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陆识寒不是没有试过暴力破坏,毕竟前世就是成功自救逃脱的。可这次这两把锁迟迟蓄着劲,早不开晚不开偏偏这种时候开。
……就好像是,他之前在装囚/禁。
陆识寒盯着自己的手腕陷入一阵沉默。
盛斐像是这才想起来了他的存在,回过身,“陆特助反应这么激动?”
他倚在门边自顾自地围浴巾,在浴室一片暖光霭霭中望他,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挑,含着讥笑,
“本来就是助兴用的,你指望质量有多好。”
陆识寒迅速起身,整理好衬衫领带,恢复往日的镇定冷静,背过身站着。
他的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一本正经又一丝不苟,“有外人在,盛少还是应该多少注意……”
“好学生,这里明明是我的房间。”盛斐轻嗤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非礼勿视,不想看的话,你刚才其实可以闭上眼。”
陆识寒的背影似乎僵了几分,一言不发杵在原地。
说完这话,盛斐便砰地一声带上了浴室门,直接把人晾在了偌大空旷的卧房里。
借着浴室通亮的暖光,他侧目就能清晰地看见那个黑色而高大的身影在磨砂玻璃门前踱步又徘徊。
盛斐轻哂,收回视线,整个人猛地没入满是泡沫的温水里,荡得溢出的水浪扑哧四溅。
临近普通人窒息的极限,他才蓦地探出头来急促喘//息,把自己摊开在刻有罗马风浮雕的精奢浴缸边缘。
盛斐发现,自己对恶毒男配的剧本接受似乎出人意料地良好。
穿成豪门少爷就这点最好,哪怕只是鸠占鹊巢的假少爷,也没人能够制止他享受当下。
正对着浴缸摆放着一面位置稍显尴尬的全身镜。
他撩起水花,驱散上面的雾气,大大方方借着这面镜子观察这副身体。
镜里的一张干净脸蛋,两颊带着缺氧而晕染出来的漂亮潮/红,眼尾眉脚的神情,五官的分布走向,身高三围,乃至全身上下的胎记小痣,都和他原本的身体有着惊人的重合度。
远远不像书里描写的那个长相平平的路人甲。
盛斐笑了下,对这副“平平无奇”的新身体还算满意。
卧室的门早就被他上了锁,中途外面敲门声响了又停,手机铃声唱了几轮,盛斐一律不予理会。他在恒温又循环的高科技按摩浴缸里睡着了,又慢吞吞地爬出来,滴答着水赤着脚开了浴室门。
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窗户打开,斜着飘进来点雨丝,反锁的房门没有动过的痕迹。应该是整栋别墅内佣人管家重重,陆识寒无法正大光明地走正门下去。
盛斐泡完澡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心安理得地躺上大床,毫无杂念地睡了过去。
穿书前盛斐就习惯了通宵熬夜加班下午起的作息,没到九十点的睡眠在他这根本算不上叫睡觉。
才是清晨,他的眉心跳了跳,又跳了跳,嘈杂的敲门声在耳边响起,先是叩门立刻就变成砰砰地踹门,几乎快要破门而入。
“表弟,在吗?哥有点急事找你。”
“表弟,哥肚子疼,开开门。”
“表弟,表弟,都这个点了,你快先开门。”
“盛斐,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种开开门!你是死了吗,赶紧过来给我开门!”
“盛……”
门突然被从里面一把拉开,盛莱一个趔趄扑了个空。
“关你屋那人呢,还在吧。”他神色匆忙,低着头就着急往里进,谁知道被人横臂拦住了,这才抬头看眼前。
他的表弟只裹了件浴衣靠门站着,只从缝中露出半张脸来,头发蓬乱卷翘却没遮脸,露出一张倦意怔忡却又过分苍□□致的面孔来。
饶是盛莱也看得愣了一会儿,头一次知道一直被自己摆弄利用的那个榆木脑瓜原来还长了这么一张漂亮脸蛋。
他收回目光回过神来,又急切道:“陆识寒,你爹外面捡的那个,咱俩昨晚不是一起商量好合伙整他一顿,关你屋里你也玩够了吧,你让我进去看下。”
摄像头是他今早起来才发现断了信号,连接不上的。借着盛斐的名义整人是整人,但不见光的小玩意落在别人手上可是物证把柄。
“啊?”他那个蠢笨表弟声音哑哑的,神情竟然更脆弱茫然了几分,“一起整他一顿?那要怎么整啊?”
