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府的二姑娘。
萧明珠微怔了下, 偏头看谢依依,“是曹宜?”
谢依依脸色不太好看,咬牙切齿道:“除了她还能有谁, 我说什么来着, 你才刚回京不过两日, 她就着急忙慌的宴请你,若说没冲着四堂兄来,我可不信。”
萧明珠没接话, 接过寻冬递来的请柬, 随意翻了下丢在了一旁。
谢依依摸不准她的想法,忍不住开口:“去不去?”
“去, 当然要去。”萧明珠托着腮,打了个哈欠, “若是不去,我怎么知道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谢依依撇嘴,“反正她绝对没打什么好主意,你见了就知道了。”
在她心里,四堂兄和宝儿相配是再合适不过,旁人别想再来横插一脚。
萧明珠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摸摸她的头夸了她几句。
原先还愤愤不平的粉裙小姑娘立刻红了脸, 轻哼,“咱们从小玩到大的, 我不帮你还能帮谁?”
萧明珠弯着眼应了声, “你用饭没?”
谢依依摇头,“没。”
寻冬和大厅里伺候的丫鬟说了声, 没过多久, 小厨房里的丫鬟就将饭食一一摆在了桌上。
萧明珠估摸着谢四这会儿应该被留在了宫中, 拉着谢依依开始用饭。
用完饭,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瞧着时候也不早了,谢依依才提出离开,特意叮嘱了明日去宣平侯府要注意的事。
萧明珠将她送上马车。
长街上华丽奢敛的马车停下来,少年掀了帘子下来,瞧见转身欲走的小姑娘,他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宝儿。”
萧明珠回头瞥他一眼,轻哼了下继续往前走。
少年愣了下大步追上。
“宝儿?”
“宝儿,你…你怎么了?”
半晌无人回答,少年有些焦急,蓦地抓住她的手,嗓音里透出些委屈,“你怎么不理我呀?”
他眼角眉梢都透出些委屈,若是有尾巴的话,这会儿只怕也委屈的耸拉下来,活像个被抛弃的小狗。
萧明珠伸手捏了下他的耳朵,轻哼,“我听人说,宣平侯想要将女儿嫁给你做侧妃。”
少年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萧明珠原先只是打趣,如今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委屈了,甩开他的手大步往前走。
谢宴迟知道她误会了,忙又追上前,拉住她的手,轻声哄,“你听我说。”
小姑娘鼻尖红红的,眼睛也红,停下来看他,“你想说什么?”
她眼睫上挂着还没掉下来的泪珠,眼里也水汪汪的,教人忍不住心疼。
谢宴迟轻叹了声,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轻声问:“你知道那个宣平侯是什么人吗?”
小姑娘委屈的别开脸,“我怎么知道?”
他嗓音微沉了些,眼里氲起冷意,“他是我的舅舅,我母妃的兄长。”
萧明珠愣了下,连哭也忘记了,有些惊讶。
少年拉着她到亭子里坐下,才轻声说:“因着我母妃的身份,所以我父皇不可能重用宣平侯。”
萧明珠想明白了。
他母妃曾是当今圣上的弟媳,是他强抢过来,而宣平侯是淮王妃的兄长。
淮王与当今圣上争夺皇位,若是圣上重用他,那便坐实了宫内传言的那些风言风语,以圣上的性子,必定不会如此做。
“所以宣平侯对我母妃,不,不止宣平侯,整个曹家也是,都在怨恨,恨我母妃拦了他们的路,这么多年过去,曹家都没联系过我母妃,前些日子,父皇病了,宣平侯带人进京,派人联系了我。”
谢宴迟神色冷淡,语气也冷,“他想把女儿嫁给我,以此为筹码,然后举一族之力助我登上皇位。”
萧明珠明白了他的算计。
若是将女儿嫁过来,好歹有个联系,无论如何都有层关系在里面,宣平侯也能放心。
“我不需要旁人助力。”少年忽然偏过头,冰凉的指腹抚上她的脸颊,“我再也不是幼时那个任人宰割的四殿下了,我有能力也有把握,即便不需要旁人来帮助,我也能做上那个位置。”
萧明珠微怔了下,很快干脆的应了声:“我相信你。”
“你没有。”少年又委屈起来,将脸埋进她的发间,嗓音闷闷的,“你方才因为这一件事不理我。”
萧明珠有些理亏,结结巴巴的解释:“我那个…那个是考验你,看你会不会说实话。”
“我会的。”少年抬头,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盯着她,“谢宴迟会骗很多人,但唯独不会骗萧明珠。”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你相信我。”
小姑娘红了脸,耳根有些热,她揉了下脸,眼神有些飘忽,“我…我知道啦。”
“下次别不理我了。”
“好,唔…你…”
萧明珠还没来得及说完,剩余的话便被堵在了喉咙里,她眼尾泛红,伸手推搡着他,“你你快松开我呀。”
许久,瞧着小姑娘快喘不过气,谢宴迟才松开她,弯着眼笑,“还没学会?”
