼翼的拿出翻来覆去的看,不时还抿着唇很矜持的笑。
灵台甚至都疑惑雪里看的跟他写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封信。
他顿时疑惑的探头去看,待看到雪里从始至终都是把信拿倒后,脸上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雪里很小气的把信藏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灵台的错觉,他竟觉得雪里的语气带了丝软绵绵的甜意:“灵台写给我的,第一封信。”
.
灵台十分不安,这种不安甚至让他觉得信掉出来被雪里捡到都没什么大不了。
雪里把他写给风陵的信当成是写给自己的,还很宝贝的藏了起来。
这件事但凡多想一个字,他都能感到包裹全身的,那种冰凉的窒息。
他也想把信拿出来,可一直到他第二天离开评雪轩他都没有找到雪里把这封信藏在了哪。
他只能寄希望于雪里酒醒后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过的事。
心神不宁了一天,就连过去花萼楼相折跟他讲话他都还在走神。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灵台看到相折脸上担忧的神色,摇摇头说:“我没事,大概,大概是昨夜没睡好。”
相折见他没有想说的意思,也不逼问,过了一会,才无意说起雪里跟相行结亲一事。
灵台现在连听到雪里这个名字都不安,一时绞着手指说:“我听说这两人要在上元节完婚?”
相折今天留他在花萼楼吃午饭,垂眸往他碗中夹了一筷菜才说:“你从哪里听来的?”
灵台支吾道:“就,学室里那些人说的。”
相折放下碗筷,提起这件事眉心微蹙:“原本定的是这样,但雪里不知怎的,前段时间突然一门心思要跟相家悔婚,为此还被雪家的家主叫回家几乎罚掉半条命。”
灵台愕然,那次雪里跟相行打架,相行提了一句雪里要跟相家悔婚的事,但他以为那事早都过去了。
还有雪里一直在相家,他还每天都见他,怎么会被罚掉半条命?
可很快他就想起来了,之前他跟雪里掰了,他每夜也不去评雪轩了,而雪里白日也不来上课,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见过雪里。
相折说到这儿微微一笑:“可婚姻之事岂是儿戏,更何况两家多年下来,关系早已盘根错节,还有相行,当时为了恶心雪里他故意不同意悔婚,这事就一直拖着,而近两天……”
相折想到此,露出一个很古怪的笑:“相行竟也想要悔婚了,且看那架势真是一天都等不及,为了这事,两家这几天是焦头烂额。”
“如果不出意外,这门婚事怕是真要作废了。”
灵台出花萼楼时还浑浑噩噩的,他本以为他忘记了相行羞辱他时曾说的“就连雪里都成了你的入幕之宾,为了你不惜要跟我相家悔婚呢。”
可今日相折提起这事他才知道自己没有忘。
灵台急急跑了几步,突然猛地弯下腰,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这两人真的要悔婚了。
可悔婚就悔婚,为什么还要打着他的名号跟他扯上关系。
实在是太恶心了。
难得的,他下午请假了,其实临近年关,好多人早已经不来上课了,众长老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灵台蒙在被子里睡得浑浑噩噩,一觉睡醒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他发了一会呆,还想起自己的信在雪里那儿,便收拾了一下前往评雪轩。
谷雨看到他欲言又止几番,最后只很小声的喊了句:“风陵公子。”
灵台没有吭声,抬步进了门。
今日整个评雪轩笼着层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除了他走动时发出的脚步声,整个院子都静的没有半点声息。
灵台本以为自己会害怕,可奇怪的,他今夜竟一点都不怕。
进去时,雪里指尖又挽上了他那串佛珠。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已清楚雪里一旦开始数他那串佛珠,那么就说明这件事情已非人力可以挽回。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雪里也不催促,依然静静的保持那个姿势不动。
直到他走过去,看到铺陈在桌面上的信,雪里才抬眸看他。
他说不清雪里此刻是什么表情,他见过雪里许多种表情,冷郁的,阴鸷的,喜怒不定的……可没有一种像是眼前这般,眼底汹涌着暗潮,四目相对之际,能让他从脊髓里透出寒意。
可很快雪里就收回目光,只伸出一指轻点了点桌面:“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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