盛莱一顿,沉下脸来,“盛斐,你别跟我翻脸不认人,我里面都是安了设备的,你昨晚做了什么可是都……”
“盛少。”
“干什么!”盛莱被人打断,一脸不耐烦的回了头。
布洛克皮鞋,西装裤,黑色衬衫扣子一直系到了最上面,熨得笔挺帖服竟找不到一丝褶皱。
本该被情//趣手/铐狼狈拴在屋内,拍下照片任由他威胁摆布的男人,就这样站在他面前。
见了鬼了!
陆识寒什么时候出来的?为什么佣人保镖都没反应?他在哪换的衣服?摄像头是不是他拿走的?
最重要的是,他知不知道昨晚是谁叫人绑的他?
盛莱强压住内心的慌乱,绷住脸,抬头:“你叫我?”
男人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站在背后阴影能整个把他给罩住。
然而陆识寒闻声只是低下头,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随后抬头继续对着卧室门缝:“盛少?”
盛莱:……
被无视了。
叱咤锦城富豪圈,翻手商业覆手地产的盛氏二少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他冷哼一声,按下气性,想看陆识寒怎么找盛斐的麻烦。
谁知他那个刚才还脆弱迷瞪的表弟突然又收起表情,翻了个白眼,沉着脸把门直接在他二人面前砰地一声摔上了。
可以,一起被无视。
盛莱从来不知道这人还有这么大的脾气,他眼睁睁地看着陆识寒冰封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悬在门边的手,要敲不敲,最终捏了捏眉心,转身走了。
临走,还斜瞥了他一眼。
盛莱被那一眼瞧得寒毛直立,远远跟在陆识寒的身后,一起下了楼。
现在还不到七点,整座主宅都还尚未苏醒过来,餐厅里也只有周永泽一人。
他还未走近,远远地就听见了陆识寒一连串的报告。
“……昨晚二十点三十五分腾翼突然加价到三千万,公司小组会议方案提出后,凌晨一点决定加到四千五,另追加后期收益的百分之八。一个小时前,刘律师已经带着人在铂达翡的大楼盯着孙总签完了合同。”
周永泽放下茶杯:“腾翼那边没再追,不大像啊?”
陆识寒道:“昨晚腾翼的孙总住华裕酒店,公关部那边派人过去了一趟,确保六点前铂达翡不会再收到腾翼的任何新消息。”
周永泽不再多问,哈哈一阵大笑,鲜红的嗓子眼就直冲着陆识寒乱颤,“很好,我真是没看错,这是你升过来以来办成的第一件大事,铂达翡那边的合作以后就由你负责。”
周永泽抿了一口茶,又道:“真没想到小陆反应速度能这么快,简直像提前预知的一样!”
陆识寒动作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含混道:“只是运气罢了。”
“您要我拿的西服。”他把一整套西服妥帖地搭在旁边的椅背上,“今早看时间还宽裕,我自作主张拿去熨了一下。”
周永泽低头看表,刚好七点整,嘴边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外面还下着雨,真是辛苦你了,一晚没睡吧,先坐下来吃点早饭,盛斐那个孩子怎么还没起床!”
陆识寒应声入座吃饭,没再说过一句话。
坐在他旁边的盛莱冷汗直下,他听不懂那些个商业谈判,只知道一件事,陆识寒能从办公室拿来西服,那他昨晚一整晚绝对不在这里。
他派人敲昏绑了的是谁,鬼吗!
盛莱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塞着鸡蛋吐司培根麦片,旁边的陆识寒端起咖啡,又放下了。
“才二十三,这就是天才。”一个身着家居服却全套珠宝加身的美妇人也进入了餐厅,坐在了盛莱身边,“不用多久,你十个小时加价一千五,雷霆手段签下合同的事迹就会在锦城商界传遍。
“周永泽是用什么留住你的?年薪大七位数还是股份几个点,不至于吧。”
周永泽喊了一声:“大姐。”
美妇人没有理他。
她便是昨晚提前离席的主宅女主人,盛家的长女,盛莱的母亲,盛子娴。
她小妹妹死得早,周永泽一个入赘的姑爷,表面上为人恭敬孝顺,在盛氏集团里勤快又能干,其实连带着他那个没出息的儿子,在盛氏里的地位处境都尴尬极了。
对于三房这两人,盛子娴向来不怎么搭理。
甚至巴望着盛斐早日改成父姓,不要再成日在外面丢盛氏的脸。
“建议陆特助还是再好好想想,当年我弟资助你读书的钱早就算还清了,你应该也没有这么便宜吧……听说陆特助还要百忙之中帮忙带小孩?”
盛子娴笑了下,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盛莱:“莱莱他哥许钰和小斐是同学,前天还跟我提过小斐他刚刚被美大停学,脾气也有点冲,估计可不比陆特助手上那几千万的案子好处理的。”
说到此,她一脸遗憾,又委婉贴心地跳开了话题,“对了,莱莱你不是跟我说你哥今年又拿了全系第一,学期作品展要不你带陆特助一起去看看你哥?”