萧明珠脸红得厉害,她有些恼,将脸埋进了他怀里,耳根通红,“你不许说我,不许不许不许!”
少年唇角的笑愈发灿烂,他轻嗯了声点头,“好。”
小姑娘窝在他怀里,把玩着他的手,兴冲冲的问:“那你怎么回那个宣平侯的?”
谢宴迟将手凑近了给她捏,才漫不经心地回:“让他滚。”
萧明珠被噎了下抬头,“你说真的?”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不生气?”
“那就由他气着。”谢宴迟抚了下小姑娘的长发,嗤了声:“除了我,他真当能够找上其他人?”
除了一些不知情的人,像他二哥等,都知道他的身份。
就算宣平侯想找其他人合作,其他人也得顾忌他是他的舅舅,会不会假意投靠再反水。
萧明珠一想也是,点点头问:“我听依依说,那个沈太傅被关进牢里了?”
谢宴迟点了下头,“怪他倒霉,正赶上父皇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才刚病好,他就来了这么一出,正撞上,我还没怎么说,父皇直接让人将他关进了牢里。”
“那沈太傅就这么被拿下了?”
“你太小看沈尽忠那个老狐狸了。”谢宴迟摇头,嗤道:“他敢帮人去做这件事,自然也是能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幕,若说他没有丝毫算计和安排,我不信。”
萧明珠哦了一声,偏头问:“你就这么笃定他背后有人吗?”
“自然。”谢宴迟应了声,捏捏她的脸颊,“沈尽忠自个儿是没那么大的胆子,若不是有旁人给他撑腰,他是不会来做这种可能会抄家的事,他啊,远比你想的要狡猾多了。”
萧明珠点点头,弯着眼笑,“那我猜是皇后指使他。”
他微怔了下,笑着问:“怎么怀疑她?”
“你想荣贵妃那么张扬,大家肯定都会猜是她做的,可我倒觉得真正的坏人不会这么快暴露,像我们听的最多的就是容贵妃,皇后的名声不显,难道皇后真就那么大度丝毫不介意吗?”
萧明珠撇嘴,“我觉得不可能,她有六皇子,并不是没有子嗣,怎么可能一点不为他考虑呢?更何况,她又不喜欢你,我倒觉得,她比荣贵妃更危险,更让人觉得害怕。”
荣贵妃的坏,是坏在表面上,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谢四的讨厌。
可皇后却不一样,她始终藏在幕后,宫里宫外,都说荣贵妃嚣张跋扈,却鲜少会有人提到这位皇后。
就算提到,也是说她温厚和善,这就足以体现出皇后的高明之处了。
谢宴迟摸摸她的头夸她,“你猜的不错,十有八.九都是皇后在背后指使,可若是真查出来和她有关的话,父皇最多斥责她,关她两天紧闭。”
萧明珠愕然,“为何?不是说圣上最宠的是荣贵妃吗?”
“愧疚。”谢宴迟掀唇,漫不经心道:“皇后不是一个善茬,这么多年她在我父皇面前,扮足了温柔解语花,但凡是我父皇的要求,她从未反驳过,即便是父皇和她说的事再离谱,她也没拒绝过,又因为宫内嫔妃皇子不尊重她,她也未闹过,因此,父皇便对她生出了几分愧疚之情。”
他顿了下,愈发觉得好笑,嗤道:“若是真的查出了这件事与她有关的话,以父皇对她的愧疚,这一件事也许会不了了之。”
萧明珠想说些什么,可是又觉得无从说起,圣上确实是这么一个是非不分的人。
若不是老糊涂,他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将保疆卫国的统率满门抄斩,查也不查,就如同沈太傅这一事。
他真的不知道沈太傅背后有人吗?倒也未必,十有八.九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等这件事有了结果之后再和我说罢。”
“好。”
萧明珠往他怀里窝了窝,慢吞吞的说:“今日我收到了宣平侯府二姑娘的请帖,说是请我明日赴宴。”
少年没什么表情,眼眸也没什么变化,只握住了她的手,“你若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
“那个二姑娘就是宣平侯想要嫁给你的那个。”小姑娘促狭的看了他一眼,轻哼,“我当然要去,不仅要去,我还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谢宴迟亲了亲她的手背,“吃醋了?”
“当然。”萧明珠脸颊鼓了鼓,又伸手戳他,“你别忘记你先前和我说过什么,你要是让我受委屈了,我就…我就跟你和离!”
她就是个自私爱吃醋的人,她才不想和旁人分享谢四。
少年的手陡然握紧,他垂下眼,压下眼底浓密的墨色,稍许,他轻声哄:“不会的。”
小姑娘轻哼了声,又瘪嘴,“万一圣上要是赐婚,那我…那我才不想和你在一起。”
若是圣上赐婚,那这件事就没有改变的余地,不论她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认命。
可要是那样的话,她宁愿和谢四和离,短痛也好过长痛。
“父皇不会赐婚的,你嫁给我他已经很忌讳了,宣平侯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他不会眼睁睁的再给我添一股助力。”
“更何况,还是那句话,宣平侯和淮王妃的关系人尽皆知,父皇若是不想将丑闻闹得人尽皆知,不会糊涂到做出这种事来引人怀疑。”
“宣平侯想将女儿嫁过来,也得看看我父皇同不同意再说。”
谢宴迟顿了下,那双漂亮的眼睛直视他,“就算我父皇同意,我也不会同意,我只娶你一人就够了,旁人我都不想要,我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够逼得了我,即便是我父皇也一样。”
萧明珠将脸埋进他怀里,轻声嘟囔,“反正你不许骗我,你答应我的就要做到,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少年乖乖应了声好。
小姑娘这才眉开眼笑,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谢四是全天下最好的谢四。”
少年搂紧了她的腰,带着点委屈控诉,“可你刚刚还说要和我和离,我都不认识那人,你为了一个我都不认识的人要和我置气,你还喜不喜欢我了?”
萧明珠理亏,弱弱的辩解:“我就是想吓吓你,让你不敢娶侧妃。”
少年闷闷的哦了一声:“可你还没说,你还喜不喜欢我?”
“喜欢!”小姑娘搂住他的脖颈,仰头亲了亲他的唇,凑近他耳边小声说:“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少年耳根微红,将她抱坐下来,发狠似的咬了下她的唇,“没良心的小骗子。”
仗着他的喜欢肆无忌惮,明知道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要她哄哄他,他就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
*
次日一早,萧明珠便醒了,唤来觅夏寻冬梳妆打扮。
觅夏和寻冬都知晓今日王妃是去赴宣平侯府二姑娘的宴会,也知道这个二姑娘想嫁进晋王府,一个个卯足了劲给自家王妃打扮。
她容色本就明艳姝丽,此番精心打扮了下,便更教人移不开视线。
她才出门,便晃到了进来的谢宴迟。
少年抿着唇看她,他是一直知晓她生得好,平日里随意打扮,乌发雪肤,都衬出她摄人心魂的美貌,如今这般打扮,令人只瞧一眼都忍不住脸红。
虽然宣平侯府的二姑娘送了请柬,可设宴的却是宣平侯夫人,届时还会邀请一些王孙公子。
他想到这,便突然不想让她去了。
觅夏和寻冬自觉带着丫鬟们下去,屋里只留下两人。
少年灼灼的目光看得萧明珠有些红了脸,她耳根发热,推搡了下他,嗔道:“有…有什么好看的?”