往日最上道的盛二少此时把头埋在麦片碗里,低声哼唧半天:“有,有吗?”
盛子娴:“……”
她在桌子下掐了一把自己儿子,笑容逐渐僵硬。
周永泽挑开话题:“刚才看新闻,有个在对家公司安针孔摄像头的,被抓到了按窃取商业机密直接入刑定罪,小陆你抽空把公司排查一遍吧。”
陆识寒:“已经安排下去了。”
周永泽:“是吗,什么时候?你也是看到这条新闻了吗?”
“不,是昨晚。”陆识寒微微停顿,“受人启发想到可能存在安保漏洞。”
盛子娴接话:“这样啊,那不如把家里也顺便检查一下……莱莱,莱莱怎么了?”
盛莱一口燕麦直接倒吸回去,卡在气管里,扶着桌子咳个不停,上不去下不来,整张脸红里透紫。
盛子娴吓得忙给儿子顺气递水,却被盛莱一脸怨气地一把推开就往楼上盛斐房间的方向跑。
盛子娴不知道这是要去干什么,也还是跟着一路小跑上去。
刚跑上去的盛莱正好撞见了出门的盛斐。他噎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对着盛斐干瞪眼,像是有话要说,又像是气得要发狂挥拳。
盛斐耐心地等他支吾完,关怀地笑笑,戳了戳他的肚子,对着后面赶来的盛子娴道:“大姨,二哥这是郁结于肚子,得治。”
说完任由母子二人一前一后闯进那间卧室,自己悠闲下楼去了。
“盛斐,你怎么才起……”起字被周永泽吞了回去,突然拔高声调斥道,“这还有外人在,你穿的是什么玩意儿,我不是叫你换衣服了吗!”
陆识寒闻声才抬起头,转身。
青年就撑着他的椅背上,在他的身后一踮脚就离开了地。
盛斐是真没拿他当外人。
昨天见识过的那件一胳膊短一胳膊长的t恤被直接改造成了无袖背心,一刀剪到刚达臀的长度,原本膝盖上方还有俩大破洞,今天洞连带着下半段都失踪了,直接咔嚓成了大短裤。
穿在入了秋的锦城,显得格外凉爽。
那颗可恶的小红印随着主人踮脚晃脚的动作,在他视线内乱窜。
他认为盛父这么多年了不该对自己儿子的穿着还能产生惊讶。
至少在见识过盛斐昨晚的“穿着”后,对比起来,这一身竟然该死的还行。
“我穿什么你能瞧得上。”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姿势暧/昧地正了正他的领带,
“陆特助同款怎么样?”
这句,陆识寒觉得他话里有话。
周永泽叹了口气,“坐这边,别跟人家没大没小的。”
陆识寒心无旁骛地盯着自己的咖啡杯,只是那颗小痣还是从他的余光里飘了过去,落到了正对过的桌下,停住。
他的视线终于清净了。
“这是你俩第一次见吧,盛斐是八月底的,我记得小陆要比你大点,以后得叫哥,别光颐指气使的,人家不是你助理。”
陆识寒向对面微微躬身,道:“初次见,盛少。”
盛斐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没有应话,似乎并不打算配合他演戏,自顾自地从餐桌中间取了吐司和花生酱。
今早的青年和昨晚揪他领带逼问的那个似乎不大一样,神情倦倦的,周身充满了拒人千里的低气压。
“昨晚答应的好好的呢!”周永泽拍拍桌子,“不管你怎么想的,陆识寒今天开始就正式搬进家里,就你常住的金江御苑那套。”
盛斐支着胳膊半趴着,慢慢地吃东西:“盛总那么多房子,另外送下属一套都不行吗?”
周永泽被他给噎到,厉声:“这是送房子吗?这是叫小陆去家里给你给你纠纠你这站没站像,坐没坐像的臭毛病,你看看你着小动作,你再看看你哥,坐如钟,站如松,这才是成功青……”
陆识寒猛地扶着桌子弹起来,吓得周永泽端着茶杯的手一抖。
周永泽:“怎么了?”
“没事。”他面色如常重新入座,“坐久了腿有些麻。”
周永泽:……
……
……现在的年轻人。
陆识寒一直没怎么用餐,此时端起了咖啡杯放在脸前作掩饰,略微撩开餐桌布,不明显地垂下视线。
那是一双胫骨纤长的小腿,两脚从拖鞋里探出来,小孩儿似地四处乱晃没有着落,眼下正趾高气昂地踮着趾头踩着他。
刚才就是这个,一脚踢中了他的膝盖骨。
那颗会跳动的红色小痣,降落在了他的黑色皮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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