“哪里都好看。”少年搂住她的腰,将她那些恼意细数吞下,亲的小姑娘脸颊泛红,鬓间的鎏金步摇叮当作响。
许久,他才松开她,摩裟了下她被亲的水光莹润的唇瓣,嗓音发闷,“我忽然有些不想你去了。”
萧明珠眼里还残留着几分水色,仰头,“嗯?”
谢宴迟搂住她的细腰,将脸埋进她的发间,“那里王孙公子众多,我不想让旁人看见你。”
贪心的想将她的美好,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发觉。
萧明珠弯着眼笑出来。
他眼眸漆黑漂亮,这会儿带着几分恼意,可并没有半点威慑力,她笑着凑过去亲他,“好了,我是去赴曹二姑娘的宴,又不是去旁人那里,再者说,我如今与你成亲,难道还有人想不开要来和我攀谈吗?”
谢宴迟低头啄了下她的唇,“那我也去。”
“不行!”萧明珠板起脸,沉声说:“那个曹二姑娘巴不得你去呢,你若是去了,岂不是中了计?”
“况且,我才不准你去赴她的宴会,不管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都不行。”
两人争执了会儿,谢宴迟还是没能说服萧明珠,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带着觅夏和寻冬上了马车。
卓礼憋着笑问:“殿下,您这是没说过王妃?”
谢宴迟抬眼,冷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去跟着!若是她有什么差池,我唯你是问!”
卓礼脸发苦,“是。”
殿下说不过王妃,就来寻他们气。
马车一路行驶,过了会儿,到了宣平侯府停下。
门口的小厮认出是晋王府的马车,连忙迎了上前,车帘掀开,觅夏和寻冬伺候着萧明珠下了马车。
小厮呆了下,忙笑着领她们往里走。
还没走两步,便被人拦住了。
来人穿着身青色长袍,容色俊朗,只眉宇间透出几分郁气,压住了他容色的清冽。
萧明珠拧眉:“沈淮宁?”
来人正是沈淮宁,说起来也有许久未见了,如今瞧着,倒是恍如隔世。
她神色恍惚间下,前世的那些记忆从眼前掠过,最终又化为泡影,她垂下眸,压下心头的情绪。
稍许,萧明珠微吐出口浊气,轻声问:“有什么事?”
沈淮宁望着她。
从前明艳漂亮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这般昳丽惑人的容色,可唯独那双眼黑白分明,清透干净的。像从未沾染过世俗的尘埃。
恍惚间,好像什么都没变。
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她的眼神没了从前的欢喜,只是冷淡,如陌路人。
沈淮宁垂下眼,压下心头的那些燥意,“我想和萧…”
他话到一半,忽然意识到她如今不再是镇国公府的嫡小姐了,身子僵了下,压低声改口:“我想和王妃单独聊上几句可以吗?”
萧明珠还没开口,边上的寻冬立刻恼了,冷声呵斥:“沈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还望自重!”
沈淮宁神色有些僵硬,可最终还是咬牙说:“我知道我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我有要事和王妃说,还望王妃能够念在从前的情分上聊一聊。”
觅夏脸色也有几分冷淡,沉声说:“沈公子既然念及从前的情分,也自然该知道什么叫避嫌,这里来了不少贵女千金,若是让她们瞧见了,转身在背后编排我家王妃,敢问我家王妃的声誉沈公子可以担当的起吗?”
沈淮宁面一怔。
觅夏却没顾及他的脸面,又道:“沈公子若真的有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自然可以去找我家王爷商量,私下来找王妃,恐怕这事若是让王爷知晓了,他不会太高兴。
沈淮宁攥紧了拳头,又去看她。
小姑娘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是冷冷淡淡,没有丝毫情绪变化,便是她们先前开口说话时,她脸色也不曾有过半分动容。
沈淮宁哑声开口:“你怎么想?”
萧明珠淡淡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她们两个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沈公子若无事,请自便!”
话落,她转身便走。
鬓间的金步摇叮当作响,发出细碎好听的声音。
沈淮宁忍不住喊她,“明珠!”
萧明珠背一僵。
寻冬已经转过身来,瞪眼骂道:“沈公子,您读了这么多年的诗书礼仪都读到哪里去了?”
“我家王妃已经把话跟你说的很清楚,你还这么纠缠不清,是不是非得我们把人喊过来请你走?”
沈淮宁面色僵硬,清朗的眉眼蒙上点点阴云,便是脾气再好的人,这会儿只怕也要发作。
萧明珠以为他会恼,可他没有。
沉默了许久,她往花丛处走走,教两个丫鬟止步,才偏头,“有什么说罢。”
她嗓音清脆,语气懒洋洋的,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里裹着未掺杂世俗的干净,被娇惯的很好。
成亲前是,成亲后也是。
沈淮宁压下这些思绪,轻声说:“还望晋王殿下能够高抬贵手,饶我祖父一命。”
“什么意思?”
“昨日晋王殿下进宫上了奏折,说是祖父暗中指使人买卖女子,这实在荒谬,外人皆知,我祖父品性极好,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败坏半生清誉?”
萧明珠蓦地笑起来,有些讥讽,“沈淮宁,你倒真是相信你祖父。”
沈淮宁垂下眸,“我自幼跟在祖父身边,我相信这样的事他万万不会去做,我想这其中竟然是有什么误会,还希望晋王殿下能够查明一切,再作定论。”
萧明珠偏头,“是不是误会不是由你来说,这件事已经交由人去调查,若是真的冤枉了沈太傅,我想圣上一定会还沈太傅一个清白,若不是,那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
她顿了下,笑得意味不明,“还是你信了旁人的那些话,觉得我夫君故意针对他?”
沈淮宁脸沉了下没出声。
只瞧着他的神色,萧明珠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她笑了声开口:“沈公子的这种想法,未免太过儿戏,把圣上当什么了?”
“若是沈公子对这件事还有疑虑的话,大可以和我夫君去说。”
沈淮宁被噎了下。
若是他亲自去找,恐怕连谢宴迟的面都见不到就会被赶出来。
许久,他抬头,“那你可否念在祖父从前疼爱你的份上,施以援手?”
萧明珠的步子顿了下,园内红梅开的正好,她捻了朵落下来的红梅,垂下眸,压下眼底的冷意。
疼爱她?
若她真的信了,只怕前世的那些苦都吃了哑巴亏。
最好,前世镇国公府的轰然倒塌和沈太傅没关系,若是有,别说施以援手,她不推波助澜,都算心地善良了。
“沈公子说笑了,这事若是查个明白,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真有什么,谁也帮不了他。”
萧明珠转身,冷淡淡的笑了,语调讥讽,“毕竟,自作孽不可活!”
话落,她抬步就走,寻冬和觅夏忙挽着他往前走,寻冬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先前还觉得沈公子是个知礼数的,如今瞧着倒觉得都是世人的谬赞罢了。”
寻冬撇嘴,“他是真的一点都不顾及您的声誉,若是让那些个不相干的人瞧见了,只怕又生事端,届时对您的名声还有咱们晋王府都有影响,沈太傅自个做了坏事那就受着,沈公子居然还有脸来求您?”
觅夏瞪了她一眼,直看得寻冬吐了吐舌头没敢再说什么。
萧明珠捻着手中的红梅,懒懒地笑了,“他不知道这件事原就是我让谢四去做,又怎么可能帮他。”
觅夏的苦,还有那些不知道受尽多少委屈的姑娘。
光从这一点来,她就不可能会将这件事轻拿轻放,若真的和皇后有关,皇后暂且动不了,可圣上为了隐瞒,定然会将罪责全部推到沈太傅的身上。
届时,沈家便没如今这么冷静了。
“走罢,别教人久等了。”
“是。”
*
园子里,因着设宴款待一事,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个干净,厚重的珠帘垂下来,挡去了四处吹来的冷风。
坐在桌旁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她穿着身雪白的襦裙,绣着雅致的青兰,眉眼纤柔美丽,边上的贵女多围着她说话打趣。
“曹二姐姐,听闻你今日还请了镇国公府…晋王妃,那你可得注意点了。”
“曹二姐姐常年在外,不知咱们京城里啊,有几个脾性不好的人,上回来的平阳郡主是其一,这第二个便是赵家的三姑娘,这脾气啊最不好的便是原先镇国公府的嫡小姐,也就是如今的晋王妃。”
“可不是,她先前就爱摆谱,如今嫁给晋王殿下,这谱愈发大了,竟让我们等到现在,也不知这么多年的规矩都学到哪去了。”
“慎言!那可是晋王妃,她的脾气你还不知?若是叫她听见了,可没你好果子吃。”
“我就随口说说,又没什么坏心思,她若与我计较,我也不怕她。”
不过这话明显没什么底气,众多贵女也都知晓这一点,忍着笑没戳穿她,一群人说着说着就转到了另一方面。
“我听闻当时晋王殿下不愿娶她,若不是圣上金口玉言,以晋王殿下的脾气,怎么着也不会娶脾气那么坏的萧明珠。”
“可不是,谁不知道他俩是死对头,晋王殿下乐意娶她才怪呢。”
“晋王殿下那样的人啊,就该要个柔柔弱弱的美人相配,我瞧着曹二姐姐温柔如水,和晋王殿下再合适不过了。”
被众人簇拥着的少女并未接话,只低头抿了口茶,茶汤香溢,驱散了她身子的寒气。
外间忽然热闹起来。
“晋王妃。”
“晋王妃你快往里进,她们啊都到了。”
“可算是等着您了,我们家姑娘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您了。”
曹宜抬头,外间婢女掀了帘子,将一个身形窈窕的美人引了进来。
她手上捻着朵红梅,十指纤白,艳红的襦裙绣着繁琐漂亮的花纹,金丝滚边,她外披了件雪白的披风,一进来,便将披风解下来递给了边上的丫鬟。
美人肤色很白,乌发挽成鬓,斜戴了朵艳红的绢花,细碎的珍珠流苏坠下来,和鎏金步摇碰撞在一起,发出好听的声响,眉眼明艳昳丽,是极尽张扬的漂亮,第一眼就教人想起皑皑白雪里的一抹红梅,美得不可方物。
原先还吵闹说话的众人顷刻间鸦雀无声。
曹宜从她惊人的美貌回过神来,笑着起身行了个礼,“晋王妃安。”
萧明珠抬眼,落入眼帘的便是白色襦裙的少女,纤柔美丽,鬓间斜插了支碧玉簪子,衣着清雅却不简单,处处都是名门贵女的骄矜大方。
她目光落在她的衣衫上,觉得有些眼熟,略一想,隐约记得谢依依也有这么一身衣裳。
难怪她生气。
她抿唇笑了笑,抬手,“不必客气。”
曹宜才温温柔柔的笑了下,引着她到首位坐下,她身份高,坐这个位置任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萧明珠坐下来瞧她,“曹二姑娘?”
少女挺直背应了声:“是。”
萧明珠哦了一声没再开口。
她容色本就艳丽,如今这般华丽衣着,更教人不敢高攀,原先那会儿一个个还算善谈的贵女这会儿都不吭声了。
曹宜将这些人的神色都收入眼中,笑容淡淡。
她比旁人的消息要灵通些,知道这位晋王妃并不是传闻中那般招晋王殿下的厌。
相反,这门婚事还是那位晋王殿下亲自求来的。
如今一瞧,难怪能让晋王殿下亲自向圣上求娶,这样的美貌任谁能够无视?
别说晋王殿下,即便是她看着都忍不住多瞧两眼。
曹宜温温柔柔的笑,压下眼底的探究。
看着是个和气的人,倒也没传闻中那般蛮横,若是真的嫁过去,总归不会被欺负。
她安下了心,递了杯茶过去,也不知手抖还是不小心,茶汤全都泼在了裙面上,惹来人的惊呼。
曹宜连忙低头,柔声说:“是阿宜不小心,还望晋王妃恕罪!”
寻冬恼得就想说话,萧明珠止住她的动作,淡声道:“不碍事,下次小心点便是。”
曹宜忙道:“那就请晋王妃随我去换身衣裳,天气冷,若是穿着这一身湿哒哒的衣裳,受了寒气,晋王殿下追究下来,阿宜担待不起。”
她语气温柔,说话克制有礼,并不过分探究,饶是以萧明珠对她抱有意见来看,也并不讨厌她。
寻冬和觅夏对视一眼,神色有些忧虑。
以曹家二姑娘的手段,若是她真的想使些什么坏,王妃恐怕防不胜防。
“看来晋王妃和曹二姐姐相谈甚欢,一见如故啊。”
席间,忽然响起一声女子的轻笑。
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宣平侯想将二姑娘嫁给晋王当侧妃的事,如今这么说,便是刻意挑事了。
曹宜抬眼扫过去,笑的客客气气,“这是自然,晋王妃性情温善。”
说话那人忙又去看萧明珠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才又闭嘴不再说话。
曹宜收了视线,偏头,“晋王妃,您随我来。”
萧明珠应了声,带着寻冬和觅夏跟着她去换衣裳,好在,来之前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幕,多备了身衣裳。
寻冬回马车去取,觅夏跟着两人往前走。
在梅林中走了会儿,萧明珠偏头问她,“曹二姑娘特意引我出来,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曹宜微怔于她的坦荡,大方的行了一礼,“父亲要将我嫁于晋王殿下做侧妃,届时恐怕以后的日子得要王妃您关照了。”
萧明珠笑了下没接话,转移了话题,“曹二姑娘就这么断定能够嫁到晋王府吗?”
曹宜:“父亲说的话,我自当信他。”
她说这种话时,眼底也很清明,没有半分算计。
萧明珠还是头一回碰见这样的人,她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可我若说你永远也嫁不进晋王府呢?”
“此事不是由我来管,我只是想和王妃提前说一下,若是日后我真的嫁过去了,也是朝夕相处,我想和王妃打好关系。”
略微停顿了下,曹宜又抬起眼说:“更何况,我宣平侯府是一波助力,晋王殿下若是有争雄之心,恐怕不会错过这番助力。”
许是眼前的美人太过干净漂亮,她难得多了几分心思,认真说:“世上男儿多薄情,王妃若是太过看重王爷的话,只怕日后会吃亏。”
面对皇图霸业,又有多少男儿能够放弃?
只需要娶个美人,便足以获得一股不小的助力,让谁也清楚这笔买卖的划算之处。
晋王妃或许被护得太好,好到她太低估了人性的丑恶,她虽然从未见过那位晋王殿下,可也相信天下乌鸦一般黑。
面对这样的诱惑,他不会拒绝。
萧明珠愣了下,觉得她有些奇怪,正赶上寻冬拿着衣裳过来,她朝她点头致意,转身进了屋。
曹宜点点头也转身往回走。
天冷,地面湿滑,她才走至长廊,刚准备拐弯,脚下一滑。
“小心。”
嗓音沉敛冷漠,透出几分冷冰冰的意味。
曹宜被人扶住身形,她刚抬头,抱着她那人已经松开了手,继续往前走,她只瞧见惊魂一瞥的冷漠眼眸。
她站定了身子抿唇,稍许才慢吞吞的回了园子。
没过一会儿,萧明珠带着寻冬和觅夏也到了,园里有贵女认识她,忙说:“晋王妃,方才少将军找你呢。”
萧明珠抬头,“嗯?”
那人才准备说些什么,目光落在园子外,又笑,“不用说了,少将军来了。”
曹宜也跟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红梅里站了一人,他穿着身黑衫,身形格外挺拔高大,因着紧抿着唇,便显出眉眼的冷漠英俊。
是他!
她抿了唇,偏头问身旁的人,“他是?”
“曹二姐姐不认识呀,那人啊,是镇国公府的二公子,少将军萧仲瑜,晋王妃的二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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